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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第2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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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连一斗米都买不起,全家人靠什么活命?所以很多人白天是良民,可到了夜里就会出去寻食,说不定哄抢粮铺之人就是周围的隔壁邻居呢!”

“那官府呢?”崔宁不由忿忿道:“他们完全可以赈粥安抚饥民,这样至少让人能活下去,不至于被逼得去做暴民。”

“我听大哥说,朝廷刚刚调了一批军粮到潼关,太仓存粮只剩下十万石,陇右那边粮食一时过不来,所以官府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裴莹刚说到这里,门口的丫鬟便道:“孙管家来了!”

屋外传来脚步声,只听孙管家在外屋问道:“夫人找我有事吗?”

“我来问你,我们府中还有多少存粮?”

孙管家想了想便道:“本来库里有五千石,前几天给隔壁军营送去三千石,现在还剩二千石左右。”

‘二千石’,裴莹沉吟一下,便对他道:“府中下人凡家在长安地,你派人去给他们每家送一石米,一斤盐。”

孙管家大喜,这两天许多丫鬟和下人都在向他告苦呢!夫人真是菩萨心肠,“我这就是办!”

他转身要走,裴莹却又叫住了他,“你回来!”

孙管家急忙停下脚步,又回来问道:“夫人还有吩咐吗?”

“这件事你让刘管家去做就是了,我还有别的事情交给你。”

裴莹低头想了想便问旁边的崔宁道:“我想咱们家还有些余粮,就以赈粥的方式帮坊内乡亲们一把,也好带个头,让长安的富户们赈粥济民。”

崔宁迟疑一下,有些不放心道:“大姐赈粥的想法是不错,可我就担心消息传去,长安所有人都会涌到咱们这里来,咱们可招架不住。”

“不妨,咱们旁边就是军营,我去给李将军说一声,让士兵们维持秩序就行了。”

崔宁一想不错,她的心思也活络起来,便抿嘴一笑道:“我倒还有个建议,一方面我们赈济灾民,另一方面,我们竖旗收粮,我想许多大家富豪正发愁没办法巴结张尚书,这样一来,粮食源源不断而来。我们索性就把事情做大一点,让长安百姓记记焕郎的恩德。”

裴莹迅速地瞥了她一眼,便对孙管家道:“赈粥这件事就由你亲自去办,另外,你再去一趟隔壁军营,请李定方将军到我府中来一下。”

……

当天下午,在永乐坊大门处一块空地上搭了一顶巨大地帐篷。帐篷里十几口大锅熬制着浓浓的白粥,帐篷外一根三丈高的木杆上挑起一旗。上书‘张府赈粥’四个大字,另外在不远处也竖有一杆旗,上面却写着:‘求义粮’。

不到一刻钟,张府赈粥的消息首先传遍了永乐坊,坊内的贫寒人家从各处络绎不绝赶来,很快便在帐篷前排起长长的三条队伍,又过了一个时辰。赶来求粥地人越来越多,无数饥民扶老携幼而来,两个时辰后永乐坊门附近竟涌来了上万人之多,驻扎在张府旁地军队也随之出动,维持灾民秩序。

求义粮也有了效果,黄昏时分,离张府最近的卢杞府率先送来了三百石米面;长安最大地柜坊王宝记送来五百石粮食;杨记绸缎行送来了一百石米和五十斤盐;太白酒楼送来一百石米;张延赏府上送来五十石米……一辆辆马车将粮食送到永乐坊,到天黑时。张府便已募到了三千石粮食。

张府开始赈粥的消息很快便轰动了朝野,第二天一早裴府也在宣仁坊宣布赈粥,李勉府在东市开始赈粥,崔家在平康坊开了粥棚,许多李氏宗室也开办了大小不等的粥棚。

一月三十日,三万陇右军护送着百万石粮食抵达了长安。粮价迅速回落到每斗二百文,随着一队队西凉军开始在长安各坊巡逻,一场由崔庆功攻陷洛阳引发的骚乱终于平息下来。

但就在这个时候,又一个惊人的消息忽然在长安上空炸响,近十万回纥和契丹联军趁大唐平卢军赴渤海国作战之机,闪电般进攻河北,从密云入关,占领了渔阳,赴渤海国作战的四万平卢军在返回途中与胡军遭遇,因寡不敌众。败退回渤海国。目前驻守范阳节度的六万幽州军正与胡人激战,情况不明。

一石激起千重浪。长安人心痛如刀剜,大唐就仿佛一头伤痕累累地弱虎,被无数头恶狼围困住了,所有人都知道,唯一地希望就是收复了安西的陇右军能够担负起力挽狂澜地重担。

是夜,天下起了蒙蒙细雨,张焕府外面自发地来了许多长安民众,他们三三两两地站在细雨中,注视这座大唐兵部尚书的府第,目光里充满了忧心和期望,他们在默默地为大唐江山而祈祷。

夜里的细雨越下越密,天色暗红,寒冷的夜色开始笼罩长安城,大明宫的左银台门缓缓开了,数百名宫廷侍卫环护着太后地马车向宣仁坊方向疾速驰去。

裴俊病倒已经快十天了,中原局势的日益严重,加上河北战事又起,内外交困的裴俊病情加重了,御医密奏崔小芙,若十天之内裴相国的病情没有好转,极可能将挺不过这个冬天。

崔小芙忧心忡忡,所有的事情一环扣着一环地发生了,而且都是向坏的方向发展,这一切地根源都是从崔庆功分裂崔家开始,但到现在崔小芙还是不敢宣布崔庆功为逆贼,那可是她的亲兄,一旦朝廷宣布崔庆功为谋反,崔庆功就极可能在洛阳称帝,那她崔小芙又该担什么样的罪名呢?

这实在是让她难以面对的棘手问题,现在张焕的军队已经抵达了河津,若再这样暧昧地拖下去,天下人都会以为是她崔小芙勾结崔庆功谋反。

而且现在崔庆功的事情已经不是最严重了,刚才裴明凯进宫禀报于她,范阳军抵挡不住回纥和契丹联军的疯狂进攻,已经退到遂城县一带,目前裴佑已率领十万河北军向北支援而去,这是裴家最后的一支生力军了。

情况已经严重到威胁裴家生死存亡之刻,崔小芙再也坐不住了,如果裴佑再败,那就意味着支撑大唐江山的擎天柱崩塌了。

尽管她也不愿意,但无论如何必须要让张焕的军队开赴河北作战了。

在沥沥细雨中,崔小芙地马车激起一片水雾,消失在黑沉沉地初春夜里。

第三百五十四章 右相陨落

裴俊今天已经六十一岁,他外貌年轻,只如四十许,被许多人所羡慕,他自己也沾沾自喜,真以为自己年轻,便养了近百名妻妾,房事也加不节制,但恰恰正是这种看似年轻的外貌害了他,殊不知人到六十岁后,身体器官会加速衰老,一旦透支过度,偶然生一次病后果就严重得多。

这次裴俊就是如此,十万河东军被全歼其实也并非是他的第一次失败,当年蜀中那次失败,崔圆倒下了,而他却谈笑风生,并没有放在心上,而这次他却没有能挺住,原因就是他的身体的抵御能力大大的减弱了,长年劳累和精神压力以及放纵房事,不是一个六十岁老人所能承受得住的。

所以他病倒了,尤其得知河北出事后,对家族的焦虑使他的病势更加沉重,各种名医象走马灯一样,一拨一拨地来,又一拨一拨地走,没有什么神奇的医术能使他枯木逢春,所有的医生开出的都是相似的方子:‘不闻烦忧、不近女色、精养细补、多敬神佛’。

裴俊躺在一间绝对安静的房间里,伺候他的没有一个女人,都是跟了他几十年的老家人,还有就是他的长子裴明凯,十天来,他几乎是衣不解带地侍奉在父亲身边,家中的大小事都是由他一力承担。

房间里被炭盆烘烤得十分暖和,弥漫着浓浓的药味,裴明凯伏在桌案上打着盹,他已经疲惫不堪了。而裴俊紧闭双目虚弱地躺在榻上,他面色蜡黄、两颊深陷,短短的几天时间他仿佛就像中了魔法一般,迅速地衰老了,从一个外貌四十余岁地中年人一下子变成了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皮肤松弛,出现看暗淡的老人斑。头发也掉了很多,仿佛一蓬乱草。就连他一直引以为傲美髯,也只剩下稀疏的几根灰毛。

‘啪!’炭盆爆了一个火花,噼啪地响成一串,裴明凯顿时惊醒了,他连忙起身看了看父亲,发现他似乎也有醒来的迹象,他又看了看屋角的沙漏。知道父亲快要醒了。

“快!快端药来。”他低声地命令门外的家人。

片刻,一名家人将一碗温热正好地药轻轻放在桌案上,这时,裴俊已经微微睁开了浮肿的双眼,裴明凯连忙和家人将他扶起,又放了个软褥在他身后,裴明凯端起药碗,细细地品了一口。便低声对父亲道:“父亲,该喝药了。”

裴俊轻轻推开了他地手,吃力地道:“去拿……纸笔来!”

裴明凯一怔,连忙放下药碗,去取来了纸笔,“父亲。纸笔取来了。”

“写……家主继承书。”

裴俊的声音很虚弱,但裴明凯的头发却惊得竖了起来,在最没有预料的时刻,父亲却突然要宣布家主继承人,这里只有他一个人,难道父亲是要……,裴明凯的心‘砰砰!’地剧烈跳动起来。

“我说你写。”

裴俊断断续续地口述着,内容很简单,只有寥寥百字,但裴明凯的心却似沉下了深渊。在他笔下。家主继承人后面的三个字不是‘裴明凯’,也不是‘裴明耀’而是‘裴明远’。他地五弟,在陇右担任司马,是张焕的心腹。

裴明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这是父亲的最后决定了,不可能再改变,他苦苦等了多少年的裴家家主之位终于与他失之交臂。

在写‘远’字时,他的手剧烈抖动起来,他是多么渴望将这个‘远’字改成‘凯’字,但父亲要亲眼过目签字,他只得一咬牙,写下了‘裴明远’三个字。

“父亲,写好了。”他将书信放在父亲的眼前,裴俊看了看,便满意地指了指自己的脖颈,裴明凯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他已经没有力气签字了,要用他地密章。

裴明凯立刻从父亲的颈上取下了玉章,重重地在最下面盖上了印,突然,裴明凯的脑海了闪过了一个大胆的念头,‘印!’他的心猛地跳了起来,父亲是用印,不是签字,这里面有漏洞。

“好了,去交给你四叔。”裴俊虚弱地吩咐了一句。

“是!”裴明凯麻木地应了一句,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样走出了房间,院子里夜风寒冷,他一下子清醒了,这是一个机会,是他登上家主之位的最后一个机会,但是风险也是巨大地,一旦父亲知道他篡改家主继承书,那等待他的很可能是家族最严厉的处罚,在家庙里被处死。

但是家主继承人啊!他在弟弟们尚在襁褓之时,便懂得了家主的重要,那是所有的人都仰望的尊重,现在又是可以掌控大唐最高权力的一把钥匙,是他以嫡长子的身份盼望了几十年的一枚果实,就在裴明耀荣升家主继承人之时,他也没有放弃去争取这枚本该属于他的果实,而现在,这枚果实已经被宣布不属于他了,可它又离自己这么近,近得唾手可得。

这一瞬间,裴明凯地眼睛里射出了一道极其狠毒地目光,或许这是他三十八年来第一次有这样的目光,也是唯一一次,他从来都是宽厚地嫡长子,不应该出现这样的目光。

就在这时,大管家从门外匆匆跑来,低声道:“大公子,太后来了。”

“我知道了。”

裴明凯没想到太后居然来了,他不由冷冷一笑,来得倒是正是时候。

他立即将家主继承书贴身收了,快步走了出去。

太后崔小芙在十几个侍卫和宦官的陪同下,正焦急地在客堂里等候。忽然见裴明凯从外面进来,便立刻迎上去道:“相国现在怎么样?能说话吗?”

裴明凯摇了摇头,“父亲已服了药睡了,恐怕不能拜见太后,要不太后再等上一个时辰,或许父亲会起夜。”

“这……”崔小芙脸上显出了难色,现在夜已经深了。她必须要赶在关宫门前赶回去,可是她的事情也很紧急。不能再拖下去了。

裴明凯看在眼里,便对崔小芙道:“或者请太后留一书,臣给父亲看了,再立即答复太后。”

崔小芙沉思片刻,便点点头道:“好吧!我写一书,若相国醒来,你要立即禀报于他。”

“请太后放心。臣绝不会耽误国事!”

崔小芙立即写了一封信,内容便是请相国同意张焕立即进军河北,抗击回纥与契丹地联军,写罢,她交给裴明凯道:“此事事关重大,你必须要告诉相国。”

……

裴明凯将太后送出府门,望着太后马车消失在夜色里,他看了看手中的信。眼睛露出了一丝得意的阴笑。

他转身回了内宅,并没有去看父亲,而是先回到自己房间里,颤抖着手写下了另一封家主继承书,当他重重写下了‘裴明凯’三个字时,父子的亲情已经在他心中荡然无存了。

……

“父亲还没睡吗?”裴明凯低声地问父亲道。声音异常恭敬。

裴俊耗神太多,脸上出现了一抹病态的酡红,这是医生反复叮嘱过的大忌,他微微睁开眼,虚弱地问道:“是太后来了吗?”

裴明凯回头狠狠地瞪了家人一眼,低声斥道:“谁让你们说的!”

几名家人吓得战战兢兢,一句话也不敢言,裴明凯重重地哼了一声,“你们还不出去!”

几名家人仿佛大赦一般,慌忙跑出去了。此刻。房间里只剩下裴明凯一人,他瞥了一眼父亲地颈下。却吓了一跳,玉章竟不见了,他一转念,立刻明白过来,父亲也在防他一手呢!

他暗暗冷笑一声,自己这才回去多久,父亲也不能动,更不会将这能调动裴家军队的玉章给下人,他忽然想起一事,眼角一扫,果然发现父亲枕下地密盒有动过的痕迹,刚才锁的方向是朝西,现在却是转向南了,他心中狂喜,但脸色却不露声色地道:“父亲大人,请休息吧!”

“太后说什么?”裴俊喘了一口问道。

“太后没、没说什么,只是来探望父亲的病情。”裴明凯说话结结巴巴,明显是想隐瞒什么。

“胡说!”裴俊的声音忽然变大了,脸上的酡红变得异常鲜艳。

“她不会无缘无故而来,说!发生了什么事?”

裴俊的心中有一种不祥地预感,他挣扎着要坐起来,但虚弱得一点力气都没有,裴明凯忽然‘扑通!’跪了下来,颤声道:“孩儿不敢说!”他的声音很大,外面之人听得清清楚楚。

裴俊咬着牙,拼尽最后的一点力气厉声喝道:“你说,她倒底来做什么?”

“她、她要求父亲同意张焕出兵河北,今天晚上就必须要出兵。”裴明凯的前半句很大,可后半句的声音却陡然变小了。

“为……什么?”裴俊一字一句问道,他的眼睛里忽然射出了一种奇异的光芒,这是人之将死的回光反兆之相。

裴明凯重重地磕了一个头,他心一横,低声而又极其清晰地说道:“父亲,孩儿听到一个消息,二叔在邯郸战败、全军覆没,回纥铁骑已经杀进了我们地本宗地—邺郡。”

裴俊的眼神忽然变得深隧起来,如果说人在临死前将看到一个黑洞的话,那么他此时的眼神就深邃得仿佛一个无底的黑洞,裴俊的脸色由鲜艳无比地酡红刹时变成了一种死亡的灰色,一抹血缓缓地从他嘴角流下,他慢慢地倒了下去,无声无息地去了。

裴明凯在悲喊的一霎那,却将父亲的密盒悄悄地放进了自己的怀中,动作之迅捷,让人无法相信他竟是一个腿瘸之人。

永安二年二月初二,大唐右相国裴俊在病中猝然逝去。

第三百五十五章 余震未消

雨密密地下了一夜,但密雨却拦不住无数骑士的疾驰,铁骑踏入水塘,雨水四溅,将一个将震惊朝野、震惊大唐的消息传到了长安的每一个角落,右相裴俊溘然长逝。

在风雨飘摇的大唐、在即将国破家亡的时刻,相国的突然逝世无疑更画上了一抹悲剧性的色彩,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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