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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风流-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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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这个要求,刘思礼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坐车固然舒服,和一个浑身散发着淡淡尿骚味的阉人坐在这种闭篷的车里,就不舒服了。若是眼前提出这个建议的是张易之,他不论如何都要拒绝,可当他被小月那双美丽的眸子扫中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不论如何也无法忍受这眸子里闪现出失望之色。

当下,他只好忍着心痛,假作慨然的说道:“小月侄女这话是怎么说的,这等小事,做伯父的岂有不依的!”说着,他便下了这车,钻进了高延福的车子。然后,到了第二天,他的伤势就彻底痊愈了,不但能自行骑马,那骑马的姿态比起走路的姿态来,不知要帅了多少。

唯一令张易之有点失望的是,高力士上车之后,小月居然立即抛弃了他,毫不犹豫地过去了高力士坐在了一起。说起来吧,高力士阉割的时间不长,身上还没有高延福那种几十年的沉积,但身上也已经开始有那种味道了。按理说,像小月这种爱美的小女生对高力士应该是退避三舍才对。但现实再一次证明,女人的母性完全可以战胜一切,洁癖在母性面前,根本不值一哂。

没有了占便宜机会的张易之立即把所有的机会都放在逗乐之上,对面那一男,哦,半男一女也渐渐被他幽默所打动,将注意力集中在他的身上。

其实,说到幽默,前世的张易之绝对算不上一个十分幽默的人,但相对于幽默素材极为匮乏的武周时期,他所知道的笑话绝对足够了。要知道,如今这时代,《笑林广记》都还远远没有出来,人家捧在手上当笑话读的,不过是《太平广记》这一类的集子。而《太平广记》这种语录类的短篇文集若是放到二十一世纪,即使翻译成白话文,也绝对没有人认为有多么幽默的。

所以,当一个一个笑话从张易之那张嘴里滑出来的时候,对面的两个人简直就像看见神人一样,四只眼睛里尽是崇拜之色。崇拜之余,他们又很快被这些笑话逗得前俯后仰,仪态尽失。到了此时,莫说高力士这个十岁上下的小儿,就连小月这样一个在他人面前总要保持淑女仪态的女子,都根本不可能保持自己的风范。往往是一两个笑话下来,她立即钗横鬓乱,立即又需要打点自己的仪态了。

于是,在高力士和小月的强烈要求之下,张易之开始讲故事。好在,这对于编故事能力一般的张易之而言,也不是问题。作为曾经的宅男,他看过太多的小说,而这些小说从情节上来说,比起这时代的尚未成型的小说,实在是精彩太多了。

于是,玄幻、仙侠、架空历史类的一个个经典从张易之的口中随口道出,跌宕起伏的情节让对面两位听众的心情时起时落,不知不觉沉溺于期间。

潜移默化之中,高力士的态度也在渐渐变化,从最初的冷淡变成了后来的热情。到了最后,一见到张易之,他反而会主动缠上来,拉着张易之继续白天的故事。

大多数时候,张易之都会予以满足。有时候,他也会找些借口,故意试探高力士的态度,见到对方虽然失望,对自己的也丝毫没有恶语相向,张易之的嘴角溢出阴险而得意的笑容。他知道,自己的计划在很大程度上成功了。

恰在此时,一行人终于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定州。

第一百七十一章:欢迎晚宴

定州,在河北乃至整个中原地区,都算得上是极为富庶的地区了。多年以来,这里人才辈出,显臣云集,到了此时已经成为整个大周境内豪门望族最为集中的地区之一。著名的‘五姓七望’之中的‘博陵崔氏’就出于此地。这里看似贫瘠的土地上,散发着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政治辐射力。

张易之一行人刚到定州城外,早已有人迎上来,将这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引着来到了张氏的宅第。

张家在整个河北道只能算是次一等的豪门,但在定州,虽然排不进前三,却也是影响力很大的门第了。豪门自然有豪门的气派,张家的主宅本身占地有大约两三百亩的样子,内里分四房,其间屋舍众多,自不必说,雕栏玉砌、流觞曲水、亭台楼阁等等,应有尽有,令人目不暇接,而又各有不同的风韵,不会给人重复的感觉。总之,这张家的主宅的确是一个很能彰显贵族气质的宅子。

张易之走进‘自己’家中,第一次看见‘自家’的院子,并没有被这种华贵的气度所打动,他反而在心里暗暗冷笑:“真想不到,有着这样一等一的豪宅,居然十几年内不让家人回来看一次,人情之淡漠,真是比一张纸都有所不如!”

也难怪他心有怨怼。当领路的人在前面指路的时候,无心之中,指出了二房的所在,张易之定睛一看,顿时火冒三丈。原来,二房所分到的屋舍并不少,而且每一间都是空在那里的!也就是说,这张家的人宁可让这些屋舍空着,也不愿让漂泊在外的亲人来居住,当真可以称得上‘很好很强大’。

不出意外的,张易之和这一行人全部被带到了二房的屋子里住下。张易之注意到,这些屋子里面的灰尘之色并不明显,各式摆设虽然简陋一些,却也整齐。很显然,这二房的所在,早已被张家用作客房,凡事有客人都带到二房居住。

在这一刻,张易之还真是很想见一见自己的几位叔伯,看看他们面对自己质问的眼光,能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坦然?茫然,还是尴尬?

当然,张易之也不可能真的去质问他们。他知道,现在他所要接受的,便是这些人中某一个的荫庇,为了自己的前程,为了自己的三年之计,他必须要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只要自己真的达成了自己的三年之计,眼前这一点东西,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这天夜里,一如预期的,一场欢迎晚宴在张家的主宅拉开序幕。张易之当然也是客人之一,但他知道,他之所以在被邀请之列,唯一的原因是他和高延福等人一起来到定州。张家的人只是把他当作一个陪客而已,并没有正眼相看。否则的话,他来到张家已经半天了,也不至于那边连一个人影都没有见到。

尽管心中不悦,张易之还是准时出现在宴会的现场。他对于张家的宅子并不关心,从来没有想过哪一天还要回来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抢回来。但张家这次留下来的这个机会,他一定要把握住。不论如何,他都必须要将这个机会变成他飞黄腾达的开始。为此,他打定主意,对于自己的那些个长辈,既不讨好巴结,也不过分冷淡。

当张易之来到位于主宅的厅堂之时,里面的人还并不多,只有几个执事站在门口迎接着客人,张易之认识的张才恰是其中之一。

见到张易之,那张才走上前来,道:“五郎过来了?请随我来吧!”

然后,张易之便被领到了厅堂之内右边角落里的一个位置。尽管前面都是空空落落的位置,张易之还是很坦然的坐了下来,他既然已经决定淡然的面对张家人的冷漠,自然没有必要在一个宴会坐席这种事情上纠缠。而且,张易之所处的这个位置虽然偏僻,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人坐在这里,对于全场能够一目了然。

看见张易之丝毫没有怨言,甚至就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便坐了下来,张才眼中闪过讶异之色。有些破天荒地,他向张易之躬身客气一句:“请五郎先安坐,等客人到齐了,宴会自然开始!”

张易之漫不经意的点点头。张才终于缓缓的离去,一边走,还一边不时的回头看一眼这个平静得有些过分的年轻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厅内的客人渐渐增多。张易之这才发现,几乎每来一个客人,都有执事领着他们走向专门的位置。也就是说,至少到目前为止,客人们的位置都是预先定好的。而他张易之的位置,自然也是早早就定好了的。

随着这些客人的到来,轩敞空荡的大厅之内变得热闹了起来。能得到张家邀请的客人,自然都不是寻常之辈。吃喝不可能是他们的主要目的,酬酢才是他们的主要目的。也正因为如此,这些过来得早了一点的客人都抓住这难得的机会,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小声地谈论着他们关心的话题,顺便增进感情。

就在张易之的旁边,一场细声细气的闲聊不知在什么时候悄悄的展开了。

“诶,你们说,这次张家七老爷退下来之后,张家的这些小辈之中,谁能拿到这个荫庇的名额?”三个人中年纪最轻的那个青衫男子问道。

“按照道理来说,张家主房的其他三房已经有不少青年人早就有了名爵在身,这次应该轮到二房了,不过……”那个年纪约莫四十岁上下的白衣男子摇头晃脑的说道。很显然,他很喜欢讲道理。

一声鼻哂打断了白衣男子的话,另外两人移目望去,却是三人中的那个身着浅绿色袍衫的青年。

“二房早就不在考虑范围之内,提起来又有什么用!”浅绿色袍衫男子说道:“真正需要考虑的,只是其他三房中的哪一位罢了。”

“嗯!”青衫男子点头表示同意:“若是族长一个人就能决定事情的话,恐怕这名额就要落在大房最小的十九郎身上了。不过,这看起来应该不大可能,毕竟十九郎才八岁。”

爱讲道理的白衣男子先前一言未了便被打断,有点急于证明自己,遂点头道:“不错,听说为了这次张家的事情,圣皇都专门颁了旨意下来。那就证明,这次不论谁被选中,都要立即走马上任,那十九郎着实年纪太小了!”

“浅绿色袍衫’这次对白衣男子的话表示了赞成:“不过,没有官爵在身,又可以立即走马上任的,大房是没有人了,三房、四房却都还有人哪!三房有四郎、八郎,四房有七郎。”

“八郎不可能!”青衫男子摇头道:“他和四郎一母同胞,不管四郎是不是争气,兄长尚且没有拿到官爵,他没有理由先拿到。现在唯一的疑问,是四郎还是七郎能拿到。”

“四郎都二十五岁了,按理说早就应该有机会入仕了!”白衣男子笑道:“只可惜这人……”

“嘘,他们过来了!”

三人同时向门边望去,却见一个矮矮瘦瘦的年轻男子晃悠悠的从门外走了进来,径直走向了主座下边的那一席坐下。

“嗤嗤……”见到那矮瘦男子走路时候吃力的样子,三人暗暗偷笑起来:“你们说,就凭四郎这醉鬼,怎么能当官?不要说和七郎、八郎去比了,就连十九郎那小孩子,他都未必比得过。再怎么说,人家十九郎比他总要省事一点!”

第一百七十二章:小插曲

“嘘,他在向这边张望!”随着青衫男子一身提醒,三个人立即转移话题,说起诸如‘今天天气真好’之类无关的话题来。

那张家的四郎张昌仪显然并没有听见这三个人的对话,他只是闲坐无聊,随意往四周睃巡一番而已。毕竟,越是尊贵的客人来得越是晚一些,而他所在的那一桌仅次于主座那一桌,到现在还是空荡荡的,和其他位置上热热闹闹的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让他多少感觉有些无聊。

张昌仪那双带着点醉意的目光睃巡到张易之身上的时候,略微顿了一下。他倒不是认出了张易之,只是张易之的相貌的确是太过出众,就算坐在这样一个偏僻的位置上,还是难以不引起人的注意。当然,他的目光也只是在张易之的身上逗留了那么一小会而已,他不屑多看这种没有身份的人。

张易之倒是淡然得很,还了张昌仪一个浅浅的笑靥。

其实,这张昌仪长得倒也颇为俊秀,只是眉宇间有一种阴翳之气,给人一种难以亲近的感觉,加上他一天十二个时辰之中,倒有十三个时辰保持一副醉醺醺的样子,让一般人难以不退避三舍。

此时的张昌仪还不知道,自己注定要成为一个大杯具。他只知道,七叔张闫已经致仕回家,他并没有子息,他的荫庇名额要在张家本族内选出。

其实,所谓张家本族,就是张家嫡亲的这四房而已,除非这四房之中没有合适的男子来获取这个名额,名额才有可能落到远房的那些子侄身上去,因为这名额并非由张闫自己来指定,而是由张家的现任族长,也是长房的当家人张闲指定。

若是张闫来指定的话,这名额倒有可能落在和他更为亲近一些的张家那些子侄身上。毕竟,他自己也不是张家嫡亲四房中人,在心理上更容易对于同处远房的其他子侄产生好感一些。而张闲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

张昌仪觉得,以往出现这种事情,大多都便宜了长房,以至于长房的六个同辈男子之中,至今只有八岁的十九郎还没有得到荫庇。这一次,不论如何也应该轮到他们三房、四房了。而他张昌仪在三房、四房诸子之中年纪最长,又是嫡出,自然是最有资格获得这个名额的。

怀着这种心思,张昌仪这些天以来,一直保持了很好的心情。

看见张易之云淡风轻的笑容,张昌仪略略有些不悦。很显然的,这个年轻俊美的男子的笑容,只是一种平和的问候,里面并没有任何巴结讨好的意思。而作为张家的四公子,张昌仪一直横行全城,鲜有敢和他叫板的。所以,他把叫板的门槛放得比一般人低得多──只要不讨好他的,统统都归在叫板一类。

张昌仪觉得,自己应该起身教训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了:“见到张家的四郎,竟然敢不巴结奉承,简直是太需要教导了!”而且,在教训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这事上,张昌仪也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他知道,一个座位排在角落里的人,绝对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来。这种人被自己欺负了,也只能打碎钢牙往肚里咽。欺负、这种人,一向是他张昌仪最为擅长也最为喜欢做的事情。

可他刚站起身来,还没有来得及往张易之那边行去,却忽然又赶紧坐了下来。原来,他看见门外远远的,有一行人正往这边行来,那为首之人,恰是自己的大伯张闲。任是张昌仪平时喜欢喝酒闹事,在如今这个关键时刻,还是不愿给掌握着自己前途命运的大伯留下不好的印象。

果然,张昌仪刚刚坐下,门边便出现了几个人,为首一人大约六十岁上下的样子,满面红光,保养颇为得宜,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一个慈祥的长者。而事实上,他的笑容也的确别具亲和力,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怪不得他能成为张家这样大门大户的掌舵人,而且一掌就是将近二十年。

“高内伯一路辛苦,里面请!”张闲笑道。

在张闲的身后陪着的,便是现在张家三房和四房的当家张阅与张闯。这两人都比张闲要稍微胖一点,轮廓上和张闲倒是有几分相似。不过在神情上,他们和张闲就大不一样了。如果说张闲的神态是友好的话,他们的神态就是谄媚、讨好。而他们讨好的对象便是张闲对面的高延福。

作为宫里的红人,在神都的时候,高延福不论走到哪里,面对的都是一片巴结讨好之声,但那种感觉和地方上的这种巴结是完全不一样的。在神都,那些身居高位的官儿讨好他的时候,总还要留几分矜持。毕竟,他们的品级大多在高延福之上,有的甚至比他高出十几个阶位。而到了地方上,就完全不一样了,张闲作为张家的家主,并没有官职在身,自不必说。张阅和张闯两个虽然也是一方父母,职位上比起高延福来本身也高不了太多,他们的这种讨好自然是全无保留的。

在高延福身后,高力士和一帮内廷侍卫第次而行。他们的身份放在神都,什么都不是,但到了这里,却也是盛宴之上的嘉宾。

高力士漫不经心的跟在他干爹身后缓缓而行,一双灵动的小眼睛却四处睃巡着,大异于他平日里淡定得令人惊讶的样子。

“来,高内伯请上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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