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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英雄志-第1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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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门都府蔡晖其人如何?”

君卓颜有一女嫁于蔡晖为妻,此时听徐汝愚问及此,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方肃在旁说道:“蔡晖其人有小才而无大器,北静郡王四子争嫡,蔡晖一系最弱。”

徐汝愚点了点头,见君卓颜脸上有难色,未就此多加置评,换了个话题说道:“除雍扬水营之外,雍扬所有海舟俱归君家调遣,长河帮上下,尚需做什么安排?”

君卓颜说道:“从去年始,我等已逐步将人员向江宁转移,只是顾及蔡家,动作不是很大。年初时,呼兰进逼甚紧,我等擅自决定关闭幽冀各地的产业,都集到津门来。除了君家新族目标过大尚未转移之外,寻常帮众的家眷大多去了雍扬。现在集中在津门的尚有三千帮众,都粗习过拳脚。”

方肃望着赵景云、君宗瑞、君宗庆三人乘着轻舟向这边靠过来,说道:“我年初在范阳时,与蔡家议定,础艮堂能供应一批长器与弓箭,只是当时未言明是长河帮所用。景云比我早两日到津门,应知最后详情。”

赵景云缘绳梯登上座舰,揖礼说道:“范阳础艮堂当家蔡裕华受北静郡王嘱托,在津门城中相候。”

徐汝愚见赵景云面有不豫,讶然问道:“发生什么事情?”

赵景云望了方肃等人一眼,低声说道:“蔡裕华带来北静郡王的令旨,说让大人与长河帮在津门协防,无需到范阳去。”

徐汝愚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去,一手紧抓船舷,一手屈指轻叩船舷,“咚咚”轻响就像叩击在众人心上,气氛一时沉郁下来,让众人直喘不出气来。

方肃低声问道:“此刻还有何人极力阻止汝愚进入范阳?”

徐汝愚摆了摆手,阻止他们就此事说下去。

赵景云轻叹了一口气,向方肃微微点点头,肯定他的猜测。

邵如嫣、梅映雪、璇玑、宋倩等人从后甲板走过来,亦感觉到压抑的气氛。

梅映雪、璇玑站在远处,静望着船头的众人,邵如嫣走到徐汝愚的身边,依立一旁,见他双眸紧盯着河口随涨随落的白浪,静默不语。

过了片晌,徐汝愚转过身来,叹了一口气,没有说什么,便进入舱中。

赵景云望着方肃,说道:“褚师泽率中路军出井陉,首陷赵邑,又迅速将两万铁骑遣往青池北部,使得青池以南的府邑大城守军都来不及撤往范阳。现在褚师泽与褚师济统领超过二十万的兵马在幽冀的中部与南部地区逐一的攻城拔寨。呼兰兵不善攻城,但是太行东南麓的大多城池坞已陷入呼兰人的手中。范阳城中是战是降争论不休,便是主战,又分成两系,却没有主张迎接大人入城的。”

方肃叹了一声,说道:“主降的是哪系人马?”

“安阳都尉蔡正石在尧城降敌,褚师济原要将他杀了,后来蒙图带着褚师泽的一纸军令,让他做了呼兰人的安阳汉营总管,安阳、赵邑、长芦的数万降兵都归他统辖,范阳城中主降的都跟他有莫大的关系,他这一系本是范阳蔡氏的支宗,还有就是围绕近侧的其中中小世家,平素多受打压,此时只守自保,没有一点气节可言。”

方肃说道:“范阳中人见蔡正石降敌后尚能保住富贵,心眼便多了一分活泛,这都是预料之中的事。蔡家在居庸、榆关、范阳的主力均未受损,其核心一系心志不应有移动,主战一系大概分为主动出击现据城以守两派?”

“正是如此。幽冀中部、南部尚有数万困守各城的驻军,主张出击以为,在太行东麓开辟战场,将呼兰主力吸吸到赵邑附近,可以使得中部与南部的困守诸军寻机脱身,撤往范阳。这一系以蔡氏次宗宗主蔡戒盈与北静郡王幼子蔡钟一为主。蔡戒盈、蔡钟一其人并非勇武好斗之徒,一系人员一直无暇接触蔡氏兵权,我以为他们因为此故,所以主张出城迎战。但是真正将兵权交到他们手中,他们做何选择又不是我能猜透的。”

方肃面无波澜,继续问道:“那么说,蔡氏名将蔡允却是主张守城。”

赵景云点了点头,说道:“蔡允以为凭蔡家十万兵马守住居庸、榆关、范阳这狭窄的三角形区域并不难,只要范阳坚守一天,呼兰侵入幽冀的兵马就只能通过太行西麓通道与呼兰本土联络,一待荀家驻在北唐的五万精兵缓过劲来,切断太行西麓通道,那进入幽冀中南部的呼兰兵马就成了无本之禾。北静郡王长子蔡钟荣、次子蔡石屹俱站在蔡允一边,也正是这一系人阻止大人进城最力。”顿了顿,望了一眼半掩的舱门,小声问道,“蔡裕华尚在津门相候,如何是好?”

徐汝愚一声不吭,进了舱中,此地只有方肃有资格替他拿主意。

方肃想了想,对君卓颜说道:“君爷,船队泊在河口,让二百精卫上岸巡防,其余在船上护卫。你与我随景云去见蔡裕华。蔡家虽是汝愚的母族,但是北静郡王的令旨尚约束不了我江宁的人。”

君啸云说道:“从涞水上去四里地,我君家在北岸有座坞堡,不如先让大人去那里歇脚?”

方肃摇了摇头,说道:“汝愚未必有决心踏上范阳的土地,还是泊在河口吧。”

方肃走到虚掩的舱门口,低声说道:“我随景云上岸去会蔡裕华。”等了半晌不见舱内有反应,方肃转身向君卓颜、赵景云挥挥,示意一起乘轻舟登岸。走到船舷,伸脚踏实一节绳梯,却听见徐汝愚沉闷的声音从舱内传来:“子肃且慢。”

方肃三人折了回来,立在舱门一侧。

徐汝愚扶着舱门,幽幽叹了一口气,伸足缓缓踏出舱门,望了赵景云一眼,说道:“你派人向蔡裕华、蔡晖传信,让他们来这里见我。”

赵景云微微一怔,旋即反应过来,说道:“蔡裕华的信使在那艘船上,我这就遣一人与他一起回津门,去请蔡裕华与蔡晖。”

君卓颜心中却是忐忑,不知蔡裕华得到传信是否会拂袖而去。两相闹僵,致儿夹在中间可真是为难了。

方肃也觉意外,徐汝愚少有拿势压人的时候。

徐汝愚眸光深蓄而幽远,眼望着滚滚海涛,收回目光,又投在君卓颜的脸上,缓缓说道:“长河帮三千子弟,二千编为水营,一千编为骑步兵,宗庆暂代水营营尉,葛静为副,一千骑步兵交由洛伯源统领,子仲南辅之,啸云与宗瑞联络津门、范阳船帮,不愿往江宁者,以重金购其海舟。”

江宁军制,世家不得拥有私兵族勇,徐汝愚此时收缴长河帮的私兵,君卓颜也不觉得意外。君逝水在泉州经营了一段时间,君家在泉州也渐有根基。此时予徐汝愚助力越大,日后回报越高,君卓颜满口应承下来,忙让君宗瑞上前参见徐汝愚,又说道:“小女华光,其才具尚宗瑞、宗庆之上,长河帮会众大半集中在涞水北岸坞堡之中,由小女华光代为统领。”

徐汝愚“哦”然一声,说道:“烦华光与子仲南一同协统骑步兵,待返回江宁,别委重任。”

君啸云、君宗瑞、君宗庆、洛伯源、葛静、子仲南与去津门传信的信使一起乘着轻舟沿着涞水往上游去了。

数艘战舰泊在河口,轻轻逐着白浪摇荡。

津门城里的游骑斥候常常驰到海堤上细察战舰上的详情,又策马绕过己方设在海堤上的哨岗,才会扬长而去。

战舰之上虽然只有四百精卫,不过俱是百里挑一的精锐,又据有坚船利器,尚若不能以十倍兵力围困,谁也不能奈何之。方肃等人在战船上,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信使离开之后,徐汝愚一直沉默寡言,这座舰上的气氛也浓郁得化不开。

蔡裕华是个精瘦的中年人,眯起眼神望着东边的苍茫,眼角却无一丝细纹,心里想着商南里与徐汝愚会面时的情形。

蔡晖面沉如水,望着侧骑在马鞍上的君致,轻声呵斥:“你君家要投江宁就投江宁去,何必再与那徐汝愚来范阳生事非。”

蔡裕华闻听惊醒过来,蔡晖脸颊与徐汝愚有着几分相肖,在幽冀也算是俊美之人,不过才识相差甚远,心里叹了一口气,暗道:才识及得上徐汝愚者,世间又有几人?

君致蓄泪欲垂,轻咬着嘴唇,低声说道:“不说青凤将军要见你,就是我父亲要见你,你走一趟,还累了你不成?更何况青凤将军算来也是你蔡家支宗,蔡宗有难,他来相助,你们好意思将却范阳城门关闭起来。”

蔡晖让她一通抢白,顿时没了话语,恨恨掉头看向一旁。

第六章 前途渺茫

蔡逸四子争世子之位,蔡晖最先遭排挤,后来采信妻子君致的谏言,退到津门出任都府。津门乃是君家的总堂所在,蔡晖避到津门,一来可以避开范阳的旋涡中心,得到君家势力的助力;二来,津门离范阳也近,范阳有什么风吹草动,从津门赶回也不致误了时机。蔡晖无大才,不过尚能听从君致的话,数年来在蔡族地位稳中有升,心里也颇为依赖君致。

却是君家与江宁暗合之后,他人常以此攻诘蔡晖,让他心中不畅。

幽冀形势如此,也不怪君家明珠另投。蔡晖心中怨气未消,终是无可奈何,只是徐汝愚此时来范阳,用心叵测。

蔡晖侧头望了一眼蔡裕华,欲言又休。

蔡裕华是父王的嫡系人马,范阳各派势力争权,却不会将他转入旋涡之中。

却是他带着父王的手令来到津门,自己才知道徐汝愚将乘海船抵达津门。

遥遥能看见涞水河口的高桅以及高堤上立起的简易望哨。

望哨上的巡卫发现蔡裕华一行,掏出号角,呜呜的吹响。

蔡晖等了片晌,却不见高堤另一边有什么反应,恚怒说道:“我们赶到荒野,徐汝愚却连船也不下,我却无所谓,蔡先生是父王的信使,他焉能如此作态?”提缰控马,就要掉转返回。

蔡裕华伸手挡了一挡,说道:“三公子且慢,在你心中,徐汝愚此次来范阳,意欲何为?”

蔡晖一怔,这话自己憋了许久才没向蔡裕华问出口,却让他抢先问了。

君致在旁反问道:“蔡先生以为他是来做什么的?”

蔡裕华叹道:“他想进范阳城。”

蔡晖嗤鼻一笑,说道:“蔡先生却没有说徐汝愚进范阳城来做什么的?”

“他只是想进范阳城,他的心放不下。”

蔡晖怔在那里。

蔡裕华继续说道:“要说他有什么具体的目的,可能是看看王爷,看看老郡王,也可能是要将靖河郡主的尸骸运到江宁去。”

“哦?”

蔡裕华叹了一口气,说道:“别人要阻他入范阳,三公子却不应阻他。”

“为什么?”

蔡裕华看了君致一眼,说道:“有君家的关系,三公子至少可以为自己在江宁留一条后路。”

“蔡先生也不看好范阳的局势?”蔡晖谔然问道。

蔡裕华苦笑,说道:“我才疏学浅,尚看不透全局,但是徐汝愚此时来范阳,则说明他也不看好范阳的局势。”

蔡晖愤愤说道:“蔡先生与徐汝愚在商南见过几面便如此推崇他?”

蔡裕华叹了一口气,没有说什么,指了指远处的高桅,说道:“三公子是陪我一起过去,还是我一人过去?”

蔡晖看着君致容颜惨淡的神色,恨恨说道:“罢了,罢了,已经赶了这么多路,再走几步也无妨。”

君卓颜看见望哨传信:停了一阵的蔡裕华一行人继续前行,悬着心松懈下来。

方肃心里明白:蔡裕华代表着蔡逸的心思,如果蔡逸也不愿徐汝愚入范阳,徐汝愚便真的会在此折返江宁。

赵景云将蔡裕华、蔡晖、君致一行人接上战舰。

君卓颜看着君致,十数日不见,容颜清减不少,心里微痛。

宋倩脆生生笑着,挽过君致的手臂说道:“致儿,这里的海风大,我们去舱内说话。”

君致低声唤了声:“婶娘。”向徐汝愚敛身致礼,目光却望着蔡晖。蔡晖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她才随宋倩钻入船舱中。

徐汝愚向蔡裕华欠了欠身,算是见过礼了,又坐回高背雕花椅中,说道:“商南一别,已经过去了五载,舅父的身体还安康?”

蔡裕华也不避蔡晖在场,径直说道:“东海与幽冀书信渐频,王爷潜往商南与将军认亲,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自家人,近年来,王爷权柄渐失,这范阳的许多事情,王爷也拿不了主意。身体还算安好。”

虽然自己所有预料,但听蔡裕华亲口说来,心里还是有刺痛的感觉。从前年开始,徐汝愚就有不好的预感,但是为南闽之事脱不开身,也无精力去研究北方的局势,就是司闻曹的刺探军情也将幽冀、汾郡归为第三类地区。

虽然如此,徐汝愚还是努力通过君家做了一些工作。此番北上,徐汝愚前往北唐、雁门亲察敌情,方肃则来范阳警讯。临来,范阳还一点准备都没有。

大概在蔡家人的眼中看成徐汝愚对幽冀的某种野心。

徐汝愚冷笑两声,锐利的目光停在蔡晖的脸上,缓缓说道:“这涞水河口的景致,蔡都府不妨一同坐下来看看这碧涛激流冲刷砂石。”

蔡晖脸上铁青,却又不便发作,在徐汝愚那如浸在清洌泉水中的剑刃一般锋利与寒冷的目光逼视下,心里一阵发虚,有些后悔将亲卫都留在岸上。

蔡裕华叹了一口气,说道:“王爷让我问将军,颓势能挽否?”

徐汝愚从蔡晖渐冒虚汗的脸上收回目光,投在起伏不定的海面上。

“就算荀家从北唐出兵封住太行西麓通道,也扭转不了大局。呼兰打开太行西麓通道的战略意义是绕开范阳的正面防线将南路军与中路军投放到毫无防备的幽冀南部与中部,其粮草供应并不依赖于太行西麓通道,呼兰人掠夺成性,毫无防备的幽冀在他们眼中就像是大猎场,那些让呼兰人攻占的城池里的粮仓堆满粮草,乡野间到处都是没有来得及逃离的平民,他们随时随地都能掠夺到粮草与战略物资,不虞后路被断。”

“范阳一日不下,呼兰人在幽冀总是无法立足。范阳兵精城坚,呼兰久攻不下,只得黯淡退到燕山之外。”

徐汝愚淡漠的望了蔡晖一眼,轻笑了一下;蔡晖体会笑中的轻蔑。

“数百年来,呼兰寇边乃是常事,但是大规模的入侵却是百年前那次可与现在相提并论,你以为呼兰人会重走百年前的老路?”

一百年前,呼兰王率师大规模侵入雁门关,也是从太行西麓通道南下,从太行道直下河内,沿河水上溯,经洛川,从潼关进秦州,攻西京,旧朝皇族元氏被迫迁都南下。但是呼兰人在北唐城下损兵折将二十万,呼兰王在城下也箭创绽裂而亡,也未能将北唐城攻下。

那一役成就了一位千名将陈规,一个靠着三万弱旅与十数平民抵抗了一个最凶顽的民族连续三年的疯狂攻击。陈规所著的《北唐见闻录》乃是守御战术的大成之作。

蔡晖目瞪口呆的怔在那里。徐汝愚视而不见,自顾自的说道:“百年前,呼兰人不擅攻城,也不擅守城,他们习惯于广阔无垠的草原、连绵起伏的帷帐,在他们眼中城池俱是无用之物。或许是他们在攻占城池时吃了太多苦头,所以他攻占一座城池就推毁一座城池,就是巍巍西京城也在呼兰人屠城十日之后变成一堆废墟。也可能因为呼兰知道让精通骑战的呼兰人去守城池将是噩梦一场,所以将整个北方变成了呼兰铁骑驰骋纵横的大战场。呼兰铁骑骑战天下第一,元氏迁都南平之后,在南方集结近百万的军队,还是无法在野战中取得关键性的胜利。整个战局的转折点就是北唐攻守战,将近三年,呼兰人在北唐城下倒下将近二十万人,还是没将北唐攻下来。北唐不下,呼兰就站不住脚跟,其实到了战役的后期,呼兰已经注定惨败,呼兰的战争潜力都在北唐城下耗尽了,就是攻下北唐城,也无济于事,不过呼兰意外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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