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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垂翼(绿痕)-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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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懂你在想什么……」出口的声音,沙哑诱人得连她也觉得那不像是她的声音。
  破浪缓缓扬首,子夜般的黑眸像在诱惑她,「妳不必懂,只要待在我身边就成了。」
  心思如海潮汹涌起伏不定的她,在他拉着她的手腕将她拉近他时,双手抵在他的胸前问。
  「待在你身边做什么?」
  他偏首想了想,给了她一个古怪的答案,「依偎。」
  「依偎?」对于他一下子跳得太远的答案,飞帘有些反应不过来。
  「对,就像这样与我靠在一块。」他边说边让她靠进他的怀里,两手像副手铐般地锁在她的腹间。
  她眨眨眼,「你要的……就只是这样?」
  「嫌我不够贪的话,我可以对妳更贪些。」他邪魅地笑着,低首在她的耳垂处暗示陆地舔了一下。
  浑身都像是被烫着的飞帘,忙不迭地想自他怀中跳开,他沉沉低笑,似乎很喜欢她慌乱的模样,半晌,他牢牢地将她按住,低首凝视着她时,眼中的轻佻和玩笑都不复存在,那专注得像会慑人的眼眸,令她看得更加心乱如麻。
  「妳说过,是谁都好,留在妳身边不要走。」早料到她会有何反应,他在她皱着眉想反驳时一手按住她的唇,「不必否认,这的确是妳说过的话。」
  她曾说过这种话?
  对于自己曾在无意识脱口而出的话,飞帘有些震惊,她没想到多年来她在心底窝藏的寂寞竟是那么深,深得已经到了一种极度渴求的地步,她还以为……她早就已经习惯了。
  「所以……」她恍然大悟地看着他,「你就把我留在你身边不许我走?」
  「对。」懒得再跟她玩迂回试探那套的破浪,大方地在她面前承认,「因为很久以前,我也说过诸如此类的话。」
  「有人响应你,并留在你身边吗?」她很难想象他也有过她的处境,或者是他也体会过她的孤独。
  他勾了勾唇角,「没有。」生在皇家,他从来就不曾存过半点指望。
  「那……为何你要响应我?」
  破浪沉默了一会,双手捧起她盛满迷惑的脸庞,望进她那远比海洋还要湛蓝的杏眸。
  「妳知道对人子来说,海洋代表什么吗?」
  「不知道。」
  「愿望。」他着迷地看着她的蓝眼,仿佛迷失在其中。「我的皇兄曾告诉我,海洋是用来盛载人们的愿望的,只要向它许愿,它就可能会成真。」
  人子与神子的恩怨、敌对的立场,以及他对陛下的忠贞,撇开这些统统都不去看,也许他会自愿出任东域,就是因为东域里有座蓝邑的迷海,他想,或许有一天他能在那片海洋里找到个愿望,并且实现它,于是多年来他守着迷海,守着躲藏在海涛之下的梦想,但这么多年来,他的愿望一直都没成真,反倒是有人对他许了愿。
  在那些与她相伴的夜晚里,昏迷不醒的她在呓语中透露着,她多么希望有个人能陪在她的身畔,伴她的欢笑、解她的孤寂,别放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她不想只能在梦中默默流泪,更不想就这样错过了大好的年华辜负青春,她也渴望有个人能好好爱她,就像寻常人一样,她只是想要一个平凡的生活。
  当她的泪流过他的胸膛上时,他才发现,或许他守在海畔,并不是为了实现自己的颐望,而是为了成全他人的愿望,正因为他守候得太久了,在不知不觉中,他已成了一座海洋。
  他低首在她的唇上辗转亲吻,「那晚,妳在海边对我许了愿,因此我决定实现妳的愿望。」
  她怔然地任他吻着,「即使我是风神?」
  「风神?」他笑着加深他的吻,并在她喘着气时清楚地对她否认,「不,妳只是个女人,就只是飞帘而已。」
  在他心中,她并不是长老们眼中的风神,他看见了飞帘,他看见了躲在纱帘后他人一直看不见的飞帘,她忍不住伸出双臂将他环紧,感觉心房微微地疼痛,酸楚的感觉亦泛在她的喉际。
  醉人的热吻,使得她神智恍恍惚惚的,甜蜜的诱惑逐走了所有的理智,她不想抽身离开,只想沉醉其中,在他们纠缠着彼此不放时,飞帘赫然发现,她虽是离开了一座海洋,但她却把自己投入了另一座海洋里。
                逃出王府后,飞帘茫然地站在大街上的人海中。
  那日在陪着破浪出巡完他的东域之后,回到他的府中,他便把她的房改迁至他的房里,虽然她曾拒绝过,但他无动于衷,只是即使与他共处一房同寝同食,他俩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多大的改变,而与她共享一床的他,也没强迫她做任何事。
  今早醒来时,她发现有一双眼正静静地看着她,她不知他已醒来多久,又看了她多久,在那过分亲昵的氛围,与他隐隐透露着情欲的目光下,她霎时整个人清醒过来,清醒得连心跳声都清清楚楚地听见,沉溺感与恐慌感一下子灌进了她的脑海,那时而会因他而出现的心慌,则像种已入膏盲的重症,在她犹未察觉时,早已随着这个侵略性甚重的男人,侵占了她的身心。
  对于这个刻意与她形影不离的男人,她无法否认,她渐受他的吸引,也愈来愈把持不住自己,往往只是他的一个眼神,她便可因此而心跳上许久,他的一个吻,总是反复地出现在她的梦里,即使只是在梦中,她仍记得当他的唇停留在她唇上的感觉,而在他俩下剑拔弩张时,只要他不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不提及帝国或海道之事,他俩便能像对寻常的男女和平共处,他也似乎察觉了这一点,于是这些日子来,他俩不曾再对彼此动过一回肝火,亦不曾再针锋相对,而那些存在他俩间异样的情愫,则像蜘蛛所织的网,愈来愈大,也愈来愈密。
  她并不愿沦为网中被捕获的飞蛾,却在想要挣扎时才发觉,自己早已身陷其中,于是她不顾一切地逃开,趁着今早府中来了许多官吏,总是在破浪不在时代替他看守着她的金刚,也被力士拉去忙碌时,她以花瓶击昏了送餐点至她房里的丫鬟,换穿了衣裳后,自她已大略了解地形的府中后门逃出,一切顺利得超乎她的想象。
  然而在真正逃离他后,排山倒海而来的茫然,却在她来到这处大街上将她击倒,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这才发现自己得去面对以往有破浪在身边时,有他处处打点着一切,而她不需亲自去面临的现实。
  放眼看去,她所以为的天地突然变得好大,不像在岛上时,就只是岛屿与海洋,伫立在雪中的她,不知该何去何从,亦不知身在何处,她更不知,自小到大都有人服侍生活种种的她,在失去神力后,她要用什么方法独自一人在这世上活下去。
  她只是一袭以金银细线缝绣而成的薄薄华服,再美再好,也只是华而无用,丝毫无力抵挡这座真实人间的片点寒意。
  她究竟站在这里做什么?看着穿梭在街上的人们,她的脑海一片空白。
  只是因为她想逃离破浪吗?不对,不只是这样,在破浪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前,她就有过逃离的念头,她早就想和常人一样,自在地来去四方,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而给了她这种想法的,正是上一任的风神。
  她永远也忘不了在婆婆过世的前两日,当她带着无论如何都想再看一次夕阳的婆婆来到崖上后,一直看着夕日不动的婆婆,脸上的表情是她从不曾见过的,那不甘地望着海洋的眼神,令她忍不住要为这个时日已不多的女人问。
  「婆婆,这一生,妳幸福吗?」
  「不幸福……」老妇年迈的嗓音中,带着颤抖,而她握着飞帘的手,也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为什么?」被她握得有点疼的飞帘,忍着疼继续问。
  出现在那双已不再湛蓝的眼瞳中的,是种错过后的遗憾,「因我从不曾踏出过迷海一步,更从不曾做过任何我想做的事。」
  飞帘原以为,在高居于神宫中,被海道奉为神女的婆婆,应当不会和她一样也有那么多说不出口的心事,在听了这番话后,她霎时忘却了掌心传来的疼痛,因为她这才发现,这个向来和她一样都不多话的婆婆,不但与她同样处于风神的位置上,就连命运和藏在心底的遗憾,也都与她的一样。
  婆婆哀伤地抚着飞帘年轻的脸庞,「妳的人生,别交给他人,一定要自己去掌握,不管要付出多少代价。千万不要像我一样,到了这时才明白,我的人生……从头到尾根本就不是我的。」
  夕阳下,婆婆脸上那两行决堤的泪水,在艳霞辉映中格外晶莹灿亮,她想,她若是继续留在海道,或许在她老去时,下一任风神也扶着她到山崖上看最后的夕色时,她也会说出和婆婆同样遗憾的话语。
  可是在她照着婆婆的话,试图将自己的人生从他人手上夺回,也因此付出过代价后,她却依旧无法掌握她的人生,因她只是从一个牢笼里逃出,再逃进另一个无形的牢笼里而已,而这新的牢笼,则是那个介入了她生命中的男人亲手所造的,他的确是为她指引了另一片天地的方向,也像座供她许愿的海洋一般实现了她的愿望,可此刻他也让她真正成为了一个普通的凡人,孤单地站在人海中,不知该流浪到何方,更不知该怎么面对在没有他后的困境。
  一张熟悉的脸庞,在她目光空洞地瞧着前方时,静静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的心房因此瑟缩了一下,那些因他而生矛盾错杂,暧昧不明的感情,在见到他的那一瞬间,全都再次聚拢在她的面前。
  刻意放她逃出府中,让她在外头走了一阵后,再亲自来找她的破浪,站在她面首侧首瞧着她。
  「我不喜欢妳无助的模样。」
  她失魂落魄地在唇边喃喃,「我都不知道……」
  「知道些什么?」他走上前,替她拍落一身的落雪,再脱下身上的大衣盖在她身上。
  「我不知道该怎么当个凡人、怎么喂饱自己、该去哪里、往后该怎么过日子……」她木然地说着,仿佛眼前的他并不存在似的。「今日我才知道,离开海道后……我什么都不会,什么也不是……」
  原本只是要她认清现实的破浪,并没想到现实对她的打击竟是这么深刻,自知做得有些过火的他,心疼地看着她冻得泛紫的嘴唇,此刻在她身上,他再也找不到当初那个醒来,以无比神力在他别业制造狂风,自信可毁他大军的海道风神,他只看见了一个顿失所依的女人,找不到立足的地方,更没有片点可以肯定自己存在的价值。
  过了很久,飞帘的眼眸动了动,无神地望向他。
  「你来这做什么?」为什么又要出现在她的面前?是想打击她吗?他想告诉她,她若是没有他是不行的吗?还是他又想再证明她有多平凡不值?他明明就已经做到了不是冯?
  眉心深锁的破浪,伸手将她圈进怀里,给了她一个与她想象中截然不同的答案。
  「妳迷路了,所以我来领妳回家。」
  家?
  自七岁那年被送进神宫里,她就没再听过这个字眼了。
  怔站在他怀中,已习惯的温暖缓缓包围住她,在这片暖意中,她忆起了以往,每至冬日,海风狂吹的海道向来都很冷,尤其是夜里,总是冻得不管殿内生再多盆火依旧还是冷,每每在那冷得令人睡不着的夜晚,生性畏寒的她,就希望能有个人陪在她的身边,为她提供一个温暖的怀抱。
  这阵子与她可说是形影不离的破浪,夜夜与她同处一室,他虽没对她做些什么,但他却执意要在冷夜里拥着她入睡,坚持要她栖息在他的怀里分享他强行给她的温暖。
  她没说出口的愿望,在他不知不觉的所为中,已为她实现且成真了,她从不曾如此眷恋一个人的怀抱和体温,在她已如此靠近这片暖源后,她很难命自己再回到一个人的寒冷里,再去过那种没有他的生活。
  若他是刻意要让她不能没有他的话,那他成功了,在他所覆盖的愿望羽翼下,她是上了瘾,也不知该如何戒除,只能束手无策地看着他将她占据得彻彻底匠。
  感觉怀中的人儿身子似温暖了点,破浪分开他俩,拉着她的手走向大街的另一个方「放开……」情绪低落的她,不想在此时遭大街上的人们指指点点。
  「我不介意他人如何作想。」走在前头的他没停下脚步,只是配合她缓慢的步伐缓下了速度。
  「我说我介意呢?」
  「那妳只好学学我。」拉着她大摇大摆走在街上的破浪,才不管有多少人认出他的身分,依旧心情很好地与她在纷飞的细雪中散步。
  她看着他的背影,「学什么?」
  「目中无人。」他徐徐提供了一个常人绝不会用的说词。「其实妳也不必花多大力气去学,因在这方面,有时妳跟我很像。」有时会摆出一副不可一世德行的人,可不只他一个。
  「就因为我像你,所以你才会有那么多的喜欢?」她咬着唇,开始有些明白他的心态。
  走在前头的破浪顿时停下脚步,令她差点撞上他,他神色复杂地侧首看了她很久,而后,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再次对她说了句实话。
  「要喜欢妳,不难。」他认真的语气,就像是在告诉她一件已成真的事实,「相信我,一点都不难。」
  当这句话沉淀至她的心底时,飞帘想起了小时候那颗自殿外滚进纱帘后的皮球,那颗她孤零零捧在手心里,装盛着她所有孤寂的皮球。剎那间,一涌而上的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在莹莹的泪光中,她看见了那个从来都没有人喜欢过的小女孩,那个,只想向人们要一点点感情,却始终得不到的小小风神。
  说完话就继续牵着她走的破浪,发现身后的她脚步愈变愈慢,才想回头瞧瞧她是怎了,就听到她以命令的语气对他下令。
  「不要回头。」眼眶中泛满泪水的飞帘,不想让他看到她此时的模样。
  他怔了怔,清楚地听见了她语气中的哭意。
  「不许把头转过来……」她哽咽地说着,无法克制的泪水一颗颗掉进脚下的雪地里。
  破浪微微一笑,握紧了她的手后再牵着她往前走。
  「我也喜欢妳的骄傲。」
  任凭泪水流淌而下的飞帘,走在他身后看着他高大的背影,突然间,她很希望这条回家的路能再长一点,而他俩的脚步,就这么一直持续地走下去,不要有终点,不要停下。
                别业里的人们都听到风声了。
  六器之徒玉珩将准备再次率军回到迷海,而这回,向来没把帝国放在眼底的海道,并不打算不迎战,也不想仰赖雨师的帮助退敌,早已收到帝军移师消息的三岛岛主,目前正积极地准备出兵,打算靠武力将玉珩给逐离海道,为此,青圭替玉珩召集更多兵力,继上回在迷海失利后,再次浩浩荡荡地将大军开往迷海。
  只是,玉珩仍有所顾忌。
  其实不只是玉珩,所有见识过风神力量的人们,都在暗地里猜想着,这回风神会不会又在紧要关头助海道一臂之力,为免这回可能又落到上回的下场,玉珩率大军路经东域时,已不知派了多少回的人前去紫荆王的别业游说,要求紫荆王在开战前杀了风神,若不的话,就将她招降,并让她为帝国效力。
  但那些看在六器的面上,登门去替玉珩游说的朝臣,不是遭紫荆王给扫出府外,就是拜帖一天天送,破浪也命人一天天的将帖子往外扔。
  得知消息的飞帘,这阵子来,几乎都将自己关在房里没踏出房门,深知她难堪的立场,和敏感的身分,破浪也没制止她将自己封闭在一个不看不闻的天地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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