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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莫希干人-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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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这两个莫希干人保证能在这个月内找到这些休伦人的棚屋!恩卡斯,你再俯下去看看,那是什么样的鹿皮鞋;不用说这一定是鹿皮鞋,不会是普通的鞋子。”

年轻的莫希干人重又俯下身子,拨开散落在周围的树叶,仔细地研究着这个脚印,就像当今的货币兑换商在检查一张可疑的借据一样。最后,他终于直起身子,对检查的结果流露出满意的神色。

“怎么样,孩子?”聚精会神地看着的侦察员问道,“这脚印怎么样?能看出点什么名堂来吗?”

“是刁狐狸!”

“哼!又是这个狡猾凶恶的魔鬼!没有尝到我的鹿见愁的味道,他的作恶是不会有个完的。”

海沃德虽然勉强承认这一事实,但还有点将信将疑,他怀着希望说道:

“鹿皮鞋都是很相像的,说不定搞错了吧。”

“鹿皮鞋都是相像的?你也可以说每一只脚都是相像的。但我们全都知道,有的脚长,有的脚短,有的宽,有的窄,有的脚背高,有的脚背低,有的脚趾并拢,有的脚趾分开。这只鹿皮鞋和那只鹿皮鞋的区别,就像这本书和那本书的不同一样,而能读这本书的人不一定能读那本书。这样的安排完全出于好意,可以使每个人各得其便。让我也来仔细看一看吧,恩卡斯;不管是书也罢,鹿皮鞋也罢,有两种看法,而不是一种看法,对它们来说,都没有什么坏处。”侦察员俯身看了看,立刻接着说:

“你没有错,孩子,这正是我们在别处追踪他时看到过的脚印。这家伙一有机会就要酗酒,而爱喝酒的印第安人走起路来和不喝酒的印第安人不同,他们习惯于脚跟着力;酒鬼的本领是又开腿走路,这倒不论白人还是红人,全都一个样。这个脚印的长度和宽度和他的完全吻合!大酋长,你也来看看,我们追踪这班家伙时,从格伦瀑布到那眼泉水旁,一路上你不止一次量过他的脚印的。”

钦加哥照侦察员的话做了,他很快地检查了一下就直起身子,嘴里只是冷冷地说一声:

“麦格瓦!”

“好啦,事情可以肯定了,从这儿经过的就是黑头发和麦格瓦。”

“没有艾丽斯吗?”海沃德问。

“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没有发现她的痕迹,”侦察员一面回答,一面仔细地察看着周围的树木、灌木丛和地面,“那是什么?恩卡斯,去把挂在那边刺丛上荡来荡去的东西拿来。”

恩卡斯照着他的吩咐把那东西拿了过来。侦察员接过那东西,随后把它高高地举了起来,他不由得默默地露出了他那会心的微笑。

“这是那位歌唱家吹的玩意儿!现在我们可找到一个教士走过的足迹了,”他说,“恩卡斯,你再去找一找,看看有没有六英尺二英寸来高的、走路踉踉跄跄的人的鞋印子。我开始对这位老兄有点希望了,看来他已经放弃那种尖声怪叫的买卖,要去找一个更好的职业了。”

“至少,他没有辜负对他的信托,”海沃德说,“科拉和艾丽斯也可以有个朋友在身边了。”

“是呀,”鹰眼放下枪来支着身子,带着明显的轻蔑神情说,“他去唱歌给她们听!可他能不能打头鹿给她们吃,懂不懂得根据山毛榉上的苔藓来判别方向,敢不敢杀死一个来犯的休伦人呢?如果不能的话,那他还不及任何一只猫声鸟聪明能干哩!怎么样,孩子,有没有找到什么痕迹可以证实我们的推测?”

“这儿好像有个穿鞋的人的脚印,会不会就是我们那位朋友的?”

“碰到那些树叶子时要轻,要不,你会把那痕迹给弄模糊的。那个!那是个脚印,不过那是黑头发的,对那么个大个子来说,这脚印太小了。那个歌唱家的脚后跟就能把它给盖住。”

“在哪儿?让我来看看我孩子的脚印。”盖罗说,他拨开树丛,俯身看着那个几乎已给抹掉的脚印。虽然踩的步子很轻快,但留下的痕迹还是非常明显。那老军人看着看着,眼前变得模糊起来,他一直蹲在那儿,直到海沃德看到他掉下的眼泪润湿了女儿的脚印而喊他时,他才站起身来。海沃德看见他伤心得快要控制不住了,想给他一点事做来改变改变他的心情,便对侦察员说:

“现在既然已经掌握了这么多可靠的线索,那我们就马上去追吧。对被俘的人来说,在这种时候,一刻钟就像一个世纪哩!”

“最难追猎的,不是跑得最快的鹿,”鹰眼回答说,他的眼睛没有离开已经看到的另一些不同的痕迹,“现在我们知道,那个凶险狡猾的休伦人从这儿过去了,还有那个黑头发的姑娘,还有那个唱歌的;可是,那个黄头发、蓝眼睛的姑娘在哪儿呢?她虽然年岁小一点,而且远没有她姐姐那么勇敢大胆,可是她的容貌是很美的,谈吐也是挺叫人喜欢的。难道她就没有朋友,没有一个人关心她了吗?”

“她决不会少人关心的!现在我们不是就在找她吗?就拿我来说吧,找不到她,我是决不罢休的。”

“那我们还得到别的路上找找;即使她的脚小,步子轻,总会留下脚印的,可这儿没有见到她经过的痕迹呀。”

海沃德不由得退了回来,他那急于要前去追赶的全部热情,似乎一下子都消失了。侦察员没有去注意对方表情上这种突然的变化,他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

“除了那黑头发姑娘或者她妹妹,在这荒山野地里,不可能有别的女人会留下这种脚印。我们已经知道,黑头发姑娘曾经经过这儿,可另一个的脚印又在哪儿呢?还是让我们再仔细地找一找吧,要是仍旧找不到,我们得回到平原上重新找别的线索。走吧,恩卡斯,你留心干枯的树叶子,我来看灌木丛,你父亲可以多注意地上的痕迹。走吧,朋友们,太阳快要落山啦。”

“我不能做一点什么吗?”焦急不安的海沃德问道。

“你?”侦察员说着,已经按他计划的和两个红人朋友朝前走了。“好吧,你可以跟在我们后面,可是小心,别把留下的痕迹给踩乱了。”

他们向前走了没多远,两个印第安人就都停住了脚步,像是在仔细察看地上的什么东西。父子俩急促地大声说着话,一会儿看着那彼此都喜爱的东西,一会儿又高兴地相视而笑。

“他们找到她的小脚印啦!”侦察员忘了自己担负的那部分任务,喊着朝他们奔过去。“发现什么啦?这儿设有埋伏?不,我敢拿这支全边区最好的枪来打赌,那两匹马一定又来过这儿了!好啦,现在整个秘密都拆穿了,一切都像半夜里的北斗星那样一清二楚。没错,她们在这儿上了马,马就是拴在那棵小树上等着的;那边就是往北直通加拿大的那条大路。”

“可是还没见到艾丽斯——那位年纪较轻的孟罗小姐的踪迹啊。”海沃德说道。

“恩卡斯刚才在地上捡了个亮晶晶的玩意儿,它也许可以提供一些线索。孩子,把那东西递过来,让我们看看。”

海沃德立刻认出这是艾丽斯爱佩带的一件饰物。他带着一个情人特有的好记性回忆起,就在大屠杀的那天早晨,他曾看到这玩意儿在他情人白皙的颈项上摆动。他一把抓过那件非常珍贵的宝石饰物,把它紧紧地按在自己剧跳着的心口,而这时,感到惊讶的侦察员,却因东西突然不见,还在地上拼命找哩。

“咦!”用枪柄拨着树叶子的侦察员,停下手来失望地说,“一个人上了年纪,眼力就差啦。这么亮晶晶的一个玩意儿都会看不到!算啦,算啦,反正还能眯缝着眼睛放枪,这就足够对付那班明果人了。不过我还是想把那玩意儿找到,那就可以把它交还给失主,而且那样也就能把我所说的千里追踪的两端连接起来——因为现在,在我们之间,可能还隔着条宽阔的圣·劳伦斯河,也许还是许多大湖哩。”

“那就更说明我们的追踪不能再拖延啦,”海沃德答道,“让我们继续前进吧。”

“人们说,年轻和热情几乎是一码事。可我们眼前要做的,并不是去速一只松鼠,也不是把一只鹿赶进霍里肯湖,而是要餐风宿露许多个白天和夜晚,来通过这一片人迹罕至的荒野,书本上学来的那些知识也不能保证你不受到危险。一个印第安人,不先在篝火旁抽袋烟开上一个会,决不会轻易做这种长途跋涉的。我虽然是个白人,但在这一点上却愿意尊重他们的习惯,因为我觉得他们是审慎而聪明的。所以,咱们今晚得先回亨利堡的废墟去,燃起篝火,到明天早晨,等咱们恢复了精力,一切都准备好了,再开始进行工作。于起来要像个男子汉,不能像个唠唠叨叨的女人或者是心急火燎的小孩子。”

从侦察员的态度看,海沃德知道再争辩也不会有什么用处。而这时,孟罗又陷入了那种冷漠的神情之中,自从发生最近这次极其不幸的事件以来,他常常如此,因此,除非有某种新的、强烈的刺激,否则他显然再也提不起精神来了。侦察员和两个印第安人已经开始循原路返回平原,海沃德见事已至此,也就只好挽住那老军人的胳臂,跟着他们走去。

第十九章

 萨拉里诺:我相信要是他不能按约

偿还借款,你一定不会

 要他的肉的;那有什么

 用处呢?

 夏洛克:拿来钓鱼也好;即使他的

 肉不中吃,至少也可以出

 出我这一口气。

——莎士比亚①

①《威尼斯商人》第三幕第一场。

当他们几个人来到威廉·亨利堡的废墟上时,黑暗的夜幕已经降下,使这儿显得更加阴森可怕。侦察员和他的两个同伴,立即进行在这儿过夜的各种准备;他们的态度是那样认真严肃,这说明,即使他们在情感方面训练有素,但对刚才见到的那一片非比寻常的恐怖景象,也不能无动于衷。他们找来几根烧剩下来的椽木,把它们架在一堵烧得乌黑的墙上,恩卡斯又稀稀拉拉地在上面盖了一些树枝;这样,一个暂时安身的地方就算是有了。年轻的印第安人做完这一切以后,就朝这简陋的窝棚指了指;海沃德明白他的意思,转身劝孟罗一起进去。可是进了窝棚,他让那老人独自留下去自悲自叹,自己立刻又走到外面,因为他实在焦急得无法安顿下来。

趁着鹰眼和两个印第安人生起篝火吃那粗陋的晚饭——一些干熊肉——时,年轻军官走到被毁坏的堡垒的一处断墙残壁旁,从那儿眺望着霍里肯湖的湖面。这时,风势已经减弱,湖水有节奏地轻拂着他脚下的沙滩。乌云仿佛已对那种飞速追逐感到厌倦,各自四方星散了;一些较厚的云块,在天边聚成黑糊糊的一团团,而轻轻的薄云则仍然飘浮在天空,或者是缭绕在群峰之间,就像一些在窝旁翱翔盘旋的小鸟。不时地,有一两颗星星从飘浮的薄云中透出金黄色的光芒,为这阴暗的天空增添一点明亮的光彩。在这群山环绕的腹地里,一切都已笼罩在不可穿透的黑暗之中,平静的原野仿佛是一座巨大的阴森森的停尸所,没有一丝声息来惊扰长眠于此的无数不幸的死者。

海沃德站在这儿,面对着这一番与不久前的可怕往事如此一致的凄惨景色,出神地看了几分钟。他的目光从那几个森林居民围着熊熊火光坐着的土丘,转到了残留在天际的微光,然后又转向那片死尸纵横的荒野,不安地朝那黑暗中张望着。不一会,他突然感到有一种什么声音从那儿传过来,但它是那么模糊难辨,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声音,甚至很难断定是不是有声音。年轻人为自己这样疑神疑鬼感到害臊,便把目光转到了湖面上,看着映在水波中那闪闪发亮的星星。可是,过于紧张的耳朵却仍在谛听那微弱的声音,仿佛在警告他,某种潜在的危险即将发生。最后,他似乎听到一种轻捷的脚步声,正在黑暗中朝自己这边迅速过来。海沃德再也按捺不住,便低声招呼侦察员,要他到自己站着的小丘上来。鹰眼把枪往肩上一搭,走了过来,但他的表情镇静自若,这说明他对这儿的安全很有把握。

“你听,”等对方从容不迫地来到身旁,海沃德便说,“平原上有硬抑制着不让人听见的声音,说不定蒙卡姆的人还没有全撤走哩。”

“这么说,耳朵要比眼睛灵哩。”侦察员不慌不忙地回答说,他刚往嘴里塞进一大块熊肉,说起话来又慢又含糊,叽里咕啃的。“我亲眼看到他带着全部人马进了提康德罗加堡啦。这班法国佬,干了一件得意的事,总是喜欢回去跳跳舞,或者和女人们寻欢作乐庆贺一番的。”

“这我不知道,不过印第安人在战争时是很少睡觉的。也许有那么个把休伦人同伙走后还留在这儿想抢点什么的。我看,还是先把这篝火灭了的好,加强戒备——听!你听到我说的声音没有?”

“不过印第安人是很少埋伏在坟墓边的。虽然他们杀人不眨眼,而且不太讲究手段,但除非是热血沸腾或者是火气上来的时候,一般只要剥到头皮就心满意足。一到敌人的灵魂完全出了窍,他们也就忘了敌意,乐意让死者安静地在那儿长眠了。讲到灵魂,少校,照你的看法,红人和我们白人的天堂是不是同一个呢?”

“决没有错——决没有错,我觉得我又听到那声音了!要不然还是那株小山毛榉顶上的叶子在沙沙作响呢?”

“依我看来,”鹰眼转脸朝海沃德指的方向看了看,但还是心不在焉地带着漫不经心的样子接着说,“我相信天堂是为幸福而设的,人们可以按照各自的意愿和天赋,在那儿尽量享受。因此,我认为,红人相信能在那儿找到他们传统中说的幸福猎场①,那是没有什么大错的;至于说到白人想在天堂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我认为那也没有什么不对……”

①北美印第安人认为战士和猎人死后,灵魂都去幸福猎场(犹如天堂),在那儿打猎行乐。

“你听见了吗?那声音又在响了!”海沃德打断了他的话。

“是啊,是啊!不管是食物太少了,还是食物太多了,一条狼都会变得大胆冒失起来的,”侦察员还是不动声色地说,“要是有亮光,而且又有时间打猎的话,我们倒很可以捞它几张这鬼东西的皮哩。可是讲到有关来世的事,少校,我在殖民区里听那些传教士说过:天堂是个休息的地方。不过人们对享乐的看法是不一样的。以我来说——我是对大命满怀敬意说这话的——要是把我老关在传教士说的那些高楼大厦里,我是不会太快活的,因为我生性好动,喜欢打猎。”

海沃德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他听到的声音是怎么回事,因而也就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到侦察员提出来讨论的问题上去了。他说:

“在最后一次大变化时可能会有的感觉,那是很难说明的。”

“对一个在野外过惯一辈子的人来说,对一个经常在赫德森河的源头吃早饭、而晚上在莫霍克人的喊声中睡觉的人来说,这的确是一大变化,”专心致志的侦察员答道,“虽然我们都是按照主的旨意行事的,而且我们之间还隔着一大片荒野,但当知道我们是在为一位仁慈的主服务时,我们就得到了安慰……这是什么?”

“这不是你说的狼在奔跑吗?”

鹰眼缓缓地摇了摇头,又向海沃德招招手,把他领到一处火光照不到的地方。等采取了这一预防措施后,侦察员又对这种使他感到意外吃惊的、反复出现的轻微声音,全神贯注地倾听了许久。可是,看来他的努力毫无结果,过了一会之后,他又低声对海沃德说:

“咱们得把恩卡斯叫来,那孩子有印第安人的灵敏感觉,咱们听不到的声音他能听到;我是个白人,我得承认,我可没有这种本领。”

那年轻的莫希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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