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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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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变得镇定而坚强,脸色有点发白,眼睛里像是燃起了平时那种平静而又有节制的力量。

这时候,门铃又大声响起来了,打断了他的话。

这次来的是柳德密拉。

她穿了件不合时令的薄外套,两颊冻得通红。她一边脱下破套鞋,一边似乎生气地对他们说:

“审判的日子已经定了,——在一个星期之后!”

“当真?”尼古拉在房间里喊着问。

母亲很快地走到她的身边,心里很激动,自己也不知道是怕叫还是欢增。

柳德密拉和母亲并排走着,带着嘲讽的口吻低声说:

“是真的!法院里已经公开宣布了,判决也已经定了。可是,这算什么呢?难道政府还怕它的官吏会宽待它的敌人吗?这样长期而热心地放纵自己的仆人难道还不能相信他们一定会变成卑鄙无耻的东西吗?”

柳德密拉在沙发上坐下来,用手掌搓着瘦削的双颊,没有光亮的双眼里燃烧着轻蔑,声音里渐渐充满了愤怒。

“柳德密拉,不要这样白白地消耗火药!”尼古拉安慰着她。“他们又听不见您的这些话……”

母亲紧张地听着她的话,可是一点也听不懂,在她头脑中,只是不由自主地反复想着一句话:

“审判,再过一个星期就要审判!”她突然感到,有一种不可捉摸的、严厉得叫人难以忍受的东西渐渐地逼近了……

 23

母亲就在这种疑惑和忧虑的乌云里,在烦闷难捱的期待的重压下,一声不响地度过了第一天、第二天。

第三天,莎夏来了。

她告诉尼古拉:

“一切都准备好了!今天一点钟……”

“已经准备好了?”他吃惊地问。

“这算得了什么呢?我只要替雷宾准备一个地方和一身衣服,别的都由郭本去办。雷空呢他总共只要走过一街就行了。维索夫希诃夫在街上接他——当然是化了装,——替他披上外套,给他一顶帽子,指给他要走的路。我就等着他,给他换了衣服,然后把他带走就算成了。”

“不错!可是郭本是谁呢?”尼古拉问询着。

“您看见过的。您在他家里给钳工们上过课。”

“啊啊!想起来了!想起来了。那个样子有点古怪的老头。

“他是个老退伍兵,现在做洋铁匠。没有学问,可是他对一切暴力都怀有无限的仇恨。……有几分哲学家的味道……”莎夏望着窗子,沉思着评价。

母亲默默地听着她的话,有一种模糊的思想在她心里慢慢地成熟起来。

“郭本想让他的外甥越狱,——您刻吗,就是您喜欢的那个叶甫钦珂!他最爱干净,爱漂亮。”

尼古拉点了点头。

“他一切都预备得很周到,”莎夏继续说,“可是对于成功,我却开始有点怀疑了。因为散步的时候,大家都在散步;我想,犯人若是看见了梯子,很多的都想逃走……”

说到这儿,她闭上了眼睛,沉默着。

母亲关切地走到她的身边。

“这样,大家伙就会互相妨碍……”

他们三个人都站在窗口处……

母亲站在他们俩的身后,听到他俩的谈话之后,心中不由得萌发一种混乱的感情……

“我也去!”母亲忽然开口说。

“为什么?”莎夏问。

“亲爱的,我也去!也许会出乱子!您不要去!”尼古拉劝说道。

母亲望了望他,把声音放低了些,但是语气却更固执更坚定了:

“不,我要去……”

他们飞快地互相望了一眼,莎夏耸耸肩膀释放然地说:

“我明白……”

她转过身来对着母亲,挽起她的手臂,身子靠着她,用率直的、让母亲听起来觉得很亲切的声调说:

“不过我还是要对您说……”

“亲爱的!”母亲伸出发抖的手搂住了莎夏,嘴里请求般地。“带我去吧,……我不会妨碍您的!我需要去。我不相信能够那么样逃走!”

“她也去!”莎夏对尼古拉说。

“这是您的事!”他低着头并不多说什么别的话。

“我们不能一起走。您从空地上走,到菜园那边去。在那儿可以看见监狱的围墙。可是,若是有人盘问你在那干什么的话,你怎么应付呢?”

母亲当下就高兴起来,她用确信的口气回答说:

“总能找出话来敷衍的!你放心!”

“您可别忘了,监狱里的看守是认识您的呀!”莎夏提醒着母亲。“假使他们看见您在那边,那么……”

“我不会让他们看见!”母亲欢喜地说着,显得非常有把握。

在她心里,一向都不怎么热烈地微微燃放着的希望,突然就病态般地,十分明亮地燃烧起来了,使她非常兴奋……

“或许,他也会……”她麻利地换着衣服,心里这样想。

一小时之后。

母亲到了在监狱后面的空地上。

大风围着她飞舞,鼓起了她的衣服,不停地撞在了上冻的土地上,凶狠地摇撼着母亲走过的菜园的破栅栏,又反复冲击着监狱那不很高的围墙,然后滚进墙里去,卷起了院子里的喊声,把这些喊声吹得四散开去,再抛到天空之中。

天空上的白云很快地飞了过去,露出了不大的青天。

母亲身后是菜园,前面是块墓地,在她右面十俄丈的地方,就是监狱。

墓地旁边,有一个兵士正在拉着长索训练马。还有一个兵士和他并排站着,脚跺得很响,一边叫嚷,一边吹着口哨,还不时地大笑……除了他俩,监狱附近再没有别人了。

母亲慢悠悠地走过他们身边,朝墓地的围墙走过去,同时,用余光瞥着右面和后面。忽然,她觉得自己的两条腿猛的抖了一下,接着脚就像冻在地上一般不能向前移动了,——从监狱的转角后面,有个驼背的男子背了梯子,好像路灯清洁夫平时那样匆匆地走了出来。

母亲害怕地眨了一下眼睛,迅捷地朝那两个兵士望了一眼,——他们正在一个地方踏着步,马也正围着他们跑着;她急忙又朝背梯子的人看了一眼。这时,他已经把梯子靠在了墙上,正不慌不忙地往上爬去。

他朝院子里招招手,就很快地走了下来,躲到墙角后面。

这一刻,母亲的心脏跳得异常快,自己都能听到扑通扑通的声响。但她只感到每一秒都过得特别慢。

梯子靠在暗色的墙上,墙上全是泥斑,石灰已经脱落,露出了里面的砖,所以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有梯子。

忽的,墙头上露出了一个黑头,渐渐地又露出了身体,跨过墙头,便顺着墙爬了下来。紧跟着,又露出了一个戴着大皮帽子的头,一团黑黑的东西滚到了地上,很快地在墙角后面消失了。

米哈依洛挺直了身子,回头看了一看,猛地摇了摇头……

“逃吧!逃吧!”母亲用一只脚在地上跺着,话又不敢嚷出来。

她的耳朵里嗡嗡地响了起来,传来了很响的叫喊声,——现在墙头之上露出了第三个脑袋。

母亲两手抓住胸口,茫然无觉地望着。一个长亚麻色头发、没有胡子的人头,好像要和自己的身体脱离关系似的,猛地冒了出来,接着,又在墙后消失了。

喊叫声越来越高了,越来出越猛烈了。警笛的尖细的声音随风飘过来。

米哈依洛沿着墙根走去,已经走过母亲身边,走过监狱和住房之间的那块空地了。

母亲只觉得雷宾走得太慢,头抬得太高了,——无论什么人只要朝他的脸上看一眼,就会永远记住这个脸。

母亲耳语一般地说:

“快……快……”

监狱的围墙里面,有什么东西啪地一声响,——可以听见打碎了玻璃的声音。

那个叉开腿站在地上的兵士,将马牵到了自己的身边;另一个兵士把手拢放在嘴上,向着监狱喊着什么。喊完之后,他把脸转过来,侧耳静听那边的话。

母亲紧张地向四周看了一遍。

她的眼睛虽然看到了一切,可是却不相信这是真的,——她想象得非常可怕、非常复杂的事,完成得竟是这么容易这么快!说实在的,这种迅速的行动使她茫然若失,不知所措,仿佛在梦中。

街上已经没有雷宾的踪影了。一个穿大衣的男子在走着,一个女孩子在奔跑。

从监狱里面跑出了三个看守,他们紧排在一起跑过来,另一个兵士围着马跑着,拚命想要上马,可是那马偏就乱蹦乱跳,不让他骑上身,周围的一切好像也随着颠动着,不能平稳下来。

警笛不断地吹着,好像吹得透不过气来。

这种令人警觉而惊慌的、不顾性命似的喊叫声在母亲心里唤起了危险的感觉;她颤抖了一下,眼睛盯着看守们,双脚不由自主地沿墓地的围墙走去,只见看守们和兵士们都朝监狱转角的另外一面跑,转了个弯,就消失了。

母亲认识的那个副监狱长,连外套钮扣都没有扣好,也跟在他们后面朝那边跑去。

这会儿,不知从哪跑来了几个警察,还跑来了许多看热闹的老百姓。

冷风好像有什么高兴的事情一般,旋转不停,猛烈地刮着。

母亲的耳朵里隐隐约约地充满混杂的警笛声和叫喊声。……这种纷乱、这种骚动使她欢喜不已,于是,她加快了脚步,心里想:

“照这样子,他也能逃出来!”

从墙角后面,突然冲出了两个警察。

“站住!”一个警察一边喘着一边吆喝道。“一个汉子——

有胡子的——你看见了吗?”

“往那边跑去了,——怎么啦?”母亲指着菜园的方向,镇静地回答。

“叶戈洛夫!吹警笛!”

母亲走回家去了。

她觉得有点遗憾。在她胸口好像压着一种叫人懊恼的东西。当她穿过空地,走到大街上的时候,一驾马车挡住了她的去路。她下意识抬起头来,看见车子里坐着一个生着淡色口髭,脸色十分苍白、神态十分疲惫的年轻人。年轻人也对母亲看了一眼。他是侧着身坐着,大概是因为这个缘故,他的右肩看上去要比左肩高些。

尼古拉很高兴地迎接母亲。

“那边怎么样?”

“好像成功了……”

她开始给他讲述她所看到的情形,一边讲,一边努力地追想着一切的细节。她讲的时候就好像是在转述别人的话,所以对于它的真实性还抱着怀疑的态度。

“我们的运气特别好!”尼古拉搓着双手说。“可是,我真的特别为您担心!鬼知道会出什么事!尼洛夫娜,请您接受我的劝告——不要害怕审判!审判越早,巴威尔就能越早地得到自由!请您相信我的话,说不定他在路上就能逃走!所谓审判,也不过就是那么一回事而已……”

他给母亲描述了开庭的大概情况,母亲听他说着,知道尼古拉在担心什么事,所以也想鼓起自己的勇气。

“是不是您以为我会对法官说什么?”她突然问。“怕我会哀求他什么?”

他跑起身来,对她摆着手,生气似地说:

“这算什么话!”

“我心里害怕,这倒是真的!可是怕什么——我却不知道!

……”她沉默下来,目光在屋内漫不经心地挪着。

“我有时觉得,巴沙或许会受侮辱,会被嘲弄。他们会说,你是个乡下佬,你是个乡下佬的儿子!你想干什么呢?可是,巴沙的自尊心很强,他会特别激烈地回答他们!说不定安德烈也要嘲笑他们。他们都是很容易激动的。所以我这么想,——也许他一时不能忍受……他们会判得叫我们永远不能见面!这辈子也不能见……”

尼古拉皱着眉头,默默地捻着胡子。

“我不能把这种想法从脑子里赶出去!”母亲低声接着说:“审判是可怕的!他们对一切都要挑剔、较量个没完!可怕得很呀!可怕的倒不是刑罚,而是审判、审问。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她觉得,尼古拉不能了解她的心情。这便叫她感到——

要讲清自己的恐惧是格外困难的事情。

 24

然而,这种恐惧好像是一种使人不能透气的湿闷的霉菌,在母亲心里繁殖起来……

到了审判的这一天,母亲把这种压得她的背和头颈都直不起来的阴暗的重荷,也全部搬进了法院。

在街上,工人区里的熟人们碰上了都和她招呼,但她只是默默地点着头,在沉郁而灰暗的人群中穿过去。

在法院的走道里,在大厅里,她也遇见了几个被告的亲属,他们正在压低了嗓音谈论着什么。母亲觉得没有说话的必要,同时她也不大了解这些话的意思。大家都被同样的悲伤的情绪笼罩着,——这种情绪自然而然地传给了母亲,使得她更加难过。

“会在一块儿吧!”丁佐夫对母亲说着,在长凳上把身子挪了一挪。

母亲没说什么,顺从地坐下了。她整了整衣服,朝四周看了看。

在她眼前连绵不断地浮动着红绿带子和斑点,闪耀着一根根黄色的细线……

“都是你的儿子把我的葛利沙害了!”坐在母亲旁边的一个女人低声责怪。

“不要说了,娜塔利亚!”西佐夫不高兴地制止她。

母亲看了看那个女人,——那是萨莫依洛娃,再过去坐着她的丈夫,是个五官端正的秃顶的男人,他蓄着很长的褐色浓须,他的脸却很瘦削。此刻,他正眯着双眼望着前面的动静,胡子也跟着颤动不已。

晦暗恍惚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窗子洒进来,均匀地布满了整个法庭,雪花在玻璃上滑过。在两扇窗子中间,悬挂着巨幅的、装有金光灿烂的镜框的沙皇肖像。沉重的大红色窗帷打着整齐的褶,遮拦住镜框的两角。

肖像前面,摆着一张铺着绿毡的长桌,桌子的长度几乎和法庭的宽度相等。右面靠墙的铁栏里面,摆着两条木头长凳。左边摆着两排深红色的手圈椅。

穿站绿领子的衣服、胸前和腹部钉着金钮的职员们,轻手轻脚地走动着。在浑浊的空气里,胆怯地飘着一些低语谈论声,还有药房里的复杂的气味。

这一切——颜色、光线、声音和气味,——压迫着母亲的眼睛,随着呼吸一起闯进了她的胸间,在空虚的心房里填满了阴郁的恐怖,好像塞满了各种颜色的淤泥。

忽然有人高声说话了,这使母亲着实吃了一惊,大家都站起身来,她也就抓住西佐夫的手站了起来。

大厅左角的一扇很高的门开了,从里面蹒跚地走出一个戴眼镜的小老头儿。灰色的小脸,稀疏而颤动着的白发,光滑的上唇凹在嘴里面,高高的颧骨和下巴架在制服那很高的衣领上,好像衣领里面根本就没有脖子。一个脸长得像磁器的、面色红润的圆脸青年,在后面扶着他的手臂。在他们后面,还有三个穿绣金制服的人和三个文官,都在慢慢走着。

他们这些人在桌子旁边摸索了很久,才在手圈椅上坐了下来。坐定之后,有一个敞着制服、脸刮得很干净、样子懒洋洋的文官,费力地翕动着嘴唇,低声地对小老头儿说着什么。小老头儿一动不动地听他说着,身体坐得又挺又直。

母亲在他的镜片后面,看到了两个小小的没有什么光彩的斑点。

一个秃顶的高个子站在桌子尽头的书案旁边,不停地咳嗽着翻看文件。

小老头将身体向前晃了一晃,开口说话了。第一个字说得很清楚,可是以后的字却好像是在他的两片薄薄的灰色的嘴唇上向四面爬了开去。

“宣告,开庭。……带人……”

“看!”西佐夫低声说,他悄悄地推了一下母亲,站了起来。

那扇铁栏后面墙上的小门开了,走出了一个肩上背着不带鞘的马刀的兵士。

兵士之后,走出了巴威尔、安德烈、菲佳·马琴、古塞夫兄弟、萨莫依洛夫、蒲金、索莫夫,还有五个母亲叫不出名字的青年。

巴威尔面带亲切的微笑,安德烈也是微笑着跟人点头打着招呼。在紧张的不自然的沉默里,由于他们带来了生机勃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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