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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色和夜色-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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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不让我吻你?我知道这么多年你一直都没有忘记我,一直都爱着我。你骗不了我!”单独和代星儿在店内的过道或者在她的办公室里的时候,我问。语气中带着几分强硬与霸气。压跟儿的一副代星儿是我的女人一样的德性,只差没跟她说,“你是我洛科的田我洛科的地,我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等你恢复到高中时代。”她说。

  “这是你的理由还是拒绝我的借口?”我依旧保持强硬与不屑。然后我自信地说。

  “就算两样儿都是吧。”代星儿漫不经心地回答。

  “就算是吧是什么意思?因为那老头儿?”我用咄咄逼人之势追问,“你和他关系不一般吧?!还记得我在火车站送你的时候,你说了些什么——我可没忘记。你说,‘放心吧,我即使堕落,也得像个天使。’”

  我来洛科咖啡厅的时候,不止一次看到代星儿和那个秃顶的四十几岁的老男人在一起,样子非常亲密。这事一直憋闷在我心里。我有好几次想说出来,一直没有借口。

  “有关系,关系大着呢。”代星儿镇定自若地望着我。

  “哈,缺少父爱就再找个年龄大点的,比方说,五十岁以上的不是更好么?”我手舞足蹈地冲她嚷嚷,“你也别以为我没看出来,我知道这店肯定跟那个秃顶的老男人有关。凭你的经济能力是盘不起这样一个还算不赖的咖啡厅来的。”

  我确信代星儿是那秃顶男人包下的二奶或地下情人。我将我心里怎么想的几乎全都给一骨脑儿的倒出来了。单单没有说“二奶和情人”这样的字眼儿。它们不知怎地,像大颗的药丸子搁在咽喉处,给卡住了。就像好多次代星儿说“凭什么你管我呀?”的时候,我一时也摸着脑壳不知道为什么。对啊,凭什么?

  我还是气不打一处出的德性,伸出一只手来在代星儿面前糊乱的晃来晃去,脑子里想的是“凭你七年前就是我的人”,嘴巴糊乱地动,喉咙里却吐不出半点声音。这一句话比卡在咽喉处的药丸子更深,更严密。

  “凭什么呀?”代星儿见我无话可答,更得意了。

  “凭什么?凭你爱我。”我理直气壮地叫。我还从来就没有想过,我怎么又像从前,又变回到七年前那样,爱冲代星儿发火了。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代星儿还是一副什么也不说,好像街上那些看人打架闹事寻乐的看客的模样儿。我得另想办法。

  我一直在跟自个儿或者在跟代星儿暗中较劲儿,也跟那个秃顶男人较劲儿。我看出那秃顶男人来了。我暗中跟踪过代星儿和那秃顶男人。这行为有点可耻,但不无耻一点,我就会无法实现我“挽救失足少女”的壮举取得成效。

  最后确认,代星儿的确和那秃顶男人有关系。什么关系,无非是这个时代的“病症”。只要无耻一点,女人总是有办法寻找到出路的。男人是跳板,或者说,桥梁。女人的身体是通过桥梁的商品。

  那些天,我没再去洛科咖啡厅。我躲在离“洛科咖啡厅”100米之外的一家音像店里。这家音像店有一条小路,是那秃顶男人来去“洛科咖啡厅”的必经之路。秃顶男人一星期出现两次,时间不限。但从来都是下午来,傍晚就离开。不难猜出,这是个有隐情的男人。别看他每次倒是西装革履、油头粉面的,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样儿,其实是一个吃软饭的家伙。严重的“妻管严”患者。戴一副细边黑框眼镜,也不是枉然。那近视眼也没白近视,是用丰富的知识积累而成的。秃顶男人是一所三流大学里的副教授。

  “请你离开代星儿。”我堵住秃顶男人,一手撑在墙壁上,开门见山地说。

  秃顶男人东张西望,左顾右盼一阵后,吓得一身冷汗。他边用纸巾擦拭边唯唯诺诺,声音小得像蚊蝇在嗡叫。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我压根儿就不想听他说话。

  “请离开代星儿。你!”我重复一遍,声音比刚才要高出几分贝。秃顶男人想说什么,想抵抗或反驳什么。这是我预料到的。男人不会白在女人身上花钱的。

  我没等他开口便说,“如果您再出现在‘洛科咖啡厅’,我会将你的事告诉您的富婆妻子,告诉她您在用她的血汗钱在外面胡来;当然,我也会到您所在的大学里……”

  “好,好,好,我答应你,以后坚决不再来。请你也不要将这事张扬出去。”秃顶男人说,“就当是交易,怎么样?”

  “好,交易成功。就看你的表现了。”我说完,扬长而去。



  以后几天,果真不见秃顶男人在洛科的咖啡厅出现。我觉得挺得意的。

  “他再也不会出现在这儿啦。”我附在代星儿耳边小声地说。

  “谁?”代星儿从帐目上抬起头来。

  “还有谁呀?癞哈马呗。”我坐在沙发上,头枕着双壁,得意洋洋地说。

  “多事。懒得理你。”代星儿放下手上的工作,拿起电话,准备打电话。

  “别多此一举了,你看他敢不敢接。不信,你试试。”我说。

  代星儿并不理会,不停地摁了摁电话。电话果真没人接。她狠狠地将电话往桌上一摞,气恼地说,“洛科,看你做的好事儿。”

  “我做错了什么了?”我痞着脸说,“我是在帮他,也是在救你呀。我这样做也叫错呀……堂堂的一个大学副教授,在外面包养小女孩;话说回来了,教授也是有七情六欲的,可是,用自已的钱包养女人倒可以理解,拿老婆的钱……”

  代星儿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平和了许多,低声细语的说,“可是,说到底,人家倒底还是我的恩人……”

  “他也从你这儿得到了他想得到的。”我无耻地说。

  “如果真的得到了,我倒心安了。”代星儿淡着脸说,“他是对我有非分之想,但也只是望梅止渴。”

  “你什么意思呀?”我气愤地说,“无可救药。”

  “你什么意思呀,”代星儿生气了。一会儿声音放小了许多,说,“跟你想的不一样!他底下根本就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什么意思?”我有点不大明白。

  “什么也没有就是什么也没有。就哪古时的太监差不多的那种人……说是文化大革命时下放到乡里,有一次开山炸石头时,那地方让石头给压坏了……反正那地方没了……”代星儿说得一点都不连贯,但我大致听明白了。

  “哈哈!是这么回事呀。”我松了一口气,“真闹不明白,他老婆还肯守住他。”

  “不过是守住一个名存实亡的婚姻。他和她妻子很相爱。她妻子在外面有情人,他也知道,而且还是他自已鼓动妻子找情人的。条件是,除了不准提离婚之外,什么都同意。幸好,在出事之前偷吃禁果,才得以有个女儿。女儿十几岁被送到国外去了。出于郁闷,常来我这儿跟我聊聊天儿。刚开始是在江滩遇到他,他也在江滩边走来走去,一个人,吸着闷烟。我站在江堤边缘,他以为我要自杀呢。呵呵,说真的,那时经他这么一说,我还真地想到自杀。我活得一点都不好,也看不到今后有机会活得好的希望来。我想,活得不好,还真不如死呢。那阵子,我过得特不顺心,你想啊,从前虽然家里不和睦,父母管得紧,但从来也没有为什么事操心的,也从来都什么也没干过,然后一下子到社会上来,自食其力,只说身上的那股子倔气,哪能就适应得来社会啊。他说,‘得想开点,活着总比死好……’他说话挺有道理的,还把我给逗乐了。我和他倒是挺投缘的。后来,我们经常在一起聊呀聊的,就熟了。”

  代星儿眼里有丝粘粘糊糊地东西。我说,“你喜欢上他了,对吧?”

  “说真的,是有点喜欢了。你知道,接触长了,发现他是个不错的男人,为人温和,说话小声细气的,又有知识……我就喜欢迷恋有知识的成熟的男人。和他熟了,我一在外面怄了气就跟他说,什么都说。他是我在这个城市,或者是我进入社会里遇到的第一个让我觉得可以信赖的人。”

  “我一定想办法帮你开个门面,做点生意,怎么样?”有一天,他说。

  “那哪行呀,您又不是我什么人……”我嘴上虽这么说,但心里可是激动得不行。我知道他喜欢我,我也知道他有足够的能力来帮我开个什么店的。其实呢,我也不拒绝他喜欢我。至少在他说出这一句话之后,我心里特别的高兴;至少冲这一点,就能够使我有理由喜欢他。没有一个女人不喜欢钱的,喜欢钱是女人的本性。他在我眼里就像一匝厚厚的“毛爷爷”。他看出我并没有真心想要拒绝他的意思。我没想到,他真地拿出一匝钱,总共有十万元。那是我这辈子见到的、摸到的最多的一次钱。看到钱,我激动得想哭。我想,如果,只冲这十万块钱,他想要我怎样都行。哪怕是上床。

  我仔细地聆听着,观察着代星儿说话的样子。一脸的虚荣。但我并不憎恶,倒觉得虚荣的女人越发的妩媚,漂亮。虚荣心是女人的暗妆。

  “你把我当作朋友,我不要你什么,我只要你经常陪我一起聊聊天之类的。”他说。

  代星儿吁了一口气,“他喜欢我,我是感觉得到的。他也知道我不拒绝他喜欢我,要我。有一次,我过生日,他来陪我。就在这咖啡厅里,我们喝得很晚。他就那样含情脉脉地看着我,接下来,便很顺其自然了。当我被他压在沙发上任由他吻我时,我闭着双眼,等待着那一刻的来临。可是,他只是激动地看着我,目光在我身上来回滚动,我看到他的胸脯起伏得厉害,但他突然拉起一张薄毛巾毯子盖在我身上。我说,教授,你要吧,我乐意。我这么一说,他竟然像孩子一样的,扑通地一下跪在我面前抽泣起来,我第一次看到一个大男人哭。我不知所措,我想,教授肯定是内疚不过才这个样子的。我说,带着明显的鼓动意味,你要我,我不会拒绝的。后来,他什么也是不说,解开皮带。我一直闭着眼睛等待,可是迟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事发生。等我我朝那地方看去,那地方,什么也没有,只剩下两枚睾丸悬在腿间。我什么都明白了。觉得他怪可怜的。都说男人活着都是为了女人……”

  “说得倒也是,男人没那玩意儿,就等于白来人世一趟了。”我嘴上这么快活地说着,实则内心还是有些同情副教授的。

  代星儿成了我的女友了。代星儿成功地成了我的女朋友了。我从来都没有正儿八经地说过我爱她。但我能肯定,即使我一辈子不对她说这三个字,她也爱我爱得要死。当然,代星儿也一次没有对我说“我爱你”这样的话。我想,这才叫“真爱”吧?你想想,那些经常将“我爱你”挂在嘴边的人,有几个能将爱进行下去的?!最后还不是像当作痰一样地给吐掉。

  我又搬家了,我和代星儿住到一块儿了,像一对合法的小夫妻。

  “今天是十五号了吧?”代星儿对咖啡厅里的一个服务员小姐问道,然后离去。

  十五号!这个日子提醒了我。我几乎忘了。但现突然意会到什么。三年来,我的手机每次都在这一天会收到一个信息的。

  一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诶,星儿,我问你一个问题,十五号你该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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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什么十五号?”代星儿并不惊讶,“这是个很特别的日子。团圆的日子吧?”

  “噢,没什么。我知道了。”我胸有成竹。我知道原来每个月的十五号的信息是她发的。她弄到我的手机号码不难。因为她知道我爸爸家里的电话。

  “知道什么呀?”代星儿又摁亮麻床头柜上的台灯。手支撑着头,看着我问。

  “十五号呀……”我说,“装什么算啊……”我伸出两只章鱼一样的手,挠她的腋窝。她氧得不行,承认了。下床从一个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白片。手机号,“这是专门用来给你发信息的。”

  “难怪,我怎么总打这个号,没人接呢。”我拉她过来,“爱我就大大方方的,还搞地下活动。跟从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担心你看不上我呗。你想啊,你是大学生,又有那么好的职业,我哪配呀……”她讪讪地,突然笑了,“现在可不了,你什么都不是,这多好。我可以光明正大、堂堂正正,想怎么爱你就怎么爱你。”

  “要是我现在还是演员,而且是一个名演员呢?”我问。

  “那我就跟教授好一辈子,不做那事也行啊。”代星儿咯咯咯地笑起来:“将抗日进行到底!”

  “守活寡?我可不信!”我们又疯闹起来。

  雪晴和小马在圣诞节这天如期举行婚礼。婚礼很体面,也很排场。伍的朋友从法国回来了,伍拒绝和朋友共同经营影楼,决定离开武汉这座城市。迎风自然是要同伍一起走的。

  倪弯也终于不念什么历史系了。跟我当初一样,自已擅自作主,背叛父母,同时也背叛理想。她向学校交了退学书,去参与中央电视台的主持人的全国性竞选活动。结果落榜了,却一点也不懊悔,照样有说有笑,照样去滚石做主持。一个多月后,接到山东某电视台的一封邀请函。倪弯被这个电视台看中了,四月分就要“北迁”了。接到山东某电视台那边儿的邀请函时,我独自约倪弯去一家酒吧去喝酒,算是庆祝,也算是为她饯行。就我们俩个人。

  “幸亏没给机会让你爱上我,不然啊,你就没有机会跟历史系告别了。”我举杯与她碰杯。

  “那可不一定。”倪弯喝得有几分醉了,脸上现出红晕,“如果你给我机会,没准咱俩现在成双成对。告诉你,我们女孩才不会为理想放弃爱情呢……不过呢,我真的做到了信守条约呢,绝不会对自已喜欢的男孩死缠滥打。爱情是要两厢情愿呢……”

  “咱就不说这些了,好吗。来,干杯。为往事干杯,为……”我一时说不出词儿来了。

  “为还没有发芽便被消灭于萌芽状态下的爱情干杯。”倪弯端起杯子,接过话去说。

  我再也说不出词儿来了。说实在的,我是有点儿爱倪弯的。我想,假如我那天没去“洛科咖啡厅”,也许我的女朋友就是倪弯。

  元月初,伍和迎风离开了武汉。四月初,倪弯也走了。我记得他们三个在离开的那天,阳光明媚,藏了一个冬季的春天的身影终于显露出来了。

  新的一年接连迎来两次朋友的离别,心头虽感有点悲伤,但想起前天早上在报上看到关于章言要来武汉签名售书的消息,我的伤感很快就淡下去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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