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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历代通俗演义-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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邯,移兵攻赵,赵王歇使将军陈余,出兵抵敌,吃了一个大败仗,退至巨鹿。赵相张耳,亟奉赵王歇入巨鹿城,令陈余屯营城北,保护城池。章邯在城南下寨,就棘原筑起甬道,两面迭墙,俾通粮路,自督兵士攻城,昼夜不辍。城中当然危急,不得不遣使四出,分道求援。怀王将来书阅毕,传示诸将,惹得项羽雄心勃勃,又想去攻杀章邯,替叔报仇。当下请命欲行,怀王说道:“此行正要烦君,但须有人同去,方慰我心!”无非防他残虐。遂即命宋义为上将,加号卿子冠军,卿子系时人褒美之辞,即与公子相类。冠读去声,有统军之意。作为统帅,项羽为次将,范增为末将,率兵数万,前往救赵。

赵使先归,宋义等随后出发,行至安阳,顿兵不进。怀王深信宋义,不欲遥制,由他自定行止,惟另遣沛公西行。沛公别过怀王,出都就道,遇着陈胜项梁散卒,一并收集,约得万人。复至砀郡招领旧部,共同西进,过了成阳杠里二县,连破秦军二戍,击走秦将王离,因向昌邑进发。时已为秦二世三年了。是年为秦亡之岁,不能从略。

秦将王离,败走河北,投章邯军,邯令他助攻巨鹿,巨鹿守兵,越加恟惧,日望楚军入援。偏宋义逗留安阳,不肯进兵,甚至赵使一再敦促,仍然不行。接连住了四十六日,部将等俱莫名其妙,项羽更忍耐不住,入帐语义道:“秦兵围赵甚急,我军既已来援,应该速渡黄河,与秦交战,我为外合,赵为内应,秦兵便可破灭,为甚么久驻此间,坐失时机呢?”宋义摇首道:“公言错了!古谚有言,当搏牛虻,不当破虮虱,虻大虱小,我等应从大处下手,方得大功。今秦兵攻赵,就使战胜,兵亦必疲,我可乘敝进攻,无虑不破。若秦兵不能胜赵,我便鼓行西进,直入秦关,还要去顾甚么章邯?我所以按兵不进,专待秦赵两军,决一胜负,方定进止,公亦何必性急,且住为佳。总之披坚执锐,我不如公;运筹决策,公尚不如我哩。”言已,鼓掌大笑。义能知梁,不能知羽,想是命已该绝了。

羽忿忿而出。少顷有军令传出道:“猛如虎,狠如羊,贪如狼,强不可使,俱应处斩!”这数语明明是指着项羽,气得项羽三尸暴炸,七窍生烟,恨不得手刃宋义,立即渡河。那宋义全然不睬,且遣子襄往做齐相,亲送至无盐地方,饮酒高会,自鸣得意。会值天气严寒,雨雪纷飞,士卒且冻且饥,不得一餐,独宋义堂皇高坐,与诸将豪饮大嚼,谈笑生风。看官试想!如此行为,能令众人心服么?将卒须共尝甘苦,义号为知兵,奈何不晓。

项羽虽然列席,胸中却说不出的烦躁,但借酒浇愁,喝干了数大觥。待至酒阑席散,宋襄东去,宋义归营,约莫是夜餐时候,士卒都一齐会食,羽独无心下膳,自出巡行,听得士卒且食且谈,互有怨言,不由的激起宿愤,乘机欲发。一俟大众食毕,即趋入宣言道:“我等冒寒前来,实为救赵破秦起见,为何久留此地,不闻进行?方今岁饥民贫,士卒食芋菽,军营无现粮,乃尚饮酒高会,不思引兵渡河,往就赵粟,合攻秦兵,反说要乘他疲敝。试想秦兵强悍,攻一新立的赵国,势如摧枯,赵灭秦且益强,何敝足乘?况我国新遭败衄,主上坐不安席,尽发境内兵士,属诸上将军,国家安危,在此一举,今上将军不恤士卒,但顾私谋,这还好算得社稷臣么?”大众听了,虽未敢高声响应,但已是全体赞成。项羽窥透众意,方才归寝。宋义已经酒醉,回营便睡,一些儿没有知晓。竟变做糊涂虫。

到了翌日早起,羽借进谒为名,大踏步驰入义帐,义方在盥洗,被羽走近身旁,拔剑砍义,砉的一声,已将义首级劈落帐下。小子有诗叹道:

漫言智识果超群,一死何殊武信君!

才识恃才徒速祸,可怜身首已中分。

羽既杀死宋义,复枭了他的首级,提出帐前,举示大众。

欲知大众是否服羽,且看下回便知。

项梁之死,失之于骄,宋义之死,亦未始非骄所致。义知项梁之骄兵必败,而果为其所料,诩诩然自夸先见之明,盖亦骄矣。及怀王召入幕中,宠信日深,更足酿成义之骄态。及擢为上将军,给以美号,畀以重权,而义之骄乃益甚。夫救兵如救火然,岂可中道逗留,月余不进乎?况行兵以锐气为主,锐气一衰,何足御敌?义尝以此讥项梁,而不知自蹈此辙,即使项羽无杀义之举,亦安在而不致败也!视人则明,处己则昏,吾于宋义亦云。

第十七回 破釜沈舟奋身杀敌 损兵折将畏罪乞降

却说项羽杀死宋义,携首出帐,举示大众,且号令军中道:“宋义与齐私通,谋叛楚国,我奉楚王命令,已把他斩首了。”众将士已多怨义,更见羽奋髯如戟,振喉如雷,仿佛与黑煞神相似,顿令人人生畏,莫敢枝梧。当有数将士应命道:“首立楚国,原出将军家中,今将军诛乱有功,应该代任上将军,统辖全营。”羽接入道:“这也须禀明我王,静候旨意。”将士复道:“军中不可无主,将军何妨摄行职务,再候王命未迟。”羽便允诺,大众便同声推立,称羽为假上将军。羽想出一条斩草除根的法子,索性派遣心腹将弁,赶上宋襄,一刀杀死,然后使属将桓楚,报命怀王,诡言宋义父子,谋叛不道,已由大众公同议决,诛死了事。怀王亦明知项羽夺权,但又不能制服项羽,只好将错便错,遣使传命,就使项羽为上将军。怀王之不得其死,已在此处伏案。一朝权在手,就把令来行,便遣当阳君英布,及蒲将军等,领兵二万人,渡河前进,自为后应,徐徐进行。

赵将陈余,自为秦军所败,不敢与秦争锋,惟征集常山兵数万人,屯驻巨鹿城北,虚张声势。秦兵得王离为助,饷足兵多,急攻巨鹿。巨鹿城内,日夜不安,守兵逐日伤亡,粮草又逐日减少,急得赵相张耳,焦灼异常,屡使人缒城夜出,往促陈余进战。余只畏战不进,耳越加惶急,又使张黡陈泽二将,往责陈余,传述己言道:“耳本与君为刎颈交,誓同生死,今王与耳困坐围城,朝不保暮,所望惟君,君乃拥兵数万,不肯相救,岂非有负前盟!如果诚心践约,何不亟赴秦军,拚同一死!死中或可求生,十分危险中,未必无一二分侥幸,请君细思。”陈余喟然道:“我非不欲相救,但兵力未足,冒昧前进,有败无胜,有亡无存,且余所以不敢轻死,实欲为赵王张君,破秦报怨,今若同去拚死,譬如举肉喂虎,有何益处!”语虽近是,终由怯战。张黡陈泽道:“事已万急,总须誓死全信,后事也无暇顾虑了。”余又道:“据我意见,同死终归无益,两君必欲尽忠,何勿先去一试?”黡泽齐声道:“公如拨兵相助,虽死何辞!”原是要你去死。余乃拨兵五千人,使随二人进战。还要断送五千人性命。黡泽也嫌兵少,因未便申请,就把死生置诸度外,引着五千兵士,径向秦营杀去。秦军开壁与战,拥出千军万马,来斗黡泽,黡泽虽拚命力争,怎奈秦兵越来越多,部兵越斗越少,终落得全军覆没,一并归阴。

秦兵益振,巨鹿益危。燕齐诸国,为了赵使一再乞援,各派兵赴救。张耳子敖,也从代郡招兵万余,入援巨鹿。惟皆惮秦兵威,只远远的驻扎兵马,未敢轻试。陈余也为加忧,因闻楚兵已发,多日不至,乃更使人敦促,直至项羽营中。羽正拟进兵,复得英布蒲将军兵报,前驱尚称得利,惟请后军接应等语,羽遂与赵使约定军期,先使归报,一面驱动大队,悉数渡河。既至对岸,便下令沈船,破釜甑,烧庐舍,但令军士持三日粮,与秦兵决一死战,不求生还。将士等到了绝地,也晓得有进无退,个个怀着必死的念头,向前驰去。

行了半日有余,即与英布蒲将军相遇。两人见了项羽,谓已与秦兵交战数次,杀死多人,不过秦兵气势尚盛,粮运不绝,须先断彼粮道,方可制秦云云。项羽点头道:“断截粮道,原是要策;但秦将章邯王离等人,岂有不防?且待我直救巨鹿,杀他一阵,再作计较。”说着,复麾兵急进,趋向巨鹿。途次遇着秦兵拦阻,但教项羽横槊一扫,都已东倒西歪,抱头窜去。及望见巨鹿城,城上虽有守兵列着,已是残缺不全,城下的秦营,好似围棋一般,四面密布,杀气腾腾。羽毫不畏缩,仍然拨马当先,率兵前进。

秦将王离等,听得楚军远来,竟敢进战,也料他有些胆力,不敢轻视,且又接得败兵回报,具述楚将厉害,于是调动兵马,自往接仗,留他将涉闲围城,命裨将苏角守住甬道,放心大胆,去敌楚军。离城仅及里许,已碰着楚军前队,慌忙布阵,那知前队的统帅,就是项羽,举槊一扬,楚将楚兵,便向秦阵拥入。羽亦跃马入阵,王离麾兵拦截,俱被杀退。再加羽一杆长槊,神出鬼没,不可捉摸,秦阵里面,只见他一道槊影,七上八下,戳倒人马无数。离料不可当,回马便退,羽步步进逼,不肯少缓。惹得王离性起,仗着人多势旺,翻身再战,偏项羽越战越勇,余外将士,亦越斗越奋,直杀到山摇地动,天日无光。离三进三却,只好奔回本营。

章邯见王离战败,亲来援应,再与楚军对垒。这时候的各国援军,统在自己营中,踞壁观战。遥见秦楚两方的将士,渐渐接近,秦兵甲仗整齐,人马雄壮,差不多如泰山一般,聚成一堆。楚军是衣服简陋,步伐粗疏,三三五五,各自成队,也没有甚么阵式,但向秦垒中冲来。各国将士,还道楚军没有纪律,一味蛮触,必败无疑,徒观皮相,晓得甚么!那知项羽是杀星下降,但令兵士向前奋斗,不管甚么形式。况且楚兵不多,比秦兵要少一半,若要将对将,兵对兵,配搭均匀,方好动手,简直是不够分派,只好罢休。所以羽申令将士,使他各自为战,不必相顾,违令立斩。一班楚军,统是拚着性命,上前争杀,一当十,十当百,呼声动天地,怒气冲斗牛。不但秦兵在场交手,挡不住这种劲敌,吓得胆战心惊,就是壁上旁观的将士,也不禁目瞪口呆,不寒自栗。章邯本已在项羽手中,经过败仗,此次见楚军越加利害,料难久持,连忙引兵退下,十成中已丧失了三五成。项羽见章邯退去,才令部众下营休息,到了夜间,仍然严装待着。

好容易过了一宵,令军士饱食干粮,再行进攻。羽且下令道:“今日若不扫尽秦兵,粮要绝了,彼死我活,就在今日,大众务要努力!”众将士齐称得令,就从营中拥出,直奔秦军。秦将章邯,不得已再来接战,这次交锋,邯亦鼓励将士,誓决雌雄。无如部下已经胆落,任你章邯如何激励,总是不能敌楚。章邯屡令前进,部众进一步,退两步,进两步,退四步,直至五进五退,已是不能成军了。计自项羽至巨鹿城下,与秦兵先后大战,已经九次,秦兵无一不败,章邯逃回城南大营,王离涉间,勉强守住本寨,不敢出头。项羽乃得使英布蒲将军,往堵甬道,自攻王离涉间。捣将进去,营门立破,王离想夺路逃生,兜头碰着项羽,只得持枪抵敌,战不三合,被羽用槊一拨,那王离手中的枪杆,陡向天空中飞了上去,奇语。离只剩一双空手,回头欲跑,楚兵一齐赶上,把离打倒,活擒出寨。涉间见王离被擒,自知死在眼前,索性放起火来,把营盘烧个净尽,连自身也葬入火窟,变做一段黑炭团。造语亦新。

羽见秦营火起,倒也一惊,忙令军士少退。俄而火势渐衰,秦营已成焦土,秦兵非死即降。各国军将,方陆续趋集,求见项羽,愿共击章邯军,羽狞笑道:“嘻,此时才来见我么?”得意语,亦奚落语。说罢,复命各国军将,往候自己营前,准备传见。羽整辔回营,升帐上坐,才召见各国军将。各军将正要入营,蓦见有一彪人马,拥着两员大将,踊跃前来。一将手持长枪,枪上挑着一个血淋淋的首级,可惊可怖。既至营前,两将一同下马,命部兵留站营外,且将枪械交付弁目,但携首级进去。须臾即有一人持出首级,悬示营门。各国军将,越觉惊惶,问明楚军,方知进营两将,就是英布蒲将军,所携首级,乃是秦将苏角,为布所杀,故特来报功。杀苏角用虚写法,比实写尤有神采。各国军将听了,恐慌愈甚,不由的跪倒营门,膝行而入,至项羽座前,俯伏报名,不敢仰视。丑。羽故意迟慢,好一歇才命起身,刁。各军将又叩头称谢,慢慢儿的立起。经羽嘱令旁坐,略问了两三语,但听各人齐声道:“上将神威,古今罕有,末将等愿听指挥!”羽也不多让,即答说道:“既承诸公见推,我有僣了!诸公且回营静守,俟有战事,自当通报。”各军将乃一律告退。

既而赵王歇及赵相张耳,也出城至项羽营,表明谢意,羽始下座相迎,与赵王歇等分坐左右。歇拱手称谢,羽略略谦逊,谈了数语,歇与耳亦起座辞去。耳尚私恨陈余,不及回城,便往陈余营中,责他坐视不救。又问及张黡陈泽二人,陈余道:“张黡陈泽劝余拚死,余以为徒死无益,他两人定要出战,余乃拨遣五千人随他同往,果致全军覆没,两人俱死,真正可惜!”张耳变色道:“恐怕不是这般。”陈余道:“余与两人无仇无怨,想不至暗中加害,况两将出兵,万人注目,亦非余一人可以捏造,请公休疑。”两人虽非余所杀,但余也不能无咎。张耳总是不信,还要问他如何战死,如何不去救应,唠唠叨叨,说个不休,余不觉动怒道:“公何怨余至此!余情愿缴出将印罢了!”说着,便将印绶解下,交与张耳,耳不意陈余决裂,倒也未敢接受。余将印绶置诸案上,出外如厕,当由张耳随员,私下语耳道:“古人有言,天与不取,反受其咎。今陈将军解印与公,公若不受,恐违天不祥,何必多辞!”耳乃取过印绶,佩诸身上。及陈余复入,见张耳居然佩印,越有愠色,不复再言。竟出与亲卒数百人,悻悻自去,散居河上泽中,捕鱼猎兽,自寻生活,待后再表。余若从此不出,却是一个高人。

且说陈余既去,张耳身兼将相,收揽陈余部曲,仍奉赵王歇还居信都,自复引兵随从项羽,一同攻秦。项羽遂进逼章邯,邯在棘原固垒自守,部众尚有二十余万人,羽又欲麾兵猛攻,还是这位老将范增,主张缓战,待他粮尽势蹙,自然溃退,省得多费兵力。羽乃就漳南下寨,与邯相持。邯也不敢出战,惟奏报咸阳,具陈败状,请旨定夺。

赵高独揽大权,竟将邯奏报搁着,概不呈入,二世当然无闻。偏有一班宦官宫妾,交头接耳,互谈章邯败耗,致被二世闻知。二世乃召入赵高,诘问军事,高复奏道:“现在朝廷兵马,多归章邯一人调遣,臣忝为内相,不能远察军情,章邯亦没有甚么军报,不过近日传来风闻,说他损兵折将,究竟如何情状,尚未详悉。臣正拟奏闻,不意陛下烛照四方,先已周知,臣想关东群盗,多系乌合,为何章邯手拥重兵,不亟荡平,请陛下降诏切责,免致玩延。”二世听着,仍以赵高为忠,嘱使颁诏出去。其实赵高是疑忌章邯,还道他暗通内线,禀闻二世,所以将纵盗玩寇的罪名,一古脑儿推在章邯身上,即令文吏缮就严诏,派人驰递邯营。

邯接读诏书,且愤且惧,又使长史司马欣速诣咸阳,面奏一切。欣不敢怠慢,星夜入都,趋至朝门,急求进谒。那知二世久不视朝,殿内只有赵高作主,听得章邯差人到来,故意不见,但使他在外伺候。欣只好耐心待着,一住三日,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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