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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往生录-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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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冷笑道:“与我何干?”那人惨叫一声,便放了手,只见一只左手已成白骨,鲜血淋漓,那人全身发抖,却走不动,便如被蛇盯住的蛤蟆一般。
正在此时就听得一个娇滴滴的女子之声叫道:“教主恕罪,饶我夫君性命!”
少年回头看时,一个青衣妇人拜在地下,告道:“愚夫无知,不识教主尊颜,千万饶恕则个。”
少年笑道:“胡秀英,你几时招得夫婿?”
胡秀英拜道:“弟子蒙教主点化之后,便离了崂山,四处寻访仙道。三年前来到终南山,与这冤家结为夫妻。他本是半仙之体,与我合籍双xiu,彼此得益非浅。只是他不肯安分渡日,弟子几番劝解不听。月余前摘了屋后五百颗交梨下山,不知其踪。我一路追寻至此,不想冒犯了教主,还望宽恕。”
那少年看了小贩点头道:“原来你便是那散仙刘海。只是你渡人便渡人,为何要瞒天要价?世人谁不爱财,却难怪渡不得人了。”说着把手一指,那刘海左手依旧复原如初。
刘海便拜道:“小仙不识教主,罪该万死。教主既是问起,怎敢欺瞒。我亦是妖族出身,乃是金蟾修成人身。只是脱不得本壳。后得西牛贺洲西方教下一位尊者点拨,须得黄金百万斤,他便替我将本壳化尽,神魂合一,方成正果。”
胡秀英一旁插言道:“我早劝你莫信那胡僧鬼话,只是不听。却将三太爷给我的嫁妆都送与那厮了!”
刘海赧颜道:“前日他又言不够,前来索要,我不得已,只好摘了家中交梨入世货卖,凑些钱财与他。”
少年道:“那尊者叫做什么名字?”
刘海答道:“他自称法戒,又名祗陀太子。”
少年笑道:“原来如此。你妻既是我教下,我怎能让你受那胡僧勒索。你日后不可再与他来往。我自会助你成道。”
刘海大喜,拜谢不迭,又道:“教主,我有几个弟兄,也是心向大道已久,望教主垂怜,一并收了它们入教罢!”
原来这少年男装丽人便是截教金花教主金璧风,当初离了天河下界而来,便叫无当圣母自去海外傲来国云光洞潜修,自家独自游戏人间,江湖漂泊,春去秋来,周而复始,不觉悠悠数十载过去。这胡秀英便是金璧风所收的弟子,乃是崂山狐王胡峄阳之女。那胡峄阳又称胡三太爷,久居崂山东麓,乃是万年狐王的兄弟,亦是富可敌国,金璧风与之斗法半日,相互钦服。
自此便得他资助,数十年间,连收了狐黄白灰四大妖族,却是那刺猬仙白老太太,黄风仙黄二大爷、狐王胡三太爷、硕鼠王地涌夫人。这地涌夫人所修之法,据说修成正果之后遍体白毛如雪,只是眼下火候未到,尚是一副灰扑扑的毛皮。金璧风一面继续四处寻访那些无名的妖仙,陆续收入教中。
此刻金璧风听蟾蜍精刘海如此说,自然心中欢喜,问道:“你且说你那些弟兄来历。”
刘海道:“我昔年为妖时,曾与琵琶蝎魔,多目神君交好。那多目神君又有七个姐妹,皆是上古文蛛得道,法力高强。如今弟子愿一一劝他入我教下。只是他们如今天各一方,亦有在西方教灵山脚下蛰伏的,一时难以聚齐。”
金璧风笑道:“这个无妨。便是你将来成道之后,自然飞升天界,到时自有用你们处。”
胡秀英,刘海两口儿拜谢了,秀英道:“教主来此地必有要事,我夫妻虽然无能,但有差遣,听凭教主吩咐。”
金璧风道:“我自有分寸。你们自去便是。”
二人不敢相违,拜别而去。
却说虚空深处,不知所在,三僧端坐茫茫火海之中。
说来也怪,任那无穷真火纵横流转,直欲焚尽天地,三僧只作不知一般。
就见左边那瘦如竹竿的老僧依旧盘膝坐在那火海之中,双眼微合,仿佛入定一般纹丝不动,两道如雪长眉被热风卷起,舞动不休。
右边的胖大和尚却咧嘴笑道:“兀那陆压道人,你在佛爷面前弄火,却不是班门弄斧,不知天高地厚!你家三位佛爷爷当初在大荒山上清修,为因都懒得去山下挑水,足足渴了五百余年。最后引动心头一把业火,依然谁也不肯出力挑水救火,生生待那火将庙宇烧得一干二净方才自熄。你这火比那心头火如何?谅你怎奈何得我等!”
陆压听了一愣,旋即笑道:“我道是哪路高人,原来是不动,不干,不做三位大师。三位竟能在贫道太阳真火中谈笑自如,小道佩服之至。”
左边老僧原本一直双目微目,仿佛入定一般,此际忽地张开眼来,宝光四射,双手合掌说道:“阿弥陀佛。道长道法精深,却误入歧途,偏要管这红尘之事,可惜了你一点道心,万年修为。”
陆压摇头笑道:“大和尚难道不是如此?话不投机半句多。就此告辞。”说罢转身便走。
那胖大和尚见道人要走,大吼一声:“休逃!”便在那烈火丛中立起身来,拔步朝陆压奔去。
陆压笑道道:“不动大师竟然肯挪动尊躯,却是难得难得。”
陆压此语一出,那老僧面色微变,额头现汗,一双长眉本是雪白如霜,须臾间竟烤得焦黄,隐隐有火星闪动!
就听得那胖大和尚怪叫一声,周身毒火缠绕,慌忙盘膝坐下,双掌合什,口里念念有词,那火势竟不稍减。
原来三僧道行法力,全在三个不字之上。只因他们不耕而食,不织而衣,懒得到家,懒得出奇,乃是以懒证道,是以宁忍受那世间诸般无尽苦楚,也不动不干不做,故而不惧五行之术。此刻不动和尚一动之下,其法自破。
忽听得中间那小和尚低声道:“身虽动,心未动。”
两僧一听之下,如遭雷击,全身剧震一下,周身业火尽消,佛光流动,宝相庄严,空中又闻梵唱四起,响彻天地。
陆压笑道:“不做大师佛法高深,便是那佛陀菩萨,也不过如是。”
小和尚不语,与左右二僧一同站起,朝陆压合什一礼。陆压亦还了一礼。就见火光中三个和尚身形微微闪动,皆化香花而散,无影无踪。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六回忽闻海上有仙山 山在虚无缥渺间
书接上回。
却说南海有山,名曰普陀。山间有落伽崖,崖底有普陀岩,岩下有竹林数亩,临海而生,清风吹送,紫叶缤纷飘落如雨。竹林深处有一洞,名为潮音。洞深不知几许,曲径通幽,尽头处有青莲一朵,凭空而生,花瓣间无数琼楼玉宇,五色祥云之中坐着一位仙子,怎见得他模样?正是:
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渺间。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一仙子。凤根眉长贵自成,影光香气又神清,聪明智慧道法精,发愿一生度众生。樱桃口小唇胭脂,齿白如玉细柳条,笑如含莲清和畅,聪明拔萃披袍衣。
这仙子端坐莲台之上,双目微合,似开似闭。忽地伸出纤纤右手,向着虚空深处轻轻一捉,五指摊开,掌心里三点火星宛如流萤,嘤嘤飞舞,似是诉说什么一般。
仙子面露慈悲之相,拇指食指轻捻,只听得三声轰雷也似巨响,震得那无尽宫阙纷纷摇撼,洞顶土石纷落。仙子指间爆起三团紫焰,须臾消于无形。
烟消火灭,仙子面如古井无波,只听得莺声燕语,又见绿肥红瘦,自那楼台殿宇中款款走出一队侍女来,皆是顶上生角,颊带五色鳞甲,各按甲乙丙丁戊己庚辛之数,一齐参拜道:“师父,忽然召我等来,不知却为何事?”
仙子轻启朱唇,微开檀口,说道:“如今洞庭湖巴丘之地,有蛇妖出没,吾本欲除之,只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吾法广大,既可渡化汝等成道,那蛇妖出身与汝等本是同源,亦当一视同仁。你们哪个肯去劝化之?”
众侍女面面相觑,神色不一,多有嫉色者,都不开言。内中一女,额生一根乌黑独角,一双碧眼,拜道:“告吾师,女辛以为,非敖莺姐姐不足以当此重任。”
就听得为首一位白衣短角的女子冷声道:“一入师门,便与俗世再无瓜葛。敖莺二字,已与我无干。女辛,你可记住了。”
仙子道:“莫要论口。女甲,你便与女辛同去走一遭罢。只是那蛇妖野性未驯,此去只消观其动静规模,莫要‘打草惊蛇’,反为不美……须知吾素来不肯用强的。”
那白衣女甲便同女辛一齐拜了仙子,就听得仙子又道:“打草惊蛇,打草惊蛇!”声音怪里怪气,颇为好笑。
二女闻言一愣,再看时,原来却是一只全身雪白的小小鹦哥儿,不知何时落在仙子右肩上,生得虎头虎脑,双眼一红一绿,歪着头瞅向自己,煞是可爱。
仙子听了,唇角微微上挑,嫣然一笑之下,登时满洞生春。那青莲,宫宇轰然碎散,依旧现出光秃秃一个山洞来,笑道:“小白莫要淘气。领她两个出洞去罢。”
小白呱呱怪叫两声,扑棱棱振翅飞起,二女各伸出右手相接一起,小白落在二人掌上,就见二女一鸟的身形如杯中蛇影,一阵荡漾,转眼已在紫竹林中。那潮音洞口趴了一物,体长三丈,形如巨马,头生双角,一身金毛长逾尺许,遍体火光缠绕,鼻喷黑烟,口中毒火涌出,颈缠铜链,又挂个圈儿,上头三个紫金铃铛,却是被拴在一根紫竹上,见了二女,咆哮不已。
那女辛生事,走上前去,离了数丈开外,笑道:“我听姐姐们都说你当年是截教妖仙,最擅那采阴补阳之道。如今困守此地,若非师父有先见之明替你去了那烦恼之根,岂不是要憋出病来?你如今正所谓:不得不戒。”
说罢咯咯娇笑不已,那白鹦鹉亦嘎嘎大叫:“不得不戒,哇哇,不得不戒!”
金毛犼愤怒欲狂,将个铜链几乎挣断,只是够不着女辛,又张口把毒焰喷来,却被女辛身上一层碧光挡在尺许外,近她不得。
女甲眉头微皱,忽道:“女辛,你究竟去是不去?”
女辛冷哼一声,又笑道:“姐姐莫非同命相怜,觉得我等被师父束缚于此,甚不自由么?”
女甲也不理她,转身自化道白光飞起,望南去了。女辛冷笑一声,也化道碧光追了上去。不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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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庭湖心,五色彩雾如盖,遮蔽百里。湖面上一袭白衣如雪,凌波而行,穿梭浓雾之间,隐约便是金璧风模样。只见她秀眉微颦,仿佛在寻找什么却又寻之不得。
金璧风正自不耐,忽闻湖畔鼓瑟吹笙,千余土人,皆赤裸上身,面绘五彩之色,各抬猪牛鱼羊,样样贡品,为首一个老巫引着,齐至江边。金璧风以妖目远远看时,只见这些土人将贡品纷纷抛入江中,又以苞茅缩酒,倾倒湖中。为首老巫尖声唱道:
“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龙皇。
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
瑶席兮玉瑱,盍将把兮琼芳。
蕙肴蒸兮兰藉,奠桂酒兮椒浆。
扬枹兮拊鼓,疏缓节兮安歌,陈竽瑟兮浩倡。
灵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满堂。
五音纷兮繁会,君欣欣兮乐康。
其时千余土人和之,且歌且舞,又拖出一领苇席,将一个七八岁的女童放在席上。那女童一身素服,面如满月,虽然做出哭哭啼啼的模样,只是一双大眼睛不时间左顾右盼,极是灵动。
原来旁人看时,不过是寻常孩儿,金璧风看那女童,却是一身妖气,心中暗笑,便使个隐身法,飞至湖边,依旧现出男装丽人模样来,上前寻个土人问道:“敢问老乡,你们这是祭祀什么神灵?”
那土人上下打量金璧风一番,摇头道:“先生是外乡人,自是不知。此乃祭祀洞庭湖龙王也。”
又问:“那女孩儿便是生祭了?”
土人悄声叹道:“谁说不是?这洞庭湖龙王虽然通灵,只是爱贪口腹,每月要吃一个童女,便保我一方风调雨顺。只是谁肯将自家孩儿送与龙王吃去?多有从各地买来的。这个女孩儿说来也是蹊跷,三日之前,独自一个来到我村中,自愿献祭,却是前所未有的。”
金璧风听了,暗道:“风俗变了。我向来只闻楚地崇凤,何时祭拜起龙王来了?是了,这洞庭湖上古之时曾有巴蛇为患,后为猎神夷羿所斩,积骨成山,方圆百里之内瘴毒极重。那巴蛇是洪荒异种,虽无道行,天生神通,比吾当年亦不稍逊。它遗骨在此,龙蛇若居此地,确是于自身修行大有裨益………想是什么后辈蛟龙之类来此,假托龙王之名,这些凡夫俗子如何省得。”
原来南瞻部洲龙蛇之属,最是庞杂,如女娲,伏羲者,乃是太古龙神,又造化生灵,为人类之祖,兼治妖族,曾称人皇;又有上古妖族大圣黑龙,为盘古氏之肠所化,法力通天;又有神龙生翼,名曰应龙,应龙生四子,奉天帝之命镇守四海;又生九种,虽然皆有不同,半龙半兽,都是上古龙神之裔,地位崇高。如那囚牛、蒲牢、狻猊、睚眦、蚣蝮、赑屃、螭吻、嘲风、螭首者,皆授正神之职,替太上道祖看守八景宫。这些皆是龙属正统,其下又有蛟螭蜃种,或为龙种旁系,或与其他异兽相交而生,虽然也能呼风唤雨,却不及龙属多矣。其中蛟类又自不同,多有自鱼蛇虫豸修来的,虽然出身低贱,为龙种所轻,只是苦苦修炼,若得机缘巧合,功行圆满,自然成龙。
至于西牛贺洲那迦一族,似龙非龙,似蛟非蛟,有龙之名而无龙之实也。
此时金璧风听那土人一说,心中自然猜了七八分,又看那苇席上女童时,恰见她一对乌溜溜的眼睛偷偷望向自己,目光里又是好奇,又是戒备,对视之下,立时移过一边。金璧风心中暗笑,也不说破她,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众土人将苇席推入湖中,轻轻飘出数十丈开外。只觉一阵阴风森寒刺骨,那湖上彩雾越发浓重。忽地一声水响,水里伸出一只方圆丈许的毛茸茸蓝色大手,连人带席拖下水去。众土人慌忙四散退去,不敢回头。只留下金璧风独自一个,足踏湖水,哪管身后虚空里两名女子如影随形,只作不知,径自朝那女童落水之处走去。
毕竟不知道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七回且将冷眼观螃蟹 看你横行到几时
书接上回。话说金璧风见水里伸出一只蓝色巨手,将那女娃娃连同苇席一把拖下水去,随即走上前去,脚下水面余波未平,忽然一股浊浪冲起,其间混杂着无数残肢断体,碧血如雨,金璧风眉头微皱,那满天血肉未及沾身,便即消散无形,跟着捻动避水诀,全身须臾没入湖中。
一入水中,便见先前那素衣女童脚踩在半截不知什么东西的残躯上,正同一只十来丈方圆的青壳大蟹相斗。那青蟹目如两盏红灯,上下摇动,一双巨钳轮番砸下,却被素衣女童身上一层淡淡白光挡住,每一次都发出震耳欲聋的金鸣之声。白光越来越亮,那女童一张小脸也越发凝重,似乎颇为吃力。
又过片时,那巨蟹一张乱糟糟的口中忽然喷出一团团七彩泡沫,将女童周围水域团团包围,又把大口张开,一串绿色火焰涌出,上下飞舞,女童面色大变,周身白光大盛,苦苦支撑。就听得那青蟹口吐人言,嘎嘎怪笑道:“小丫头,你速速把金丹还我,倒可饶你不死,不然今日定叫你形神俱灭!”
那女童哪里肯依,只是冷笑,忽地把手一扬,一道尺许长的寒芒脱手飞出,穿破白光,直射那巨蟹右眼。巨蟹措手不及,更兼身躯狼亢,不及躲避,眼看吃个大亏,忽然一股水流冲来,那道寒光被一冲之下,失了准头,却刚好打在巨蟹双眼之间,当啷一声,如中金石,却是一枚小小白鳞,嵌在蟹壳之上,周围数尺部位尽皆龟裂,疼得它吱吱怪叫。
女童尖叫一声,周身千百枚白鳞如利刃般射出,登时将那些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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