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随-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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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雕继续说：“小七这种朋友，恐怕你要负责负一辈子了。”

楚云飞露出了点笑容，“嗯。不过还好有你这个大哥，算是扯平了。”她的笑容也透着一点好奇：“你已经看到向灵儿的样子了，你不奇怪？”

漆雕瀚无奈：“你觉得我是个中看不中用的江湖盟主？”

楚云飞是真的很惊讶：“你查过铛铛？”

“我还是选择相信她。”

楚云飞似乎有些可惜：“漆雕，作为江湖盟主你实在不该这么容易相信人。”

漆雕也很可惜：“楚云飞，作为女人你实在不该这么老成。”

楚云飞总算笑出声来。

两人都站起身，楚云飞刚拍干净身上的灰，就有一支青草递到了楚云飞面前。

漆雕笑着看她，意思谁都明白。

楚云飞笑了一声从他手里接过叼在嘴里，这才是楚云飞。

······

两人在路上越走越远，远到小七的视线都被远处的树丛挡住。他冷笑一声从树上跳下来，那一瞬间，他好像又回到了四年前的那片大漠。

“楚云飞，“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什么错事，你会杀了我吗？”

“不会。”

他冷笑“你会的。”

“不会的。”

“我肯定，有一天你一定会杀了我的。”

因为我们一直是不同世界的人，你救人，我杀人。

避免被杀的方法就是杀人。

世界上总有两种人，杀人的人和被杀的人。

“楚云飞，我还不想被杀，所以我只能杀人。”

其实他比信云深还像孩子，他只是不知道，不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不知道世上其实还有另外两种人。

——不想杀人的人和不想被杀的人。

“其实，我们都只是想活下去而已，我们哪里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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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一路江湖

莫忘仇在吃东西，吃得很慢。

他除了杀人的时候他做什么都很慢，世上已经没有什么能令他感到着急了。

江湖盟的餐桌有时候是支在门外的，尤其是在阳光好的时候，比如现在。

可惜现在这里只有莫忘仇一个人，丁令欢再怎样也是个十五岁的小女孩，信云深就更加不会把大好的时间浪费在吃早饭上。

将化的冰棱从屋檐上滴下水来，莫忘仇抬头看那冰棱，初升的阳光把它印照出五彩的琉璃样，再折到在莫忘仇眼睛里，竟比他的眼睛还漂亮上几分。

楚云飞来的时候莫忘仇就一直在看，等到她也坐下开始吃东西的时候他还在看。

楚云飞实在看不出那有什么好看的。

直到楚云飞舀了一碗粥开始喝的时候，莫忘仇忽然起身将粥碗打烂！

“怎么了？”

“粥里有毒。”

下毒的人已经走了，所以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可毒是从哪来的？

“那个冰棱，毒藏在冰里。”

他说得不多，他也不用说太多，意思谁都明白。

“下毒下到江湖盟来了，胆子够大的。”

莫忘仇坐下来继续吃东西，毕竟这里只有粥被下了药，其他的东西莫忘仇一点也不想浪费。

“小七呢？”他似乎一点都不想谈毒的事。

楚云飞也只能顺着他的话说：“这件事情太麻烦，小七甚至比我们还早一点知道云神。”

“早多久？”

“一年。”

莫忘仇的目光终于不止在眼前的包子上了。“我以为你们是什么话都会说的朋友。”

“本来是这样的。”楚云飞苦笑：“这四年他似乎一点没变，又似乎变了很多。”

每时每刻，其实人都在变。

像小七这样的男人似乎就注定了一辈子寂寞，以寂寞疗伤，以寂寞相依为命，也只有寂寞，为他至死不渝。

江湖上有很多初出茅庐的少年剑客在学他的剑，如何神似，也无法悟到精髓。他们不会明白一个人在无际雪原上面对层层包围的狼，心中扭曲残忍的感觉，这就是他的寂寞。他们或许可以学会他的剑，但他们永远无法学会他的寂寞。

小七的寂寞，莫忘仇的孤独。

其实都是一样的。

谁能知道寂寞和孤独的代价。

“我们现在怎么办？乖乖等他寄下一封血信来？”

“我不明白，我们和云神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找上我们？”

难道是为了小七？

楚云飞摇摇头：“为了小七顶多找上我，没理由弄得整个江湖血雨腥风的。”

莫忘仇承认。

楚云飞又问：“准备怎么办？”

“是你准备怎么办，还是我准备怎么办？”

“到现在为止还有什么区别吗？”

蜀中十四怪，四大家族，疯人山庄，还有这些散在江湖各地乱七八糟的天下第一，牵一发则动全身，云神会一个一个找上门来。

楚云飞忽然开口问她早就想问的问题：“刚才的粥里面是什么毒？”

莫忘仇的表情一点没变，“泻药。”

楚云飞又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莫忘仇解释道：“信云深那晚潜入我房间拿的除了他用来当糖吃的伤药外，还有泻药。”

“他想整你？”

“也或许是想整你。”

楚云飞叹了口气，又问：“你怎么知道那块冰棱里有毒？”

莫忘仇又重新看那块冰棱，“我在冰的世界里长大，没人比我更熟悉它们。”

“毒放在冰里很难察觉，但它的味道还是会改变。”

楚云飞笑了笑：“你的鼻子很灵。”

“我早就说过，我可以听见和闻到的东西比别人多得多。”

“所以你现在一定闻得到我身上的草木香？”

莫忘仇抬头看了她一眼：“岂止。”

“岂止？”

“还有你至少三个月没洗澡的味道。”

楚云飞不自在地干咳了一声：“借你的鼻子用一下好不好？”

“你自己没鼻子？”

楚云飞的语气自然带了几分拍马屁的味道“没你的好。”

莫忘仇点点头：“怎么用？”

楚云飞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带蓝色流苏的挂饰，这种东西绝对不是楚云飞这种女人该有的。“向灵儿的。”

莫忘仇眸子微亮：“从哪弄来的？”

“小七和她会面。”

“然后呢？”

“没然后了。”

然后向灵儿是个很可爱的女人，然后可爱的女人就一定懂得装饰自己，然后她的腰间就刚好挂了这个东西，然后楚云飞在拦她的时候刚好蹭了一下她的腰，然后楚云飞以前刚好是偷东西的，然后···然后就真的没有然后了。

莫忘仇接过那个挂饰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忽然问她：“你不准备告诉小七？”

“我已经通知将离暗中照顾他了。”

“那你也不准备告诉漆雕？”

“漆雕有一整个江湖要烦。”

“那信云深呢？”

“他不烦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还有丁令欢？”

楚云飞不说话了。

莫忘仇在等着她说话。

“丁令欢是你的人。你应该不希望她涉险？”

莫忘仇只有承认，所以这次行动只有楚云飞和莫忘仇。

血信还是会源源不断地寄来，必须有人在云神视线里去处理那些血信。

莫忘仇起身：“准备走了吗？”

“走之前我要先去找娃娃。”

“找他做什么？”

楚云飞还能做什么——他竟敢下药整他姐姐！

“我要去揍他一顿。”

莫忘仇复又坐下来。

楚云飞走到门口忽然转过头来问他，她实在很好奇：“你从那个挂饰上闻出什么了？”

“醉魔兰。”他说这话的时候连气息都不稳了。

“这花有什么特别吗？”

“有。”他闭上眼睛，过了良久才开口：“这花是用人血浇灌的！”

楚云飞的瞳孔放大。一个人的体内有多少血？一个人可以流多少血？一株这样的花需要多少血？

楚云飞连想都不敢想。

“什么地方会这么残忍？”

莫忘仇闭着眼睛没有回答。

“你知道去什么地方找这种花吗？”

莫忘仇睁开眼睛，双目血红。他知道这种花，自然因为他见过这种花。

世上不止将离公子才养花，像醉魔兰这种花将离也养不起。

“世上只有一个地方才养这种花。”

——一株凋零到凄艳的梅花。

——一个不知为何恨了半世的女人。

——一个红色的地狱。

“红庄。”

从四大家族到将离公子到不知客栈到疯人山庄到江湖盟。

现在再到红庄。

谁在笑？“莫忘仇，这个江湖快成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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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前奏

正好的阳光，没有雪，没有风，楚云飞坐在树上，眯了眼睛看远处的那个黑影，黑影越来越近，莫忘仇的轮廓显现出来，他停下来看树上的楚云飞：“下来。”

“我实在很奇怪，你为什么一定要走这么慢。”

莫忘仇不理她继续往前走，楚云飞只能跳下树老实地跟在他后面。

“我为什么觉得你越接近红庄，就走得越慢？”

莫忘仇不语。

“是不是那里有很多让你不开心的事？”

莫忘仇终于不耐烦了：“你不觉得你的问题太多了吗？”

楚云飞笑得开心：“我一向是个很好奇的人。”

“太好奇不是好事，那会给你带来很多麻烦。”

楚云飞又笑：“就算我不找麻烦，麻烦也会来找我···”

莫忘仇停下来，“我们到了。”

“到了？”楚云飞面前的是一大片梅林，梅花开得正艳，满林的幽香沁人心脾，梅花或许是世上最美的花，它无意争春凌寒先放玉骨冰肌又使百花失颜。

楚云飞不讨厌梅花，也不是非常喜欢，可无论是谁看到这种景象，都会忍不住赞叹一番。

“你确定这里是红庄？”

红庄在江湖上本就是一个极其秘密的地方，来这的人并不多，来这之后还能走出去的就更是少。

“你觉得这里很漂亮？”

楚云飞又笑：“大概没人会觉得这里不漂亮吧？”

“这是梅花阵，你最好跟着我，一步都不要落。”

“我如果走错了会怎么样？”

“那你的朋友就要破财去给你买棺材。”

楚云飞当然不会走错，可也是在挡不住有人背后搞鬼。

花落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可这里的花落不止奇怪而且要命。

只要有一个人躲在暗处，只要躲在暗处一个人手上恰好有一枚石子，只要那枚石子恰好击在一株梅树上。

那么梅花就会落下。

那么就有人要去买棺材！

很多很多年后莫忘仇还是会想起那个场景，他料到有人搞鬼，可他无论无何也想不到这一片梅花的飘落会给他们之后的一个月造成多大的麻烦。

“当心！”

牛毫针有一千三百二十五发，莫忘仇的剑已经出鞘。

莫忘仇的剑很快，楚云飞的梨花刺当然也快。

一千三百二十五发牛毫针不是问题，问题就在那朵飘落的梅花上，谁都没有想到那朵梅花里有毒，他们当然也没有想到，所以他们解决了那一千三百二十五发牛毫针后就继续往前走。

过了梅林就是一条由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平坦得要命，可楚云飞却在叹气：“看来你们红庄不太欢迎外来的人。”

“你错了。”

“哪错了？”

“只要是人他们就都不欢迎，这里只欢迎死人。”

楚云飞笑了：“听你说的话，我倒是越来越想见见这个鬼母了。”

莫忘仇的脸色忽然变得很差：“你最好不要见她，因为只有死人才见得到她。”

“你没有见过吗？”

“我没有见过！”

楚云飞愣住。

“她只躲在纱帘后，除了贴身服侍的人，没有人见过她。”

楚云飞点点头。

莫忘仇又继续往前走。

楚云飞一直是一个好奇的人：“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向灵儿的东西会沾了红庄的味道？”

“为什么？”

“我哪知道。”楚云飞看见他的脸色又笑了两声：“你们红庄的人一直都这么少吗？”

“鬼母不喜欢人多。”

······

红庄大殿，溢满紫气的香炉，红梅的幽香，醉魔兰的味道。

楚云飞摸了一把香炉，“你说制着一炉子醉魔兰的香料需要多少人血？”

“反正比你身上流的多。”

楚云飞找了个位置坐下，“我还以为你们红庄是人少，没想到根本没有人。”

“等你看到人就完了。”

楚云飞忽然想站起来，可惜没成功，“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

“何止奇怪。”莫忘仇也坐在了椅子上，他可不是自己想坐的。

“当然奇怪。”向灵儿笑着从帷帐后走出来，她还是那么可爱，像丁令欢一样可爱，可现在谁也不能说她可爱了。“我自己都没有把握梅魂引加上醉魔兰可以把你们两个放倒。你们一定想不到那片梅林有这么多门道。”

莫忘仇在红庄活了这么多年，他也不知道那片梅林有他的体质都应付不过来的梅魂引。

他撑住桌子：“你通过牛毫针分散我们的注意力，同时让我们消耗内力，以此来让梅魂引进入我们体内？”

“没错，只有这样梅魂引才能真正渗入你们体内。”

莫忘仇道：“据我所知，梅魂引的效用有一个月。”

“没错。”

“你让我们中这么一个月的迷药有什么用？”

“你以为我想让你中迷药？”向灵儿笑得狡黠而危险：“只是我现在还没找到能让你死的毒药而已。”

楚云飞开口了，她笑得有些为难：“你现在一刀捅了我们不是很方便？”

“我不会杀你们。”

“为什么？”

“两个原因。”向灵儿叹气：“首先，我不敢，我有自知之明，即使你们两个现在这个样子，我也没有把握可以杀掉你们。”

“那第二呢？”

“第二，云神还不想让你们死，毕竟江湖上少了你们两个该是多么无趣。”

云神就是这个意思，人活在世上如果不找些有趣的事那就真是白活了。

楚云飞已经等不及想把眼睛闭上好好睡一觉了，“是你故意把我们引到这来的？”

“当然。”

“你能在红庄自行出入，想必和红庄有莫大的关系。”

楚云飞现在真的不该问这个问题。

向灵儿笑了：“我听说你是笑侠？”

“没错。”

“你现在一定笑不出来了。”

“我还真有点笑不出来了。”楚云飞现在能笑出来才怪。

向灵儿倒笑得异常开心：“你们很累，最好睡一觉。”

莫忘仇看着香炉里的紫气越生越多，他的眼皮也越来越沉。

紫气越来越多，他好像看到对面的楚云飞被紫气卷了进去，他周围的紫气也慢慢把他裹了进去。紫气慢慢变黑了，他终于倒在了地上。

······

阳光！

他倒下去的时候他以为他此生都看不到阳光了，当他现在看到阳光的时候，他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

而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让他更加肯定自己在做梦，他抓到了一把沙子，黄沙，那种干燥的黄沙，那种只有在茫茫西北大漠上才会有的黄沙。

一颗石子，经过阳光和雨水的历练，多少年的心血，才会变成这样的一把沙。

沙，也是杀！

他微怔了一下，坐起来，遍地的黄沙，遍野的荒凉，炽热的阳光。

楚云飞站在远处的山头上，动也不动，莫忘仇踉跄地踏着黄沙爬上去，站上去后他也似乎动不了了，自古以来一直都没有一种词可以形容眼前的景象——可以形容沙漠。

入眼尽是寸草不生的黄沙，暑气蒸腾，地上冒着热气，莫忘仇简直以为自己在梦里。

“楚云飞，我们在什么地方？”

“大漠。”

谁能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