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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归-第5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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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镇……时人别有寄托,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哪怕贩夫走卒,市井百姓,也概莫能外。俺们竟然和太子爷拉上干系了?俺们这是听太子爷号令行事么?去对付朝中那些奸邪之辈,对付那些喝俺们兵血,革退俺们名粮,轻贱俺们的禁军将主们?最后还能保住太子嫡位,让大宋去奸臣进正人,最后国泰民安?

直娘贼,怎么就落到俺们这些倒霉前军汉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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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汉子突然站起,忽忽直喘粗气,正是炉作银匠下手,前拱卫禁军军汉刘乙:“五哥,要俺们怎么做?将这件事情闹大,直闹到圣人面前?”

扑社扑手兼打手魏虎儿也起身,敞着多毛的胸膛,眼睛血红:“五哥,你说还有一场大富贵,又如何来?”

陈五婆一击掌:“简单!不要俺们杀官,也不要俺们造反。就拿出俺们军汉的本事,去萧言南门外别业鼓噪生事去!就鼓噪他伙同军将们拿克扣俺们拱卫禁军的名粮生利放债,还夺了现在禁军军汉的坐粜钱钞,狠狠闹入娘的一场!烧了直娘贼的宅子,宅子里面有什么,都是俺们弟兄的!一股脑儿抢直娘贼的干净,还怕这事不闹到圣人那里?谁也遮瞒不住,太子正好进言,将俺们拱卫禁军的事情都翻出来!囚攮的,八万人的名粮,就这样血口一张都吞吃干净,害得俺们在这汴梁艰难度日,这些年屈死了多少?就为了他们,也该豁出去闹一场!以前是没法子,现在有太子撑腰,为了多少弟兄,这条命豁出去又怎的?俺陈五婆就在今夜,大闹这么一场,哪位弟兄愿意跟着俺?”

说罢他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睛里面全是血丝,狠狠的扫视全场。

诸人在的目光逼视之下,神色各色各样,一时间却无人说话。

不知道是谁突然轻声问了一句:“五哥,这般鼓噪生事,没人来拿问罢?”

陈五婆冷笑一声:“要来拿问,这个时候常嗣昭早就该来逐散俺们了,还让俺闹出恁大阵仗?去鼓噪的是萧言,这南来子就是一条落水狗,还有谁来拘管?不知道有多少人,还就等着俺们闹这一场!”

第一人无话,又有一人发问:“五哥,这事情太大,说是太子在身后。可有什么凭证没有?”

陈五婆狠狠瞪他一眼:“太子何笨人,会将信物凭证交到俺们手上?俺们能为太子看中行事,就凭着的是这些不值钱的性命血气!你要无胆,自去便了,俺不强你。到时候俺们得功名富贵,你也不要再来求告,俺陈五婆就当没你这个弟兄!”

魏虎儿重重拍桌,放声大笑:“性命就卖给识家!萧言那里财货山积,抢入娘的一笔,俺一生都不愁什么了。难道一直这般苦挨不成?还说不得能得什么功名!五哥,俺跟你干了,今夜动手是不是?何时出发?”

刘乙也拍桌:“五哥,钱财俺是不想。只要今夜真能将拱卫禁军的事情闹到圣人面前!俺们几万弟兄,这些年过得屈。穷病而死在俺身边的,就不知道有多少了。就为他们,今夜俺也不能在旁边瞧着。俺跟着你!”

两人在自己一拨人中,都是颇有威信的。一言既出,自家弟兄都纷纷应和。加上陈五婆自家弟兄,整个村店顿时就轰响起来,人人大呼。恨不得马上就发动!

在场中人,酒都喝得实在不少。本来就热血朝上涌。一番好酒食款待,一场大富贵诱惑,再加上行事也为了吐这些年来所负冤屈。陈五婆更将方方面面前说到了。更有人带头应和,哪里还有不跟着跳起来的?在场中人,几乎全部呼啸起来,人人用力挥舞着拳头,只待陈五婆马上就带他们出发。

鼓噪之事,军中常见,又不是什么杀官造反。还对着的是一个圣人都准备治罪的南来之人,还要顾虑良多,摸摸胯下,那卵子还在不在?

陈五婆见火已经烧起来了,就准备分派人手,交待该注意的事情,趁热打铁,马上就出发了。

这个时候却有一人站起,土头土脑的也不甚起眼,当日在军中也不是什么出色人物,扬声道:“萧显谟是平燕功臣,一刀一枪为大宋出过力的。五哥说什么,俺不是很明白,也知道五哥不会害俺们弟兄。但是对这等人物鼓噪,落井下石,俺心里说不过。五哥,今日就不要算俺了罢。除了去萧显谟处,五哥哪怕是要带着俺们杀上哪个将主府上,来一个红刀子进白刀子出,招呼一声,俺要不去,天打雷劈。”

这个土头土脑,满脸沧桑的前军汉,慢慢说完这番话,拱拱手,就这样自顾自的去了。场中人都是一怔,定定的看着这前军汉背影。陈五婆挖空心思,就是想不起他叫什么名字了。

他下意识的回头望望,看向自己身边这些日多出的几名面生扈卫。那些扈卫也都看着那人背影,都微微动容。

陈五婆心中慨叹一声,自己今日将这些弟兄们鼓噪起来,到底是对是错?

萧显谟啊萧显谟,但愿你不要负了俺们这些可怜军汉。不然俺就是做了鬼,也绝不放过你!

他突然探身,抓起地上一个酒坛,高高举起,狠狠砸落。酒水四溅当中,陈五婆大呼:“这就走!去给俺们这些拱卫禁军讨个公道去!”

第二卷 汴梁误 第175章 霹雳(二)

石崇义的宅邸,就在东十字大街左近。

他石家是开国功臣之后,当日赏赐的宅邸,都在皇城左近。不象后来新起之家,随着汴梁城的扩大,宅邸都离皇城越来越远。就是蔡相宅邸,都不比他石家离皇城近。

祖上威风,到了石崇义这一辈本来是越来越不堪了。还有人曾经打过他石家宅邸的主意,拿出不多一笔钱钞就想将他的宅邸换走,让他还到靠近东门的一处所在去。多亏当日石崇义破了一大笔钱钞,走通了禁中的门路,才打消来人的意图。

不过被人这般盘算祖业,仍然是石崇义此生的奇耻大辱。

这也是这个面相憨厚的老胖子在朝局变化中拼命奔走,竭力想出人头地的动力之一。原来他并没有这个机会,现在抓住这个机会了,就无论如何不能放过!

既然靠近皇城,这宅邸就大不到哪里去。

现在宅邸当中,满满当当的都是人,外院塞不下,有些人还站到了仪门以外去。

对于禁军军将世家,一时间聚集这么多人,虽然临近皇城,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禁军将门世家,谁家中不占着上千甚或几千的军汉充役?或者在家中奔走,或者在别处经营产业。有个红白喜事,召来帮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现在石家不过召来了三四百军汉,还算是小场面。

在东十字大街呼哨一声,呼喊让军汉们各自归伍,各家产业,正店酒肆。茶坊瓦舍,赌坊扑社里面出来的军汉集结一下,只怕都有几千人之数了。

再说得难听一些,现在这些将门世家,勋戚之后。加上只能充役运营的军汉。就算是发给他们兵刃甲胄,也不见得有胆子有本事做出什么事情来。

现在这些军汉们匆匆从各处而来,少有人穿着军中袄裤,多是一番做各自营生的短打。有人吃过饭了有人却还肚子空着。闹闹嚷嚷的互相动问,将主突然召大家而来,到底是个什么事情。

石府宅邸之外,喧嚣声响成一片。更有小贩瞧着这里热闹,挑着担子来此处叫卖。肚子里面乏食的人买了吃食,蹲着就开始大嚼,一边吃一边抱怨:“今日过节,生意正是好的时候,油坊骡子都累倒了两匹。晚间结帐,卖油渣的钱少不得要分个七八十文。却巴巴的将俺们叫来,饭食钱不见一文,还要俺自家掏腰。将主将主,什么鸟将主!”

府中执事这个时候带着家人出来,扛着一捆捆的木棍门杠,见人就发一根。还有执事站在阶前招呼:“等会儿有一个算一个,到帐房那里领一贯足陌,将主对得住大家,到时候还要卖力才是!”

一听有一贯足陌到腰,还不是交钞。人人兴头都来了,这次石将主出手可大方!一众抱怨,全都不见了踪影,人人围着执事打听:“却要俺们去打谁?给小将主争风么?是谁在瓦子里头摧折了小将主的颜面?”

正在扰攘的时候,石行方坐的车子正赶回来。下车就看见自家宅邸面前烟尘斗乱,顿时就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近来和高忠武两个难兄难弟经常在外买醉,难得着家一次,省得看到自家兄弟那种趾高气昂的模样。这一回来就看到这一出,到底又出了什么事情?

看到石行方下车,认识他的军汉有几个就围了上来,涎着脸动问:“小将主,谁得罪你了?这次是为瓦子里哪个粉头?俺们定然为小将主出死力的…………小将主宽宽手,就全在里头了。小人们预先谢赏,谢赏!”

石行方糊里糊涂,笑骂道:“谢你祖奶奶的赏,俺要争也是争你妹子。你来拿着棍子是来打俺的?什么事情,俺先进去问问大人再说…………”

旁边还有军汉在冷言冷语,这是对石家内情知道多一些的:“现在他哪里还是小将主?和那南来子走得太近,早就失了欢心了。说不定这次是为石行周石二衙内出气,他是个喜欢在瓦子里头使气的…………俺们这次也卖卖气力,二衙内据说手面还算豪阔…………就算没赏钱,巴结上将来将主,还怕没好处?”

听到这番冷言冷语,石行方更觉愤懑,狠狠一跺脚,就走入了已然觉得有些陌生的自家宅邸当中。

此刻在宅邸之内,外院当中,满满当当的也站的都是人。总有两百人上下,人人也都操持着木棍门杠。石崇义站在外院门口阶前走来走去,不住向外而望,象是在等着什么人传来消息一般。

在他身边簇拥着几十条汉子,都是一身短打,扎束得利落。剽悍之气,却不是石家召来的那些军汉所能比的。有些人脸上手上,累累的都是伤疤,一看就知道是从厮杀场中滚出来的。这些人也未持兵刃,都是操着杆哨棒。面带讥诮的看着院中乱纷纷的军汉们,守在石崇义身边,不言不动。

几名府中执事仆役,抬着柳条筐出来,却是装着的才烙好的面饼。一名执事在那里招呼:“一人两张,带着当干粮,有备无患…………囚攮的,抢什么抢!”

这帮军汉有的还没吃饭,看到热腾腾的面饼过来,谁还管什么一人两张不两张,伸手就抓一大叠,犹自不够,还往怀里揣,也不怕油汪汪的面饼污了衣服。别人也不肯吃亏,跟着争夺,一下就打翻了框子,将那负责分发干粮的执事挤出去老远。

石崇义听见纷乱的声音,回头一看,顿时跺足大骂:“直娘贼,都是饿死鬼投胎么?本将府中,还怕管不起你们饭食?事情办妥帖了,山珍海味都是有份的。到时候本将在樊楼设宴慰劳你们,现在成什么个模样?”

可惜石崇义虽然人极精明,运营生意也有天分,使唤手下计算出入,积千累万,丝毫不爽,而且用钱财驱人也有一手。但是在约束军伍,使其令行禁止上却没什么本事了。呼喝两声,纷乱也不见得减少了多少。

他身边那个一直默然不语的何灌元随亲卫首领温豹臣冷笑一声,轻轻一挥手,一众从河东路回汴梁的何灌亲卫就冲入场中,哨棒乱打,不一会儿就打出个秩序出来,居然让这两百多军汉勉强排出个队伍来。手段其实也简单得很。不听话的就打,敢斗口还手的打得更凶,打趴下两个,其他人也就老实了。

石崇义满脸堆笑的朝着温豹臣拱手称谢,温豹臣却冷笑一声:“石将主,但愿俺们太尉的号令早些传来,再等下去,只怕将主召来的这些军汉自家就散了灶,最后还是得靠俺们出力——其实单凭俺们,也足够收拾那南来子了,却怕不是石将主到时候没了功劳?”

石崇义尴尬的笑笑,轻轻一招手。一名执事已经悄没声的上来,递上一个皮纸封,石崇义接过就很熟练的塞到温豹臣手里。温豹臣捏捏,皮纸封里面硬硬的,点点份量,就知道是金饼子。这一份礼可是很不轻。脸上总算是有了点笑模样:“既然如此,俺们尽力就是,总要让石将主召来的人马派上用场。”

石崇义也笑:“但凭温将主放手行事,俺一切都是竭力诩赞。”

他大声对着场中招呼:“何太尉身边军将,一人都先赍发十贯,俺门下军汉,本来许下的一贯赏钱不算,再加赏一贯!事情办妥,樊楼设宴慰劳之外,本将再奉上五千贯,由你们自分去。出力多者多得!贼娘的,只要能将何太尉和本将交待的差遣办好,钱钞本将有的是,只怕你们没气力搬走!”

重赏许下,人人欢呼,士气顿时就高昂了不少。

一番举动之下,石崇义也胖脸上满是汗,转头又朝门外望去,心中嘀咕:“何灌那里,怎么还没消息传来,难道隐相那一关过不去?按说隐相和那南来子也是对头,恨不得他早死才是…………”

这一转头,没看见何灌使者,却看见自家那个儿子走了进来。石崇义心中哎哟一声,不禁有些愧疚,近来怎么将他忘了?

对这个儿子,石崇义是有些内疚于心的。石行方长得像他,性格像他,一向是最得石崇义喜欢的儿子,家业也是准定要传给他的。偏偏因为将这个儿子送到萧言麾下效力,现在不得不生分,让自家这个儿子近来颇为郁郁,家中也声光大减,这个罪过却是替他背的。

石崇义本想冷一段时间后,再将他扶起来。石行舟那个轻狂性子,哪里可承家业?没想到近来忙,忘记和他交待一句,现在一定要离那南来子远得不能再远,最好也不要抛头露面,眼看得就是一场绝大风波又要席卷朝堂,以最终扳倒嘉王,旧党全面掌权为目标。可不要因为和那南来子的关系,为之牵连进去,那就糟了糕了。

当下石崇义就大喝一声:“孽障!又去了哪里?这些时日不闭门思过,却只情在外浮浪,真真要气死为父不成?快滚进去,这些时日,不许出门。哪条腿迈出门外,就打断哪条,打成废人,也不过就是养你一辈子!真真是个不成器的物事!”

石行方上前匆匆一礼行下来,起身动问道:“爹爹,这却是为何?”

石崇义还没答话,温豹臣就在旁边笑问:“石将主,来者何人?”

石崇义苦笑道:“是某那不成器的孩儿,镇日在外浮浪,倒让温将军看了笑话,着实惭愧。”

温豹臣打量石行方一眼,似笑非笑的道:“莫不就是石将主那个为南来子驱使的儿子?这个时候,还是谨慎些好,省得传递什么不该传出去的消息才是。不然在何太尉那里,也交待不过去,要不委屈一下石家衙内,暂时由俺们看顾一下可好?”

石崇义苦笑,知道少不得又得奉上一笔好处,当下凑过去在温豹臣耳边低低说了两句什么。温豹臣这才冷笑着退开。石崇义一扯石行方,拉着他就朝内院走,一边走一边低声交待:“却是先去看着那萧言,省得他私逃。要是北上和神武常胜军连成一气,到时候就是麻烦!你这些时日谨慎在宅中待着,一切有为父的便是。风头过去,你不还是你?难道我这家业,还能交给别人?不然九泉之下。我怎么向你娘交待?”

石行方眼睛一热,父亲看顾之意,丝毫未减。只不过有的时候钻营的心思太热切了一些。放在平日他就唯唯听命了,回到内院当中反正也少不了他的耍乐。美婢俏童,胡混个个把月问题不大。

不过看到老夫操劳的模样。他还是忍不住劝解了一句:“爹爹,你何苦如此?就是不凑上去,俺们也是汴梁城有数的富家翁,开国功臣之后,还怕什么?偏偏招惹那么多事情出来…………而且萧显谟岂是轻易能对付的?当初隐相如何?还不是在他手里重挫,现在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对这位萧显谟,儿子是佩服得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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