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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群-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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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单位顺序跑步退场。从节奏、力度、间隔等方面观察,简直酷似进场。苏子昂太满意了,部队操练在结尾时还能有开头时的活力。证明他赢得了他们的响应,他被官兵们接受了。他能把默默服从的一群人,鼓舞到超常水准。

苏子昂望着被解放鞋踏黑的跑道,上面蒸发橡胶的苦涩气味,他一直望到尽头。不禁喟叹:中国的士兵具备世界一流的忍耐力。假如事情太容易,团长也当得没意思啦……他跳进吉普车,该去对付那位死者了。一个死者往往比一个活的团更难对付。

37

第七章

37.刘华峰像一团迷雾

师医院门诊部前停靠了六部小车,有师长的“尼桑”,政委的“蓝鸟”,其余是师机关和炮团的“北京”吉普。有知情者看到了,会以为里头下榻一位高级首长。苏子昂驾车赶到,心想这挺像个示威。小车到达的数量,可以确定这个事故的等级。他是最后一个抵达的直接责任者,他必须说明:为什么有人死亡之后他还在操场延误这么久?为什么他的领导早到了而他迟迟不到?……一个人死了,使得许多事情耐人寻味了。苏子昂把小车驶到一处树荫下停住,不想让车子被日光曝晒。可是他看见,所有小车都笔直地停在日光下,他只好重新启动,把车子开进它们的行列尾部。走入门廊时,他已决定,不主动解释迟误原因,因为解释本身就让人生疑。他不能指望别人也跟他一样把操场看得比这里重要。

“哎呀呀,你怎么才来?”周兴春在走廊拐角拦住他,凝重之色堆在脸上,嘴唇像个伤口那样颤动,“我们的人停止呼吸时,师里刘政委在手术台上,而你我都不在。”

“他怎么到得那么及时?”

周兴春摇头苦笑,表示不知其中原因:“关键是,师首长到了而我们还没到。”

“所以他才能当首长嘛。”苏子昂叹息。

“现在不是幽默的时候。我问你,你对整事件有个总体估价了吗?”

苏子昂点点头。

“有把握找出几条积极因素吗?”

苏子昂再度点头。

“好,他们在等你呢。你的每一句话都代表我,代表整个团党委。”周兴春做了个急切有力的手势,“明白吗?”

苏子昂在一瞬间感动了,同时更深刻地领略到周兴春的质量。危机当头,他们军政一把手都必须彻底地信任对方支持对方,用一个声音对上面说话,这样才可能把灾难限制在最小范围内。如果相互推诿责任,上面肯定乘虚而入,发现更多的问题,那就没完没了啦。最终谁也脱不掉干系。苏子昂由此断定:周兴春老兄,在顺利时很难说是否会跟自己一条心,但是在困难时肯定是靠得住的家伙。

刘华峰推开弹簧门,露半边身子,冷漠地说:“你们不必统一口径啦,有话进来讲嘛。”

苏子昂、周兴春快步过去,推门前苏子昂忽然贴近周兴春,轻声问:“死者叫什么名字?”

周兴春满面绝望,对着苏子昂耳朵咬牙切齿地小声道:“你他妈的叫王小平,17岁,四营十连炮手,入伍两个月,在家是团员,江西吉安市人……”

不待周兴春介绍完,苏子昂已推门进去了,朝刘华峰敬礼。刘华峰坐着没动,罕见地吸着烟,脸上毫无表情。从吸烟时的动作看,他显然是有十数年吸烟史后又戒掉的人。“谈谈当时现场情况吧。”他说。

苏子昂如实汇报了上午训练情况,着得谈了官兵的精神面貌和集中训练的高效率。刘华峰一次也没打断,好像听一次重复的汇报。听完,他转向周兴春:“你有什么补充吗?”

“没有。集中训练是团党委一致决定的。”

刘华峰又转向苏子昂:“这么说,王小平同志死亡之前,已经有五个人因体力不支昏倒过,对不对?”

“对。”苏子昂暗暗惊道;问得真厉害。

“王小平出事后,你仍然没有调整训练强度。对不对?”

“对。”苏子昂看见周兴春脸上又有了绝望表情。

“有一点你处理得不错,就是没有让消息当场扩散出去,你们还有时间。”

苏子昂听出意思了,“有一点”不错,即是表明其余者是错的。他沉声道:“全团初次训练,一千一百多人中昏倒五人,这比例并不大。步兵分队队列训练,一个连队在一上午经常昏倒两至三人。我们五人当中,四人是新兵,老兵只有一个。我们认为这个训练强度还是合适的,要坚持住。一死人就收,全年训练都会提心吊胆,会把干部威望士兵士气打掉不少。”

刘华峰疲乏地道:“我没说要收,这是一;就算收一收,也末必会打掉什么威望和士气,这是二;第三,收和放不一样,一旦放开,你想收就能收得住么?”他说话清晰缓慢,保持着让人记录的速度。这时他停顿一会,略微抬起左手指间的烟卷,仿佛自语,“我这支烟抽起来,不晓得能不能戒掉喽。唉,五年不抽了。”

场内人们一概悲哀地沉默着。

“师里尊重你们团党委的决策,包括决策的背景。至于它合适不合适,要看实践。第一天实践的结果,死了一个人。叫我怎么往上面报?”刘华峰用手势阻止苏子昂插话,继续说,“今年1月12日,军区行政管理工作会议,突出精神是防事故,特别是恶性事故。宋副司令员点了三个师的名,坦克六师师长在会场站了七分半钟不敢坐下,气氛空前严肃。2月中旬,军区破天荒召开了一次事故总结现场会,把过去的一些绝密材料、实物都拿出来了。目的,就是让各级领导震动。3月初开始,集团军四次发文,两次通报,一次普遍检查,大抓事故落实措施,要求各级班子走下去,全军区几十万部队,没死过一个人,没丢过一支枪,成效显著。”刘华峰起身,声音也大了,完全是从更高的角度鸟瞰全局。“你们知道上面需要什么吗?我看,他们正需要一个不落实的典型,正需要一根棍子,敲一敲开始松懈的局面。好嘛,我们正好给人家逮上了。”

“他死的时机不对。”苏子昂生涩地说,“在最不该死的时候死了。”言罢,便察觉这句话是典型的刘华峰语言,不知怎么竟会从自己口里漏出。也许是刘华峰思维方法太有魅力了,使人不由自主地跟随他的逻辑。面对刘华峰就像面对一片浩大的迷雾,难以揣测其重心位置。苏子昂把原先准备好的话大部分放弃掉——那些话本是一个团长说给师政委听的,可现在站在面前的几乎是一个大军区领导,他能说些什么呢?每句话都像登山运动。

“王小平体质这么差,走着走着就走死了,会不会有什么病?”苏子昂说。

周兴春道:“政委已经估计到了,交待医院立刻做尸体检查。这是个后门兵,入伍时体检手续恐怕也不可靠,政委也批示了,让师里立刻和王小平家乡军分区联系,请他们协助调查一下他的既往病史。”

苏子昂透口气。当然了,刘华峰会固执地沉着地守在这里,等候结论。

周兴春对刘华峰说:“我去看看他们完了没有。要是时间长,政委还是先找个地方休息吧。”

“看看可以,但不要催他们。”

周兴春鼓励地朝苏子昂丢个眼神,出动了。屋里只剩刘华峰和苏子昂两人。苏子昂印象中,除了开师党委会,师长是很少和刘华峰坐到一块的。不过,这两独立性极强的军政主管,对下面却一致强调军政团结党委核心等等。刘华峰笑了笑,换了种谈心的口吻:“老苏啊,死了个人,不要因此背包袱哦。”

“我运气不好。作为一个军人,我觉得我什么都不缺,就是缺运气。”

“哈哈哈,言重喽,来日方长嘛。我们不会因此事给你定下一个框框。再有哩,也不要自己给自己安个框框。”

“政委讲的这三个框框,讲得透彻。”

“打个比方:一个同志刚刚上任,部队就出了事,表面看,帐应该记在这个同志名下,实际上,事故原因也许在前任就埋藏下来了,只是后来才暴露。再比如,一个同志在任几年,政绩平平,别人接任以后,轻而易举地把工作搞上去了。表面看,功劳应该记在责任领导名下,实际上,基础还是前任留下的,只是没来得及收获罢喽。所以,看问题要有历史眼光,要瞻前顾后。既然复杂不可避免,我们就不怕复杂。”

“今天这个事,我负全部责任。”

“等医院检查完了再说吧。我想,总会有个一、二、三吧,得失功过,不会煮成一锅烂粥。你到任一个月经来,我听到的反映还不错。我拿不准这是你给部队的新鲜感还是你确有名堂。所以,我不准备多干预,唔,百分之百的支持!实话说了吧,我准备你出几个事,干工作不出事叫人怎么干?”

苏子昂意外了,随之惶惑,感动。连刘华峰那僵硬的坐姿也在他眼内变得极有深意,他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他小心地控制住胸中感恩情绪,模仿一般部下在此时就该说的话:“政委您太了解我啦,我、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他本想多说点,又觉得差不多够啦。“即使辜负也不要紧,我被人辜负岂止一两次。”刘华峰淡然一瞥。同时聆听走廊里急促的脚步声。

真了不起!苏子昂暗中惊叹:锋利得够够的了,还能够分心注意到外头动静。姚力军讲的对,在部队里能爬到师一级,没一个是草包。连姚力军也不是,只不过有时装扮成草包罢了。

弹簧门啌地飞开,室内扇起一股风,搁在茶几上的茶杯盖子,被刮得咕噜噜转。周兴春器宇轩昂地进来,笑着叫:“没事啦。事故不成立。”

刘华峰伸手捺住那只转动的杯盖,半偏脸,似看非看地扫了周兴春一眼。只这一眼,立刻使周兴春全身缩小,恢复到以前平稳庄重的样儿。他靠前两步,一字一句地报告:“初步结论出来了,他患有先天性心肌不全,病名叫个什么什么……反正绝对不符合当兵条件,军医讲,即使在正常生活环境里,也难活到30岁。说报销就报销了。军医还讲,多亏他没结婚,否则新婚之夜在床上就报销了,嘿嘿嘿。这种体格,也敢往部队送,他爹妈不是明摆着讹我们的抚恤金吗?”

“说话注意。尸检是谁做的?”

“院长亲自做的。”

“叫他填表,签字!另外,今晚6点以前,请地方医院来两位大夫,再协助复查一下,务必搞确实。这种事,光我们军队一头说了不够,驻地医院也下结论。8点以前,事件经过,处理意见,病理检查报告单,全部送到师政治部值班室。师里要连夜上报的。你们很幸运,事故不成立,但是教训要吸取。比方说,新兵到达后,你们的体格复查就有漏洞嘛。”

“是,履行一下常规手续就算了,否则这个兵该退回去。”

“遗体火化。开追悼会。派专人送遗物去他家里,抚恤金按标准,一个不多给,这是原则。但你们考虑,可否以慰问家属的方式别外开支一下?”刘华峰伸出一个手势,停定在半空,仿佛要捉取飞翔的小虫。这是他说话说到半道上、斟酌下头词句的习惯。在手势落回来之前,别人不敢惊动。

“记一个功吧。”刘华峰结束手势。

苏子昂愕然不语。周兴春干脆地道:“记一个!”

“你们考虑吗。总之,要把这件事转化为鼓舞士气的事,化悲痛为力量的事。”

苏子昂、周兴春把刘华峰送出医院,目送他坐进“蓝鸟”绝尘而去。两人大大地透了口气。

周兴春原地跺足叫唤:“开什么追悼会呀!完全悲痛不起来嘛。叫我在会上说什么?”

苏子昂恨声道:“记什么功啊,老兄真是紧跟。”

“一个塑料皮加一颗章嘛。人都死了,你还不舍得给家属个安慰。再说,人家死在操练场上。”

“不是场上,是场下。妈的,今晚到你宿舍喝酒。哼,心肌缺损救了咱们的命!窝囊!平生罕见的窝囊。”

“歇歇吧你,疯了一天啦。”

“不白喝你的。‘化悲痛为力量’的事,我已经有考虑了,善后统统交给我。”

“好,我给你摇旗呐喊。要知道,呐喊也挺累人的。”周兴春叹气,“喊得好,快如刀;喊得糟,三军倒。”

两人憋了许久,此该放心大胆地揶揄。苏子昂忽然发现“尼桑”不见了,不知何时开走的。“师长呢,你见到没有?”

“来过,又走啦。他和政委蛮默契的……”周兴春异样地微笑。

38

第七章

38.在背后大喝一声

第二天上午8时,飞机场跑道中央的发令台重新装点完毕。上头扯开来一道横幅,黑底白字:王小平同志追悼会暨开训誓师大会。旁边摆几草草扎制成的松枝圈儿,略有点花圈的意思。跑道东南西北四角,布上了四个身高一米八十的哨兵,佩挂冲锋枪,按命令戴上钢盔,面孔着重显示宪兵的表情。王小平同志的遗像,用两根铁丝悬挂在横幅下面,大小如一块竖着的胸环靶,风吹来,它便告别似的晃一晃。昨天夜里,电影组的同志为制作这幅遗像伤老了精神。由于王小平不是大人物,生前也没留存几张遗照,他们只好从王小平档案里揭下一张二寸标准照,由经常制作幻灯片的小李,在照片上打上密密方格,再把方格网放大到一块硬板上,开笔描绘。王小平同声按比例扩大了一百多倍,他参军时拍照的第一张像片,也成了他这辈子最后一张。由于时间仓促,遗像上的铅笔方格网来不及擦净,好在笔痕轻细,站远些便看不出。电影组长还解释:“不敢乱擦呀,一擦连炭笔画也擦掉啦。”遗像上缠绕着一束黑纱,黑得墨气沉沉,不够亮。它是将蚊帐纱剪开来用墨汁染成的。虽然不够亮,但是黑得纯朴扎实。只要不下雨,就不会出乱子。苏子昂担心自己左臂的黑纱也是染的,看一眼才释然,它是从旧公文包上铰下的黑塑料皮。苏子昂到后头看看还有什么其它毛病。他发现那遗像先前是某乡长政府赠送的大匾,背面变成了正面,画上了遗像。而正面的猛虎啸天图还在,冲着后场。虽然有点毛病但封闭得可以,也就罢了。

发令台兼灵台安置在两辆解放牌卡车上,两车并拢,放下档板,再用白布把周边一蒙,气氛就出来了。再者,说撤就能撤,三分钟足够。这点也很重要,试想:全团官兵庄严一阵之后,收台时把台面弄得东倒西歪,岂不把效果全歪掉了么?

会场布置体现出军人办事风格:迅速、灵活、简便。

周兴春昨夜为派人去王小平家乡的事熬了大半宿,起身晚了,开场前几分钟才赶到。他眼晕黑着,军装下摆残留合衣而卧的折痕,一边走一连对身边人道::“哀乐找到没有?找到了,试听一下没有?”

周兴春前后检查一遍。目视,手摸,脚后跟敲敲车身,鼻腔也一抽一抽的。这里一切虽然以苏子昂为主布置,他照样详察不懈。末了,走到苏子昂身旁:“整个构思不错,场面开阔,有气魄,老兄你死后,也不定有这种场面。”

“我死时绝对不开追悼会,烧掉就算。”

“由不得你噢。”周兴春拍口袋,“死也得照规定死。”

“有什么问题吗?我是导演,你是监督。”

“总的还可以。就是这个会标:‘追悼会暨开训誓师大会’有点不协调。这两件事怎么能搁到一块布上呢?念着也不顺。”

“不错。是有毛病。但我左思右想,还是这个提法有劲。你想,你是政委,当然觉得不顺。战士们谁管顺不顺,抬头一看,追悼会誓师会,当头一个震动!这才是你们需要的效果。”

周兴春思索着:“唔,妙解。老兄善于打乱仗。从战士角度看问题,确实多个缝缝儿。大概,这和你常说的从敌人角度看我们,有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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