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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第7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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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名落在你自己身上;他们又会如何?身为大将却如此心胸狭隘;你就没想过当初王忠嗣是如何对你的?”
    见杜士仪撂下这些话后便拂袖而去;哥舒翰足足隔了许久;方才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叹息。
    早知如此;他还不如战死;也好过如今苟且偷生
    
   

第一千一百六十六章 亲临前线
    安思顺也好;哥舒翰也好;如果换在李隆基独秉大权的时候;哪怕留他们一条性命;也一定会把他们打发到山穷水恶之地;当个县尉之类的小官;自生自灭。可是;现在的大唐已经不是他这个天子金口玉言决断一切的时候了。
    所以;当杜士仪亲自上书;言辞诚恳地为哥舒翰求情;说哥舒翰虽有失律以及诬陷安思顺之罪;然则如今是对叛军用兵的紧要关头;不若发去西域;以白衣效力军前;戴罪立功;李隆基竟是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下来。然而;对于杜士仪上书提及重新启用王忠嗣之事;他却装起了糊涂。可这时候重新派出使者前往利州益昌郡也来不及;他唯有希望那边没露出痕迹来。
    而高力士的百般规劝也起到了作用;李隆基想到如果东边的安禄山叛军还没解决;西边的陇右兵马也来上一场叛乱;后果不堪设想;他竟只能针对陇右军民的联名奏疏;以捏造叛贼书信的罪名;将哥舒翰发落到安西大都护府军前效力;然后又复安思顺为陇右节度使;以河西节度判官高适知河西节度事;抗击吐蕃进犯。而与此同时;杜士仪和裴宽为将卒请功的奏疏;李隆基也不得不一一准奏。
    一边是真正展现出了全部实力的杜系;一边是逼死自己宠妃;又杀了宰相的北门四军;李隆基竟发现自己没有可以信赖的人而北门四军直到现在还没有回到长安;听说此前那些逃兵竟然祸害乡里;杜士仪已经命仆固怀恩亲自带兵;一面搜捕逃兵;一面安抚乡里。与此同时;杜幼麟则正在招募飞龙骑;据说长安官民应者如云;其中招收的几乎都是此前守城有功的勇士。他知道没办法反对;思来想去;只能想办法给高力士安了一个兼知飞龙厩以及左羽林大将军的职衔。
    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希望通过和杜家关系良好的高力士;设法掌控这样一支新生的禁军;同时加强对未来北门四军的控制。
    事已至此;对于空缺出来的两个相位;李隆基也就不纠结了;在一路把叛军赶出关中的郭子仪风尘仆仆从潼关赶回来之后;他便支撑着病体出现在了勤政务本楼的大朝上;授杜士仪为右相;裴宽为左相。然而;对于朝中公议设立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他却没有立刻表态;回到宫中更是大光其火。
    宗室当中;人望高的已经凋零殆尽;他如果设一个天下兵马大元帅;那是不是相当于皇位也可以拱手让人了?以杜士仪如今展现出来的那锋利獠牙;掌控的这一支支精锐平叛兵马;又怎会真的俯首听命?而姜度和窦锷这两个货真价实的皇亲国戚不但把控宫门;姜度更把两宫都给清洗了一遍;他竟不知道谁能用谁不能用
    当这场大朝会结束之后;杜士仪和裴宽郭子仪并肩出宫的时候;全都是百感交集。裴宽已经年纪一大把了;他虽然因为笃信禅佛而被不少人讥嘲;但素来是众望所归;李林甫对他一直忌惮非常;故而没少在背后捅刀子;幸而一直得到各方援助;还有弟弟裴宁帮忙;总算一路逢凶化吉;如今终于熬倒了李林甫和杨国忠;一举登上相位;他回首来路崎岖;自然唏嘘不已。
    “君礼;虽说出征之事尚未定下;但长安这边千头万绪的事务自有我在;你到时候就放心和子仪去平叛吧。”
    “多谢裴兄。”杜士仪笑着对裴宽一拱手;见人已经匆匆前往政事堂了;他也无意去和那些繁琐的政务打交道;冲着郭子仪一颔首道;“子仪;我们去春明门城楼看一看?想当初;这是长安守卫一战中激战最烈之地。”
    “好。”
    杜士仪和郭子仪登长安东城春明门城楼;到底说了些什么;除了当事者两人之外;其余人不得而知。别人只知道;郭子仪只是回家和妻儿团聚了一晚上之后;便立刻回归潼关。而杜士仪也没有去等那些迤逦数里的皇族宗室回归长安;而是次日便上书请将兵前往河洛。李隆基还想用政务繁忙;留着杜士仪;只派仆固怀恩前往平叛;可裴宽却进宫百般陈情;差点把这位天子又气得吐血。
    如若杜士仪麾下大将各自建功;回头只要一个个加官进爵;他们自成体系之后;就会脱离杜士仪的掌控;可现如今杜士仪要亲自前往河洛督战即便他到现在都咬牙就是不给杜士仪一个正式的名义;但只凭右相这一身份;再加上在朔方安北两路大军之中的声望;杜士仪便有号令三军的本钱
    临行前夕;杜士仪却并不在宣阳坊杜宅;而是在平康坊崔宅。尽管长安已经解围好几日了;但他连日来东奔西跑;连杜幼麟也只是那天在禁苑中耳提面命了一次;其余家人就更加没工夫见面说话了。所以;抱了抱宋锦溪送过来的;自己的第二个孙子;又抱了抱外孙女;他只觉得一颗心不知不觉柔软了几分;连说话的声音也温和了下来。可对于曾经最熟悉兄长的杜十三娘来说;杜士仪的每一句话仿佛都带着几分铿锵之音。
    “子仪怀恩全都是大将;奇骏亦是能够捏合兵马的人才;再加上都播那一路兵马;即便我不去;此次平叛也应该不会出纰漏。但我若是不出面;陛下即便素来忌惮皇子皇孙;也一定会在宗室中矮子里拔高子;派一个人到前方去充当大元帅。只要这样一个人有半点私心;又或者行事犹豫不决;就会给将士们平添无数掣肘;所以我一定要亲临前线。来日万一有这样一个人派下来;也只有我能压得住他;我敢压得住他”
    杜士仪把话说得如此露骨;在场众人谁能听不懂?旁听的嗣赵国公崔承训丨心惊肉跳;脸色都有些发白了;可想想自己的伯父崔泰之;父亲崔谔之当年同样是提着头去诛二张;除韦后;他又不由得苦笑自己到底生在承平年间;没有父辈的魄力;此前除却答应崔五娘和崔九娘;派出所有家丁;他也只是出了些小力;没想到也因此官居卫尉卿;将作大匠。可看着嫡亲侄儿崔朋站在杜士仪面前;年纪轻轻便已经官居一方主司;他又生出了崔家后继有人的骄傲。
    万年令官居正五品上;那可是真正称得上天下第一令
    一一叮嘱过家人之后;杜士仪见崔俭玄的长兄崔承训丨站在一旁始终没吭声;便缓步走到了他面前;郑重其事地拱了拱手。崔承训丨立刻回过神来;赶紧还礼不迭。可他一声相国刚刚出口;杜士仪却摇了摇头。
    “崔杜不但是姻亲;而且相交已有三十余年;崔兄不用和我客气。接下来朝中多事;裴相国一个人独木难支。我此次是来不及了;希望你替我去拜访一下王摩诘;请他出来为生民百姓做些事情。然后替我转告夏卿;太子殿下、广平王和建宁王枉死在前;请他仔细想一想;这样的无根之木是不是值得依靠。”
    崔承训丨听到杜士仪是要自己去当说客;而且对王家兄弟二人的说辞完全不同;他不禁为之大讶。尤其是对自己的妹夫王缙;杜士仪这话里话外;仿佛竟是暗示王缙曾经和太子李亨有关系;他只觉得一股寒气直冲脑际。等到杜十三娘带着崔家和杜家小一辈们送了杜士仪出来;他几次想要追问什么;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如何出口。就这么一肚子胡思乱想到了仪门处;他突然发现寡居多年的崔五娘和崔九娘姊妹倚门而立;顿时想起了当年母亲的联姻之意来。
    实在可惜了;不管五娘还是九娘;倘若能够嫁给杜士仪;如今又岂会一个寡居寂寞;一个则是婚后不几年便常常闹脾气回娘家?
    “杜相国这是就要走了?真是大忙人;连我们都没工夫见。”崔九娘今天正好回娘家;这才从阿姊口中得知杜士仪来了;本待去杜十三娘的寝堂找人;却被崔五娘拉了回来;她却仍是不罢休;于脆在这里直接堵人了。此时此刻;她见杜士仪微微一笑;不闪不避地径直朝自己走了过来;她也扬了扬下巴;一如当年那样骄傲。
    “多年不见;九娘子还是老样子。”杜士仪想起当初崔九娘假扮崔俭玄戏耍自己的情景;只觉得犹在昨日;可时光却已经翩然过去了三十余载;当年那个浑身是刺扎人的少女;现如今也已经为人妻为人母多年了。深谙崔九娘性情的他没有给她继续张牙舞爪的机会;认认真真地说道;“我确实是忙得没工夫登门拜访;正好有几句话托了令兄转告夏卿;回头你见到他的时候;替我转达一声问候;我这就走了。”
    崔九娘还想说话;可看到杜士仪越过自己;竟是往崔五娘那走去了;她只能恼火地闭上了嘴;没好气地腹诽了一句。我本来就是回娘家散心的;谁要特意再回去给你带话给王缙
    “五娘子。”站在崔五娘跟前;杜士仪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开口说道;“幼麟和蕙娘阿朋毕竟阅历不足;十三娘也不可能面面俱到;今后还请你代我多多照拂提点他们我不在这段日子;长安城中恐怕还会有一阵闹腾和乱子;也请你多保重。”
    “长安城中再危险也比不上战阵上刀剑无眼;你也务必多多保重。”
    崔五娘想到袖中的平安符;最终还是没有拿出来;就这么看着杜士仪一揖之后转身大步离去。那一刻;她想起刚刚看到他那斑白的双鬓;心里默默叹息了一声。
    如今长安城中谁人不津津乐道于杜士仪这一场惊天动地的逆转;可谁曾想到;他这么多年来身处长安朝堂之外默默耕耘的辛劳?都说岁月催人老;可分明是那些沉重的责任和压力;方才让他鬓发如霜
    
   

第一千一百六十七章 王忠嗣赐鸩事件
    杜士仪离开长安的时候;并没有惊动天子遣左相裴宽以及文武官员郊送;更没有惊动长安官民;只是出城和仆固怀恩所部主力会合;悄然渡过渭水前往潼关。在这千军万马渡河的时刻;一座灞桥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郭子仪让人搭好;杜士仪亲自检视过的那几座浮桥便显出了先见之明来。即便历经了这么多人马的踩踏;几座浮桥却都坚实耐用;直到亲自殿后的仆固怀恩从灞桥上渡过了渭水;这才回头看了一眼长安。
    “等我们再回来的时候;便是安贼叛军剿灭殆尽之时”
    千军万马从官道上呼啸而过;长安城中;当得知杜士仪竟然就这么走了;李隆基紧紧捏着手中那薄薄的奏疏;突然掀开被子坐直了身体;厉声喝道:“陈玄礼呢?他还守着那些没用的东西呆在马嵬驿?磨蹭了这么多天就是不见回来;难不成他们是担心回了长安;就要继续在十六王宅过暗无天日的日子;还是担心杜士仪手狠起来;连他们这些皇族一块杀?”
    这样诛心的言辞;高力士不在;没有一个人敢轻易接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才有一个站在榻尾的中年宦官小心翼翼地说道:“回禀陛下;我刚刚去内侍监见过高大将军;说是因为陈大将军回程的时候;有不少之前逃散的内侍拦路哭拜请罪;请求带他们回长安;所以路上就耽搁了……”
    一听到是当初那些弃了自己而逃的宦官作祟;李隆基登时气了个半死。他在马嵬驿中惶恐不安的时候;曾经听说过一种说法;如袁思艺这些宦官之所以逃走;是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看好退往蜀中后能够收复中原;因此根本就打算跑去投降安禄山一想到是自己给予了这些内侍高官厚禄;结果大难来时他们却抛下自己这个君王去投靠别人;如今见事情不妙又转回来想要求自己覆水重收;他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他奈何不了杜士仪;难道还奈何不了这些不忠不孝的阉奴?
    “之前那些逃兵如何了?”
    那个说话的中年宦官没想到愤怒的天子突然略过那些内侍不提;而是问北门禁军中的逃兵;犹豫了一下方才低声说道:“仆固将军吩咐人在四乡张贴榜文;三天之内回长安西城金光门和延明门自首者;减两等押送朔方戍边;若是逾期不回;来日杀无赦。之前扫荡了三天;仆固将军一共拿住了八百余人;全都已经押送朔方戍边了。”
    李隆基虽也痛恨那些禁军往日待遇优厚;遭遇大变时却不是背叛就是哗变;可眼看飞龙厩中多了一支那样如鲠在喉的飞龙骑;他就算捏着鼻子;也需要相应的兵马来抗衡。可还不等他预备施恩;仆固怀恩竟是自作主张把人送去了朔方他只觉得心中那团火越烧越旺;当即冷冷说道:“去告诉裴宽;北门四军乃是天子禁军;就算犯了重罪;也自有朕这个天子来决断;轮不到别人来越俎代庖”
    如果杜士仪和仆固怀恩以及那支大军还在长安;李隆基也许还能继续忍耐下去;可现如今他却一刻都不想再忍。杜士仪想要带兵就让他去;趁着人不在长安;他如果不能把舆论以及大局完全掌控;回头等他们大捷而归的时候;他岂不是要更加被动了
    “是;奴婢立刻就去传话。”
    见那中年宦官答应一声便要往外走;李隆基想起偌大的宫殿中;只有这唯一一个人回答自己的话;他便又将其叫住:“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陛下;奴婢程元振。”
    李隆基微微一颔首;等到人快步去了;他方才轻轻舒了一口气;决定趁着杜士仪离开这段日子;尽快养好身体;尽快把朝中人事重新梳理一下。就算他现在不可能把兵权从杜士仪手中夺回来;可将来却一定要设法拿回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然而;程元振一去就是一个多时辰;直到李隆基几乎认为他出了什么不测;他方才踏入了大殿;面上竟是又惊惶又焦虑。面对李隆基那不耐烦的表情;他不敢立刻开口;而是用眼神示意天子屏退了四周围的人之后;方才在榻前双膝跪下;随即压低了声音说道:“陛下;奴婢万死;到了政事堂见到裴相国时;不敢转述陛下的口谕。”
    见李隆基那目光一下子变得如同刀子似的;程元振却顾不上害怕;咚咚磕了两个头后;这才带着哭腔说道:“奴婢并不是担心惹怒了裴相国;这才不敢转述;而是因为山南道益昌太守王忠嗣命人送来了血书呈文;说是有人冒陛下诏令;给他送去了鸩酒”
    李隆基之前在杜士仪上书请求重新启用王忠嗣时;一度当了鸵鸟含糊过此事;当这个消息钻入耳朵的时候;他不由自主抓住了身下那锦绣被褥;脑际轰然巨响;甚至连吞咽唾沫的力气都没了。人人都知道王忠嗣曾经在宫中长大;是他这个天子的养子;而他更清楚王忠嗣那绝不会质疑君父的性子。如果有鸩酒送到;王忠嗣肯定会想都不想就仰药自尽;又怎会命人送上血书陈情?他又不是杜士仪
    竭力稳定了一下情绪后;他终于恢复了开口的力气;眼神凶狠地问道:“此事有多少人知道?”
    程元振当然知道天子是什么意思;可是;想到自己去政事堂时;那里竟是仿佛东西两市一般沸反盈天;仿佛有头有脸的文武官员全都到了;即便他不想说出这样的消息来刺激李隆基;还是不得不尽量含含糊糊地说道:“奴婢去政事堂时;那里有数十人。”
    十一个人也是数十;而七八十人也能说是数十
    李隆基重重捶在了床板上;厉声问道:“到底有多少人?”
    被质问到了这个份上;程元振再也不敢避重就轻:“中书省门下省五品以上;尚书省六部尚书侍郎和左右丞;十六卫大将军;以及四品以上的各寺监职事官;全都在。而且;益昌太守王忠嗣连送鸩酒的人都给押送了回来。”
    糟糕了
    李隆基无论如何都难以想象;一贯忠义的王忠嗣竟然会采取这样激烈的举动。刚刚才经历了惨烈的围城一役;长安城中官民百姓只怕有很多人还在怨尤他这个天子;没能随驾同行的文武官员也有很多心存怨言;王忠嗣的这一举动就犹如在热锅里浇下了一瓢滚油;直接把他架在了火上烤天下是他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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