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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戏讲茶唱门歌:江南旧事里的小民风流-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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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开三有时抄起一捧茶叶放在一个木盘中,端手里使劲旋,让茶叶在旋转力的作用下,依形状大小、轻重、粗细、整碎形成有次序的分层。其中粗壮的在最上层,紧细重实的集中于中层,断碎细小的沉积在最下层。各茶类,都以中层茶多为好,上层一般是粗老叶子多,滋味淡,水色浅,下层碎茶多,冲泡后往往滋味过浓,汤色较深。杨开三主要看分层的比例,净度好的茶,不含任何夹杂物。他每次选购茶时,都要将上中下三层各冲泡一杯,分头汤、二汤慢慢观色和品咂。

是木炭着火烧光了“绿杨春”,但杨开三贮存茶叶仍离不了木炭。他从山里购来整篓的木炭,先将木炭烧燃,立即用火盆或铁锅覆盖,使其阴灭,待凉后将木炭用干净白布包裹了,放于盛茶叶的瓦缸中间。而在瓦缸的底部,早已垫上用黄裱纸包好的石灰包。每隔一段时间,检查一下石灰包是否潮解,如已潮解,便立即换掉。为了保持贮藏室内的干燥,平时进出,都要及时关闭门窗。

大商店高轩阔门,小小的茶叶代销点,挂着“陆卢遗风”的匾额,背街傍水,却也不卑不亢,各得其所。每当杨开三抬起头来,墙上的画框里,戴着瓜皮小帽的老主人杨友梅总是慈眉善目地望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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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白铁师父老奎

从前的人把那种镀了锌、看上去亮晃晃的铁皮叫做白铁皮。敲白铁皮是个不新不旧的行当,比起木匠、泥水匠、打箍的、刷油漆的等那些粗陋营生,敲白铁皮还算是比较靠近现代新兴工业化的。白铁皮做的东西牢固,且不易生锈,坏了拿来补,长的能截短,短的能接长,换个底什么的也花不了几个钱。所以,几乎家家都有白铁皮制作的水壶、水舀、簸箕,包括烧煤炉的铁皮烟囱通道,还有理发店里少不了的挂墙上的那种洗头用的漏桶。当然,有的水壶或是漏桶换底次数太多,每换一次底,就增加一道接口,深度也增加一截,换到后来,壶的容量倍增,变得怪模怪样,拎去水罐炉子上打开水却能占尽便宜。

丁字街白铁师父老奎那间“反帝白铁铺”,门里门外摆满和挂满各式各样白铁皮制作的物件,锃亮耀眼,个性鲜明,有型有款,比我们课本上所有的几何图案都真实漂亮。老奎的全部工具,也就是些铁皮剪刀、木榔头、火烙铁……这就已经够用了,加上大半辈子的经验,甚至还加上一点平面几何的知识,你不能不吃惊老奎那幺早就知道利用圆周率了。譬如有人要做个提水的铁桶,老奎得先将一个白铁皮的卷筒用脚踩着摊平,蹲在白铁皮上估算剪裁,量量桶有多高,直径多大,然后手里捏一支炭笔,像用圆规那样在白铁皮上画出一个桶底,当然得预留出用来卷边的部分,这叫“放样”。接着,就用上他的铁皮剪刀了,像裁缝师傅剪布料似的,这里剪剪那里修修,直到可以把铁皮卷起来围成一个桶状。最需要耐心和手艺的,是卷边的活。将围起的铁皮放在一块铁砧或黑铁底座上用木榔头轻敲,敲打很有节奏,频率很快,将铁皮的边缘一点一点地翻卷上去,最终让桶身和桶底牢牢咬合成一体。当然,水桶使用起来是很吃重的,光这样敲接还不行,还得用焊锡焊住接缝处。老奎仍在用很原始的火烙铁,一定要在炉火中烧得通红才能用,虽说比不上电烙铁方便,可温度更高,做锡焊更管用。

看老奎做淘米箩很有趣。这照例先是一番剪裁和敲打,之后,老奎理一理系在身上的围裙,坐到小椅子上,用有点罗圈的两腿夹着那只成形的淘米箩固定于裆部,左手持一枚钉子右手轻挥小锤,按一定的间距,在淘米箩的底部和周边逐一扎出密麻麻的小洞眼。最后,将那些小洞眼的反面打磨平,不扎手就行了。还有水舀、漏斗、勺子、油壶、浇花的喷壶等,也都用这般工艺“生产”出来。老奎特别喜欢用“生产”这个词,就像他总爱强调“我们工人阶级”并把这几个字说得语气很重一样。

老奎其实也是有单位的,不过单位名字很怪,叫“向阳白铁合作社第三生产组”,大致能看出是个松散结构的街道工厂或作坊。有时人家索要发票,老奎就递过一张两联的收据,上面是盖有“生产组”的公章。老奎不敲白铁皮时,便将头发梳成二分,穿一身整洁的蓝布中山装,左胸前口袋插一支“英雄”牌子的钢笔,走路时,一双满是硬趼和疤痕的大手自然就扎实地背到了身后。直到碰上他看不顺眼的事,背在后面的那两只手才解散开,并有一只手定是要配合着语气声调上下左右地挥动。这种气度做派,加上“学毛选积极分子”身份,使得他在“文革”中一度戴上“工宣队”胸章进驻我当时上学的县中学,领导了一年左右的“上层建筑领域内”的革命斗争。

我们那时几乎每隔两个月就要宣布一批积极分子名单,像“活学活用”、“斗私批修”甚至做“军体操”都要评出积极分子。老奎就要常常站在大操场上宣读名单,遇到有怪名姓尚未改成“卫东”“卫红”而念不出口的,就故意漏掉,至结束,再将脸转向事先已获通知另站成一个队列的那些积极分子们,问刚才还有谁漏掉了……卍,请自己报一下名字。

大约是那年初夏,上面又给学校派来了一位军代表,叫田岚淼。“向解放军同志学习”、“向解放军同志致敬”、“热烈欢迎田岚淼同志进驻我校”的大标语贴满墙,因那名字里有两个特别眼生的字,所以许多人事先都考查和交流了这两字的读音,唯独把老奎还蒙在鼓里。大操场上,本由革委会王主任致欢迎词,但王主任一大早就被通知上省里开观摩会去了,讲话稿顺理成章就交到了老奎手中。老奎带领大家一番“敬祝”过后,便展开稿子,念到“让我们以无限饱满的战斗激情热烈欢迎亲人解放军派来的田,田,风……水同志”时,下面一下子笑翻了。一位军代表,一位工代表,闹了两张大红脸!

在所有手艺里,皮匠这个行当最容易和姓氏黏附在一起,“刘皮匠”、“朱皮匠”、“马皮匠”、“杨皮匠”……要幺,就是“老皮匠”和“小皮匠”。外地人不知,我们那里是把绱鞋、修鞋的鞋匠喊做皮匠,比如住堂子巷口的杨皮匠就是。皮匠分两种,一种是行脚,一种坐店面。坐店面的皮匠不少人腿脚有点残疾,但杨皮匠不是。

早年,家庭主妇做了鞋帮,纳了鞋底,都送杨皮匠那里绱,虽然有的能自己绱,但没有楦头,绱得不成形,所以还是交给杨皮匠收拾出来才好看,穿着不窝脚、夹脚。那时,为了耐穿,鞋底必须纳得厚。绱鞋时针不易扎透,就须有锥子先在鞋底上扎个眼,然后两手使两根针,顺着洞眼鞋里鞋外同时对穿过,拉出线,手上一使劲,勒紧;再将两根扎底麻线抿嘴里,扎第二锥……动作流利合拍,节奏均匀紧凑,针脚疏密得当,不消半个钟头就能绱好一双鞋。

大冬天里,我们上学路过杨皮匠家屋门,看到他裹着厚厚的蓝棉大衣,坐在包着麻袋片的小椅子上,膝盖上也垫着一块脏兮兮的麻袋片,整天都埋着头在做这事。杨皮匠身后的墙面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鞋,下边有一只侧歪的放满楦头的箩筐。只有皮匠们才有满箩筐的楦头,楦头是做鞋定型用的,很重,坚硬而光滑。由前、中、后三部分楦头拼成一只完整的“脚”,用木榔头叮叮咚咚敲进新鞋里,然后在鞋后跟各钉一根鞋钉,用鞋底线一拴,往墙壁上一挂,要过上几天才能把里面楦头取出来。经楦头定型后,才算是一双真正意义上的鞋。

除了针线楦头外,杨皮匠的工具很简单,一把皮匠刀,一把锥子,一把锤子,一只用来做支架用的齐膝盖高的“铁脚”。皮匠刀是曲柄的,“乙”字形,刀口锋利,半寸厚的鞋底,一刀一刀贴紧鞋边划下,切得整整齐齐;又因锥子是“甲”字形,故常听老中医刘延庆调侃杨皮匠为“甲乙先生”。逢年过节或季节转换时,是杨皮匠的生意旺季,送鞋来绱的人很多,往往要排队等候十天半个月。

那时,杨皮匠专门制作一种钉鞋卖给乡下人。钉鞋与老式棉鞋相似,俗称“两片瓦”,高高的鞋鼻,厚实的细白布做鞋帮,打蜡的麻线纳的千层底,鞋衬里是细软布。为了防潮,防渗水,夏天,杨皮匠要给鞋帮和鞋底涂抹三次以上桐油;每涂一次,必须经过自然风晾干,然后再上一层桐油。鞋底缀上乳头状的铁钉,起防滑作用。乡下农民大多买不起胶鞋,雨雪天都穿自编草鞋,但是既不耐穿又不耐寒,而钉鞋的结实耐用是草鞋不能比的,却又没有胶鞋昂贵。

尽管如此,正如杨皮匠自己酒后所言:“皮匠一扎一个洞,只能够吃不够用。”别的皮匠会搞多种经营,有时收来生皮子硝成熟皮子给人加工皮袄、皮背心;夏天没有鞋绱,就领着老婆子女在家偷偷做皮鞋。杨皮匠胆小,一开始这些事他是不敢干的,他只顺带用烧红的钢锯条给人烫补塑料凉鞋,或是用一种“马头”牌胶水粘补雨鞋……所以日子过得上不来下不去。他一直买不起电烙铁,后来请陈打铁两兄弟给打了几把土烙铁,焊头是紫铜的,放在煤炉上烧红,赶紧按在塑料凉鞋断裂处,一阵难闻的青烟冒起后,塑料鞋居然给焊得天衣无缝,明显比锯条好用多了。

天热的时候,杨皮匠的小屋没有树荫遮挡,整日在毒辣辣的太阳下曝晒,热气蒸人,几乎没有什么人光顾。但我们却跑得很勤,因为他那里碎皮子、烂套鞋和旧内胎较多,都是我们做弹弓时要搜罗的材料。夏天的中午,鸟都是倦意深沉,歇在枝上特别好打,弹弓的使用率高。一把好弹弓,尽管你木把是枇杷树的,黄亮亮的,还必得要有夹石子用得好底皮,而最好的底皮是羊皮,薄软且韧性好,皮筋的两个孔不至于被轻易拉裂。只有杨皮匠那里有羊皮——为求得一块小小的羊皮,我们就把家里的旧胶鞋拿去调。他收下旧胶鞋,把鞋帮子剪掉,只留下胶底子。要是有什么人鞋底磨薄了,他就用这胶鞋底给打上掌,可以再穿很长一段时间。

那时流行一种颜色土黄的高帮翻毛皮鞋,这种鞋能护住足踝,不易崴脚,防砸防穿刺,有的鞋底还绝缘,透气性也好。只是因其劳保性质,故易脏污,且多数人穿脚上时颜色陈旧,有的甚至磨损剐破,失去原来风采。但翻毛皮鞋沉重结实,踢出去极具杀伤力,配着柳条帽,是武斗时最常态着装,更是工人阶级专政队至高无上的身份标志。“翻毛皮鞋咔嚓响,街上来了李队长……”人人皆以穿翻毛皮鞋为荣,这就给杨皮匠带来了难得商机。鞋底脱线了,鞋帮炸口了,都拿到杨皮匠那里修理。杨皮匠似乎闻不见这些翻毛破鞋的臭味,每次拿起一只鞋,不论是补洞还是掌底,他都会翻过来掉过去地察看,找出该修理的地方,拿一块皮子比来比去,然后才用一把硕大的剪刀剪下一块合适的皮子,用针线缝上去,直到最终把底也换了,鞋帮上的破洞、裂口全给缝补好。

杨皮匠家屋子里堆满了送来修理的翻毛破鞋,他用小铁夹子在每只鞋帮上夹一片纸头,注上主人姓名及取回日期,生意真是好极了,没想到一场大祸便由此埋下。千不该万不该,杨皮匠不该在门前放了那块写有“专修、翻新反毛皮鞋”的马粪纸牌子,更不该图省事将“翻毛”写成“反毛”。“反毛”,反对伟大领袖毛主席?这还得了……一起“性质极为恶劣的重大现行反革命事件”很快被人告发了。

可怜的杨皮匠,先给捉进专政队,白天批斗,夜晚吊打,再送到军天湖劳改农场。两年后的夏天,“双抢”时跪在田里割稻中暑而亡。

“圣姑娘”是小娥的妈,四十来岁,细长眼睛白净脸,斜挽着一个俊俏的巴巴髻,腰身像个大姑娘一点没走形。但不同于常人的“圣姑娘”,虽然看上去没有半点巫气,却可以戡破阴阳两界,为人消灾解难。

那时候常有许多惊悚的事情流传,撩拨着人们的神经。做豆腐的大老王家的二女儿一次昏迷后,再醒过来,突然变成另外一个人,不但连自己的亲生父母、同学老师还有周围的环境都不认得了,而且口中说出的是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还有一件事,有一个郑老太太,过去做过帮人哭丧的事,喜欢喝两口酒。突然有一天,家里人怎幺找也找不着老太太……最后只好去求“圣姑娘”。“圣姑娘”给算出来了,说:出你家门向东北方向走十步远是不是有一个草堆?人就在那里。家人找到那个草堆,先看到一只黄鼠狼,周围一股浓烈的酒气,再往里面,终于见到了老太太……老太太抱着个酒瓶子,仰天躺着,四肢向上蜷曲起来。老太太醒了,还问别人我身上怎幺这幺大酒气?

所以,我们那时对“圣姑娘”总是有点似信非信的。小娥带我们去过她家,一进屋,正对面有个很大的佛龛,供奉着各种佛像,还有各路神仙,墙上对联写着“暮鼓晨钟惊醒世间名利客,轻声佛号唤回苦海梦迷人”,横批“佛仙圣殿”。一扇红色木门前放着一个大香炉,里面积着很厚的香灰。外面的人要见“圣姑娘”,得提上半斤米、一束香、一沓纸钱,这是规矩。

我们见过“圣姑娘”给人看病。一个小老头称肚子里老是隐隐作痛,报上年龄及生辰八字后,“圣姑娘” 眼睛闭着,一只手的拇指挨个在指间上下掐捻,像是在数什么。掐算了一会子,说:“你八字里有五个字是属水的,是一个水命……不过不要担心,我给你吃点药,过了今年五月端午节就好了。”随后,就用黄裱纸包了一把药,嘱咐回去用十八粒黑豆烧成炭做药引,煮成汤喝。来人连声道谢,从口袋里掏出两张钞票放在菩萨像下,说是香火钱。“哦,我以后念经时,会让菩萨保佑你的。”“圣姑娘”在一旁笑眯眯地说。接下来,是一个满脸雀斑挺着大肚子的小妇人,“圣姑娘”照例问过生日时辰,然后,伸出手上下掐算,小妇人挺着大肚子默默地等着,大气不敢出,唯恐惊动了仙家一样。好一会儿,“圣姑娘”发话了:最近家里是不是又动什么地方了?比如院子里、靠北边的墙角里有些东西不能乱放的,你再想想。小妇人拧紧眉头想了一会,小心翼翼地问:难道是个旧粪桶……靠西北边墙角里有个没用的旧粪桶。“圣姑娘”点点头,说:那儿是百神聚齐开会的地方,哪能放粪桶呀!这样吧,你回去把粪桶拿到水边烧掉,到七月初十早上给离你家最近的土地公公土地婆婆送一对拐杖,然后对着东西南北磕几个头,就好了。

有一天放学后,小娥悄悄告诉我们,晚上她妈要替人请七仙姑。我们问她,你妈不是“圣姑娘”吗,干吗还要再去请什么七仙姑?小娥说是人家要请,已经送来了干果六样,神米一碗,香烛元宝之外,还有活公鸡一只,因为事关重大,只有七仙姑才能指点迷惑。说完,小娥就跑到一边跟人跳橡皮筋去了。小娥跳橡皮筋跳得好,从远处看去,两腿一掀一掀的,像一只小花鹿。

夜晚,天上一轮满月,我们赶去时,屋里屋外已站了不少人。大门外点着香,堂屋的正中摆放着一张八仙桌,桌上撒了厚厚的一层米。朝外的两个桌角处,点着两支红蜡烛,烛光摇曳着,一只大红公鸡如同被施了法术一动不动伏卧在桌中间。一只竹篾制成的小畚箕放在桌上,上面插着钉成丁字形的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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