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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盖满京华-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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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过京官,又当过外官,有过风光正盛的时候,也有过蹉跎不得志的经历,罗旭向陈衍举荐的竟是这样的人选!陈澜情知宜兴郡主打听到的这些消息必定可靠,在心中思量了好一阵子,暗暗打定了主意,忙对赵妈妈又是好一阵感谢,又留着人喝茶吃果子。又小坐了一会,她正要送人出去的时候,那边红螺一打帘子进了屋来。

“小姐,戏班子已经来了,老太太那边已经起轿去花园预备看戏了,听说韩国公府派了赵妈妈来,说是不妨一道请过去叙叙话。就连三老爷也送了信,说是一会儿就回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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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一百一十一章 图穷匕见(中)

第一百一十一章 图穷匕见(中)

阳宁侯府的后园当初请来江南园林名家设计,从什刹海引活水曰小玉溪,亭台楼阁无不是精工细造,自然而然就让这一园景致生动活泼了起来。

从门进去就是数棵垂柳高槐,因年岁久远,亭亭冠盖满园,如今这开春之际都抽出了青翠的嫩芽嫩叶,放眼望去,那一片绿意几乎遮盖了大半天空。沿小道往前十余步,就是一个数亩方圆的荷花塘。如今尚未到荷花绽放的时节,但塘中荷叶却已经一片片舒展了开来,使人一望就能想起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时候。从荷花塘上的弯曲木桥过去,岸边乱卧着数块奇石,奇石之后又是一小片竹林,旋即方可见一座临湖的高堂。

高堂名曰清萱,前设戏台,历来就是阳宁侯府女眷们齐集看戏的地方。这还是阳宁侯府今年第一次出条子叫戏班子,因而尽管时间紧迫,管事媳妇妈妈们还是极力准备,不过两三个时辰就已经全都预备停当。

作为今天真正的寿星,陈冰却丝毫没有这几天动辄发火的气性,言笑盈盈地围着朱氏又是玩笑又是奉承,打叠起了十分的精神。等到那戏单子送来的时候,她双手送到了朱氏面前,嘴里却笑道:“三妹妹怎么那么迟?大家都到齐了,单单缺了她一个!”

朱氏接过正式递来的眼镜匣子,取出很少使用的眼睛戴好,仿佛没听见陈冰话似的看着那份戏单子,半晌才开口说道:“今日既是冰儿过生日,不如点一出新鲜的。”

一旁的陈冰见朱氏不搭腔,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满,但随即就笑容满面地说:“老太太,刚刚那戏班子的班主使人来说,如今又有一场新戏《邯郸记》,他们那戏班子才刚刚排练好,不如就是这个?”

“《邯郸记》?”朱氏闻言讶然,随即就笑道,“既如此,就是这一出吧,总得瞧瞧这新戏究竟新在何处,若真的好,今天不能演完,明日再来演。省得看个半吊子心里牵挂,还得寻思什么时候再找个由头来家里演!”

正好带着赵妈妈过来的陈澜听见那随风飘来的《邯郸记》三个字,忍不住陷入了怔忡。尽管这出戏不如《牡丹亭》那么有名,可临川四梦的名字她还是记得的,只没想到如今历史分明是走上了另一个岔道口,竟然还能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

然而,她毕竟只是听说过《邯郸记》这个名头,对于这戏究竟如何,其实并不十分了然,于是带着赵妈妈上前见过朱氏,笑语了两句之后,大戏开场,她就顺势带着赵妈妈往旁边稍远处坐下了。赵妈妈毕竟不是那么得闲的人,只看了两出就提出了告辞,朱氏略略挽留了一次,很快便放人走了。之后既没有外人,上上下下自然都把精神放在了大戏上头,而陈澜则是随着剧情的一步步深入,心中越发不确定了起来。

她原是想让芸儿去打听打听这戏究竟是谁写的,可扭头一看,发现这个往日咋咋呼呼的丫头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戏台上,一副全身投入的忘我模样,立时打消了这打算。再往四周看看,无论是朱氏还是陈冰姊妹几个,亦或是马夫人徐夫人,人人都是听得聚精会神,她不禁在心里苦笑了一声。

她骨子里还是那个现代人,对于这咬文嚼字疑似昆腔的大戏,听个大概剧情就已经极其困难,实在是没有太多认同感。

许是因为东张西望,陈澜突然瞧见,楼下的小径上,一身便装的陈瑛正跟着一个丫头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快到楼下时,他甚至还停下来背着手看了看那戏台上的旦角,随即才消失在了一楼的入口处。尽管早就知道三叔陈瑛今天要回来,但此时看见人,她心中那股不确定的感觉就更浓烈了,因而不知不觉往楼梯口的方向打量了过去。果然,不消一会儿,随着刻意放轻的脚步声,陈瑛的身影已经是出现在了楼梯口。

由于陈澜有意收回目光,只用眼角余光打量,因而陈瑛四处扫了一眼,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就对刚刚引路的那个丫头摆了摆手,随即竟是负手站在了最后头静静地听戏,听着听着,脸上就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笑容。眼见一出戏差不多结束,他才轻手轻脚上前,没走几步,一声突兀的好字就传了过来,他往那声音的方向一看,却是笑意盈盈的陈冰。

由于楼上的主人和下人都在全神贯注地听戏,竟是没什么人察觉到陈瑛的到来,因而朱氏听到陈冰这一声好字,竟也不以为忤,兴高采烈地点点头道:“果然是好,赏!”

下头的媳妇早就预备好了赏钱,只原本是想着今日戏演完之后再赏,不料如今楼上就传来了一声赏字,一时间忙不迭地封了大串赏钱出去。此时已经是一连演了四出戏,朱氏亦有些疲累了,就在一旁陈冰的搀扶下站起身,结果一扭头就看见了陈瑛。见其上前来毕恭毕敬地行礼,朱氏眼神一闪,随即就点了点头。

“在衙门一住就是十几天,今天既是回来了,就趁着冰儿的生辰,好好松乏松乏。”

“是,多谢老太太体恤。”陈瑛又躬了躬身子,这才看了一眼陈冰,“只是我也着实是忙得糊涂了,竟忘记今天还是冰儿的生辰。好在刚刚我还带回来几篓茯苓霜,原是孝敬老太太的,顺带匀一篓给冰儿就是了。”

“你有心就好。”

陈瑛一回来便东风压倒西风,这是侯府上下都知道的事,但陈冰却毕竟只是道听途说,压根不曾见识过那会儿针尖对麦芒的光景,此刻见这位三叔在老太太面前恭顺有礼,心想这家里做主的还是老太太,便笑着谢过了,又殷勤地扶着朱氏去净房。

等到出来,略有些倦了的朱氏便吩咐下头的戏等上一会再演,让陈冰扶着到东屋暖榻上坐着歇息,刚端起绿萼送上来的玫瑰露用了半盏,她就听到外头传来一声三老爷,紧跟着,那厚厚的帘子就掀了开来,竟是陈瑛又进了屋子来。

她最初听人说在衙门过了半个月的陈瑛今天要回来,不过是有些诧异,刚刚见着人也只觉得心里有些不畅快,可此时却终于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怎么,你今天回来,还另外有事要对我说?”

陈瑛微微一笑,瞥了陈冰一眼,这才点点头道:“是,本来今晚我还当在左军都督府当值的,但因为得了几个消息,所以不得不急急忙忙赶了回来。一来是东昌侯府的事,东昌侯的事情据说是有定论了,以罪大恶极,削爵禁锢,毁东昌侯世侯诰券。”

尽管这是早就料到的事,但朱氏原本心情极好,又看了几出热热闹闹的戏,欢声笑语正在乐呵的时候,陡然之间听到这样一个消息,脸上一下子僵了。而她身边刚刚还满面笑容的陈冰则更是大为震惊,失声惊呼道:“这怎么可能!要是这样,悠哥哥岂不是承不了爵了?”

“何止是承不了爵。”陈瑛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句地说,“东昌侯削爵禁锢,东昌侯一家自然也是要籍没为民的。东昌侯世子虽是温润公子,可终究是没遇着过事情,也不知道能否把家里的大梁撑起来。再说,早年东昌侯承爵之后,得罪的人可不少,若是有人趁机发难,那一家人兴许连京城都未必呆得住……毕竟两家是世交,想来老太太总不会袖手不管,郑妈妈大概出去奔走了吧?”

看着陈瑛那张惋惜中带着沉痛的脸,朱氏恨不得拿起旁边那半盏玫瑰露就劈手砸将出去,可还是硬生生忍住了。然而,一旁的陈冰偏是慌乱之下要站起身,结果脚下一个不稳,又径直重重坐回了暖榻上。吃那力道一震,朱氏终于是恼将上来,冲着陈冰厉声喝道:“好了,别在这儿碍眼,出去看你的戏!”

尽管陈冰深恨东昌侯府当初袖手旁观,可她对于世子金从悠却是从小心存好感,这会儿自是魂不守舍,听到朱氏这句话之后更是如遭雷击,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就咬牙踉踉跄跄往外走。可还没到外头,她就听到背后传来了朱氏的声音。

“出去之后别这么脸色煞白的,这是你的生辰,别让人看笑话!绿萼,你扶着你二小姐出去,看到澜儿吩咐一声,让她去取我的苏合香酒来!”

等到绿萼上前扶着陈冰出去了,朱氏才看着陈瑛,脸上淡淡地说:“东昌侯府和咱们府里确是世交,要说也沾亲,但金亮做出那样伤天害理的事情,国法天理都是不容,再说我一个女人,又怎么干涉得了朝堂大事?顶多是等到圣裁下来,帮他的妻儿一把也就尽了人情。”

“老太太果然是深明大义。”陈瑛早就知道朱氏大约会这么回答,因而不过心底哂然一笑,随即就压低了声音说,“可东昌侯金亮毕竟脓包势,为了求脱罪,他在锦衣卫诏狱中很是说了一番鬼话,甚至还把老太太您牵扯了进去。他说,早年往塞外私市那批茶叶的本钱就是您出的,后来获利丰厚,您也分到了一份……”

“他这是胡说八道!”朱氏惊怒交加,旋即狠狠瞪着陈瑛,“你不用拿这些唬我,皇上绝非轻信之人,绝不会因为一个罪臣的胡言乱语就疑心臣子!”

“皇上是不会。”陈瑛竟是附和着点了点头,声音又轻柔了下来,“只是,若一而再再而三有亲近人蒙骗了他,皇上就是再好的性子,又哪里能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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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一百一十二章 图穷匕见(下)

第一百一十二章 图穷匕见(下)

陈冰服侍着朱氏去东屋里头小坐休息,外头正对着戏台的明间自然仍是热热闹闹。正中朱氏之前坐过的那张弥勒榻旁边是陈冰这个寿星的席位,东边是马夫人和徐夫人罗姨娘的独席,西边则依次是陈澜、陈滟、陈汐姊妹几个。因早上没提过陈冰的生日,男孩儿们还都在学堂念书,并不曾回来。一众主人再加上各自带着一两个心腹丫头或是管事妈妈,赫然是莺莺燕燕满屋子人。这会儿大多人都在议论着下头演的邯郸记,但留心东屋里动静的人也不少。

尽管面上高几上摆的两个捧盒一个是四色精致点心,一个是四色新鲜果子,四色白瓷碟中还另摆着腌渍好的蜜饯,但陈澜却一丝胃口也没有,只是拿着小茶杯心不在焉地喝着热茶,眼角余光却一直关注着那边屋子的动静。正寻思陈瑛进去多时还不出来,她就突然感到有人凑了过来,忙暂时撇开了那些思量。

“三姐。”

陈滟端着一盏果汁满脸堆笑地过来,轻轻将果汁放在陈澜面前的海棠高几上,又朝东屋那边努了努嘴道:“也不知道三叔有什么事,竟是这么久也不曾出来。里头单单二姐一个,会不会照应不过来,要不咱们也过去瞧瞧?”

对于陈滟的心思,陈澜哪里会瞧不出来,此时便笑着摇摇头道:“二姐都说今天她这个寿星翁服侍老太太了,咱们还硬是凑上去干什么?若有事,里头绿萼姐姐自然会出来唤人,咱们只在这儿等就好。若是三叔和老太太有要紧话说,咱们进去岂不是不便宜?”

陈滟原以为陈澜必定会因为陈冰抢了自己的风头而心存不满,自己只要一提出来,那就更是顺水推舟了,全然没料到竟是被轻描淡写挡了回来。轻轻一咬嘴唇,她就强笑道:“三姐说的是,是我想茬了。”

话音刚落,她突然瞥见那边门口门帘一动,随即就只见绿萼搀扶着陈冰出了屋子。和之前进去时的春风得意不同,这会儿的陈冰怎么看都有些失魂落魄。面对这种光景,她心中对今日陈冰生辰这盛大场面的嫉妒怨恨顿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的解气。于是,看到陈澜也瞧着那方向,她便笑道:“想来是二姐太能说会道,老太太听得累了。”

陈澜才懒得去理会陈滟那些小九九,见绿萼扶着陈冰在边上的一张椅子坐下,旋即直奔了自己这儿来,她本能地生出一丝不妥当来,因而便冲一旁的红螺使了个眼色,随即径直朝绿萼迎了上去。果然,绿萼一近前就压低了声音说:“三小姐,我瞧着里头三老爷那光景不对,一张口就是说东昌侯府夺爵毁券,似乎还有什么更了不得的事,所以老太太嘱咐我扶着二小姐出来,又说让您去取她的苏合香酒,如今该怎么办?”

苏合香酒乃是太医院传出来的方子,最适合有心疾的人服用,因而陈澜听出那言下之意,心中一惊,当即对绿萼问道:“那苏合香酒眼下可有?”

“因为上两回着实太吓人了,如今但使出门,我和玉芍总有一人会随身带着。”绿萼见那边红螺缠住了陈滟,便收回了目光,这才从袖子里拿出一个一寸来高的玻璃小瓶子,“其实我刚刚就带着,但老太太都这么说了,显然是想着让三小姐您进去陪着,毕竟郑妈妈不在。”

对于蓼香院的几个丫头,除却如今已经留在庄子上的芙蓉和木樨,陈澜对绿萼和玉芍两个的印象都很是不错。作为老太太身边的一等大丫头,两人都没什么踩低逢高的毛病,遇人总是留一线,玉芍粗疏一些,有些毛手毛脚的毛病,绿萼却缜密细致。因而,此时绿萼悄悄递过来那个玻璃瓶子,她便伸手收了,随即冲其点了点头。

“这样,你让玉芍去对三夫人说,就说老太太的话,戏不要停着,剩下的戏先演起来。还有,请赖妈妈去把刘太医暗暗请来预备着,以防万一。再去前院郑管事那儿知会一声,打听打听郑妈妈究竟去了哪儿,大约什么时候能回来,把准备先做齐全。至于你,还是随我一块进去吧,我一个人毕竟没你妥当。”

绿萼上两回见过陈澜临机应变的能耐,早就心悦诚服,此刻自然是满口答应。两人先叫来玉芍,严严实实嘱咐了一通,随即便往东屋里去。帘子在背后落下的一刹那,就只听外头管弦丝竹声刹那大作,一声优美的唱腔陡然传来,随即那声音就因为帘子的缘故轻了许多。眯着眼睛一打量,她就看到暖榻上的朱氏表情狰狞,那看着陈瑛的目光仿佛想把人吞下去。

看见朱氏一手本能地按着胸口,她慌忙上前,取出苏合香酒就给人先灌了一口,又在其耳边低声说道:“老太太,不管什么事,先别动气!不管出了什么事,不过就是应对二字,身子是一切的本钱,只要您身体强健,难道还有过不去的关坎?”

刚刚陈澜和绿萼一块进来的时候,陈瑛面上虽不动声色,但心里那股确信却更强了。之前他乍一回来就逼得朱氏进退失据,是陈澜劝说的朱氏避到田庄上,结果他在外头就背上了一个苛待嫡母的名声;他利用那些佃户闹事,原想把老太太接回来,可陈澜先是挡驾,随后配合杨进周把那一场风波消弭无形;如今这当口,朱氏瞧出他必有所恃,第一反应仍是把陈澜叫进来,看来,老太太真是把这年纪轻轻的孙女当做是有力臂膀了。

只是,已经吃过了两次亏,此番他在衙门里头呆了整整半个月,做足了准备,自然不会再小看了这么一个黄毛丫头。因而见朱氏喝了一口苏合香酒,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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