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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查1938-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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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回身来看,一步步选择都正确。只是这世界,完全不正确,所以才有了我们的阴差阳错。早知道你为党做事,我死活都要等你。但是如今,我们不做夫妻了,早都不做夫妻了,还是可以做同志。也可以做仇人,但是唯一不能做的,就是损害组织。你的缺点和优点,我都心知肚明,组织也非常清楚。所以让我来,化解你自己都难以控制的疯狂,这样你就能真正成为一个战士。实际我不适合来给你做联络员,但是控制你的疯狂,再没有比我合适的了。今天这个方式,很直接也很有效,我会向上报告,你不是真想损害组织。”

武伯英冷笑:“哼,你们是假夫妻,骗不了我。既然是夫妻,却为何要分开睡觉?”

“你别忘了,我们都是老师。为了不打扰对方休息,熬夜备课时就分开睡。你也做过老师,应该清楚这一点。你应该更清楚,你我再也回不到过去了。人肯天不肯,天肯人不肯,算是缘分尽了。我和他,也是缘分,虽然是组织安排,但我信这个缘分。”

“组织,组织!难道你抛弃我,组织纪律就不管吗?”武伯英勃然大怒,瞪眼竖发,一改温和虚弱的常态,咬牙切齿攥起拳头,举到耳边。沈兰咬紧下嘴唇看着他,似乎准备接受惩罚。武伯英恨恨地看了她片刻,硬生生收起拳头,突然转身,突然走了。沈兰被留在操场角落,孤单,悲切,执拗,和几个放学滞留在操场里嬉戏玩闹的半大孩子相比,反差大得有些滑稽,又滑稽得叫人心酸。

蒋宝珍推开办公室门,武伯英正坐在办公桌后看文件,窗子大开着,屋里有股好闻的淡淡烟味。他很正常,和徐亦觉电话里说的完全不一样,并没有心事重重。相反比平常热情,眼睛里闪着高兴,让座倒水。这让她颇为满意,这才是绅士应该的样子,坐下来直爽道:“我上午找过你一次,你不在,我交代徐亦觉,你一回来就告诉我。”

武伯英故意幽默:“又有捐款吗?”

蒋宝珍被逗得“扑哧”笑了:“捐你个大头鬼!”

“前晚的曲子你听到了吗?”武伯英坐近了些,伸头认真问,“专门给你拉的,觉得怎么样?”

蒋宝珍笑着故意不承认:“没听到,你能拉个什么好,和木匠扯锯一样。”

武伯英摇头微笑,此话表明她不但听了而且倾心。

蒋宝珍正色道:“本来我上午就走了,去华清池避暑。见你这几天愁眉不展的,觉着该去散散心。问你想不想去,你又不在,耽搁我到现在,都没出发。”

武伯英点头致谢,她假借埋怨发出邀请,也是直率。“我这几天烦心的,就是查案查出个洪老五,事关重大,却失踪了。把这事交给了侦缉大队的师应山,想着他轻车熟路,能手到擒来,却没有回音。恐怕不能跟你去了,因着洪老五应该去散心,也因着洪老五不能去散心。”

蒋宝珍见他婉拒,索性直率到底,没有强迫也没有作罢,起身到办公桌边,拿起电话要了侦缉大队师应山办公室。师应山听是个女声,语气中带着厌烦,在那边打官腔。

蒋宝珍自报家门:“我是蒋宝珍。”

师应山赶紧收敛:“侄小姐好。”

“武伯英让你查的那个洪老五,有头绪了没有?”

“还没有,他藏起来了,很难找。”

“那就把手头所有案子都停下来,先抓洪老五为要。我再给你三天时间,如果还没结果,那就说明你无能。那你干脆让贤,叫更有能力的人来当大队长,不成就把侦缉队解散重新组建。现在快一点钟了,给你个便宜,按一点钟算。三天后这个时间,再抓不到洪老五,影响了大事,我刚才的话,一定说到办到。”

师应山不知是真答应还是假敷衍,连连称是。

武伯英没办法也没借口,她越俎代庖解决了事情,只好跟着下楼。路过徐亦觉门口,武伯英让他捎话,罗子春回来就去一马路开车。徐亦觉一脸怪笑看着他俩,对这等男女暧昧之事,假意高兴。蒋宝珍一直对徐亦觉没有好感,虽然也接触,全没好态度。她站在门口不进来,更连徐亦觉看都不看一眼。

二人到达华清池,那里的人还正吃午饭,他们不按城里的时点,而按当地农村的规矩。刚好武、蒋也未吃饭,接待官赶紧加菜布饭,伺候他们填饱肚子。华清池唐时是皇家行宫,后来是官家行馆,如今成了招待所,也一直未开放给社会。来避暑游玩的官员很多,今天礼拜一倒是少些,刚好清静。自从蒋介石在五间厅蒙难以来,那里就成了禁区,据说带弹孔的窗玻璃还保存着,但谁也没见过。饭后略微休息,二人决定先登骊山后泡温泉,先泡温泉身体困乏只适合睡觉,所谓侍儿扶起娇无力的便是。秦岭是平原突起雄奇高山,没有过渡没有准备,若论山脚到山顶的绝对高度,主峰太白山在内地可以数一数二,所谓太白积雪六月天。山势伴随整个关中平原,平原没山即没,称为秦岭尤为恰当,奇峰险峻,高山并肩,所谓华岳仙掌入云端。秦岭东西横亘,中部突然伸出一条支脉,深入关中平原,犹如一匹骊马冲破约束,去到渭河畔饮水,所谓骊山晚照光明显。

登山之路,免不得经过虎斑石,后面的石峡正是蒋介石被俘地点。四通八达的山路使其成为开放空间,难以禁绝游人。武伯英去年春天来过,和西北公学的旧好春游,还专意看了蒋介石藏身的岩缝。想不到自己截获吴卫华的一份情报,助燃了西安事变,居然将国家领袖逼得如丧家之犬躲入山缝求生。他看完之后,觉得中毒很值得。蒋宝珍坐在虎斑石歇脚,擦了额头香汗,又把手帕递给他。武伯英接过拿在手里,不好意思使用。蒋宝珍盯着他的侧脸看了片刻,自己先笑了。

武伯英奇怪:“你笑什么?”

“没想到今天,我和一个男人会坐在这里,这个男人居然是你这样的。”

武伯英不知这是夸赞还是奚落,嗤着脸没有答腔。

蒋宝珍突然饶有兴致地问:“总裁藏身的石头缝,是在这附近吧?”

武伯英朝周围看看,神秘地朝右后方努嘴:“就在那边。”

“真的?”蒋宝珍特别兴奋,从石上跳起来,赶紧跑过去瞧新鲜。

隔了一会儿,蒋宝珍脆声笑着,从岩缝那边走了回来。走到正在抽烟的武伯英身后,推推他的肩膀,把手搭在他肩上,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呵呵,我还以为是什么样的石头缝,原来是这样。也难为蒋总裁,那么大年龄还能上得去,嘿嘿,看来真是逼急了。什么总裁蒙难的石峡,简直就是一个屁股缝,从里边出来,重生了一遍,怪不得开始抗日了,哈哈!”

武伯英不觉得可笑,没有应和她取笑领袖之话,想起自己当时经历的凶险,确实没有滑稽的地方。

蒋宝珍有些假怒:“真没劲头,我这样的人,用他总裁那样的人,逗你这样的人,也不知道笑笑,真是不痛快。”

武伯英苦笑:“这世上已经没有痛快的事了。”

蒋宝珍讥笑:“自己不痛快,还说没有痛快的事。”

二人沿着主路,越过数个次级峰峦,再也没歇过,一口气直上到骊山最高峰的烽火台。武伯英特别佩服蒋宝珍,自己都有些吃不消,可她咬牙卖力,鬓角被汗浸透贴在脸上,没有歇息的意思。这个女子有坚强的意志,武伯英竭力迈动不太灵便的腿脚,根本不能提歇息的建议。明艳的太阳,被南来的大片云彩遮盖,云朵越聚越多,颜色逐渐变深。登上烽火台时,四面天空已经被乌云笼罩,夏天是小孩脸,说变就变,突然就从晴好转为雨前。这种变化在山中越发剧烈,已经开始起风,带着潮湿的雨汽,凉飕飕吹拂汗液,冷冰冰的感觉。风里夹着浓重的泥土腥味,应该有冰雹在山中落下融化,不然不能这么冰凉,让人起些鸡皮疙瘩。雨到底会不会降临不得而知,有可能被刮来也有可能被刮走,若有一定就是暴雨。

骊山烽火台遗址,就是褒姒烽火戏诸侯之地,还有残留的城基。两人顶着风头站立,吹得说话都听不太清。蒋宝珍感觉他今日比平素积极了很多,都有些殷勤的意味。却不知他刚遭受了打击,既有补偿蒋宝珍又有报复沈兰的意思。武伯英犯了学究气,总想把所知告诉别人,不管知否亦不管乐否。“这个烽火台,褒姒戏过诸侯,李隆基和杨玉环也登过。明皇在这里还开了贵妃一个玩笑,说汉皇怕风将骨瘦如柴的赵飞燕吹走,造了避风台供她居住。传说赵飞燕,可以在荷花莲蓬间跳舞,真能吹走的。唐明皇说杨贵妃,像爱卿这样身材,任是再大的风,也吹不走的,贵妃很不高兴。”

蒋宝珍把头发解开,任风飘扬:“我很高兴。”

山雨欲来,骊山顶上空无一人,风强之时,就吹风采气,风弱之时,就交谈说话。蒋宝珍对他的过去很感兴趣,带着女孩子对心仪之人的特有好奇,问这问那。武伯英有所不言,也无所不言,都坦诚说出来。蒋宝珍边问边听,边听边问,更了解了他,神情中带着惋惜,也带着不可思议。“我知道你是信孔孟的,吾日三省吾身,能够时常反观。这是好事,也是你的过人之处,但是如果每次反观都成为负担,却是坏事。我为什么要约你出来游玩,就是发现你精神负担很重,需要开解,需要放松。不要说你不需要开解,不需要放松,尽管你的承受能力很强,但是每人承受能力都有个限度,你超过常人,却也不是神人。我只想提醒你,如果你只回忆过去,就会怠慢现在,而且毁了未来。现在和未来,又成为了过去让你回忆,如果周而复始,你就完了。你是个敏感细腻的人,比那些只想现在简单处理的人出色,也更容易走火入魔。”

武伯英听愣了,神情疑惑,似乎不相信这些话出自蒋宝珍。

蒋宝珍知道他想什么:“是不是觉得,我和你想的有些不同?”

武伯英苦笑摇头,又尴尬点头。

蒋宝珍带着点得意,带着点爱意:“不要看不起女人,看来沈兰让你吃的苦头还不够,多吃几次,你就明白了。”

又是一股大风刮来,二人停了片刻,回味刚才的话语。

武伯英有些诘难的意思:“怪不得你到现在,也没遇到可嫁之人,你对男人看得太透了,所以没有一个能看得上眼的。”

蒋宝珍不怕高傲,更高傲地说:“追求我的人很多,却没有一个看得上的。”

“实际很多人,也没看上你。”

蒋宝珍刚想发怒,突然明白他所指向:“是的,他们看中的,是我父亲的财富,是我叔叔的权势,或者还有我的美貌。”

“除了这些,你还要什么,你还不满足?”

“我要爱,真正的爱,爱我心的心,而不是爱我人的人。”

蒋宝珍这么露骨,武伯英不好说什么。蒋宝珍说了过头话,也不好再说什么。她又玩弄起头发,双手捋顺,又扒散开来。原本到烽火台看夕阳,愿景不可能实现了,已有零星雨滴落下,贴在露出的皮肤上,冰凉沁骨。武伯英提议下山,蒋宝珍不愿,还有话没有说完,也是最重要的话。

“你不觉得追查宣侠父失踪,本身就是应景吗?”

“也许是,我却必须认真来查。”

“你为什么盯住我叔叔不放?”

“不是我盯着他不放,而是暂时没有可盯之人。”

“流氓哲学,哪有这样的道理?”

武伯英又提起那个说法:“实际我盯你叔父,正是为了洗脱他。他不明白,我也不能明讲。今天讲给你,传到他耳中,希望能明白我的真意。”

蒋宝珍若有所思:“你错了,绝对不是他。宣侠父失踪那晚,我见过他,在公馆和我们共进晚餐。没有人在害人之前还大喊大叫,如果叔父真要裁处他,绝不会这样明目张胆,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正是有人利用他邀请宣侠父吃饭,下手做了此事,嫁祸于他,这是明摆的事实。”

武伯英非常惊讶:“经你一说,看着就是事实,但只有晚餐是事实。可晚餐后,宣侠父去了哪里,和谁在一起,都无法证明。嫁祸之人,绝不会在宵禁之前动手,街上人多眼杂,自身都隐藏不了,更别想嫁祸了。我知道你叔父有写日记的习惯,你在书房偷看禁书时,如果能偷看到那天的日记,就能真正洗脱他。”

蒋宝珍冷笑:“我不知宣侠父的饭后行踪,却也不会替你去偷看日记!”

武伯英也冷笑:“气壮如牛,胆小如鼠。”

蒋宝珍不中激将法,强忍着没有针锋相对。突然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就像巨剑劈开了乌云,从天顶连到山顶,把群峰照得一片惨白。接着霹雳就在头顶爆炸,因为地势高,电荷使人汗毛倒竖了一下。武伯英赶紧拉了她一把,进了炼丹炉后的小房,后脚刚踏进门洞,豆大的雨滴就落了下来。“在故地谈古人,就像雨天说鬼,那些人气熏意浓,千年不散。一说他们,天就有了变化,你看闪电都来了。”

蒋宝珍见他像吓唬小姑娘,越发有些不高兴,明明是山顶先雨,非要说阴魂不散。她一生气就非要还回去,小屋内光线本来黯淡,乌云一罩黑得如同夜晚。暴雨一落,再不会有人登顶了,她借着再次闪电,用自己最猛烈也是他最害怕的东西反击,张臂抱住了他,就像恐惧雷电的小姑娘。武伯英被她抱住身腹头贴前胸,弄得手足无措。想从上向下抱她后背,却又觉不妥,只好半举着双手,身子僵挺着任她搂抱。蒋宝珍见他没有亲热回应,有些生气地伸嘴过来,带着狠声道:“你不是嫌不痛快吗?我今天,就给你个痛快的。”

武伯英触电似的闪开,力量很大,蒋宝珍抓不住,还好屋中黑暗,要不然他脸上羞愧、害怕、惊吓的表情凑在一起,肌肉又不灵便,真是丑陋。

蒋宝珍冷笑一声:“给你痛快你不要,还说不痛快,我走了!”

武伯英被击中了弱点:“我扶你下去。”

蒋宝珍又是一声冷笑:“我回浙江,你也扶吗?”

“这……”武伯英知是笑话,装作错愕。

“气壮如牛,胆小如鼠!”蒋宝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反击完一步跨出小屋钻入雨幕。不管自己是否轻浮冒失,索吻遭拒的侮辱,怎能承受。她朝山下轻盈走去,犹如蜻蜓点水,轻巧飘逸。武伯英赶紧追了出来,因为腿脚不灵便,不时摔跤趔趄。有时候一个屁股蹲,也省了迈步子,干脆坐在浮泥上滑到下一级台地。

武伯英一觉睡到十六号的天光大亮,听着雨打树叶的声音,睡得特别香甜。昨晚华清池接待官安排得无微不至,干衣热汤,饱饭佳肴。记得上次在华清池歇息,是觐见蒋委员长那次,他如今成了总裁,自己又成了专员。物是人非,人是心非,变化无处不在。起床时侍者已经把衣服洗净烘干,放在外间沙发上。他穿戴停当出来,蒋宝珍早已经醒了,坐在门厅里喝热茶,等他吃早餐。蒋宝珍也穿回了来时的衣裳,没有了昨天淋雨的狼狈,却也没有了凹凸有致。但这身衣裳,还是引起了武伯英遐想,吃早餐时不由自主,目光就停在了她胸部。

蒋宝珍表面不高兴,心中却充满胜利喜悦,故意揶揄问:“怎么,后悔了,你敢,有这胆吗?”

武伯英只好尴尬苦笑,无话可答。

蒋宝珍说话带着鼻音,明显有些感冒的迹象,听说昨晚还发了轻烧。她本打算在华清池住三五天的,既生病又下雨,就没了心情。她主动提出回西安,武伯英牵挂着宣案,牵挂着搜捕洪富娃,欣然答应。吃完早饭,收拾回城,蒋宝珍在车上没多说话,不时用手绢捏鼻子,有司机在武伯英也不多言语。这次相携郊游,说成功也不成功,说愉快也不愉快,就像突至的大雨,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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