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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的枪-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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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师长硬是看中仲磊石?”

“如果仅让他在民间打打猎,就太可惜了,他要是加入军队,肯定会了不得!”

黄志棋:“我努力找找,努力找找!但是,我不能打保镖,此人是个怪,比犟牛还要倔,怕是难如师长的愿!”

张拓朴走到黄志棋面前,右手扶住他的左肩,并用力压压他的肩膀:“你也别把他吹到天上,刘高飞两根金条,不就收买了他?”

“好、好!鄙人一定想办法找到他!”

黄志棋从师部出来,就急急回到家里。此时,老婆何沁莲还在堂屋里等他,正在着急。

“谷香呢?让她出来一下。”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谷香被仲磊石拽跑了!”何沁莲埋怨道。

“啊?仲磊石来过?”

“我怎么也拦不住他,谷香也想跟他走。”

黄志棋看看天色,外面已经漆黑一片。但是,黄志棋还是决定上风荷洞去会仲磊石,他担心仲磊石干出失去理智的事,搞出什么乱子。他知道,仲磊石没有去处,他那个叔伯的兄弟仲正方虽说有家有业,但是家业来源不是正道,仲磊石一百个瞧不起他,仲磊石决不会到他家里去,唯一的,就是风荷洞藏身。

何沁莲死活不同意黄志棋上山。“你这把年龄了,摔着了怎么办?”

“你不知道,我无论如何要找到仲磊石,让他到张师长面前跟那个一时糊涂的刘森一副团长求情,那个张师长要求刘森一自杀。只有两天时间。”

“啊?北伐军把这事看得这么严重!”

黄志棋连连叹:“这就是支军队,就是支军队,好军队!”

何沁莲还是不放心老伴:“还有两天时间,赶明天天亮了上山吧?”

“放心,我在风荷塘镇生活了几十载,这山系哪里长根草,哪里有块绊脚石,我都一清二楚,别说我还有双眼睛,就是瞎子,我也能平安摸到风荷洞。”说罢,不顾老伴拉扯,一把甩开她,埋进夜色之中。

黄志棋在山路上摸摸爬爬,一个小时后,终于摸到了风荷洞口。蹲下身,侧耳细听,里面没有任何动静。黄志棋问:“洞里有人吗?小仲子,谷香,你们两个在洞里吗?”

没有人回答。

黄志棋说:“我知道,你们两个肯定在洞里,你们应一声,我有话对你们两个讲!”

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黄志棋摸着一块凸出的石头坐下,继续说:“小仲子,我知道,你心里极其难受!但是,北伐军不同于军阀军队,北伐军的张师长听说了这事后,已经决定枪毙那个副团长,以惩效尤!你先应我一声,我再跟你说说怎么办吧!”

依然死一般的寂静。

黄志棋:“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恨着军队,你的爹娘,还有你娘怀着的未出生的你的弟弟(或是妹妹),都是被军队的人杀死的。所以你从来视军队不是好人!这一次,军队的人又把你的小娘子给害了,你肯定不会就此罢休,必报仇雪恨无疑!这一点,我都不持怀疑并跟那个张师长讲了。那个张师长听说这事后非常气愤,他是怎么教训那个副团长的,我听得一字不漏。我想,这支军队跟以往驻扎或是路过风荷塘镇的军队完全不一样,他们真是替老百姓着想呢?我们就不要太为难他们了。好不好?你应我一声,我跟你再细细说说理儿。你听不听得进都不重要,行不?”

黄志棋再侧耳细听,等着有人回应。

“你不应?那好,我就这样说吧。你听不听,我还是那句话,都不重要,等我说完后,我就下山。你要是想好了,明天早晨就叫谷香告诉我一声。”

黄志棋再停了停,希望仲磊石应答。

莫非洞里本没有人,仲磊石逃到别处去了?

“好吧,你们不肯回答我,那,我就进来了!”黄志棋出门时就带了一根松油火把,一直没有点燃是不想让北伐军发现什么。风荷塘镇的老百姓夜间出行,有的提马灯,有的举松油火把,夜间有些光火来来去去是很正常的。但是,打起仗来,老百姓夜间一般都不会出远门,一旦举着光火出门往往会引起那些当兵的盘问来盘问去,多一些麻烦,所以干脆守在家里为好。黄志棋对山路很熟悉,攀爬到风荷洞口都没有用火把,免得北伐军的明枪暗哨看见火光把他当成什么不良的人纠缠。现在,为了搞清楚仲磊石跟谷香究竟是不是在洞里,他决定点燃松油火把。

黄志棋摸着往洞里进了一点,免得光亮映到洞外,然后擦燃火柴,点亮松油火把。借着光亮,定睛看看,吓了一跳,原来,仲磊石抱着谷香,靠着对面的洞壁坐着。

仲磊石身边放着一堆鹅卵石,随时打击来犯之敌。

黄志棋将火把斜插进洞壁的一条缝隙里,走到仲磊石身边坐下,轻声说:“小仲子,你的心情,我完全能理解,仇恨、焦虑、痛苦,但是,现在要紧的是,还要理智!”

仲磊石用下巴擦了擦谷香的额头,是心痛谷香的下意识的动作。“镇长,我知道你是劝我不要跟北伐军对着干的,可是我已经跟他们对着干了一回,他们强奸了我的老婆,算是给了我一个报复,我没有痛苦,我只是想,我跟他们既然成了敌人,就跟他们干到底吧!”

“傻孩子,北伐军没有把你当敌人,你不要瞎猜疑!”

“我知道,我用石头砸断了那个团长的步枪,他的部队又被刘高飞打了个精光,他还不把气一股脑儿发在我身上。大伯,你的好心我领了,我不会跟你回去。”

黄志棋抓起一只鹅卵石,在手心里抖了抖:“你知道吗?北伐军的那个团长,哦,现在已经升为师长了,他非常欣赏你左手掷石的绝活,想让你加入他们的部队,他完全没有把你砸断他枪的事儿放在心上。再说,他的部队被刘高飞打了个精光,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想得太重了!”

“他派人抓我!”

“他派人找你不是抓你,他想动员你到他们的部队上去,让你在战场上发挥你的左手掷石的作用。”

“那是他们骗人的把戏,我不会上他们的当!”

“我跟你说吧,”黄志棋把石头放回小石堆里,“北伐军已经判了那个副团长死刑,限他两天之内自杀。这都是我亲耳听见的,而且决不是做戏我看,是非常认真的。相信我,小仲子,跟我回去,去见见那个师长,你就知道他们是多么好的人了!”

仲磊石愤愤:“他们还是好人?对我有恨,就冲着我来,干吗欺负我的谷香!”

“那不是北伐军的意思,是个人行为,不能代表北伐军。我还听说,那个副团长,在旧军阀军队干过,是被俘虏过来的,更加不能代表北伐军。”

“大伯,”仲磊石恳切说,“你回去吧,我跟谷香的事,我感谢您操了心。天亮以后,我们就远走高飞,我们也不会去惹北伐军。”

黄声棋摇摇头:“不是我不相信你的话,兵荒马乱年月,你能走到哪里去?你是希望北伐军快点离开这里,你知道他们还要北进。但是,我料定,你不给北伐军找点事,你就不会甘心!”

谷香低泣起来。

“是吧,我想,你肯定要这样做,而且谷香害怕你这样做!”

“大伯!”仲磊石忽然嚎啕大哭,语不成声:“太欺负人了,太欺负人了!我受不了啦!我受不了啦!我决不会甘休,我要报仇!我一定要亲手杀死那个狗日的!”

黄志棋拍拍他:“小仲子,不用你动手报仇,那个副团长,两天一满,就会自行了断。我想劝你回去,如果有可能的话,看在北伐军为咱们老百姓打仗的份上,就原谅他们一次!说服张拓朴撤回他的命令!”

仲磊石一把扒开黄志棋的手:“不,我不会原谅!要原谅的话,就要他们把那个畜牲交给我亲手宰了他!”

黄志棋一时无语。

第二章(七)



就在这时,打洞口突然进来了两个人。

仲磊石见状,慌忙抓起一只鹅卵石,做好击发的准备。

“别胡来!”黄志棋一把捉住仲磊石的左手。仲磊石用力抽动着,想抽出来,但也不敢用力太猛,怕把黄志棋的手扭伤,黄志棋则用力死死缠住仲磊石的手:“小仲子,听话,他们两个,绝对的好人,不会害我们!”

张拓朴走上前,将他们两只手力分开,“怎么,这石头,先砸了我的枪,现在还想砸我的人吗?”

仲磊石见张拓朴、吴侗生没有丝毫动背在身上的枪的意思,除了张拓朴手里提着被他左手掷石击断的步枪外。他们两个等于是赤手空拳。情绪稍稍镇定了些。

张拓朴看着仲磊石和颜悦色说:“我叫张拓朴,你认识我!这位是吴侗生,你应该有印象。上一次在街上,跟刘高飞谈判时,我们两个跟你都打过照面,而且,还留下了记号!”张拓朴把手里提着的断枪丢在仲磊石脚前。仲磊石本能的一缩脚。

黄志棋问:“张师长,吴团长,你们二位,怎么会?跟来?”

张拓朴笑笑:“我就知道,黄镇长,你会找到这个小伙子的。我跟吴团长就暗中跟踪你。只是这山路,我们不太习惯,身上的衣服划了好多口子,这脸上,也有划伤!”

黄志棋:“那我刚才跟小仲子的对话,你们也都听见了?”

“是啊!小伙子,该报的仇一定要报,不能不报!”张拓朴的话很出乎黄志棋的意料。

仲磊石也不理解地看着张拓朴。

“我来告诉你,小伙子,我已经取消了对刘森一副团长下达的自杀的命令。我跟吴团长到这里来找你,就是告诉你这一点。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吴侗生说:“我们天亮后就要离开风荷塘镇了,军部通知刘森一副团长到军部去接受新的任务,他明天一早由五营营长刘九龄护送到军部去。”

黄志棋问:“张师长,这是怎么回事?”

张拓朴神情凝重说:“北伐结束了!”

“不打了?”黄志棋惊奇。

张拓朴没有回答黄志棋,蹲下身,抓住仲磊石的左手手腕,抖动着说:“你这一把好手,一把好手!好好保护,不要让它伤了,知道吗?”

然后,站起身,对吴侗生说:“我们走吧!”

黄志棋喊道:“张师长,是怎么回事啊?”

已经走到洞口的张拓朴回过头对仲磊石说:“这支被你击断的步枪,就算我送给你做个纪念吧,小伙子,以后,说不定,我们还会相遇的。”

吴侗生:“你是铁匠,你可以把这只枪修好!”

两人就头也不回消失在夜幕中。

黄志棋赶忙起身追到洞口,可是,已经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了。

黄志棋闷闷的回到仲磊石身边坐下,半天也闷着不出声。

仲磊石好像清醒了,扒扒呆着的黄志棋:“他们好像出了什么事儿?”

黄志棋看看仲磊石,捋捋胡须:“小仲子,你可以去报仇了!”

“我可以报仇?”

“是的,那个刘森一,明天一早就要离开风荷塘镇,肯定是被召回去当更大的官,在他离开之前,你报仇吧!”

“你说,黄大伯,他们出了什么事儿?”

“我刚才闷着猜了半天,我想,他们肯定是内部又发生了分歧,没听见张师长说吗?他已经取消了对刘森一自杀的命令,就是说,他的话已经不算数了,有更大的官跟他的观点不一致,那还会有谁把强奸民女的事不当回事儿呢?我虽当过私塾老师,军队之间的事情我也搞不懂正正反反,但是有一点我很清楚,就是军阀不把老百姓的痛苦放在心上!”黄志棋感叹说。

“你是说,张师长的部队又变成了军阀?”

黄志棋站起身:“小仲子,你记住一点,我们风荷塘镇是块吉祥宝地,驻扎过的两只军队,互为敌人,但是他们对我们风荷塘镇的老百姓都好,我不知道这个中有什么是非可言,只能说我们风荷塘镇的风水好,老百姓有福气。至于军队的个别人干了坏事,那是个人的事,你不要跟军队的整体联系在一块,我说的意思,你不要伤及无辜的人。我也要下山了,你要好自为之。”说罢要走。

仲磊石拉住黄志棋的手:“黄大伯,你等等,我没有搞明白,他们两个人来就说了那些话,真是的暗示我去报仇吗?”

“我从他们口气中感觉到,他们至少放任了对刘森一的保护,刘森一如果遇到什么意外,那是他背时!”

仲磊石反而感到茫然了:“那我?”

黄志棋轻轻拿开仲磊石的手:“记住,能报仇则报仇,如果没有机会报仇,就先保好自己!”

说罢向洞外走去。

第二章(八)



黄志棋摸着夜路下了山,却没有回家里去,而是来到了风荷塘镇最东端的一所小学里。这是风荷塘镇小学,小学整个布局依山坐北朝南呈马蹄形,教室校舍全是青砖灰瓦建筑。靠北边的实际上有三排房子,但是每排房子是檐接檐,排与排之间就是一线天了,中间有一条内置通道贯穿三排之间。每排有二十多间教室,第一排作教室用,第二排是教师办公室,第三排实际上用作堆放杂物和部分单身教师住宿。两边各有一排,每一排也是二十多间教室。中间是大花坛,还有一个蓝球场。靠南边院墙,院墙正中间是大门,大门上方的铁架拱成的半圆形上嵌有“风荷塘小学”。院墙外边,是一个大操场。大操场以外,就是荷花田池。

因为战争连延不断,学校的教学是有一天没一天的,原来有六百多学生,现在流失的也只有三百多学生了。

黄志棋来到学校,是要了解在他上山的这两三小时里北伐军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学校北边的第三排的二十多间房子实际上已经成为风荷塘镇农民协会和农民自卫军秘密活动与集结的场所。风荷塘镇的农民协会会员已经有五千多人,农民自卫军有一千多人。白天他们劳动生产,晚上,他们就秘密分片活动,学习中共地下共产党员通过各种渠道秘密传送进来的马列主义理论、中国共产党的纲领、主张,工人阶级领导、无产阶级专政、民主主义革命,孙中山的三民主义、北伐军的军事动态等书籍、文件、报刊,相互传传播革命的火种,相互宣传反帝反封建反官僚反军阀的民主主义革命理论。而风荷塘小学就是风荷塘镇农民革命运动的中心。铁匠铺老板董灯顺的十七岁的女儿董依是农民协会的会长,农民自卫军的队长,公开身份是风荷塘小学国文老师。

但是,风荷塘镇农民的革命活动,真正的撑控人就是镇长黄志棋,他没有在农民协会、农民自卫军里担任任何职务,却以其内在的潜力、外展的气质以及处处深远谋虑特别是博学的民主主义革命的理论知识和有丰富建树的筹谋牢牢的左右着农会和农民自卫军。

北伐军攻打风荷塘镇时,农民自卫军的队长董依以及队员们都要求配合北伐军东线七团里应外合,力争一举歼灭刘高飞留守团。农民自卫军三百多人持他们的武器,主要是大刀、苗子、长矛等,秘密集结在小学里,只等北伐军打响进攻风荷塘镇的第一枪,他们就会冲出去,入阵杀敌。董依向黄志镇报告了农民自卫军的作战计划后,黄志棋只是淡淡说了句:“你们是胡来!”

董依说:“黄大伯,我们一直在盼望这一天!以展示我们风荷塘镇农民革命运动的风采,这个绝好的机会,我们不能放过了!”

公开身份是小学校长、秘密身份是农民自卫军的副队长孙逸刚说:“大伯,我们都相信你肯定是我们想象中的那种身份的人,知道你有深远的考虑,想把我们农民自卫军的力量保存好,那一次抢夺豪绅吕庆林枪支的战斗,你没有让我们农民卫军、农民协会公开进行,我们也考虑到时机不成熟,所以就同意了你的意见;可是这一次,北伐军来了,只要打下了风荷塘镇,风荷塘镇就成了北伐军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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