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随-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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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忘仇的眉头却已经皱了起来：“这只鹰受伤了。”

急转直下，这只鹰最终落到了莫忘仇肩头，楚云飞这才发现这只鹰的翅膀上隐约带上了血迹。

莫忘仇解下鹰爪上的信，他的脸色忽然变得更加苍白，然后信便从他手中落了下来。

这又是一封血信！

对他们来说，可怕的不是血信，而是血信下的落款。

——云儿！

莫忘仇只觉得眼前发黑，这场已经暂停了六个多月的游戏终于还是又开始了。

“云儿···”

“云儿还差两个月才出生。”

莫忘仇的声音已经不稳了。

楚云飞忽然明白了。

这世上有一个词叫作，“一尸两命”。

第八十五章　初生

天还没亮，这夜似乎变得格外长，雨竟然就这样下了起来。

勾子深入肉里，刀就在地下，信云深忍着肩膀的疼痛想抓住地上的刀。

没了刀的刀圣就是个废物！

可是他还是再撑，只有撑到莫忘仇和楚云飞到来才有希望。

“啊！”一声惨叫，铁钩已经钩住了他的腹部。

血顺着雨水渗入泥土，双眼迷蒙起来：“该死的楚云飞，你怎么还不来···”

铁钩用力，信云深离他的那把刀越来越远，地上蜿蜒着拖出一条血痕，“楚云飞！你再不来你弟弟就要去跟阎王见面了！”

剑光一凛，拖住信云深的绳索终于断了，然后他就跌倒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娃娃！娃娃！”

苏舒没来，无名少年没来，甚至连漆雕瀚都没来。

信云深解释：“我收到了那封血信，没告诉大哥他们。”

莫忘仇是个疯子，信云深就是个傻子。

“你个笨蛋，以为拿把刀就天下无敌了···”楚云飞将信云深轻放到地上，三只铁钩又飞了过来！

没有人，只有铁钩。

怪不得。莫忘仇看了眼地上的信云深，信云深的刀就算想砍也不知道该往哪砍。

“铛铛呢？”

“我很好。”丁令欢站在桥头，距铁钩只有一尺的距离。

但铁钩却完全没有想杀她的意思。

丁令欢撕开衣襟，转过身去在雨中露出赤*裸的后背。

一只图腾。

就是在与莫忘仇**的第一夜莫忘仇摸到的那块不平滑。

莫忘仇已怔住。

他们没有猜错，丁令欢确实是云神的人。

“为什么！”

丁令欢苦笑：“我以为我可以圆满完成任务，但是我错了。”

莫忘仇静静地看着她。

她苦笑，似乎已经哭出来了：“人都是有七情六欲的，我也不例外。”

带我走···

她虽然没说但她的口型已经告诉他了。

黑衣卷过她的身体，他要救她，就算不是为了她也要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就在此时，铁钩又飞了过来。

“当心！”

一抹荧黄闪过，也就是在此时，她出手的那一瞬间，一只铁钩已经绕到了她的身后。

可惜么铁钩的对象不是她，而是地上的信云深！

万分之一的偏差，就差那么一丁点，楚云飞还是抓住了他的手。

“娃娃！”

计算的清清楚楚，她不能看着信云深被那只狰狞的铁钩带走。

“小楚···”

铁钩深深扎进血肉，似乎还穿透了他的琵琶骨。

“小楚，我疼···”

不放手信云深就会在这里被拆的骨肉分离，放手信云深就会被带走。

这种情况你让楚云飞怎么办？

莫忘仇挥开那些纠缠自己的铁钩，他，加上丁令欢，自顾不暇根本不能去帮楚云飞！

“姐···你放手吧···”

放是死不放也是死！

“记住，你要活下去，无论多么困难，你都要活下去。姐会来救你。”

两人的手终于松开，楚云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信云深被带走。

所有的铁钩都收了回去，楚云飞瘫软在地上···

乱了，一切都乱了！

雨还是不停的下，这样的雨是不是要下上一夜？

······

谁也不知道今晚会再发生些什么。

三人在雨中狂奔，状况比他们想象的要快：“她···她怕是要临盆了。”

莫忘仇的瞳孔骤然放大：“她才只有八个月。”

孩子要来的时候，你还能阻止吗？

“我能有什么办法！”

冰凉的雨点，滚烫的身子，没有药，没有床，没有大夫，甚至连避雨的地方都没有。

今晚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硬靠鲜血和疼痛将孩子逼出来哪有这么容易？

女人分娩的痛苦，你没有经历过又怎么能知道？

“她流血流得太多了。”

这场雨似乎怎样也停不下来，铛铛抓着身边的枯草，鲜血顺着身体渗入泥土，他无法承受！

“铛铛！你要撑住！”

她怎么能不撑住？这是她的第一个孩子，也可能是最后一个。

这孩子还没有见过阳光，每个生活在黑暗中的人都应该感受阳光。

这三个时辰，纯阳的内力不断输入，他知道楚云飞的体力也快耗尽了。

这是场战斗，甚至比莫忘仇以前遇到的所有战斗都要可怕！

“莫忘仇，记得，无论如何让他活下来。”

······

终于，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刺破了雨夜，莫忘仇似乎就在那一瞬间见到了阳光。

楚云飞终于瘫软下来，沾着血水的婴儿被裹在莫忘仇的衣服里，由楚云飞抱着，她的脸上也满是血和汗水，即使被雨水冲淡了也一样清晰可见。

“是个男孩！”

莫忘仇颤抖着双手不敢说话：“我能抱抱他吗？”

楚云飞激动地眼泪都快出来了，“当然，这是你的孩子！”

你的孩子！

莫忘仇颤抖着双手，每个动作都小心翼翼，他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去对待这一个小东西。

初为人父的感觉太奇妙，他到现在都觉得像是在做梦，这雨夜似乎出现了光明，但偏偏只有一瞬。

因为下一刻楚云飞已经察觉到了丁令欢的不对劲。

黑暗笼罩下来，莫忘仇将孩子裹进怀里。

鲜活的生命，冰凉的尸体，他哭不出来，更笑不出来。

还活着···还活着···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可夜还是那么长，雨依旧没有停。

第八十六章　决断断绝

寂静的村落，朴实的农夫，襁褓里的孩子不哭不闹。

楚云飞看了一眼身后的黑衣男人，对着眼前农夫笑了笑：“这个孩子先拜托你们照顾一下，晚些时候我们回来接他回去。”

莫忘仇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楚云飞好心地拿手臂拱了拱他：“别看了知道你舍不得。”

莫忘仇无言地底下头。

“云儿跟着我们会很危险，再说我们又不会照顾孩子，到时候顾他都顾不及。”

莫忘仇默默点头。

楚云飞觉得他的话又变少了。

要说莫忘仇和丁令欢在一起生活这么长时间，如果说一点感情都没有那是完全没有可能的。

“你就不能笑一笑？”

莫忘仇冷冷地看着她：“你觉我很好笑？”

楚云飞就知道和他沟通越来越困难了。

莫忘仇道：“回趟江湖盟吧，信云深的事情总要交代一下。”

楚云飞忍不住道：“那你呢？听你的意思好像是要我一个人回去。”

“我和江湖盟本来就没什么关系。”

仔细算算好像江湖盟里所有人跟他说过的话加起来都不超过三十句，楚云飞忍不住一个人笑了起来。

“你又在笑什么？”

“我只是有点饿。”

“饿？”

楚云飞点点头：“我饿的时候就想笑。”

莫忘仇冷冷道：“那你岂不是一天到晚都很饿？”

楚云飞好像非常惊讶：“你还挺了解我的。”

莫忘仇才没心思跟她开玩笑：“我想我还能更了解你一点！”

“比如？”

“比如你现在很想吃包子。”

······

江湖盟。

只有漆雕瀚和楚云飞两个人。

这场告别太过简单，简单地令楚云飞事后回想起来都要觉得好笑。

“我要走了。”

漆雕瀚看着她，似乎早就预料到了。

——他们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过多的儿女情长。

楚云飞干咳了几声：“你不想问为什么？”

“为什么？”

楚云飞苦笑：“猜猜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

“莫忘仇的孩子出生了，铛铛死了，娃娃被云神的人带走了。”

漆雕瀚怔住。

楚云飞又道：“我知道这件事情你不能插手。”

云中君是他的弟弟，信云深也是他的弟弟。

漆雕瀚低下头。

“所以我们还是分道扬镳吧。”

漆雕瀚道：“我就知道你耐不住寂寞，江湖盟不可能困你一辈子。”

楚云飞无奈：“你有你的江湖盟，你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去伤心难过。”

漆雕瀚竟然承认：“坐上这个位置，就注定要抛弃一些东西。”

就像九五之尊注定了要六亲情绝。

楚云承认道：“我喜欢你，从第一眼见到你开始我就喜欢你。”

“可我再怎么喜欢你，我也不能很喜欢你。”

漆雕瀚再明白不过：“我不能给你最好的，但我可以让别人给你最好的。”

楚云飞又笑了起来：“买卖不成情义在，我们还是朋友对吧。”

漆雕瀚眼中落寞：“那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楚云飞的眸子也黯淡下去：“我想不会了。”

“你要走了？”

“我要走了。”

“保重。”

“保重。”

在这个时候你除了说保重你还能说什么？

有些事情毕竟不是人力所能改变的，楚云飞缓缓走下江湖盟的台阶，最后看了一眼头顶上方的牌匾，心里空空的，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莫忘仇就站在台阶下，故意挺得很直的背，左手握着剑，指甲修得很短很干净，这是一双苍白但致命的手。

东边的第一缕阳光刚好将他整个人包裹住，这情景实在太美好，美好到楚云飞差点以为这是虚幻的。

然后莫忘仇就感觉有人在背后抱住了自己。

他整个人更加僵硬了：“放开。”

楚云飞不语。

“你会后悔的。”

“现在后不后悔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事后回想起来我没有这么做的话，我一定会一头撞死。”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过去，莫忘仇的手心里渐渐出了汗，楚云飞终于松开了他。

楚云飞忽然没头没尾来了一句：“你为什么会怀疑我‘抛弃’了他？”

莫忘仇道：“我没有怀疑。”

“你明明就在怀疑。”

这种默契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莫忘仇只能放弃继续跟她讨论这个问题：“你不是要吃包子吗！”

“是要吃包子，不过在吃包子前先去找点甜头。”

“甜头？”

“给云儿买点吃的去。”

莫忘仇看着她。

楚云飞笑了笑：“放心，我不会这么丧尽天良地给他买包子。”

“你想让他吃什么？”

“米糊没营养，我让老鬼头给云儿弄点狼奶。”

“狼奶？！”

楚云飞点点头解释：“小七就是喝狼奶长大的，说不定云儿长大···”

“我没打算让云儿涉足江湖。”

“他迟早要长大的。”

莫忘仇加重语气有重复了一遍：“我没打算让云儿涉足江湖。”他说完这句话就往前走了。

楚云飞无奈地追在后面：“喂喂喂！别走啊，我还打算把梨花刺教给他呢！”

事情太多往往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信云深被抓，丁令欢尸骨未寒，小七和将离的事情还摆在这里难解决。

莫忘仇看着在店铺里忙着给云儿挑布料的楚云飞，喃喃道：“我一直以为信云深是我们之中最没心没肺的，没想到你才是。”

楚云飞当然听到了：“说白了我们都是负心人，何苦去纠结哪个比哪个更无情些。”

人说戏子无情浪子多情，殊不知多情的人也往往是最无情的。

······

离恨阁里花香依旧，将离扶着栏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紫檀木的盒子装的就是地图，这就是“云神”所在根据地的地图。

已经快黄昏了，窗前的芍药花也终于谢了。

将离看着手中的地图不由笑了，小七剑客的本事还真是不小，像这么严密的组织竟然也能被他顺藤摸瓜挖出这么多。

想到这里，将离随手抽了一张白纸写信。

如果自己死了，莫忘仇和楚云飞就是自己在这个地方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门被打开，小七进来的时候将离的鸽子正好飞出去。

“你在做什么？”

“喂鸟。”

将离不由笑了起来，还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小七在一起呆久了竟然说谎说得这么顺口。

“你的脸色不是很好。”

将离脸上一抹促狭的笑容：“终于知道关心我了。”

小七脸色沉下来：“我是怕你死了没人给你收尸！”

将离终于从他脸上捕捉到了一点尴尬，偷笑着干咳一声：“饿了吗？”

小七站起来看着他，好像至今为止都没有把他看懂，这六个月来无论他怎么胡闹怎么胡作非为，甚至是要求将离修炼禁术用这种近乎自残的方式替他做事他都没有抱怨什么。

他比当初的楚云飞更“宠”他。

他到底是对自己这么好还是对对每个人都这么好？

他们的情况和莫忘仇他们正好相反。

一个不懂，一个不想懂。

“你对自己的计划有几成把握？”

“一成。”

“那你还去干什么！”

“我必须去。”

“为什么！”

“因为我是小七，而他是云神。”

将离看着他的脸色变了变：“你认识云神？”

“岂止认识···”

作者有话说：终于了，不用给盟主大人发盒饭了，话说我很郁闷写这个矛盾的大侠人物。

第八十七章　癫狂（上）

夕阳还未落下，莫忘仇和楚云飞又赶到了那个寂静的村落。

村子还是一如既往地安静，安静地像死过去了一样。

莫忘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村庄**静了，从早晨就是这么安静。

屋子虚掩着，房间里空无一人，莫忘仇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了，人说父子连心，指的可能就是这种感觉。

“他们可能去田里干活还没回来。”楚云飞把手里的布袋子放在桌子上，转进厨房，眼中的笑意顿时泛开了。

“你看，笼屉还是热的，他们应该就在附近。”

莫忘仇站在门口，并不说话。

楚云飞搓了搓手：“你说里面会有包子吗？”

“他们应该不会介意我拿一个吧。”笼屉被掀开了一角，一股奇异的香味扑鼻而来。

楚云飞只看了一眼，她只觉得全身血管被冻住了，颤颤巍巍地将盖子合上，语气似乎很平静：“可惜不是包子，他们既然不在这，不如我们去别的地方找找吧。”

说话间她已走到门口，莫忘仇跟在身后，狐疑地看了一眼那笼屉，就到厨房门口的时候，他忽然转过身来一剑劈开了那笼屉····

“不要！”楚云飞猛地一把捂住他的眼睛，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他到底还是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一个孩子。

——一个浑身雪白的孩子。

——一个被蒸熟的孩子！

到底谁说孩子是世界上最具希望的东西？

莫忘仇瘫软在地上，楚云飞就着他跌倒的姿势捂住他的眼睛也坐了下来。

没有眼泪。

当人悲伤到极点的时候眼泪是会被一种叫做绝望的物质代替的。

楚云飞忍不住出声：“莫忘仇，你哭一哭吧。”

笑声，刺耳的笑声，莫忘仇笑着从地上站起来，从前楚云飞花了那么多心思想让他笑一笑···

现在他笑了，楚云飞却只觉得浑身发麻，像吞进一大块腐肉那么恶心想吐。

他疯了···他疯了···

楚云飞脑中反复回荡着这三个字，笑声终于停了下来，停下来的瞬间楚云飞看到了他的眼神。

曾经那么坚韧不屈的眼神，现在却笼上了一层不可捉摸的神采。

那意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