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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堂春色-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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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简儿是个梁上君子。”宋箬溪笑,把鱼处理好,放进锅子,再把配料和水倒进去,搁在灶上煮。约等了小半个时辰,芋头煨好了,酸菜鱼也煮好了,散发出诱人食欲的香味。

两人一人端着一个碗,喝汤吃鱼啃芋头。宋箬溪惬意地微眯着眼,只要放低点要求,这样也算是神仙般的生活!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突兀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把两个做坏事的人吓了一跳,正在吃鱼的宋箬溪更是被吓得让鱼刺给卡住了,“咳咳咳!”

“你们怎么会跑到后山来?”简儿吃惊地看着走过来的邺疏华和陈氏三兄妹。

“你们在吃鱼!”陈隐往锅子里一看,比简儿更吃惊地大声喊道。

“师弟,修行之人戒荤腥,开斋破戒,必打入畜道及饿鬼道,受无量苦。”邺疏华双眉紧急,出言劝诫宋箬溪。

宋箬溪好不容易把鱼刺咳出来,抬手拭去被咳出来的眼泪,强辩道:“师兄,《荤腥经》中佛陀曾告诫婆罗们:‘鱼肉不是荤腥,真正的荤腥是指一切恶行,及一切不善法的杂染。’”

这句话的确记载于《荤腥经》中,熟读经文的邺疏华语噎,一时之间找不到佛经来反驳。

素来无肉不欢的陈隐这两天没沾荤腥,对酸菜鱼垂涎三尺,咽着口水对简儿道:“能不能给我一条鱼吃?”

“二哥!”陈宜薇羞恼不已,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也值得他这般垂涎三尺?

简儿没受过俗家的教育,不懂什么男女大防,听到陈隐要吃鱼,就从锅里盛了条鱼放进碗,连碗带筷子递给陈隐,“静尘煮的这鱼很好吃。”

陈隐愣了一下,才接过碗筷,喝汤吃鱼。

陈宜薇看了看邺疏华,见他双眉紧锁,神色不虞,急道:“大哥,你管管二哥。”

陈陌勾起唇角,问道:“二弟,鱼可好吃?”

“好吃,好吃。”陈隐嘴里叼着鱼,含糊不清地答道。其实酸菜鱼的味道很一般,可是饱时肉也嫌,饥时糠也甜。

“既然是美味,我也尝尝。”陈陌双手一探,宋箬溪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碗和筷子就落入他手中。

陈陌夹起碗里剩下的半条鱼就往嘴里放。

“哎,那个我吃过了。”宋箬溪回过神来,忙喊道。

“无妨。”陈陌轻轻挑眉,“我不介意。”

宋箬溪瞪着他,谁问他介意不介意了?再说,他不介意,不表示她不介意!

“把碗还给我。”宋箬溪伸手就要去抢碗。

“佛祖慈悲割肉饲虎,小师父舍半条鱼救饥,善哉善哉。”陈陌身形一闪,躲过宋箬溪的手,嘴中的鱼已然下肚,碗一仰汤也喝干。

陈宜薇露诧异的表情,不明白一向冷傲桀骜的大哥为何要逗弄这个小尼姑?

陈陌把空碗递给宋箬溪,唇角扬起一抹浅笑,“我佛慈悲,还请小师父再舍一条鱼给我充饥。”

宋箬溪冷哼一声,拿着碗筷自去小溪边洗干净,他还真当她是有着菩萨心肠的小尼姑了,还想再吃鱼,做他的青天美梦。

陈陌微眯了眯眼,眸底隐有精光闪过。

等宋箬溪洗完碗回来,陈隐已经吃完第二条鱼,简儿在给他盛第三条鱼。陈陌靠在杏树上,仰头看着天,不知道在想什么。陈宜薇含情脉脉地看着邺疏华,一副春心萌动的小女儿姿态,可惜邺疏华没有到注意她,他双目紧盯着煮鱼的锅子,一副苦大仇深的别扭表情。

宋箬溪唇边露出调皮的浅笑,眸光微转,盛了碗汤,走到邺疏华面前,抬头笑问道:“师兄,你要不要尝尝这鱼汤?”

“阿弥陀佛,师弟请自用。”邺疏华双手合十,向后退开,如避蛇蝎。

宋箬溪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精光,饶有其事地叹了口气,道:“师兄,你太没有牺牲精神和慈悲心了。”

“师弟,此言何解?”邺疏华不明白他不喝鱼汤,跟牺牲精神和慈悲心有什么关系?

除了陈隐这个吃货,还在埋头啃那少得可怜的鱼肉,另外三人的目光都落在宋箬溪身上,想听听她会说出怎样的解释。



第九章 谎言

“我佛慈悲,为解救因业力所为,堕入地狱道,求出无期,受极大苦的众生,甘愿下地狱教化。可是师兄因惧怕下地狱,视本不是荤腥的鱼肉为洪水猛兽,避之不及。”宋箬溪抬头看着宋疏华,表情严肃,“师兄,如果你连地狱都不敢去,还谈什么普渡众生呢?”

邺疏华受觉明所言影响,用佛经禅理来理解宋箬溪所说的话,没有觉察出这番话似是而非,沉吟片刻,脸色微变,难怪师父说他虽有佛缘,却无慧根,连以善恶之心去做善是伪善,没有善恶之心去做善事,才是大善的道理都不懂,枉自念经行善多年,惭愧惭愧,双手合十,口颂佛号,道:“世间万物,自有缘法,守住菩提心,不堕红尘中;是小僧太过拘泥,多谢师弟点化,这碗鱼汤,小僧愿饮。”

邺疏华边说边伸手拿过宋箬溪的碗,一饮而尽。宋箬溪没想到邺疏华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还喝了鱼汤,目瞪口呆,完了,玩笑开大了,她这算不算诱骗佛门弟子?会不会下十八层地狱?

“小师父,你是怎么了?表情这么奇怪。”陈陌本还不确定宋箬溪是在胡诌,可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作茧自缚,故意出言拆穿她,想看她如何应对。

“我表情哪里奇怪了,我只是觉得师兄好厉害,汤这么烫,也能一口气喝完。”不能说实话,宋箬溪只好嘴硬狡辩。骗修行之人喝鱼汤,她要下十八层地狱了。

“汤已经不烫,味道很好,师弟的厨艺不错。”邺疏华温和地笑道。

宋箬溪干笑两声,接过邺疏华递过来的碗,转身回到锅边,陈隐已毫不客气的把剩下的鱼、汤、酸菜全扫进肚子里去了,看到她过来,仰脸露出不好意思的憨笑,“太好吃了,我不知不觉就全吃完了。”

“啊,都吃完了?”简儿撅起嘴,“我还没吃够呢。”

“你吃那么多已经够了,小心吃成胖子。”宋箬溪看灶中火早已熄灭,用布包着把锅子的两耳端下来,把渔网里的水绞在灶里,免得里面还残留着火星,引起山火,“好了,快收拾,我们该回去了。”

简儿把碗匙筷子放进锅子,往陈隐手中一塞,“去把锅碗洗干净。”

“哦!”陈隐性格随和,也没有大家公子的娇纵脾气,乐呵呵地端起锅碗往小溪边走去。

陈宜薇见陈隐乖乖听话,服低做小,不悦地皱眉,陈家的脸都要被他丢光了,刚要出言阻止,却见邺疏华走到宋箬溪身边,问道:“有什么需要小僧帮忙的?”

“不用了,不用了。”简儿笑,把锄头铲子放进布袋里,“都已经收拾好了。”

宋箬溪用树枝把地上的鱼刺和芋头皮扫到树下堆着,扫得尘土飞扬。陈宜薇脸上露出一丝鄙夷厌恶地表情,拧着眉心,向后退开几步,用丝帕掩着嘴。

等陈隐洗干净锅碗,一行人就往回走。

“静尘,除了酸菜鱼,你还会做什么菜?”简儿刚吃完这顿,就惦记上明天那餐了。

宋箬溪斜睨简儿,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食材,我就是会做满汉全席也没用。”

“满汉全席是怎么做的?”问这句话的是另一个吃货陈隐。

看过张国荣演的那部电影后,宋箬溪特意去百度过有关于满汉全席的资料,到还记得些许,道:“满汉全席一共有一百九十六道各式各样菜肴,要很多厨师一起做才行,我一个人可做不出来。”

陈宜薇不屑地轻嗤一声,小小年纪,满嘴胡言。

陈陌微眯着眼盯着宋箬溪,眸色沉郁。

“一百九十六道菜!”简儿咽口水,“那一定很好吃。”

“当然好吃了,有咸有甜,有荤有素,有山珍有海味,足足要吃三天。”宋箬溪看简儿那馋嘴样,有意逗她。

“我要吃!”简儿伸手拽住宋箬溪的衣袖,“静尘,你这么聪明,想个法子做几道菜给我吃,好不好?”

“你说的好简单,我又不是神仙,可没办法凭空变出来。”宋箬溪看着撒娇的简儿,“还是就地取材,明天弄点豆腐,我煮豆腐鱼汤给你吃。”

“有的吃就行,我不挑嘴。”简儿一副她很好说话的态度。

宋箬溪好笑地摇了摇头。

“我也不挑嘴。”陈隐插嘴道。

陈宜薇厌恶地把头偏开,不想再看陈隐没出息的样,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居然馋上豆腐鱼汤了。

“那你要负责洗锅碗。”简儿趁机抓劳力。

“没问题。”陈隐笑呵呵点头。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第二天是十一月十五,离佛诞只有两日。这净莲寺虽然是闽国四大护国禅院之一,信徒众多,香火旺盛,可是并不象另外三间寺庙有着数千僧众,算上宋箬溪和简儿也不过才七百六十九人而已。

虔诚的信众陆续从四面八方赶到净莲寺,人多事多,静叶率领众尼迎接她们,安排她们的住所。为免宋箬溪和简儿人来疯,慧谨和静玄约束两人,让她们呆在房里抄写经文,不准出门。两个惹事的被关了起来,另外几个也就听从安排老实地呆在禅房内。

“静尘,你这字可得好好练练才行。”慧谨看着纸上一团又一团的墨渍,皱眉摇头,“应知人如其字,字如其人。人与字,字与人,二而一,一而二,如鱼水相融,见字如见人。”

字如其人的道理,宋箬溪当然懂,把写坏的纸揉成一团,丢在旁边,抬头看着慧谨,笑道:“师父放心,字我会好好练的。”

这天后,宋箬溪每天都要用上一个时辰抄写经文练字。数年后,她的字,虽不能与书法大家媲美,倒也清丽秀润,符合她大家闺秀的身份。



第十章 法会

转眼两天过去,佛诞法会如期举行。

寅时三刻,天色未明,山风凌厉,慧谨亲自去供奉佛骨舍利的藏经楼,将佛骨舍利请至正殿供奉。静叶则请来鎏金阿弥陀佛小铜像,供奉在雕着莲花纹的铜盆内。

卯时初,慧谨带众尼进殿沐佛,静玄紧随其后,宋箬溪这个俗家弟子,排在静字辈的最后,长发盘起,戴着一顶灰色的尼姑帽,睡眼惺忪。

巳时初,阵阵梵乐响彻云霄,信众在四位圆字辈大弟子的带领下进殿,由静叶师太主持,依次匀水沐佛,瞻仰佛骨舍利。信众有近千人,仪式进行了一个多时辰。

正午时分,信众入斋堂用素斋。

申时初,用过素斋的信众在大殿外的空地上盘脚而坐。陈氏兄妹也在其中,陈宜薇戴着面纱,遮掩起绝色的容貌,穿着海青,坐在众多女信众中间。

当觉明禅师和慧谨师太联袂而至,信众欣喜若狂,纷纷双膝跪下,以头叩地,向两人行顶礼,态度恭敬至诚。

“阿弥陀佛,施主有礼,请坐!”觉明合十还礼,笑得慈眉善目。

邺疏华跟在觉明身后,不僧不俗的打扮,出众的容貌,儒雅的气度,不可避免的引起信众的注意,上千双灼热目光如探照灯似地盯着他,揣测着他的身份。

宋箬溪见状,暗自心惊,赶紧地低眉敛眉装老实,停了停脚步,与慧谨保持些许距离。慧谨与信众见礼后,领着两人到右侧众尼处坐下。

觉明禅师双目低垂,盘脚坐在蒲团上,讲经大会正式开始,“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意。为度化一切众生,请诸位发无上殊胜的菩提心……”

讲经对宋箬溪来说科如同催眠曲,尤其是今天早上五点没到就起床了,困的连眼睛都睁不开,坐在蒲团上头一点一点,象小鸡在啄米。撑了一会,抵不住一波又一波袭来的困意,身子倾斜,向右靠在了邺疏华的身上。

邺疏华正用心听觉明讲经,被她的举动弄得一惊,侧脸看去,小师弟双眼紧阖,已然睡去,轻轻一笑,低声唤道:“师弟,醒醒。师弟,醒醒。”

喊了两声,见宋箬溪没有反应,邺疏华就没再喊,双手放在膝上,一动不动地任她靠着。只是他可以不在意,但一直留意他的陈宜薇,却很在意,妒火中烧,双眉深锁,眸光阴沉,冷冷地盯着宋箬溪,恨不得用眼神化成眼箭,射死宋箬溪。

“一念觉、一念善,天堂现、极乐生;一念迷、一念恶,鬼畜生、地狱中。恚心一起,烈火焚身,地狱现世;幡然醒悟,悔意顿生,清凉盖顶,天堂在前。”觉明讲的无非就是娑婆本苦,世事无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只能去西方净土,方能永脱轮回。

宋箬溪被寒风吹得冷醒,迷迷糊糊地听到了这么几句,轻嗤一声,喃喃自语道:“说的这么复杂做什么,其实渴了,水就是天堂;饿了,饭就是天堂;失败了,成功就是天堂;相爱了,有他的地方就是天堂……”

邺疏华眸光流转,若有所思,似有所悟。

申时六刻,讲经大会结束,信众向觉明行礼后,在小尼姑的带领下很有次序地返回居士楼。在圣僧神尼面前,没有人想失礼,陈宜薇也不例外,虽然她很想过去把宋箬溪从邺疏华身边推开,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受到良好闺阁教育的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幽怨地垂下眼睑,起身随众离去。

静叶起身吩咐圆字辈的尼姑去收拾地上上千的蒲团,她与众静字辈的站在原处。宋箬溪还在睡,邺疏华不敢乱动,坐姿端正,表情坦然。

“静尘,还不醒来!”慧谨屈指在宋箬溪额头上用力一叩。

“哎哟!”宋箬溪吃痛,猛地睁开双眼,只注意到慧谨还没收回去的手,却没注意到她靠在邺疏华肩上,坐直身体,抱怨道:“师父,好痛。”

慧谨见宋箬溪白皙光滑的额头出现了红印,唇角微微上弯,也只有这小丫头才会在圣僧的讲经大会上酣睡如牛。

这时,有个面黄肌瘦的男子突然冲到觉明面前叩头,众人皆愕,忙走过去看发生了什么事。

“……去年小的的长女也夭折了,小的经历了这么多惨事,已知这世间百般苦,早就想皈依我佛,只是赡养父母,照顾妻儿弟妹,终不能如愿。今日听大师讲经,幡然醒悟,愿皈依我佛,普度众生,恳请大师收小的为徒。”那男子道。

觉明口颂佛号,道:“你且起来,听老衲说个故事。”

那男子爬起来,在觉明对面坐下。

“慧谨师弟请坐,你们也都坐下。”觉明道。

众人依言坐下。

“兄弟二人立志远游修行,无奈家中父母年迈,弟妹年幼,还有病妻弱子,故未能成行。某日,一高僧路过,兄弟二人要拜其为师,并将家中难处诉说一遍。高僧双手合十,微闭双目,喃喃自语:‘舍得,舍得,没有舍哪来得?你二人悟性皆不够,十年后贫僧再来。’高僧飘然而去。兄长顿悟,手持经书决绝而去。弟弟望望父母,看看病嫂幼妹,终不能舍弃。十年后,兄长归来,口诵佛经,念念有词。再看弟弟,弯腰弓背,面容苍老。高僧如期而至,问二人收获。兄长曰:‘十年内游遍高山大川,走遍寺庙道观,背诵真经千卷,感悟万万千千。’弟弟曰:‘十年内送走老父老母,病嫂身体康复,弟妹成家立业。但因劳累无暇诵读经书,恐与大师无缘。’”觉明一笑,“施主觉得,高僧会收谁为徒?”

“当然是收兄长为徒。”那男子答道。

觉明笑而不语,目光扫过众人。

“高僧收弟弟为徒。”在现代,宋箬溪听过这个故事,印象深刻。

“高僧怎么可能会收弟弟为徒?”那男子不信,忿然问道。

宋箬溪道:“佛在心中,不在名山大川;心中有善,胜读真经千卷;父母尚且不爱,谈何普渡众生?那个哥哥舍本逐末,终至与佛无缘。”

觉明朗声长笑,起身大步离去,宽大的衣袍随风扬起。

邺疏华眸底浮现一丝迷茫之色,听到觉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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