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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枭-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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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却全无‘动身’的意思,他的目光落在了路旁一架破旧的马车上,正仔细地打量着。

只有个破车厢、牲口早不知道哪去了。看上去没太多稀奇,随便哪个镇子,都会有这种闲置、废弃的篷车,不过它摆放的位置……斜横在路旁,想要出镇就非得经过它不可。

最后关头,国师不会有丝毫的大意,摒弃杂念静静调运五听……未几他便听出车厢中藏了人,两个。一个呼吸粗重,应该是个力士;另一个悠长、缓慢几乎细不可闻,即便不是宗师也相差不远。

果然还是有埋伏。国师隐在面具后的脸,浮起了一个笑容。若事先不查贸然经过,对方猝然出手偷袭,纵然伤不到人,自己三个一定会被拖延住片刻……那可就真的再也走不了了。

国师比划了几个简短的手势,最后指了指那辆大车。阿一阿二默默点头。长吸一口气后,三个人纵身而起,凝聚十成修为,同时扑向不远处那座破车棚。

迅若鹰隼,烈过雷霆,三位来自大燕的绝顶高手联袂而击!这一下绝无侥幸了,连车带人都会被他们的浑厚真力轰个粉碎,而这一击之后,三人又可以借反挫之力再度腾身,直‘飞’镇外,到那时就真如飞鸟入林,逃出生天了。

可做梦也不曾想到的是,他们遇到了一场梦。

就在三人扑近大车,堪堪便要发力将其摧毁时,遽然一蓬凄迷颜色,从车厢中绽放开来!

第二卷 百花杀 第四十七章 老狗

月刃薄如纸,亮如雪,即便漆黑夜中,它们依旧能反射微弱火光,转眼将其剥离成旖旎七彩,美得好像一场梦、国师师徒三人都觉得有些眼熟的梦。

阿一最后的念头是:阿二发动他背上的凶器了?还不等他再去想为什么阿二的机括会打在自己身上,他就猛地打了个寒战……

阿二最后的感觉是:冷,真冷啊,现在不是夏天么?

千百月刃切入身体,不疼,只是很冷。阿一阿二碎尸万段。

面对凶狠机括,来得及反应的就只有国师。

就在月刃炸起的刹那,国师嘶声惊呼,双手舞成两团黑风……连头盖都能轻易破裂的月刃,却割不开黑色鳞皮的手套,国师爆发毕生修为,对抗自己倾力打造的凶器。

不过刹那间事,月刃落尽,国师的一条右臂在半空翻滚。

不止一条胳膊。他的面具也被月刃击得粉碎,露出了本来面目。他的脸和他的手一样腐烂化脓,没有皮肤、五官扭曲。还有胸腹间也被斜开了两道长长的伤口。伤得虽重,但他竟真的冲过碎梦般的月刃,正夺路狂奔。

缱绻红芒,自车篷激射而去。宋阳也追不上强仇,只有掷刀以求伤敌。

一掷之中,全部修为,宋阳的那声叱喝都莫名嘶哑。经络中每一分力量都已经凝结于红袖,再没力气去叱喝。

他太用力,以至短刀脱手的那个瞬间里,宋阳只觉得身体被掏空了一般,头晕目眩、站立不稳、心中空落落的难过……但红袖去势如电,直指国师后心!

宋阳明白这一刀伤不到强仇;但他同样笃定,敌人终会被留住……国师已遭重创,身法再快也快不过红袖对他后心的追刺,他要想免遭锥心厄运,就只有转身躲避、抵挡。而四周的蛮人已经飞扑而至,只要国师停顿片刻,便会陷入重围,万劫不复。

可宋阳猜错了,国师不闪不避,任由红袖追上了他……嘶哑惨叫,好像外行人吹笛子发出的声音:嘶嘶的‘风声’、夹杂着一丝诡异的尖锐,红袖正中后心,自后而前贯穿心胸。

心脏中刀,必死无疑!

但是更让宋阳大吃一惊的是,国师竟还未死,反而借着背后射来的刀劲,冲得更快了些,逃命之中仅剩的左手抬起,用力掰断红袖,将残刃随手扔在地上,转眼逃得无影无踪。

从国师师徒三人扑击开始,须臾间的恶斗,阿一阿二惨死、国师该死而未死逃出小镇、一代名刀红袖断裂……宋阳呆住了。就算真是头龙,心脏中刀也活不成,除非……他和自己一样,也是右心之人?

……

木恩在替宋阳‘调兵’之前,和他有一个约定:不见面。

宋阳不能和山溪蛮大队见面。宋阳明白她的苦心,按照秦锥的布置,选了敌人最可能逃走的方向安置马车,躲入车厢,从头到尾也没见过一个蛮人。

出使大燕之前,宋阳把马车留在了凤凰城,这次返乡布局,当然要把它带回来。

秦锥帮蛮人落实好埋伏事后,与宋阳一起待在车厢里,但后来见到来袭的竟是一队南理骠骑,惊怒之余立刻就要出去,他是军人出身,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让蛮子围歼了南理正规军,宋阳暗叹了一声,伸手在他颈上大筋一捏,让他暂时昏迷了过去。

之前国师听到马车中一粗重、一悠长的呼吸,分别来自秦锥与宋阳。

此刻国师逃匿,小镇上的乱战再没了意义,随着大首领与各部蛮主的命令,山溪蛮大队舍却幸存的骑兵,翻身杀回山中,极尽所能去搜捕强仇。宋阳则早在他们之前就沿着国师逃窜的方向追入深山……

血腥小镇转眼宁静下来,耳中只存细雨落地的沙沙轻响。

活下来的百多士兵面面相觑,谁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片刻之后,大半残兵涌下热泪,不是劫后余生的庆祝、不是对死去同伴的哀悼,仅仅是因为刚才的经历。地狱中才有的厮杀,结束后、放松后,忍不住地想哭。

这个时候忽地一声暴躁大吼,一个彪形大汉从一座破败车厢中扑跃而出,秦锥醒了。

士兵们以为还有敌人,有的一跤坐倒在地,有的颤抖着再度举起长戈,秦锥哪会和他们动手,当即高举腰牌大声表明身份。

西北防务归镇西王统辖,这座马骑营算起来也是王爷的手下,此刻乍见红波府来人,真就仿佛受了委屈的娃娃突遇亲人,士兵们一边流泪,一边把事情的经过和盘托出,可是没人能想到的,他们还没说几句,遽然面色惨白,双手捂住心口……下一刻七窍流血,惨死当场。

早就注定的,这一营军马没人能再见到黎明。

而这一次,秦锥反倒镇静了下来。有关任初榕、宋阳的一切设计他都清楚,附近虽然会有兵马调动,但一切都是假的,南理军兵不会真正入战。在这个局中,国师没有身份、宋阳没有身份、蛮人更没有身份……只是最最单纯的‘私人恩怨’。

可现在白白丧掉了一个马骑营,朝廷真要追究下来,镇西王难辞其咎。

秦锥不敢稍有耽搁,立刻书写短笺,呈报此间发生的一切,放出军雀疾飞凤凰城,请任初榕早做准备……

直到天色大亮,宋阳才返回小镇。秦锥立刻迎了上去。

见到丑汉,宋阳有些疲惫的笑了下:“昨夜打晕你,对不住。”恶战中他没出多少力气,但从头到尾的布置、躲在小镇苦等强敌时的患得患失、连夜不眠,让他的精力大大损耗。

秦锥明白,宋阳‘对不住’,不单是为了击晕自己,缓缓应道:“他们本来也活不成了,都被下了毒。国师呢,追到没?”

宋阳摇头,神情里并没太多失望:“他逃得快,其间还下过山涧,追到深山时就没了踪迹,跑了。木恩说她会联络蛮主,尽力追杀,不过我知道,他跑了……这次应该不会死。”说着,宋阳伸了个懒腰,脸上颓废一扫而空,居然有显出了些兴奋。

秦锥皱眉。今夜死了这么多人,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无辜,真正元凶却告逃脱,他不明白为什么宋阳还能高兴得起来。

虽然话没问出来,但宋阳看得出他的疑惑,微笑道:“你昏了没看到,国师带来的那群手下,最差也是上品武士;紧跟在他身边的那两个老僧,就凭他们扑向马车的势子,比着陈返全盛时也只逊色一分,大宗师妥妥的……都死了!”

国师是大宗师,秦锥能猜得到,但国师身边的两个随从也都是甲顶,足足让他大吃一惊。

错愕之后,秦锥忽然笑起来,转回头对着倒毙于泥泞中的南理骑兵说道:“都听到了么?给你们陪葬的,有两个甲顶宗师,有三十个上品武士,好兄弟,死得不冤,安心上路吧!”他的声音越来越响亮,从最初时的喃喃轻语,到句末的响亮大喝!

宋阳的笑容更盛,可他的这份开心与秦锥不同,一千五百人命与他无关,人命不是他害的,如果有机会把昨晚的事情重演,就算牵连的无辜再多一倍,他依旧会发动埋伏。

的确,即便屠尽人间也换不回这世上最最疼爱他的那个人;

但是,如果报仇必须要血洗天下的话,宋阳毫不犹豫。

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另一个苏杭,两人唯一的区别仅在于宋阳随性,而苏杭固执吧。

“还有国师,右臂被砍断了,左胸被打穿了,肚子被割裂了,你没看到他逃跑的样子……狗啊,那时他就是条狗子啊!”

宋阳咯咯咯地笑,打从心眼里泛起的快乐:“堂堂大燕国师,被我们打成了一条残废了的老狗!舅舅的灵位就在那里。”说着宋阳伸手向着不远处自己的住处,厅堂里始终供奉着尤太医的牌位:“还有,坟也在附近,昨晚的事情舅舅看得见。国师是来偷他尸体的,高手随从、兵马护卫,好大的威风,结果就在他眼皮底下像条狗似的亡命而逃。”

秦锥大概明白了,宋阳现在的开心,是因为这一场好戏,就在亲人的眼前上演,‘舅舅都看到了’,他当会阴测测地笑个不停吧!

他会开心,所以我也开心。

笑过之后,宋阳的神情恢复了正常:“刚才在山里,发觉自己追丢了仇人时候,揪心揪肺的那么疼那么恨,恨不得抓着自己的头发往地上去撞,这么好的机会都没能报仇。可恨着、恨着就我又不恨了,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秦锥挑了下眉毛,丑脸变歪了:“什么事情?”

“国师应该是右心之人,所以他才能活,这是个意外,事先不可能算到的意外。尤离若还活着他不会怪我,我也不用自哀自怨。而最要紧的,昨晚那样的好戏,舅舅应该看得开心吧?应该还想着能再看一次吧?”宋阳的眸子很亮:“那就再来一场。若他还能逃,再第三场、第四场。只要他不死,我就‘好戏连台’,一场一场地拉他来演,演给舅舅来看。等他再没戏唱时,也就该死了。”

秦锥望着他,丑脸上表情异常古怪……要不要骂宋阳一句‘自不量力’?

最终秦锥还是摇了摇头,相比之下,他更想笑着对国师说一句:别惹疯狗!

第二卷 百花杀 第四十八章 法旨

中土人间物产丰饶,当然不会只有一条疯狗,而其中最大、最凶猛、也最疯的那个,非燕帝景泰莫属。

‘陛下的狗死了’那次,宋阳和景泰远隔万里、却同时叹息。而这一次也不例外,仿佛心有灵犀似的,两个人又在同一个时间里,保持了同样的情绪。燕子坪上小疯狗亢奋,燕皇宫御书房中大疯狗欢笑。

景泰刚得到国师的飞雀传书,见上面提到‘发觉毒源尸体的下落、即刻启程去夺回’,景泰心花怒放,大笑个不止。

苏杭就在御书房外,微笑着、蹦跳着、追着自己的影子去踩……她来找景泰,正赶上国师密信入宫,所以在门外等着。放眼整座大燕,在等候见驾天子的时候,自己和自己玩踩影子的就只有她一个人。

不久之后景泰召见,皇帝早就免了苏杭跪拜俗礼,苏杭只寒暄问候了两句,就转入正题:“想请陛下给我调些人手。”说着,把早就准备好的清单递给书房中侍驾的小虫子。

景泰心情大好,还没看清单就点头答应下来:“允了。这次又想出来什么有趣的东西,来找我要人?”

苏杭摇头而笑:“是旧东西,陛下还记得不,我山庄后院里还躺着个做到一半、就再做不下去的玩意?”

景泰点头:“记得,那个是叫火、火气球?”说着,打开清单一看,皮匠、木匠、铁匠等等不一而足。

“热气球。”苏杭纠正,又继续道:“最近又有了些新想法,打算重新开工。”

景泰饶有兴趣:“这次真能飞起来?像你最初说过的那样,能带着好几个人一直往天上升?”

苏杭笃定点头:“九成把握,应该不会错了。”

景泰哈的一声笑:“要人给人、要钱给钱,反正你要什么朕就给你什么,但有一样,等你做好了,记得通报上来,朕要第一次飞!”小虫子从一旁听着,当即吓了一跳,忙不迭跪倒相劝:“万岁爷,第一次万万使不得,万一飞上去之后有个纰漏,惊扰了圣驾……”

今天景泰开心,对旁人的劝阻、反对全不计较,反而欢畅大笑:“好个小虫子,果然忠心耿耿,赐你随朕一起去飞那个第一次!”

……

燕子坪上,宋阳回到自己的马车附近,把射出的月刃一一捡回、装回机括,他的心思还沉浸于昨夜的乱战,一边忙碌一边摇头笑着:“我和蛮子的交情,大半来自舅舅的一道方子;这架机括马车,也是他亲自改装好的,今天国师就惨败在这两样上,还真是报应呵。”不提蛮子,单说这件凶器,若非尤太医把它拆改、装于马车,完全变了个模样,国师又哪会上当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等忙完马车,宋阳又去看了看背在阿二身上的那件凶器。

凶器遭月刃打击,受损严重,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发动,宋阳不敢乱动。把秦锥拉过来,给他仔细讲了这个东西的可怕之处,一边听讲,丑汉子的神情也随之变化,先是吃惊、骇然,继而懊恼,最后丑脸上全是浓浓的后悔,早知道这个黑箱子如此可怕,应该不等宋阳回来就先把它埋起来藏好……

而宋阳最后笑道:“这一件归红波府,好歹是件战利品,本就该你们拿走。不过承运、研究它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误碰机括就会死人。”

秦锥霍然大喜,先是没口子地答应,跟着又连声谢个不停。丑汉子不是虚伪客套的性子,但这件东西是送给红波府的,他是在代主人道谢,宋阳笑呵呵地摆手,示意他不用在意,挽起袖子蹲到阿一阿二的尸体前,开始搜索他们的随身物件。

两位和尚大宗师几乎是趴到车顶上挨的刀子,比着当年阴家栈中那些赶尸匠碎得还要更彻底,怀中、挎囊里的东西也系数被月刃搅碎,几乎都没什么用处,唯一让宋阳留意的,是阿一囊中的一封短笺。

短笺是国师潜伏白塔寺时,传达给国内手下的一道法旨。内容有关一笔巨款的调拨。

国师传下的法旨一向由阿一代笔,写好后最后再请师父审验,合格了才会传出去。这道法旨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并没有当时传出去,阿一也没将其毁掉,而是随身收了起来。

法旨和宋阳要图谋的事情无关,让宋阳感兴趣的,是这份短笺本身……举着被鲜血染透的信纸,对着阳光左看右看,他终归也没能找到‘防伪标记’,转头望向秦锥:“这个就是国师法旨?随便谁写一封给大雷音台送去,就能指挥所有大燕和尚?”

秦锥知道他是在说笑话,没去废话反驳,伸手接过信笺仔细:“或许传信前还会有火漆加封吧,另外怕就是核对笔迹?还有落款处的印鉴?”宋阳搜索尸体的时候,从阿一身上翻出个印章,可惜和其他东西一样,被打碎了。

秦锥也肯定不了啥,干脆笑道:“这个事咱可说不清楚,你最好能抓个国师手下来问问。你想冒充国师指挥和尚,关键是得破了他法旨鉴真办法,至于模仿笔迹、印戳,这都简单得很,你身边就有人能做。”

其实找出‘防伪’所在不是难事,但想要破掉、复制‘防伪’就不是件容易事了,这个道理就好像上一世的钞票,人人都知道哪里有水印、哪里有暗记,可要一模一样的做出来,非得特殊工种不可。

这种事不是有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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