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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英雄志-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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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夜深了我会去的,蔡当家请回吧。”

因为即墨明昔带来二百多人均需改习骑战,所以在镇北的空地上马帮营地的旁边扎下营寨。马帮不仅送来二百六十匹优良战马,还派来三十名杂役,供徐汝愚驱使。营寨有马帮众人张罗,不用徐汝愚等人操心。徐汝愚黄昏时分与幼黎一同走入营寨时,见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俱是严格按照军营设置,四角与营门处哨望楼塔也高高竖起。

梁宝、即墨明昔领着众人在校场上遛着马,熟悉所乘战马马性,商南形势微妙,谁也不敢断定明日不会暴发杀机,让人与战马尽快融洽,当是第一要务。但是徐汝愚能在此时让最精锐的步卒改习骑战,魄力非凡。所幸普济彪锋营战士本就习过骑战,只是普济岛战马奇缺,才没有骑兵编制。

徐汝愚说道:“伯英安排还真是妥当,营寨除了大了一点,我就挑不出毛病了。”

许伯英俊脸一红,尴尬的看向一侧柳亭山,希望他能出来说句话。

徐汝愚笑道:“营寨太大了,伯英不如也领二百名马帮子弟也驻扎进来?”

紧张了半天的许机听到这话大喜道:“劳烦汝愚了,不知这二百名子弟习步战还是骑战?”

徐汝愚说道:“步战是骑战的基础,短期内习步战效果明显点。梁宝跟随我也有一年了,让他配合伯英操练步战吧。”

许机急忙让许伯英、许端国去点齐二百名马帮子弟驻进营寨,好像生怕徐汝愚反悔似的。徐汝愚知道马帮子弟应当习过步战,并且是短兵刃阵,梁宝当初跟随他在雍扬守城时,后备营操练的厚背刀也是短兵刃,梁宝现在操练短刃阵列已是绰绰有余,不用徐汝愚跟在身边指点。

徐汝愚让即墨明昔将人集合起来,翻身跨上一匹战马,缓缓驰到众人面前。战后余生的普济最精锐的海匪,数百人将目光齐刷刷的投到徐汝愚的身上。

江幼黎、珏儿、梁宝、许机等人远远站着也能感觉到那凝重如山岳般的强横气势,强横之中充塞着野兽一样凶险的气息,让人骤然生出撒腿而逃的念头。这是怎么的一支军伍,为何他们集结在那里,让人心里如此难受。

幼黎将差点逆行的气血平复,担忧望着徐汝愚略显单薄的身影,她知道世间若这真可称上虎狼之师的军队啊,眼前这支军队就是,这二百四十九名将士均是来自普济海匪最精锐战力彪锋营的战俘,他们屠人无数,历经千劫,战力非凡,却也凶顽非凡,就像一头暴戾的凶兽,而徐汝愚现在就要亲自驾驭这头凶兽了。

徐汝愚心神澄澈,明如止水的内识观见的不是这些人眼中的凶焰,而是挣扎、不屈和嚎叫的灵魂。

即墨明昔与魏禺、尉潦、梁宝三人缓缓跟着徐汝愚身后,这强横凶顽的气息多么熟悉,让人想起鲜血,即墨明昔甫入队列前端,热血轰的燃烧起来,不由自主的将气势扩张出来,眼中流露出冰冷无情的凶焰。魏禺、尉潦也情不自禁将身上深藏的凶险气息尽情释放出来。

梁宝与徐汝愚正处于凶险气息的中心,只觉心头恶感梗在那里,手臂屈伸,连换几个姿势,还是未能将心中恶感驱除,一颗心如遭大锤,耳鼓中充塞咚咚咚心脏跳动的声音。梁宝不知道徐汝愚为何不给予援手,眼前视野渐渐模糊,就在他就要失去意识那一刻,从徐汝愚身上传来沛然平和充满生机的气息,压来心头的恶感如被汤沃之雪,迅疾消散得一干二净。梁宝看到徐汝愚投来充满赞许的一瞥。

那沛然的生之气息如水的波纹一层层荡漾开来,在场每一人都能感到那生机盎然的气息,即墨明昔感觉那股生机勃勃的气息一层层荡漾而来,一波波欲将心头燃烧的火焰掩灭,那是我的意志之火啊,怎容他人摧灭?即墨明昔强催精元丹息,他的丹息术已达练精化神的境界,丹息旋经后脑泥丸,生如“神”之力维持心头燃烧的火焰。可是那一波波的气息竟是如此辽阔,绵绵不绝,无究无尽,让人难以生出抵抗的强悍意志,不行啊,怎么可以就这样轻易放弃,即墨明昔张口啸了出来,正要极力还以最后一击之际,一声轻喝如落雷般炸在自己耳畔:“你还当自己是杀人器具吗?”

即墨明昔蓦然睁开双眼,却在眼前一双眼中望见自己心头火焰并未熄灭,而在那一波波生的气息中越燃越明燎了。即墨明昔挣扎着伏到地上,大声说道:“多谢先生让明昔寻着自己。明昔愿誓死追随先生。”

二百四十八人齐齐翻下马背,伏在地上,口里呼道:“誓死追随先生。”

即墨明昔呼道:“请先生赐名。”

徐汝愚声音虽轻,却清楚落入众人耳中:“你们已然走过昨日,我从你们燃烧的目光中看到你们不屈的挣扎的灵魂,不屈挣扎的灵魂就是青色的火焰,你们就唤青焰军吧。”

即墨明昔挥掌为刃,割下白袍前襟,与魏禺、尉潦、梁宝各执一角,展于徐汝愚面前,呼道:“请先生赐旗。”

徐汝愚屈指轻弹,右手食指、中指应声而破,血溢如丹,徐汝愚并指在旗上书“青焰”两个古篆。即墨明昔将战旗展于军前,二百余人嗬嗬声起,如悲歌回荡。

第五章 北静郡王

商南础艮堂的堂口与马帮同在商南镇的东北。

月华如练披在鳞次栉比的瓦檐上,如细浪逐涌,一层层向远空的夜色中荡去,似烟非烟的微云,愈发烘衬得星月素光流转,空明如水。寒气丝丝渗出,月华之下的青瓦屋面开始凝霜,天地如裹轻纱,朦胧凄迷。

徐汝愚携着幼黎的手在屋檐上悄无声息的行走。一阵风过,衣袂飘飞,幼黎吹乱的长丝拂到徐汝愚脸上,就这样让她缠着,徐汝愚满目深情的注视着幼黎,轻轻用手把她拢一拢凌乱的秀发,说道:“北静郡王就在下面,我们去见他。”

“啊,你怎么不早说,我这样子这么见人?”

徐汝愚微微一笑,将嘴唇附在她的耳边,鼻尖轻触她的耳廓,柔声说道:“你这样子已是很美了。”徐汝愚虽然用丹息控制声线,不怕惊动他人,但是说及这样亲密的话语时,还是习惯性的附在她的耳边。

徐汝愚轻搂幼黎腰肢,说道:“我们下去喽。”

一直守在大厅门外的蔡裕华看见徐汝愚携着幼黎现身院中,吃了一惊,待看清后,连忙做了个手势,让四周潜上来的精卫退守原处。

徐汝愚感觉如潮涌来的杀机又迅疾褪去,仿佛一切未曾发生过什么。徐汝愚觉得身子有点僵硬了,有点冰凉,幼黎通过那只与他相携的柔荑传来让他心安的温热。喉咙干灼,未待说出话来,已有些颤抖。门厅内幽然一叹。

蔡裕身侧身让开路来,伸手延向半掩的厅门,说道:“王爷恭候多时了,请青凤将军与江姑娘入内吧。”

徐汝愚看向身旁的幼黎,幼黎一手握住他的手掌,一手挽住他的手臂,将温热的身躯依在他的身上,眸光如一剪秋水。

徐汝愚挺拔身躯,昂然跨入厅间。

蔡逸年近花甲,盘坐在团花锦绣的地毯上,黑亮得诡艳的长发随意用一根紫绸挽成一束披在身后,他即使坐着,也能给人感觉出他的身躯伟硕,暗紫绒绸宽袍如水般扑挂而下,将他的半身完全掩在一朵盛开的幽昧的花下。

若非他刚刚一声幽叹,徐汝愚几乎发觉不出这个溶于夜色、幽昧灯光的人。这个有山丘一般背影的人就是我的舅父吗?

蔡逸缓缓站起来,暗紫宽袍如水顺流而下,一纹细皱也没留下,与黑亮的长发一样发着诡艳的幽光。蔡逸转过身来,将他古挫削瘦的面容呈现在徐汝愚眼前,一双瞳睛如远星,黯淡而湛然,让人生出怪异的感觉。

“你们来了,坐吧。”

徐汝愚默不做声,依言坐在地毯上,幼黎颔首依坐在他的身侧。

“汝愚是否有怨于蔡族?”

“汝愚不敢。只是父亲生前从未提及过蔡家,汝愚的身世还是干爹在灞水边简单告诉我的,汝愚一直不知如何面对才好。”

“那就让我为你吹去蒙在往事之上的尘土吧。”蔡逸神色悠远起来,沉湎往事的沉切回忆之中,双目轻阖,古挫的面容犹如溶入昏暗的灯火一般变得不再真切。

“二十七年前,也就是新朝二十五年初春,南闽郡王宗政芪五十寿祚,我代表幽冀蔡家前去贺寿,那时你娘亲只有十七岁,正值芳华之年,遥远的路途对她而言充满神秘的异趣,她自然也就偷偷跟着我一同前行。虽说是偷偷的,但是你外祖也是知道的,只是不愿扫她的兴罢了。在我们兄弟姐妹五人中,只有你的娘亲最得你外祖宠爱,在她及笄之年,你外祖就为她向内廷讨来嘉陵郡主的封号。”

徐汝愚不自觉的握紧幼黎的手掌,身子前倾,神情专注生怕漏掉蔡逸的一个字眼。

“在寿辰的前一天,我们赶到福州城,宗政芪在王府设宴招待了我们。陪席除了南闽的官佐,还有宗政家的郡主,宗政凝霜。那年,南闽的天气出奇的寒冷,殿上燃起好几只火盆,也未能将高大的殿堂里的寒意驱尽,我还记得那时你的娘亲小脸冰得通红,娇艳得让南闽郡的男子都看呆了眼。所幸宾主兴致热切,那天的夜宴恰如世家豪族标准的夜宴那般,让人心醉神迷,宾主尽欢。在郡王府的舞伎跳第五支舞的时候,守在殿门的精卫进来向宗政芪通报,王府门外有一个名叫徐行的儒生求见,欲献平琉求匪事的策见。琉求岛聚集海匪比普济岛年代更久远,南闽郡深受其扰。二十七年前的初春,琉求海匪出兵洗耳恭听劫了南闽漳台,二十七个村庄集镇遭受洗劫。一万多名手无寸铁的平民被海匪屠杀。那时,我与你娘刚刚到南闽郡,还不知道这样的事。世家钟鸣鼎食,食客常以千计。你娘亲当时好奇的问道宗政芪:‘怎么南闽郡也有打秋风的儒生?’宗政芪显然也见惯打着献策幌子来白食的人,笑而不理,让精卫去领几十纹钱打发来人。”

“精卫去而复返,那个叫徐行的儒生言并非乞食,欲见宗政芪一面。那时宗政芪脸色变得难看,他大概觉得在我这些北方的客人失了他郡王的尊严,一个体弱的儒生也敢随意开口求见南闽郡的王,宗政芪烦躁让精卫将那儒生赶走。这时下起了雪,你如果春天去过南闽,就知道下雪对南闽而言,是多么希罕的事。我们继续在华丽的殿堂里饮酒观舞,火盆熊熊的火焰将寒气挡在大殿之外。过一个时辰,还是那名精卫进来禀报,那个叫徐行的儒生献上一篇策言,请求宗政芪阅之。宗政芪在我们的注视下,一脸阴郁的接过那写在马粪纸上的策言。我们看到他捧着策书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都在想:他一定给那个狂妄烦腻的儒生气成这样的。宗政芪大步跨出大殿,他华丽的锦袍拖过燃烧的火盆,烧着一角,还是你的娘亲提醒他才发觉。这时,我们才知道外面求见的儒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宗政芪看了他的策言,不及整冠就奔到府门,他觉得先前的怠慢,只有自己亲自迎到府门,才能稍减心中愧疚。那写在马粪纸上千言策书,就是后来被世人广传的《平琉求匪事十条陈》,亦称平匪十策。”

“我们在王府前的长街上看见那个青袍着身的儒生,挺拔的身躯、清瘦的面容,脸色因冰雪冰得通红,他就是你的父亲,天下六俊之首的徐行,他狂娟不拘,因为宗政芪先前的怠慢,令他不悦,不愿随之踏入王府。宗政芪对他长揖施礼,尊称‘先生’,就在长街之上向他请教平匪之策。当时能在南闽郡王府赴宴的人都可以说得上当世的俊杰,但依旧为他对匪事精湛的见解以及提出可以施行的策令深深折服。便在那时,你父亲的名望就渐渐传之天下。簌簌飘落的大雪中,你娘亲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你父亲身上。你父亲用了三年时间平复琉求匪事,宗政芪在琉求岛设凤竹府,以凤竹府都尉职授予你的父亲,并且允许自组部曲。你父亲拒之,只身返回青州。”

“二十三年前,你父亲突然出现我望邑北静郡王府前,求见当时的北静郡王,也就是你的外祖,扬言欲归附我蔡家。当时你的娘亲又笑又叫,怎么也想象不出她已是二十一岁的女孩子了。在这之前的四年中,你的娘亲不知拒绝了多少家的求婚,我们没有人知道其中的原因,直到你父亲出现北静郡王府前,我们才知道她在南闽与你父亲匆匆一面,已无法放下。你的外祖虽然对你父亲的突然到来存有戒心,但能看你娘亲如此欣悦,也就是不想节外生枝,采纳你父亲关于对汾郡用兵的进言,并委以行辕总管的重任,希望你父亲成就功名后,摆脱寒士身份,溶入世家高门之中来,那时你父母的亲事才有可能。”

“后来才知你父亲投奔我蔡家不过是希望我蔡家出兵牵制汾郡荀家的实力,解救襄州、樊川抗税的百万民众。你的外祖为此大动肝火,亲自前往军中解除你父亲的兵权将他押回望邑。其实那时你的外祖虽然生气,却因为你娘亲的关系,并不会为难你的父亲。这时天下风闻你父亲大义的名士都涌到我北静郡王府来为你父亲求情。傅宗师也现身望邑为你父亲求情,你外祖那时就顺着众意释放了你的父亲,只是要求风闻其事者不要再让事情传播出去。那时你父亲与你娘亲之间的婚事几乎已是不可能的了。即使没有你父亲利用我蔡家一举,高门与寒族之间鸿沟,也会将他们俩人分隔开来。”

“在你父亲即将离开望邑的时候,从南平郡透露出你父亲乃是天机雪秋传人的消息。至于传闻之人用意为何,现今也没人猜透,但是我蔡家与天机雪秋、与南平郡容家有着两代血仇,现在听说你父亲竟是天机雪秋的传人,你外祖自然不会放过。又将你父亲拘住。谁能想到天机雪秋在成为宗师之前以好屠出名?当年朝祚更替,天机雪秋总领容家与元家兵马与我蔡、荀、谷、霍四家对抗。天机秋雪兵败之后,依仗神鬼莫测的武学修为寻刺新朝四大世家的要人,他寻上我们蔡家,我的母亲与幼弟遭到虐杀。我的母亲丝毫不会武功,我的幼弟还不足月。此事激怒隐逸江湖数十年的傅宗师,傅宗师出手阻止天机雪秋的恶行。即使是傅宗师也没有胜天机雪秋的把握,可见他的武学修为是何等的高。后来不知何故天机雪秋忏悔恶行,放弃世间俗务,致力于武道。但是我蔡家与他二代血仇却如何也化解不了。”

“你外祖将仇火迁怒到你父亲身上,若是天机雪秋不出面,你的父亲便会被处以极刑。此时你娘亲将你父亲偷偷放跑,你外祖盛怒之下,将你娘亲逐出家门。你娘亲只需在外游历一段时间,自然可以返回家门。但是你父母在东海宛陵意外重遇,俩人决定抛弃世俗之念结合在一起。当时你娘亲生怕你的外祖节外生枝,只通知我一人。后来你外祖知晓此事,默然无语将王位传给我,便闭修行去了,谁也不晓得他心中的怒意到达何等地步。你娘亲生下你之后,发现你天生大周天不通,这种体质极易夭折,但是修炼我蔡家种玉诀可以突破此种先天限制,如果你周身经脉未成形之前,用种玉功为你洗髓扩脉,也有同样的效果。你娘亲功力不足,写信央求我为你行功。我当时设想若是你娘亲能借此良机与你外祖和好,不是很妙?为保险起见,让你娘亲带着你先来望邑上别鹤山庄见你外祖。就在别鹤山庄中发生谁也未曾料到的意外。你外祖甫见你的娘亲,盛怒之下挥袖拂击你娘亲。娘亲修为本是不低,那一袖之力也难为不了她,可是怎么也没想到你娘亲强行运功为你洗髓扩脉,功力损耗过巨,加之生养你之后未能得到很好的调养,体质虚弱竟挡不了那拂袖一击。”

“你父亲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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