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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堂春色-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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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当空,蓝天飘着几抹浮云,院中朱槿红艳似火,午后,宋箬溪坐在树荫下的椅子上看书,三丫坐在旁边的小杌子上,低头从小篮子里挑选合适的绣线;四丫在剥松子,把剥好的松子仁放在小碟子里。

宋箬溪看完一页书,眼角瞄到三丫手中的绣活,眸光一闪,三丫自称农家女,可是看她这手精致的绣活,不象做惯农活的农家女,到象是做惯绣活的绣娘。至于四丫,别的且不说,光看剥松子的手法,又快又好,松子仁颗颗完整,一个农家女,那来得这个闲功夫折腾,不知道她们的真正身份是什么?为什么愿意当奴仆,留在这里伺候她?

“姑娘,怎么了?”三丫见宋箬溪怔怔地发呆,轻声问道。

宋箬溪看着三丫,“三丫,帮我绣着个笛套吧!”

“好,那姑娘想在笛套上绣什么花?”三丫眼中一亮,面露喜色,她过来伺候宋箬溪已有七天了,宋箬溪并不怎么吩咐她做事,神情也是淡淡的,今天,宋箬溪突然主动要她帮着绣笛套,她非常开心,这是不是表示姑娘已经愿意接受她们了?

“竹子,绣一丛翠竹吧,我喜欢。”宋箬溪扬唇微笑,眸色清亮,既然有穿越时空、借尸还魂,那么因果轮回必然也存在,人与人相见相识都是缘,又何必去追问她们的前尘往事,就这样好好相处下去吧!

“奴婢知道了,笛套奴婢会绣上翠竹。”知道宋箬溪的喜好,三丫还把手帕上绣的莲花拆了,绣上两三竿翠竹。

四丫在旁边看着两人的互动,眼中隐隐泛着水光,姑娘肯收留她们,她们终于有安身之处。

在柳氏姐妹的精心照料,宋箬溪的生活愈加过得舒坦安逸,几乎成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米虫。

十一月末,降下了入冬已来的第一场大雪,比往年晚了十几天,雪整整下了一夜,清晨,雪后初晴,银装素裹分外妖娆,闲极无聊的宋箬溪突发奇想,要去踏雪寻梅。三丫劝阻不住,只好帮她穿上厚厚的棉袍,把暖暖的手炉塞进她的怀里,和四丫一起陪她出门。

只是,宋箬溪想要附庸风雅,可这风雅之事却与她无缘,净莲寺方圆五里无有梅树,从守山门的尼姑处得知这个“噩耗”,宋箬溪备受打击,悻悻然边走边叹气。

“姑娘,不如让奴婢陪您去看冰松吧!”三丫出主意道。

“冰松那有梅花好看。”宋箬溪撇撇嘴,“雪中梅,美如画。”

“要看梅花还不容易,我带你去就是了。”

低沉略带磁性的声音蓦然响起,把三人吓了一跳,抬头看去,屋顶上站着身穿玄色貂裘的男人,柔柔地阳光照映在他倾倒众生的俊美脸庞上,泛着柔和的莹光,让他看上去温润如玉。

“你怎么又来了?”宋箬溪对有两面之缘的上官墨询实在是惧怕的很。

“我来带你去看梅花。”上官墨询唇边勾起一抹坏笑,从屋顶飞身跳下,直扑向三人。没等她们反应,点穴掳人,一气呵成,瞬间,宋箬溪就已落入他的手中。她怀里的暖炉掉在雪地里,一股轻烟升起。

“姑娘……”三丫惊呼,追着跑了几步,就看到人已经越过了围墙,根本追不上,赶紧转身,往念禅室跑,通知慧谨去救人。四丫反应稍慢了点,三丫跑远了,她才回过神来。

“神尼师……父,不好了……我家……我家姑娘被……人掳走了!”三丫带着哭腔喊道。

慧谨在问清掳走宋箬溪之人相貌和衣着后,镇定自若地道:“不必担心,稍后静尘就会回来。”

神尼既然这样说了,三丫她只好牵着四丫的手,回禅房坐立难安地等宋箬溪回来。



第三十章 赏梅

上官墨询搂着宋箬溪在林中飞快地惊过,刺骨的寒风刮的脸颊生痛,宋箬溪第二次被人掳走,非常愤怒,狠狠地瞪着上官墨询,会武功了不起啊!就会欺负弱质女流,算什么英雄好汉?可惜被点了穴,质问的话只能烂在肚子里。

上官墨询注意到宋箬溪不善目光,挑眉,这小丫头人长大了,胆子也变大了,要教训她一下才好。恰好到了一处山崖边,唇边勾起邪恶的浅笑,落在了斜长在崖边的纤细小松树边,停在上面。

摇摇欲坠的感觉,吓坏了宋箬溪,她不明白上官墨询为什么要停在这里,双手紧紧地箍着他的腰,怕这个坏蛋会把她扔下去,她还青春年少,可不想就这样死掉!

看着宋箬溪苍白的小脸,上官墨询的心情莫名的变好了。

不知经过多少次的跳跃,上官墨询终于停了下来,斜睨着还紧闭双眼的少女,勾了勾唇角,道:“睁开眼睛瞧瞧。”

宋箬溪早就闻到了梅花淡雅清香,感觉到脚已踩到实地,小心翼翼地松开手,睁开双眼,环顾四周,微蹙双眉,有点失望。梅林到是梅林,可惜不是红梅是腊梅,昨夜的雪下得太大,嫩黄的腊梅被皑皑白雪覆盖着,颜色不鲜明,没有红梅那般耀眼夺目。

上官墨询没注意到宋箬溪的失望,径直向林中走去。

说老实话,宋箬溪不想跟他走的,可是地界不熟悉,四周又无有人烟,怎么回净莲寺更是不知道,天气寒冷,万一冻死在这荒郊野外,那就太可悲了,用力搓了搓被寒风吹的冰冷的脸,高一脚低一脚地跟在他的身后。

一前一后,沉默地向前走着。宋箬溪看着上官墨询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上次陈陌掳她下山,是为了得到九龙璧,这一次上官墨询掳走她,是为了什么?要挟安隅吗?

上官墨询停下脚步,宋箬溪一直留意着他举动,见他停下来,就跟着停下来,离他五步之远。上官墨洵披在身上的貂裘微微动了动,乐音响起,声音古朴浑厚、幽深苍凉,透着神秘哀婉。

不是笛声,与箫音亦不同,这男人吹的是什么乐器?宋箬溪有几分好奇,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去看,男人的身体阻拦了视线,看不真切。

一曲吹罢,上官墨询转过身来,宋箬溪这才看清他手中之物,形似鹅卵,锐上平底,身有六孔,原来是埙。埙在八音中独占土音,擅长抒发哀怨之情,制造肃穆、旷古、凄厉的效果。

上官墨询从随身的袋子里,又拿出一个埙,“你吹一首。”

宋箬溪摇摇头。

“你不愿吹?”上官墨询眸中厉芒闪动。

宋箬溪向后退了一步,胆怯地摇摇头。

“说话。”上官墨询沉声道。

宋箬溪撇撇嘴,无声地道:“你点了我的穴。”

经她提醒,上官墨询才想起,上前拂开她的哑穴。

“我不会。”宋箬溪见上官墨询眸色又变,忙补充,“我学的是吹笛。”

上官墨询微微皱眉,退而求其次地道:“那就用笛吹一首。”

宋箬溪摸了一下腰间,苦着小脸道:“我忘记带笛子出来了。”

上官墨询盯着宋箬溪,俊秀的脸上露出不悦的愠色,

“我唱首歌代替行吗?”宋箬溪委屈地咬着唇,又不是她要他吹埙的,凭什么强迫她礼尚往来,以笛声相谢?

“唱首应景的小曲好了。”上官墨询格外开恩地道。

应景的小曲?

宋箬溪立刻想到了《梅花三弄》,可是悲惨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飞来飞去吓丢了魂,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一句歌词也想不起。

“怎么还不唱?”上官墨询挑眉问道。

“唱,我马上唱,我在酝酿情绪,酝酿情绪。”宋箬溪嘴上扯着谎,脑子快速运转想应景的歌。

上官墨询幽深的眸底闪过一抹笑意,这个有趣的小丫头。

“我唱了!”宋箬溪清了清喉咙,“雪霁天晴朗,腊梅处处香,骑驴灞桥过,铃儿响叮当,响叮当,响叮当,好花采得瓶供养,伴我书声琴韵,共度好时光!”

“没驴,没桥,没铃,不应景。”上官墨询极其不满意这首曲子,明明是他带她过来的,居然唱成骑驴过桥,这丫头好大的胆子,“重唱一首。”

宋箬溪语噎,有雪霁天晴朗,有腊梅处处香还不行吗?这男人未免太挑剔了!还要重唱一首,她挖空心思才想出这么一首歌来,要再想另一首,脑细胞不够用,她又不是点放机,想听那首放那首。

“又要酝酿情绪?”上官墨询挑眉,戏谑地问道。

“我只会唱这一首,你说不应景,我也没办法。”宋箬溪想不出歌来,恼羞地瞪着他,“你要处处都应景,你就自己写首出来好了。”

“我不擅诗词。”上官墨询说这话时,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我也不擅唱歌。”宋箬溪的语气如他般坦然,“我会唱一首已经不错了,你连一首诗都写不出来,就不要挑剔我唱的不应景了。”

上官墨询微微扬唇,“梅花已看,我送你回净莲寺。”

“你要送我回去?”宋箬溪诧异,他把她掳出来,就只是为了带她来看看梅花?听他吹吹埙?

“你不想回去?”

“不,我要回去。”宋箬溪看着他,“你来寺中就没有别的事吗?”

上官墨询眸光闪动,犹豫了一下,“大哥受伤了,他想见大嫂。”

“安姨拒绝了?”

“是。”

宋箬溪咬了咬下唇,试探地问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上官墨询微微挑眉,盯着宋箬溪的目光锐利似箭。

“你不想说,那就算了”宋箬溪被他看得局促不安,“麻烦你送我回去!”

“当年我不在庄中,我知道这件事时,已经是半年之后。”上官墨询神色凝重。其实就算当时他在庄中,幼弟也不便插手兄长后宅里的事。

“你就没问过陆修齐?”

上官墨询不悦地训斥道:“不可直呼大哥名讳。”

“名字取出来就是让人叫的,不叫他陆修齐,难道叫陆坏蛋?”宋箬溪振振有词地道。

上官墨询微微挑眉,这小丫头上一刻还缩头缩脑的象只胆小的鹌鹑,下一刻又胆大的象吃了熊心豹子胆。

见他挑眉,宋箬溪连忙改口,“不叫他名字就不叫他名字,我叫他陆施主总行了吧!”

“你又不是小尼姑,叫什么施主。好了,时辰不早,我送你回去。”上官墨询上前搂住宋箬溪的腰,带着她在山间跳跃起落。



第三十一章 劝解

回去上官墨询不再故意捉弄,宋箬溪感觉就象在坐凌霄飞车,开心地咯咯直笑。上官墨询唇角轻扬,还真是个小丫头。

在离净莲寺山门不远的地方,上官墨询放下了宋箬溪。

“谢谢你送我回来。”宋箬溪道了谢,向前走了两步,回头,“我会帮你劝劝安姨的。”

上官墨询眸中一亮。

“但是安姨肯不肯听,我就不保证了。”宋箬溪连忙补充道。

“后天午时,我再过来。”上官墨询还有其他事要办。

宋箬溪点头,“那我先进去了。”

看着宋箬溪离开的身影,上官墨询唇角微扬,眼中带着笑意,希望能借此机会,让大哥大嫂和好如初,省得大哥天天折腾兄弟们。

守山门的尼姑见宋箬溪从外面走进来,愣了一下,问道:“师叔,您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已经腊月了,我出来看看我家送东西的人怎么还没来。”告诉她们,被掳走的事,有点丢面子,宋箬溪有意答非所问。

众尼笑,“师叔这里风大,等人来了,弟子会去给师叔通报的。”

“好好好。”宋箬溪笑笑,“那我先回去了。”

宋箬溪没有直接回禅房,而是去念禅室见慧谨,“师父,弟子可以进去吗?”

“进来。”

宋箬溪推门进去,热气夹杂着佛香扑面而来,鼻子痒痒地,打了个喷嚏,“哈啾!”

“冷着了?”慧谨坐在蒲团上,低眉敛目,缓缓拨动着手中的念珠,听到她打喷嚏,关心地问道。

“没有冷着,被热气熏的。”宋箬溪在另一个蒲团上盘腿坐下。

“去做什么了?”慧谨问道。

“去看梅花了。”

“好看吗?”

宋箬溪叹道:“雪太大,把腊梅花都压着了,不好看。”

“白雪压枝犹有花,寒风拂过泛清香。”

宋箬溪眸光流转,轻笑道:“嗯,虽没见花,却已闻香,所以不虚此行。”

慧谨含笑颔首,道:“回房去吧,三丫她们很担心你。”

宋箬溪坐着没动,“师父。”

慧谨抬眸看着她,“还有话要跟为师说?”

“师父,告诉我安姨她过去的事,好不好?”了解前因后果才能切入重点,才能顺利地劝服安隅,宋箬溪不想无功而返。

“事已成过往,何必再提起?”

“不是我要提起,是因为安姨已经放下了,可是陆修齐没有,不真正的了结他们之间的这段恩怨,安姨是不能得成正果的。”宋箬溪肃颜道。

“阿弥陀佛!”慧谨垂睑,“稽首皈依苏悉帝,头面顶礼七俱胝,我今称赞大准提,唯愿慈悲垂加护,南无飒哆喃。三藐三菩陀。俱胝喃。怛侄他。唵。折戾主戾。准提娑婆诃。”

宋箬溪待她念完咒语,凑到面前,撒娇道:“师父,您就告诉我吧,我保证不会乱来。”

“行善救人于危难,女色惑心看不穿。以至于高之德行,大之安乐,子孙无穷之福荫,贞良娴慧之眷属,断送俄顷之欢娱也。”慧谨是修行之人,不便细说陆修齐过错,只说起因,反正宋箬溪聪慧,定能解类旁通。

恶俗的英雄救美故事,宋箬溪鄙夷地撇嘴,陆修齐的眼睛是让狗屎给眯住了,身边有了安隅这样的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还能被庸脂俗粉迷惑,说到底,还不是男人的劣根性,贪新鲜。

坏男人,不值得帮。可是在上官墨询面前说了要劝劝安隅,宋箬溪不想失信于人。可是面对安隅时,她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心不在焉地弹着箜篌,弹得曲不成曲,调不成调。

“你今天是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安隅探了探她的额头,微微蹙眉,“不烫啊!”

“我没有不舒服。”宋箬溪咬咬唇,眸光转了转,“安姨,我是有话想跟你说,可是不知道要怎么说。”

安隅笑,在她面前坐下,“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哪里来得这许多的顾忌。”

宋箬溪眸光闪了闪,道:“安姨,我知道陆修齐受伤了,他想见你。”

“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安隅讶然。

“是那个叫墨询的人告诉我的。”

安隅神色未变,淡然问道:“然后呢?”

“安姨,你不愿意见他,是不是心中还有怨恨?”

“这个问题,一年前我就已经回答过了。”

“安姨,若真的心中无怨,你为什么不愿见他?”

“见与不见,俱不见故;解与不解,俱不解故。无见之见,乃名真见;无解之解,乃名大解。”

宋箬溪拧眉,实在不喜欢听这些带着深意的禅语,可安隅一心向佛,不如顺水推舟,用佛经禅理来说服她,“安姨,我佛慈悲,普度众生。世人迷途,需要修行之人去普度。陆修齐心存愧疚,难以释怀,此乃心魔。你应该让他知道你是真的原谅他了,你不见他,不是怨恨他,而是缘分已尽,让他放下执念,得到心灵的解脱。这是行善积德,可增加福报,于修行有益。”

安隅低头沉吟,良久,抬眸问道:“你说的有理,可是我该怎么做?”

宋箬溪想了想,出主意道:“你抄《楞严经》中的四清净明诲一篇,再写封信佛的信给他,希望他能就此顿悟,忘记世间那些虚无飘渺的恩怨情仇,皈依我佛,早脱生死轮回。”

安隅眸光微转,轻笑,口颂佛号,道:“此言有理,那就抄经写信,希望他放下执念吧!”

“那现在就抄写吧!”宋箬溪怕安隅反悔,打铁趁热,殷勤地去书案边铺纸,磨墨。

安隅见状,微微浅笑,走了过去。

“云何摄心,我名为戒?若诸世界,六道众生,其心不淫,则不随其生死相续。汝修三昧,本出尘劳;淫心不除,尘不可出……”等安隅抄完经文,写信时,宋箬溪就避开,去厨房找蚕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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