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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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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碖动心了,明知这是背主,可又一想,不背小主,就得背大主,那更糟。交信吧,也有担心:“万一蓝将军知道我给您看过了,那我成什么人了?”

朱元璋笑眯眯地许诺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们两个不说就是了,君子协定。”

也只好如此,叶碖知道抗拒只有死路一条,只有对不起蓝玉了,于是从怀里取出信来奉上。

朱元璋打开信,当场看起来。叶碖注意审视着朱元璋脸色的变化,忽而生气,忽而惊讶,忽而忌恨……他的手都在抖动。

看完信,朱元璋早又恢复了常态,他把信纸按原来的折痕折好,放回信套,没事人似的说:“好了,没事了,你回头跟我走,去当面交信给郭惠。”

叶碖答应了一声“是”,却摸不透他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

朱元璋说:“本来不是什么大事,不就是男女之情吗?我是防范万一……”

朱元璋说话算话,真的带叶碖去见郭惠了,但却警告他,不可说出朱元璋看过信,要他守口如瓶。

叶碖长几个脑袋胆敢不依!

朱元璋把他交给云奇就走了。

只有云奇陪叶碖坐着,云奇给他倒茶,说:“将军请用茶。”叶碖说:“我还不是将军。”

门外脚步声响起,是郭惠来了,她问:“云奇,是你找我吗?”

云奇说:“不是我。”

叶碖站起来,说:“郭小姐,我是蓝将军的信使,我从庐州前线来。”

郭惠显得很慌张,气急败坏地说:“谁告诉你到这里来找我的?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她心里连蓝玉也骂了。

叶碖张口结舌答不上,云奇说:“不怪他,是表弟叫我领他来的。”

郭惠更显得恐惧了:“你表弟知道这事?”

云奇说:“是啊,还知道他替蓝将军送信。”

郭惠呆了半天才问叶碖:“信呢?”

叶碖恭恭敬敬双手奉上。

她把信按在心口上不敢看,却问:“他看了吗?啊,朱元璋,他看了吗?”

叶碖连忙回答:“平章大人没有看。”

这又是个意外。郭惠问:“他没看?也没问你什么?”

叶碖摇摇头:“他问的都是庐州战事,再说,我这次主要是来送军情要件的,给你捎信是顺便。”这是朱元璋授意这么应对的。

郭惠有点六神无主,抽出信来看了几行,心跳耳热起来,不敢卒读,又装了回去,走到门外又踅回来,问他什么时候回庐州?

叶碖说明天早上。

郭惠又问他住在哪儿?

叶碖回答住在玄武湖驿馆。

郭惠说:“我晚上去找你。”想想又改变了主意:“算了,你走你的吧。”

望着她的背影,叶碖摇了摇头。

朱元璋进来,见叶碖正要走,朱元璋说:“我已委任你为总管了,你去胡惟庸那里取印鉴。”

叶碖张大了嘴巴,顿时汗都流下来了。

朱元璋问:“怎么了?嫌官小?”

叶碖所以心里害怕,是这太离谱了,一下子官至六品,他……蓝将军会怎么想?

朱元璋早料到了,他叫叶碖放心当他的六品官,升迁的理由他已在公文里写了——叶碖出了个很好的破敌良策,自然破格提拔。

叶碖依然是诚惶诚恐的样子。

二大战在即,鄱阳湖上战云密布,首当其冲的洪都守将朱文正不敢掉以轻心,加固城墙,操练攻防,又连夜召集将领布置御敌。他说:“陈友谅这次是起倾国之兵杀来,来者不善。我们能不能守住洪都,仰仗各位了。”他有意看了邓愈一眼。

邓愈说:“都督分城而守的办法很好。末将力保抚州门万无一失,上一回丢了洪都,本该处死,这次敢不尽力!”

朱文正令薛显将军守章江门、新城门;牛海龙将军守琉璃门;李继先守瞻台门;赵德胜将军守宫步门;程国胜守士步门;他自己率两千兵居中防守,并严令诸将各司其职。

邓愈认为,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他建议先派探马出去探明敌军实力和使用何种武器,才好防备。

朱文正正要说此事。他已派出三拨探马,全都查明了。陈友谅大舰百余艘,攻城士兵每人有一面簸箕大小的竹盾,很难对付。

邓愈早已想好对策,就用火铳破它,竹盾容易打着起火。

众将都认为邓愈的办法可取。

陈友谅攻城开始后,攻势猛烈,城中四处告急,朱文正意识到敌情远比他估计的要严重得多,他几乎整天奔跑在前方,很少坐在衙门里。

水关那里敌人得手了,朱文正亲自来到水关,城外喊杀声震天,敌军用火铳开路,一路破木栅攻入,这里是牛海龙防守地。

牛海龙亲领士兵手持长槊从栅内刺敌,对方夺槊,双方战斗激烈。

朱文正下令:马上告诉铁匠营,锻造铁戈铁钩破敌。

牛海龙立刻命人去找铁匠,朱文正与牛海龙刚钻到水关栅栏口去鼓舞士气,没等说上几句话,有人来报:“朱都督,不好了!”新城门、琉璃门方面都打得很苦,总管李继先,万户程国胜,还有百户徐明都战死了,赵德胜的宫步门也吃紧了。

朱文正只得叫人备马,再去宫步门。

朱文正赶到宫步门时,已有少数敌军攀上了城头,赵德胜领兵与其厮杀,将很多敌人砍杀,尸体扔下城去。

赵德胜站在城头,向城外一看,陈友谅的华盖下,竟并肩坐着美人达兰,二人谈笑风生。赵德胜弯弓搭箭要射,却被华盖旁的张定边抢了先,他向赵德胜射出一箭,正中赵德胜左胸,他血流如注倒在城垣。千户张子明扑上去救他。

恰此时朱文正上城来,下令:“放箭!”

士兵们一阵乱箭射出,陈友谅的华盖不得不退。

朱文正去看中箭的赵德胜,已气绝身亡。

朱文正站起来,看见敌人又排山倒海地上来开始攻城。

张子明说:“都督,现在与外面音信不通,万一守不住怎么办?应当及时派人去金陵求援军。”

此前朱文正已连续派出三个信使,两个被杀死,一个被活捉,下落不明,很难出去。

张子明毛遂自荐,请任信使。他是个胆大心细的人,但朱文正对他并不太熟。

朱文正担心地说:“出得去吗?”

张子明决定化装成渔民,趁夜从水关出去,如果能混过石头口,就行了。

朱文正说:“好吧,千万当心,全城的安危系于你一身了。”

张子明借着硝烟的掩护,成功地撑着渔舟出了水关。张子明一身渔民打扮,为了装得像,他还备了一张旋网,边走边向水中撒网。

这一网还真网上几条大鱼。

岸上的陈友谅兵叫他:“过来,你是不是城里出来的奸细?”

张子明说:“水道都封死了,城里一只木盆也放不出来吧?我是城外打鱼的。”他把刚从网里摘下来的鱼甩到岸上,说:“拿去尝尝鲜!”

几个兵七手八脚忙着在草地上抓鱼。

张子明趁机点了一篙,小船顺入激流,他回首洪都,城上城下硝烟滚滚,喊杀声不绝。

朱元璋亲自将马秀英写的条幅挂到了书房正面墙上,云奇问他是哪个书法家写的?

朱元璋说:“马秀英。”恰好马秀英来了,她问:“说我什么呢?”

云奇笑了:“说夫人这字呢。我真没想到,马小姐后来嫁了主公,想起你到皇觉寺还愿,被贼人抢上山,他只身上桃花山营救,好像是昨天的事。”

“可不是,”朱元璋说,“没有她给你十锭银子,我也练不了几百兵勇啊。”

马秀英说:“这几天郭惠、宁莲都问我,从哪儿冒出来这么个表哥。我说一表三千里呀,表哥多得很。其实明说,不是更显得有情有义吗?”

朱元璋说了句:“不要提皇觉寺的事。”一脸的不快,低下头去写他的纸条,马秀英知趣地走了。

朱元璋写过的纸条,就由云奇用浆糊贴到屏风上去,那里已有十多张了。

他又写了几张,沉思了一会儿,提笔又写一张字条,是“召蓝玉面见”五个字,字很大。

云奇赶紧把这张纸条粘在最显眼处。

一个影子在窗下一闪。朱元璋看见是郭惠,他故意装看不见,装作看书,却从书页上头不时地向外溜几眼。他灵机一动,又把方才写的召见蓝玉的纸条扯下来,在后面又加了两个字:关?杀?

郭惠再次出现,为引起朱元璋注意,还轻轻咳嗽了一声。朱元璋视而不见,头也不抬。

郭惠忍不住了,从窗口探进头来,说:“我姐没在这儿吗?”

朱元璋说:“来过,走了。”

“又看书啊?”郭惠趴在窗台上说,“你真成了书虫了。那天晾书,真的看见了很多蛀书的小虫。”

朱元璋说当书虫也不易,要把学问吃到肚子里去容易,像春蚕那样吐出丝来,这就不容易了。

郭惠望着那些粘在屏风上的字条说:“你这人做官真怪,天天写纸条,书里记载过你这样的人吗?”

朱元璋说:“没有。如果宋濂把我粘纸条办公的事写进史书,那后人不就知道了吗?”

郭惠嘻嘻地笑着说:“我若是太史令啊,专门记你的坏事。”

“我有坏事吗?”朱元璋说,“你今儿个兴致这么好?你见我总是躲着,今天是怎么了?来,进来坐会儿。”

郭惠说:“你不是连姐姐都轻易不让进来吗?”

“什么事都有特例,你例外。”朱元璋说。

郭惠便风摆杨柳般进到他的书房。

朱元璋问郭惠是不是找他有事?

“没有啊。”她在书橱旁浏览着,一会翻翻这本,一会翻翻那本,根本没心思看。

朱元璋又去看书,但也看不下去,始终从书页上偷看她。真是女大十八变,他发觉郭惠越来越漂亮迷人了。郭惠发觉了,说:“你看人就正经看,从书本上头偷看,什么意思?”

朱元璋说:“你好难缠啊。”

“我怎么难缠了?心里没有鬼,怕人家难缠?”她说:“这几天,我就等着你审我呢,什么时候升堂啊?”

朱元璋说:“这可是没影儿的事了。在咱们家,上上下下谁敢惹你?更谈不上审你了。”

“你别装傻!”她说,“你做的事你知道。”

朱元璋说:“我做什么事了?”

“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她痛快淋漓地奚落朱元璋说,“你心肠不错呀,办了好事,送了人情还装着没那么回事,你安的是什么心?”

朱元璋猛然发现云奇还不识时务地坐在那儿听呢,便向他怒冲冲地“哼”了一声,云奇赶紧走了出去。

朱元璋说:“我送人情也送出不是来了?人家派人来见你,我把信使带到家里,这么做可以了呀。”

郭惠索性挑明了:“我不明白,我和蓝玉的事,你为什么从中作梗?”

“这真是天地良心。”朱元璋说,“我向着蓝玉还是向着你?你说?”

“我不知道。”郭惠说。

朱元璋突如其来地说:“你若肯给蓝玉当妾,我就禀明你娘,成全你。”

朱元璋有意要刺激她一下。他不相信郭惠会心甘情愿给人做妾,至于蓝玉有没有妻室,朱元璋不相信郭惠能查得清。

“什么?做妾?”郭惠说,“你胡说什么!蓝玉从未成亲,说什么妾不妾的!”

朱元璋说:“你在闺门里知道什么!几句甜言蜜语就不知东南西北了。我也刚知道,蓝玉早已成亲,妻子在乡下,孩子都好几岁了!我能让你给他当小妾吗?”

她说:“不可能,他若有这事,他不会不告诉我。”

朱元璋说:“好啊,他敢骗你?骗到我家里来了?好,这事我来办!只要我查实他确已有了妻子,我就严办他,先罢了他的官,然后下到大牢里!”

郭惠呆住了,莫非他真的成过亲?她半晌说:“你不能那么做。”

朱元璋说:“那除非你告诉我,你们没有什么关系。”

郭惠气馁了:“你千万别处置他,我和他本来也没什么关系。”

“那就又当别论了。”朱元璋敲山震虎地说,“只要他再来纠缠你,我一定严办他。”

郭惠一筹莫展,斗不过朱元璋。她正要出去,不经意地看见了朱元璋新粘上的字条:“召蓝玉面见,关?杀?”她吓得一抖,一把扯下纸条,问,“这是什么意思?”

“方才不是跟你说了吗?”朱元璋说,“只要他敢打你的主意,非关即杀。”

郭惠哭着说:“求你了,姐夫……”

朱元璋走近她,伸手去替她拭泪,她没有躲,朱元璋伸手揽她的腰,她躲开,走了。

望着她的背影,朱元璋总算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仿佛是一件心爱的宝物,一直被别人觊觎,而今那觊觎者已烟消云散了一般。

第三十九章

带着美女画像出征,难道胜过爱妾吗?到底是朱元璋有猫鼻子,还是郭宁莲的嗅觉更灵敏?河豚有毒,却有改变一个人命运的功效。

朱元璋没想到陈友谅动作这么神速,迎战尚未部署就序,他那里已经兵临城下,要破袭洪都了。

朱元璋已听过了张子明的求援报告,张子明满面泪痕,哀求他,主公如再不发兵,南昌十万将士和江西行省将不保了。

朱元璋称赞他能在刀山火海中冒险出来送信,忠勇可嘉。此前朱元璋虽知道陈友谅去围攻江西,却没有料到竟会如此险恶,他承认是掉以轻心了。

刘基插言,问起现在赣江过了涨水季节没有。

张子明说,他出来时,已见江水日渐回落,这对陈友谅他们的巨型舰船是不利的,随时有搁浅危险。

李善长道:“他围了几个月,粮草也必缺乏。”

张子明说:“所以主公若发大军去解围,一定能转危为安。”

朱元璋下了决心,马上调徐达、常遇春、蓝玉大军,撤庐州之围,驰援洪都。

李善长又说了不同看法,他主张等打下庐州再兵发南昌,否则实在可惜了,日后重打庐州,又要费时费力。

“不,”朱元璋斩钉截铁地说,“我宁要洪都,不要庐州。如果因占一座庐州城而失了江西,那就得不偿失了。”

张子明说:“这我们就放心了,我们哪怕战至一兵一卒也不丢城,完好地交与主公。”

朱元璋让他火速返回南昌,告诉文正,小心守城,待朱元璋亲自统兵前去救援,江西不可失。

一切布置停当,朱元璋大步流星地来到郭宁莲卧房,说:“快睡觉,明天我要出征,会齐徐达他们去救南昌。”

郭宁莲说:“请你出去,我这不是兵营,我也不是你呼来喝去的侍卫。”

一见她抱着肩真的生气了,朱元璋反倒笑了:“对不起,我是急了。好吧,我叫云奇弄点夜宵来,你陪我喝一杯。”

“跟你吃夜宵太寒酸,不就一碗汤泡饭吗?”郭宁莲说。

“我是受穷受惯了,”朱元璋说,“也并不是觉得山珍海味不可口,总觉得能吃饱就很好。好,今天破例,云奇——”

云奇进来,问他要什么?

朱元璋让他关照厨房做一桌好饭菜来,还要酒。

云奇答应一声去了。

郭宁莲问:“这云奇是你什么表兄啊?”

朱元璋不假思索地说:“噢,两姨表兄。”

郭宁莲扑哧一声笑了。朱元璋问:“你笑什么?”

她说:“云奇说你们是姑表兄弟,你说是两姨兄弟,这是怎么回事?”

朱元璋尴尬地一笑,说:“反正表亲多的是,一表三千里,谁记得清?”

郭宁莲说:“一表三千里?马秀英也这么说,我看,云奇好像当过和尚。”

“何以见得?”朱元璋问。

郭宁莲说:“前天他陪我上鸡鸣寺许愿,他看见人家和尚念经,他也一串串念出声来。他是你在皇觉寺的和尚表哥吧?”她还从他头发间隙中看到了戒疤斑痕。

朱元璋说:“什么事也瞒不过你。行了,不要对别人说起了。”

郭宁莲问他这次援兵南昌,她去不去?

“你不去。”朱元璋说这是一场恶仗。陈友谅是来拼命的,连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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