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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顶之下-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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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迪思考着这个想法,发现这实在是绝妙的形容。“好极了。”他又想到些别的事情,“我爱你,菲尔,我是说主厨。我很高兴自己过来这一趟。”
  “我也是。”主厨说,“你想去兜兜风吗?
  我有辆车在这里——我想是这样没错——但是我的手有点抖。”
  “当然好,”安迪说。他站起身,整个世界摇晃了好一会儿,接着才稳了下来。“你想去哪里?”
  主厨告诉了他。

灰烬
  19

  吉妮·汤林森趴在接待台上睡着了,头就压在一本《人物》杂志的封面上——封面是布拉德·皮特与安吉丽娜·朱莉在海浪中嬉戏,地点则是那种服务生端上的饮料里还会放着一把小纸伞的、能激发情欲的小岛。星期三凌晨两点十五分,也就是她被吵醒的时候,发现一个幽灵就站在她眼前。那是个骨瘦如柴、双眼空洞、头发凌乱的高个子。他穿着一件 WCIK 电台的 T 恤,牛仔裤则因消瘦的臀部显得松垮垮的。一开始,她还以为自己做了个与活尸有关的噩梦,但接着便闻到了他的气味。没有任何梦境会拥有这种难闻的气味。
  “我是菲尔·布歇。”幽灵说,“我是来领我妻子的尸体的。我得帮她下葬。告诉我尸体在哪儿。”
  吉妮没有争辩。她愿意把所有的尸体都给他,只要能摆脱他就好。她带着他往前走,经过了站在担架旁的吉娜·巴弗莱诺。她有点担心地看着主厨。他转头望向吉娜时,还把她吓得往后缩了一下。
  “你准备好万圣节要穿的衣服了吗,孩子?”主厨问。
  “嗯。”
  “你要扮成谁?”
  “《绿野仙踪》里的好女巫。”女孩害怕地说,“只是我想我应该没办法参加派对了吧。地点是在莫顿镇。”
  “我要扮耶稣,”主厨说。他跟在吉妮后头,像是穿了双破烂帆布鞋的肮脏鬼魂。接着他又转过身,露出微笑,眼神一片虚无。“而且是愤怒的耶稣。”

灰烬
  20

  十分钟后,主厨布歇走出医院,怀里抱着珊米裹着床单的尸体。一只指甲上涂有粉红色指甲油的脚,就这么顺着他的步伐上下晃动。吉妮帮他打开门。她没去看那辆引擎空转的汽车里是谁坐在驾驶座上,使安迪稍感宽慰。他一直等到她又走进医院,才下车打开后车门,让皮肤看起来像是直接贴在骨骼上的主厨,可以轻松地把尸体放进车内。或许,安迪想,冰毒也可以带来力量。
  就算如此,他自己却是萎靡不振。沮丧正回他的身体里。就连疲惫也是。
  “好了,”主厨说,“开车吧。不过先把东西给我。”
  他先前把车库钥匙交给了安迪保管。安迪把钥匙还给他:“去葬仪社?”
  主厨看着他,仿佛他疯了一样。“回电台。那是耶稣重临时,他第一个会降临的地方。”
  “万圣节那天。”
  “没错。”主厨说,“或许更早。这段时间,你可以帮我埋葬这个上帝的孩子吗?”
  “当然可以,”安迪说,又怯生生地补上一句,“或许我们可以先再吸一点。”
  主厨大笑起来,拍了拍安迪的肩:“你喜欢对吧?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那是种抗忧郁的药。”安迪说。
  “没错,兄弟。没错。”

灰烬
  21

  芭比躺在床板上,等候黎明与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到来。他在伊拉克时,曾训练自己不去担心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虽说他这项技能还不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但也有一定程度的效果。到了最后,要与恐惧共处只有两条规则(他相信要战胜恐惧只不过是个神话罢了),是以他一面躺着等待,一面在心中重复规则。
  我没有控制权,所以必须接受这一切。
  我必须把逆境转为优势。
  第二条规则,代表他得小心节约所有资源,并在脑中做好妥善规划。
  他现有的其中一个资源就塞在床垫里:他的瑞士军刀。那是把小刀,只有两片刀刃,但就算是较短的那片,也能割开一个人的喉咙。他运气好到难以置信才能留得住那把刀,他很清楚这点。
  不管霍华德·帕金斯坚持的正常程序是什么,如今都已随着他的死亡,以及彼得·兰道夫接下他的位置而随之崩溃。芭比猜,过去四天来,这个小镇所受的冲击足以让任何一个警务部门失控,但这里的情况却更加严重。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彼得·兰道夫又笨又懒,在这么官僚的体制下,每个人都会学最上头的人,来好好扮演自己的角色。
  他们帮他按了指纹,拍了相片,但一直要到整整五个小时之前,看起来一脸疲惫与憎恶的亨利·莫里森才走下楼来。他就站在离芭比牢房六英尺的地方,确保自己站在安全距离里。
  “忘了什么事情吗?”芭比问。
  “口袋掏空,把里头的东西推到走廊上,”亨利说,“然后把裤子也脱了,丢到铁栏外面。”
  “要是我照做的话,可不可以喝点什么东西,好让我不用喝马桶里的水?”
  “你在说什么?我看见小詹帮你拿水下来的。”
  “他在里头加了盐。”
  “哼,最好是。”不过亨利看起来有点不太确定。或许他是个还愿意思考的人。
  “照我说的做,芭比。我是说芭芭拉。”
  芭比掏空口袋,里头有皮夹、钥匙、硬币、折成小张的钞票,以及他带在身上作为幸运物用的圣克里斯托弗纪念章。那把瑞士军刀早藏到床垫下了。“如果你愿意的话,等到你用绳子套住我的脖子把我吊死的时候,还是可以叫我一声芭比。这就是伦尼的打算,对不对?吊死我?还是枪毙?”
  “闭嘴,把你的裤子塞到铁栏外。上衣也是。”
  他的语气像透了小镇里的老顽固,但芭比觉得,他看起来从来没有这么困惑过。这很好,是个开始。
  两个新来的年轻警员走下楼,其中一个拿着一罐防身喷雾,另一个则拿着电击枪。“需要帮忙吗,莫里森警官?”其中一个问。
  “不用,不过你可以站在楼梯上帮我看着,直到我处理好为止。”亨利说。
  “我没有杀任何人,”芭比轻声说,语气尽量展现出全然的真诚。“我想你也知道这点。”
  “我只知道,除非你想被电击枪灌肠,否则最好给我闭嘴。”
  亨利翻遍了他的衣服,但没叫芭比脱下内裤,也没掰开他的屁股检查。这场检查来得太迟了些,也过于随便,但芭比还是在心中帮他加了点分,至少,他是所有人里面唯一记得要做这件事的人——其他人根本想都没想过。
  亨利检查完以后,把口袋被掏空、皮带也被抽走的蓝色牛仔裤踢回牢房。
  “我可以拿回我的奖章吗?”
  “不行。”
  “亨利,好好想一想。我为什么——”
  “闭嘴。”
  亨利低着头,拿着芭比的私人物品,推开那两个年轻警察。两个年轻警察跟在他身后,其中一个还停了一会儿,对芭比露出笑容,用一根手指划过脖子。
  从那之后,他一直是单独一人,什么也没做,只是躺在床板上,仰望着狭小的窗口(窗户是围绕着铁丝的不透明烁石玻璃),等待黎明到来。
  他纳闷他们会不会真的尝试用水刑对付他,或者只是瑟尔斯在吹牛而已。要是他们朝这里开上一枪,把床板射坏,假装得帮他更换牢房,那就是淹死他的最佳时机。
  他也好奇,要是有人在黎明前下来呢?要是那个人有钥匙呢?要是他站得离牢门近一点呢?
  只要有那把瑞士军刀,逃出去完全不成问题,只是可能得一直等到黎明,这事才有可能发生。或许,他应该等到小詹拿着一杯盐水,把手伸进铁栏里的时候再试试看……只是,小詹一直十分渴望能使用手枪。这么做的机会渺茫,芭比可不想孤注一掷。至少现在不想。
  再说……我能逃到哪里去?
  就算他逃出去,就此消失无踪,也只会害自己的朋友身陷险境。要是他们被像马文和小詹那种警察质问后,可能会开始觉得穹顶根本无关紧要。如今掌舵的人是老詹,他这种人一旦身处这种位置,只会用力往前航行。有时甚至会持续到船在脚下沉没为止。
  他进入了不安稳的浅眠状态中,梦见那个开老旧福特货车的金发女孩。他梦见她停下车子,把他带离了切斯特磨坊。就当她解开上衣、露出带蕾丝边的淡紫色胸罩时,有个声音说道:“嘿,王八蛋。起床啰。”

灰烬
  22

  杰姬·威廷顿在艾佛瑞特家过夜,虽然孩子们很安静,客房里的床铺很舒服,她仍无法入睡,只是就这么一直躺着。到了早上四点,她总算决定了自己该做些什么。她明白其中的风险,但也知道自己放心不下被关在警察局地下室牢房里的芭比。要是她能凭一己之力加紧脚步,策划一场反抗行动——就算只是发动一场认真调查那几桩谋杀案的行动也好——那么她觉得自己早就动手了。她很了解自己,但不管怎样,现在也只能在脑中想想而已。她的能力足以在关岛与德国处理好事情——把喝醉的军人赶出酒吧、追捕擅离职守的逃兵,以及清理好基地里的车祸现场——但在切斯特磨坊镇发生的事,却远超乎一个士官长能处理的状况。作为小镇中唯一的全职女性警员,就得忍受那群男人在背后叫她“大奶警察”这件事。他们以为她不知道,但她清楚得很。如今,这种初中水平的性别歧视已成为她最不担心的事。
  这一切非得结束不可。戴尔·芭芭拉是美国总统亲自挑选来结束这一切的人。但甚至就连三军统帅的意愿,也不是这件事最重要的部分。最重要的,就是你不能背离同伴。这是不可侵犯的规则,也是应当遵守的事。
  得让芭比知道他并非孤军奋战。接着他就可以筹划自己的应对行动了。
  上午五点,琳达穿着睡衣下楼时,第一道曙光已射进窗中,露出外头静止不动的树木与灌木丛。外头没有一丝微风。
  “我需要一个塑料碗。”杰姬说,“得要小一点,而且还不能是透明的。你有这种东西吗?”
  “有。不过为什么?”
  “因为我们要帮戴尔·芭芭拉带早餐过去。”杰姬说,“麦片。我们还得在碗底粘张纸条。”
  “你在说什么啊?杰姬,我不能这么做。我还有孩子呢。”
  “我知道。不过我没办法靠自己搞定这件事。他们不会让我单独下去。要是我是个男的,没有这副东西或许还可以。”她指的是胸部,“我需要你。”
  “纸条内容是?”
  “我要在明晚救他出来,”杰姬说,比自己觉得的还冷静,“趁着镇民大会的时候。这部分不用你——”
  “你不能把我卷进这件事!”琳达抓着睡衣领口。
  “小声点。我计划的人选是罗密欧·波比——只要我能说服他,说芭比并没有杀害布兰达就可以了。我们会戴头套之类的东西,这样就不会被认出来了。没人会感到意外;小镇里的每个人都认为他有同伙。”
  “你疯了!”
  “我没疯。这根本没什么,在镇民大会那段时间,警察局里只会有基本人员看守——顶多三四个人吧。说不定只有两个。我很肯定这点。”
  “我可不肯定!”
  “不过明天晚上离现在还久得很。他至少得在他们手上撑到那时候才行。快把碗给我。”
  “杰姬,我不能这么做。”
  “可以,你可以。”说话的人是生锈克。他就站在门口,身穿一条比身体宽松许多的运动短裤,以及新英格兰爱国者队的 T 恤。“也该是时候冒险了,不管有没有孩子都一样。我们现在只能仰赖自己,所以非得阻止这件事不可。”
  琳达咬着嘴唇,看了他好一会儿,接着朝一个较低的橱柜弯下腰去:“塑料碗在这里。”

灰烬
  23

  他们抵达警察局时,值班台那里无人看守——弗莱德·丹顿回家补觉去了——但有六个年轻警员坐在四周,一面喝着咖啡,一面聊天,打从起床后的一个多小时里头,全都处于兴奋不已的状态中,还装出一副大家全都经验老到的模样。杰姬认得其中的一些人。有两个是基连家那堆孩子中的成员,一个是镇上的暴走族女成员,同时身兼北斗星酒吧常客的萝伦·康瑞,而另外一个,则是卡特·席柏杜。剩下两人她叫不出名字,但却认得是常逃课的高中生,同时还有好几次服用轻度毒品与交通违规的记录。这群新进“警员”——新进人员中最新的几个——全都没穿制服,只在手臂上绑了一条蓝色布条。
  他们之中,只有一个人没有配枪。
  “你们两个干吗那么早来?”席柏杜问,缓缓走了过来。“我可是有原因的——止痛药吃完了。”
  其他人像山妖一样放声大笑。
  “带早餐给芭芭拉。”杰姬说。她不敢看琳达,害怕可能会发现琳达脸上泄漏出了什么。
  席柏杜端详着碗里:“没加牛奶?”
  “他不需要牛奶,”杰姬说,朝碗里的麦米片啐了一口。“我会帮他浇湿。”
  其他人发出欢呼,还间杂了几个掌声。
  杰姬与琳达就快走到楼梯口时,席柏杜说:“把碗给我。”
  杰姬愣了一下。她打算把碗朝他用力砸去,接着拔腿就跑。但显而易见的事实阻止了她这么做:她们根本逃不掉。就算她们两个能跑出警察局,也会在跑到战争纪念碑前就被他们逮住。
  琳达从杰姬手中拿走塑料碗,往前一伸。席柏杜看着碗里,没有检查麦片里是否藏有东西,只是朝里头同样啐了一口。
  “我也贡献一点。”他说。
  “等一下,等我一下,”那个康瑞家的女孩说。她是个高瘦的红发女郎,有着一副模特儿般的身材和一张满是青春痘的脸孔。由于她把一根手指塞进鼻孔,深度直达第二指关节处,所以声音有些不太清楚。“我也加点料。”她把手指拔出来,指尖上有一大块鼻屎。康瑞小姐把那块鼻屎粘在麦片的最顶端,引发一阵更热烈的欢呼。有个人大喊:“萝伦挖到了绿色的金矿!”
  “每盒麦片都有一个惊喜小玩具。”她说,露出一个空洞的微笑。她把手放在身上那把点四五手枪的枪柄上。由于她那么瘦,杰姬觉得要是她真的开枪,可能还会因为后坐力而把自己震倒在地。
  “搞定,”席柏杜说,“我陪你们一起下去。”
  “好极了。”杰姬说。她想到自己差点就决定把纸条放在口袋,打算亲手递给芭比时,不禁感到一丝寒意。突然间,她觉得自己简直疯了才会冒险做这种事情……不过,此刻为时已晚。“你待在楼梯口就好了。琳达,你跟在我身后。这样我们就滴水不漏了。”
  她觉得席柏杜可能会对此提出抗议,但他没有。

灰烬
  24

  芭比在床板上坐起身子。杰姬·威廷顿手上拿着一个白色的塑料碗,就站在牢房外头。琳达·艾佛瑞特站在她身旁,把枪掏了出来,以双手握枪,枪口指向地面。卡特·席柏杜在最后面,位于楼梯底部,他的头发如同刚睡醒时般凌乱,蓝色衬衫没有扣上,露出肩膀上被狗咬伤而包扎起来的绷带。
  “哈啰,威廷顿警员。”芭比说。一道细长的白光从牢房那如同狭缝般的窗口射了进来。这样的曙光,使人生就像是一连串笑话中的其中一个。“我是无辜的,不管哪项罪名都一样。我不会用控告来形容,因为我还没被——”
  “闭嘴。”琳达在她身后说,“我们没兴趣听。”
  “没错,金发妞,”卡特说,“上吧,女孩。”
  他打了个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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