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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第3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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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才是真正的煊赫……”
    而郭氏在目送杨玉瑶那辆车远行之后;嘴角便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等到回了兴宁坊的霍国公宅;她一下车;王守贞便三两步迎了上前;亲自伸手搀扶了她下车;等进了门后见左右没有别的闲杂人等;这才低声问道:“阿娘;事情如何?”
    “你阿娘出马;那等乳臭未于的毛丫头还不是手到擒来?”郭氏见王守贞喜得无可不可;她便板下脸道;“先别光顾着高兴;跟我进屋说话。”
    然而;母子俩进了屋子一坐下;郭氏开口道出了自己的打算;王守贞立刻气得火冒三丈;蹭地跳了起来:“什么?阿娘你怎会想到这种主意;不行;那等败落户出来的毛丫头;只有杜十九那等人才会当块宝贝;我们王家怎能娶这样的媳妇”
    “住口;你以为我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郭氏厉声一喝;见王守贞登时气馁心虚;她便哂然一笑道;“都说了这是计策;杜十九既然如此着紧那个小丫头;他又和你有旧仇;他会任由人嫁入咱们家?既然不肯;总会使各种各样的手段;那时候我们早有成算;守株待兔;不愁他不落入我们的掌心再说了;是你二娘的儿子;又不是你一母同胞的弟弟;真的有什么事;也轮不到我们担心;你急什么?”
    “那”王守贞虽说还是有些不情愿;可想想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最终便咬咬牙道;“那就依着阿娘说的办。这事情;是我去对阿爷说;还是……
    “你阿爷让你想主意;自然是你去说。”郭氏见王守贞等不及;一跃而起就要往外走;她连忙眼疾手快地一把将其拽住了;“记住;把话说和软些。要是你阿爷不愿意;你就说……唔;就说河中杨氏出自弘农杨氏;虽则关系已经远了;但听说杨家如今和楚国夫人有些往来。就算真的弄巧成拙;还能够和宫中惠妃搭上点儿关系;反正我们不吃亏否则;你阿爷要知道你算计你二娘和她那些儿子;你肯定又要挨训”
    王守贞叹为观止地冲着母亲竖起了大拇指;长揖谢过就转身一阵风似的去了。而等到他站在王毛仲跟前;把这番主意再复述了一遍之后;他就完全没有在母亲面前那番信心了。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王毛仲的脸色;又着重强调了一番母亲最后那番利害之说。
    “嗯;我知道了;你去吧。”王毛仲不置可否地给出了一个回答;见王守贞先是不死心;但张了张嘴却不敢违逆;最后怏怏去了;他不禁冷笑连连;等人一走便没好气地一巴掌拍在扶手上;“没出息的东西这等妇人的主意;也敢当成自己的拿到我面前卖弄”
    恼火归恼火;可权衡利弊得失之后;王毛仲不得不承认;最毒妇人心;这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唯一的风险兴许就是要搭上自己和李氏所生的一个儿子。可即便如此;他确实知道武惠妃对杨玄琰杨玄畦兄弟有某种程度的关注;这不啻是一个向其稍稍靠近示好的机会。
    “既然不能动明的;就试试妇人们这等主意吧”
    揣着这么一支价值不菲的簪子;杨玉瑶自然不想立时三刻回家;吩咐下人载着她在灯火辉耀的大街上转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寅时都快到了;这才带着极度的疲倦和兴奋回了叔父在长安的私宅;可车进坊门;从十字街拐进旁边的十字小街时;前头的车夫和随从就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紧跟着;她就听到了一个声音。
    “车上可是杨家三娘子?”
    杨玉瑶定了定神;一把揭开车帘;盛气凌人地问道:“是我尔等何人;竟敢拦下我的车?家门在即;就算不怕惹来坊中武侯;难道你不怕惹来杨家人
    见杨玉瑶如此老气横秋;赤毕不禁暗笑;但面上却恭敬地说道:“某是奉主人之命相询。家主杜补阙;如今正在贵宅之中见杨公。只是因为等候已久;所以我才奉命出来看看三娘子可回来了。”
    杨玉瑶这好容易鼓足的气势立刻如同皮球一般泄得于于净净;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出的惶惧。等到进了家门;她好容易镇定心神;随着人进了叔父的书斋;可面对杜士仪那利如尖刀似的审视目光;她不由自主畏惧地移开了目光;随即方才慌忙行礼。
    “三娘;你怎么回事我让八郎送你和玉奴出去观灯;你竟然半路上支开了他?你知不知道;这两京上元节观灯;短短三天晚上会发生多少案子?若有个万一;你如何交代”杨玄畦本来就对杨玉瑶不甚喜欢;觉得她小小年纪太过世故;今天就越发恼火了;“还有;随随便便就把玉奴交托了别人带走;陈小郎君毕竟还小;又没带从人;你身为阿姊;就不知道心疼你妹妹”
    被叔父这接二连三一喝;杨玉瑶只觉得眼泪在眼圈里直打转。她支开杨蛞;杨蛞回来告状是必然的事;可玉奴跟着陈宝儿去了杜家;这是玉奴心里所愿;杜士仪也应该乐见其成;结果却特地跑到杨家来告她一状;这算怎么回事?现在也是;当年也是;她也愿意向杜士仪学琵琶;可杜士仪却根本不理会她;不但对杨蛞明示;更直接将她拒之于门外;她难道就那么讨人嫌吗?
    这一委屈;她的眼泪很快就簌簌落了下来;一时竟是抽噎不止。杨玄畦见状本觉得丢脸;可玉瑶是她的侄女;又不是他的女儿;在客人面前太过疾言厉色却也不好;他一时竟有些为难。可就在这时候;他旁边的杜士仪却再次开了口。
    “杨兄;正巧宝儿回来对我提到;三娘子在灯市上遇到了虢国夫人。我有几句话想要单独问她;不知是否方便?”
    虢国夫人?如今长安城有国夫人封号的贵妇人中;邑号虢国夫人的;似乎就只有王毛仲的元妻郭氏;这么说;杜士仪特意赶到这里来;竟是为了这个?
    杨玄畦对于王毛仲和杜士仪之间有什么龃龉并不了解;但他知道;朝堂上的有些事情;他这种层次的人还暂时没力量去考虑。而倘若真的是杨玉瑶年幼无知捅出什么篓子来;那就是天大的麻烦了。于是;他想也不想站起身来点了点头道:“既如此;杜补阙问玉瑶就是了;我先回避一下。”
    见杨玄畦竟然因为杜士仪一句话;真的离开回避了;杨玉瑶虽然没法一下子停住抽噎;可心中却不由得惶急了起来。尤其是当杜士仪缓步来到自己面前在那儿一站;那种高出一头的压迫力扑面而来;她竟不由得有些牙齿打架;退后一步的同时;双手也不知不觉捂住了胸口。可因为动作太大;那支揣在怀里的金簪竟是为之叮当坠地;其中一颗珍珠掉了下来;倏忽间就不知道滚落到哪里去了。
    可这会儿杨玉瑶根本就没工夫去理会那金簪。杜士仪就这么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伸手捡起了那支簪子;复又放在眼前端详了好一会儿。等到他收回了放在东西上的目光;又直直地盯着她时;杨玉瑶终于鼓足了勇气问道:“杜补阙有什么要问我的?”
    “三娘子能否解释一下这支簪子的来历?”
    杨玉瑶不禁心中一跳。可自忖从虢国夫人郭氏的车上下来时;她就已经把簪子藏在了怀里;别人都没看见;她就索性胡扯道:“这是我今天在灯市上的摊贩处买来的。”
    “哦?”杜士仪面色纹丝不动;随手把簪子递到了杨玉瑶眼前;“加上刚刚掉落的一颗;这上头总共有四颗南海明珠;并各色宝石八块;再加上赤金的价钱还有工费;如此一支簪子;至少价值八百贯。”
    “那……那又怎么样;别人急着脱手……”
    “三娘子让我把话说完。”杜士仪把簪子调转过来;让杨玉瑶看到了尾部的一处记认;“这记号表示;这支簪子出自内造;是进贡被陛下的贡品;而且观其成色很新;应该就是这两年打造完成的东西。如果是在灯市上买到;就代表着窃盗官司;三娘子可知道轻重么?”
    见杜士仪竟如此难缠;杨玉瑶几乎已经把红唇给咬出了血来。不得已之下;她方才涩声说道:“是今日遇到虢国夫人;她送给我的见面礼”
    “既然是见面礼;有何不可对我明说的?”杜士仪的眼神倏然转厉;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对虢国夫人究竟说了玉奴什么?”
    心防一次又一次被猛烈撞击;杨玉瑶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她止住抽噎;猛然间抬起头来嚷嚷道:“又是玉奴;她是我妹妹;难道我还会害她不成?我只是陪着虢国夫人赏灯说了一会儿话;只是告诉她玉奴是怎么拜在你门下的;别的什么都没说虢国夫人送我金簪当做见面礼又怎么了;兴许是喜欢我;兴许是觉得投缘……”
    “河中杨氏不管怎么说;也曾经是世家名门;而王毛仲人称北门奴;出身高句丽;而且是犯官之后;天子家奴;虢国夫人纵使诰命已至极品;昔日出身低微;见识也不过寻常;她会和你一见如故;无比投缘;甚至一出手就是价值八百贯的金簪?”一个反问让杨玉瑶哑口无言;杜士仪却又踏前了一步;“而且;你只知道王毛仲乃是骠骑大将军;封爵霍国公;官居开府仪同三司;你又知不知道;他的长子曾经派人劫杀于我;和我有生死大仇?”
    杨玉瑶本就招架不住;当杜士仪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终于一下子面色惨白;整个人连连后退数步;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那么亲切和蔼地问我;还问我玉奴是不是婚配……”
    她这话还没说完;就只觉得手腕突然一阵剧痛;等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已经被拽到了杜士仪跟前。在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目光逼视下;她只觉得仿佛有一桶凉水从头浇了下来;竟是一时遍体生寒。
    “你是怎么回答她的?”
    “我……我……”杨玉瑶世故早熟;因而心智也远比一般同龄人要敏锐;此刻隐约已经猜测到了几分;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等感觉到箍着手腕的的手突然加重了力道;她方才痛呼了一声;旋即哀声说道;“我只如实回答她说尚未;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是那位虢国夫人为了避免引人怀疑;所以没有再多问吧哼”
    杜士仪没好气地放开了手;见杨玉瑶不由自主坐倒在地;一时又哭成了一团;他不禁又是懊恼又是厌烦。尽管平心而论;这也不能全都怪杨玉瑶;可虢国夫人固然别有所图;要不是杨玉瑶主动凑上去献殷勤;何至于让人顺顺利利地打上了主意?相比玉奴的娇嗔可爱;他一向不太喜欢杨玉瑶;便是感到她太世故早熟了一些;今日面对虢国夫人的刻意示好而殷勤巴结;更是把这一点显露无疑
    “看在你是玉奴的嫡亲阿姊;我最后提醒你一次;日后不要自以为是。那些达官显贵不是吃素的;不会无缘无故对你示好”
    将金簪握在手中;杜士仪也不去看坐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杨玉瑶;径直往外走去。出了书斋;他见门外空无一人;而更远一些的院子里;杨玄畦正在来来回回踱着步子;发现他时仿佛还愣了一愣。他信步走上前去;也不说其他话;只是摊开手把那支金簪送到了杨玄畦眼前。
    “这是……”
    “是那位虢国夫人送给三娘子的。”杜士仪见杨玄畦陡然吃了一惊;接过簪子左看右看;脸色越发凝重;他就把杨玉瑶说的;虢国夫人探问玉奴婚事缘由说了;这才轻声说道;“虢国夫人今夜的所谓偶遇;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有一件事我也不妨告诉杨兄;昔日我从东都赶回长安参加京兆府试路上遇人劫杀;说是羽林卫中人因旧仇所致;但实际上;是王毛仲长子王守贞;以及柳婕妤之侄柳惜明支使所为。”
    这话比刚刚对杨玉瑶说的更加明了;杨玄畦一下子就明白了;一时心中暗自叫苦。这王毛仲如今风头一时无二;杜士仪兴许能够顶得住;可杨家如何顶得住?想到这里;他竟是生出了几分悔意来。可这种感觉只是刚刚冒头;就被杜士仪的另一句话给盖了过去。
    “如果我所料不差;王家这一两天之内;就会来向杨氏求亲;不知道杨兄如何决断?”
    “这个……”杨玄畦只觉得脑袋都快炸开来了;冥思苦想了许久;最终不得不苦笑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还请杜补阙教我。”
    “很简单;都交给我;然后……”
    杜士仪对杨玄畦耳语了几句;见其委实犹豫不决;他便加重了语气说道:“杨兄若是只看到王氏如今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便以为这煊赫是永久的;那便大错特错了。开元至今;官至开府仪同三司的只有四位;其中之二便是姚宋二相;但都是罢相之后方官至开府;此外就是废后王氏的父亲;还有王毛仲。荣宠至此;还不知道收敛低调;反而越发张狂不可一世;你觉得这种富贵荣华真能够长久?”
    杨玄畦不知道王毛仲的荣华富贵能否长久;但见杜士仪口气凌厉;想到自家与其关系匪浅;不但玉奴拜在其门下;而且兄长的官也是因其而来。于是;在反反复复斟酌了良久之后;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好吧;就这么办”

第五百三十四章 天助我也
    当从一个又一个甜美的好梦中醒来的时候;玉奴便发现身边还躺着一个人。尽管年幼的时候;她就不喜欢一个人睡;常常要玉卿或是玉瑶陪在身边;可自打她七岁之后;这种事就很少了。于是;她有些迷迷糊糊地盯着那倩丽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最终小心翼翼爬了起来;用手支撑着;努力伸出脑袋探到人的前头;想要看清楚那张脸。可脑袋伸得太长的她一不留神;整个人一下子失去了平衡;竟是直接跌在了对方的身上。
    “哎呀”
    “嗯?”王容被这突如其来的碰撞惊醒;等到发现像一只小猫似的可怜巴巴趴在自己身上的;正是玉奴;她不禁想起了昨天晚上带她入睡的情景。见小丫头急急忙忙挪开;跪坐在榻上难为情地向自己赔不是;她不禁宠溺地捏了捏那挺翘的鼻尖;因笑道:“睡醒了?”
    “嗯;做了很多好梦呢”玉奴打了个呵欠;又伸了个懒腰;这才东看看西看看;满脸的兴趣盎然。紧跟着;她又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叫嚷道:“什么时辰了?师傅是不是去上朝啦?”
    “这是上元节;你师傅也得了三日的假;所以;今天不去上朝。快起来;师娘给你梳头”
    王容拉着玉奴起身;等到秋娘亲自带着白姜进来服侍;她不免问了一句:“杜郎眼下在何处?”
    “娘子;郎主一直都没回来。”秋娘说了这一句;见王容登时大讶;她连忙又解释道;“不过郎主让赤毕捎话回来;说是有些事情要办;让娘子和玉奴小娘子不用担心。”
    杜士仪既然这么说;王容稍稍放心了些;但心底不免牵肠挂肚。至于玉奴就更懵懂了;跟着用了早饭之后;昨晚上实在是睡得太少的她又是呵欠连天;王容索性吩咐白姜带着她去散一会步就回房继续睡;自己则是打起精神把千宝阁送来的账簿核对了一遍。正计算着那些开销时;她就只听帘子一阵响动;还以为是白姜;遂头也不抬地问道:“可是玉奴已经睡了?”
    “她睡了没睡我不知道;我可是为了她的事情;一宿都没合眼。”
    王容闻言一愣;可一双手已经从背后环住了她。她不由得嗔怪地拍了拍杜士仪交叉在她小腹上的手;可转瞬间就意识到了杜士仪话里头透露的东西;一下子为之大吃一惊:“为了她的事?莫非是昨晚上她在灯市闯出了什么祸?”
    “不是她;是她那自作聪明的姐姐。你不用担心;我已经都安排好了。这几日先留玉奴住在家里;不过;不许她再霸占你了”
    王容被杜士仪一句话说得面色大为不自然。两人成婚固然不过一个月;但多年相处;就和杜士仪所说是老夫老妻了。唯一难以改变的就是她的脸嫩;尤其昨晚被陈宝儿和玉奴这两个晚辈窥破之前的亲热;她更是感到脸上挂不下来;这会儿不禁怨艾地瞪了杜士仪一眼。
    “玉奴如果留下;那就和我一块睡;你一个人独寝吧”
    “娘子大人就这么狠心?”
    两个人在屋子里嬉笑戏谑了好一阵子;杜士仪终究还是禁不住王容的连番盘问;把昨天晚上虢国夫人郭氏从杨玉瑶口中诈出来玉奴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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