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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历代通俗演义-第4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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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本南楚卑薄之民,逢圣明为治之时,不爱此身,愿从入贡,出入左右,积有岁华,浓被恩私,皆逾素望,臣虽至鄙,颇好穷经,略知善恶之本源,少识兴亡之所以,深蒙顾问,方敢敷陈。自陛下嗣守元符,体临大器,圣神独断,谏议莫从。独发睿谋,不容人献。大兴西苑,两至辽东,龙舟逾于万艘,宫阙遍于天下,兵甲常役百万,士民穷乎山谷。征辽者百不存十,没葬者十未有一。帑藏全虚,谷粟涌贵,乘舆竟往,行幸无时,遂令四方失望,天下为墟。方今有家之村,存者可数,子弟死兵役,老弱困蓬蒿,饿莩盈郊,尸骸如岳,膏血草野,狐犬尽肥。阴风无人之墟,鬼哭寒草之下。目断平野,千里无烟,万民剥落,莫保朝昏。父遗幼子,妻号故夫,孤若何多?饥荒尤甚,乱离方始,生死孰知?人主爱人,一何如此?陛下恒性毅然,孰敢上谏,或有鲠言,又令赐死。臣下相顾,箝结自全。龙逢复生,安敢议奏?左右近臣,阿谀顺旨,迎合帝意,造作拒谏,皆出此途,乃蒙富贵。陛下过恶,从何得闻?方今又败辽师,再幸东土,社稷危于春雪,干戈遍于四方,生民已入涂炭,官吏犹未敢言。陛下自维,若何为计?陛下欲幸永嘉,坐延岁月,神武威严,一何销铄?陛下欲兴师,则兵吏不顺,欲行幸则侍卫莫从,适当此时,如何自处?陛下虽欲发愤修德,加意爱民,然大势已去,时不再来。巨厦之倾,一木不能支,洪河已决,掬壤不能救。臣本远人,不知忌讳,事已至此,安敢不言?臣今不死,后必死兵。敢献此书,延颈待尽,窃不胜惶切待命之至。

炀帝看罢,不禁太息道:“从古以来,哪有不亡的国家,不死的主子?”义跪伏涕泣道:“陆下到了今日,尚自饰己过,臣闻陛下尝言,朕当跨三皇,超五帝,俯视商周,为万世不可及的圣主。今日时势至此,连乘舆都不能回京,岂非大悖前言么?”炀帝也不能自辩,只泣下沾襟道:“汝真忠臣,朕悔已无及了。”义又泣道:“臣昔不言,尚是贪生,今既具奏,愿一死报谢圣恩,请陛下自爱!”说至此,即叩头辞去。炀帝方再阅义书,有一人入报道:“王义自刎了。”却也难得,可惜徒死无益,未当国殇。炀帝惊叹道:“有这等事吗?可悲可痛!”遂命有司具礼厚葬。是日又接到几处警报,武威司马李轨,占据河西,自称凉王。罗川令萧铣,占据巴陵,自称梁王。还有金城乱首薛举,前僭号西秦霸王,今且移据天水,居然自称秦帝了。两路新发,一路已见上文。炀帝急得没法,只有自嗟自叹。好容易又阅数宵,正与后妃等饮酒排遣,忽见东南角上,火光冲天,且有一片喧噪声,慌忙召入直驎将车,问为何因?那直驎将军不是别人,正是密谋作乱的裴虔通。虔通入对炀帝道:“不过草坊中失火,外面兵民扑救,所以有此哗声,愿陛下勿虑!”炀帝遂放了心,但令虔通出外严守,自己酣饮至醉,挈了萧后、朱贵儿,安然同寝去了。只有此宵。

未几,鸡声报晓,天色微明,那叛兵已拥入玄武门,大刀阔斧,杀入宫来。玄武门前,本有宫奴数百人,统皆强壮,由炀帝特别简选,给他重饷,常令把守,是夕由司宫魏氏,得了叛党的贿嘱,矫诏放出,令得休息。司马德勘先驱进宫,如入无人之境,再加裴虔通作为内应,将宫门一律闭住,只开了东门,驱出宿卫,容纳叛党。惟右屯卫将车独孤盛,与千牛备身独孤开远,尚未与叛党勾通,眼见得情势不佳,即出来诘问虔通。虔通道:“事已至此,与将军无干,将军不必动手,同保富贵。”独孤盛怒骂道:“老贼说出甚么话来?”遂拔刀与虔通奋斗,战约数合,司马德戡已率叛众直入,来助虔通,独孤盛手下,只有数人,哪能敌得住许多的叛党,霎时间盛被刺死,左右逃散,独孤开远忙驰叩驎门,请炀帝亲自督战。途中集卫兵数百名,至驎门外大呼大叫,并没有一人答应,叛党已经驰到。开远回马接战,也是寡不敌众,被他刺中马首,掀落地上,为乱兵牵扯去了。驎内无人守住,由叛党斩门突入,趋至寝殿,来寻炀帝。小子有诗叹道:

群雄逐鹿几经秋,锦绣河山已半休。

到此昏君犹不悟,萧墙怎得免戈矛?

欲知炀帝曾否起床,且看后文结末的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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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之起兵,实不及李密之光明。狎宫妃,事突厥,铤而走险,不过为身家计。初无吊民伐罪之心,其所由得入关中者,全仗世民一人。世民才智,远过乃父,而李密无此佳儿,此其所以终落人后也。且李密曾劝杨玄感入关,及其自为元帅,反顿兵东都,利令智昏,不败不止,徒恃一祖君彦之文笔,究何益乎?炀帝至濒亡之际,戎虏伏于帷墙,尚自荒淫不悟,王义一书,痛快淋漓,读之令人酸鼻,而正史不录其事,岂因义为宫掖小人,本不足道,且一死谢君,固不过如匹夫匹妇之为谅乎?韩湝《海山记》,独表而出之,故本编亦不肯苟略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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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回 弑昏君隋家数尽 鸩少主杨氏凶终

却说裴虔通、司马德戡等入寻炀帝,趋至正寝,空帏寂寂,不见一人,当即退出,另向各处搜寻。行至永巷,撞着了一个宫人,挟了细软物件,拟往别处逃生。适被裴虔通一把拿住,便问主上现在何处?宫人尚推说不知。虔通举刀相逼,只得手指西阁,向他明示。虔通乃放去宫人,领着乱党,闯入西阁,校尉令狐行达,拔刀先进。炀帝正与萧后、朱贵儿,闻变急起,自正寝逃匿西阁,猛闻阁下人声喧杂,亟开窗俯瞩,正值行达耀武扬威,恶狠狠的持刀过来,便惊问道:“汝欲来杀我么?”行达道:“臣不敢为逆,但欲奉陛下西还哩。”说着,即突入驎门,登楼逼下炀帝。虔通亦入,炀帝与语道:“汝非我故人么?何为叛我?”虔通道:“臣不敢反,只因将士思归,即奉陛下还京。”炀帝道:“朕非不思归,正为上江米船未至,是以迟迟,今便与汝等同归罢!”虔通乃出,但令行达等把守驎门,不准外人出入。一面遣同党孟秉,往迎化及。化及驰入朝堂,由司马德戡迎谒。化及犹俯首据鞍,自称罪过。实是无用。德戡等扶他下马,拥入殿中,推为丞相,宣召百僚。

裴虔通复入语炀帝道:“百官统在朝堂,俟陛下亲出慰谕。”炀帝尚不欲出驎,由虔通迫令上马,挟出宫门。萧后、朱贵儿俱未及晓妆,蓬头披发,随在马后,将欲出殿,被化及瞧着,忙向虔通摇手道:“何用持此物来!”虔通乃引炀帝至寝殿,自与德戡持刃夹侍。炀帝问世基何在?下面立着叛党马文举,厉声答应道:“已枭首了。”炀帝叹道:“我何罪至此?”文举道:“陛下违弃宗庙,巡游不息,外勤征讨,内极奢淫,丁壮毙锋刃,老弱转沟壑,四民丧业,专任佞谀,拒谏饰非,怎得说是无罪?”炀帝道:“朕负百姓,不负汝等。汝等荣禄兼至,奈何负朕?今日事孰为戎首?”德戡应声道:“普天同怨,何止一人?”言未已,忽有一女子振着娇喉,挺身出骂道:“何等狂奴,胆大妄言!试想天子至尊,就使小有过失,亦望汝等好生辅导,怎得无礼至此?况三日以前,曾有诏令宫人各制絮袍,分赐汝等,天子方很加体恤,奈何汝等负恩,反敢迫胁乘舆?”德戡怒目注视,乃是炀帝幸姬朱贵儿,便反唇道:“天子不德,都是汝等淫婢,巧为盅惑,以致如此。今日反来多言吗?”朱贵儿尚大骂逆贼不止,惹得德戡性起,顺手一刀,把贵儿砍死,一道芳魂,已先入鬼门关,静候炀帝去了。《海山记》载及此事,故特录及以表节烈。德戡复语炀帝道:“臣等原负陛下,但今天下俱乱,两京已为贼据,陛下欲归无路,臣等亦求生无门,且自思已亏臣节,不能中止,愿借陛下首以谢天下。”炀帝听了,吓得魂飞天外,哑口无言。蓦见舍人封德彝趋入,还道他是心腹忠臣,必来救护,哪知德彝亦满口胡言,历数炀帝罪恶,促令自裁。炀帝不禁动怒道:“武夫不知名分,还可说得,汝乃士人,读书明礼,也来助贼欺君。汝且自想,该不该呢?”德彝也不觉自惭,赧颜退出。可为信佞者作一榜样。赵王杲系炀帝幼子,年仅十二,见炀帝如此被逼,竟上牵父衣,号啕大哭。虔通听得讨厌,索性也赠他一刀,杲当然倒毙,血溅御袍,便欲顺手行弑。炀帝道:“天子死自有法,怎得横加锋刃?快去取鸩酒来。”叛党不许。令狐行达复上前逼帝自决,炀帝乃自解练巾,授与行达。行达便将巾套帝颈上,用力一绞,一个淫昏无道的主子,气决归天。总计炀帝在位十三年,享年五十。

叛党既弑了炀帝,便出报宇文化及,化及语众道:“昏主已死,宜立新帝,前蜀王秀尚被囚禁,近亦随至东都,不如迎立为主罢。”大众喧嚷道:“斩草须要除根,奈何再立蜀王?”遂不待化及命令,分头搜戮,杀死蜀王秀,齐王暠,燕王檦,并及杨氏宗戚,无论少长,一律斩首。惟皇侄秦王浩,系炀帝弟秦王俊子,炀帝曾令他袭封,平素与智及往来,智及一力保护,幸得免死。又杀内史侍郎虞世基,御史大夫裴蕴,左翊卫大将军来护儿,太史令袁充,右翊卫将军宇文协,千牛宇文縡,梁公萧钜等十数大臣。黄门侍郎裴矩,向来是炀帝幸臣,因他扈驾东都,曾替将士献议,搜括寡妇处女,分配将士,颇得众欢;且当化及入宫时,迎拜马首,所以得免。前光禄大夫苏威,亦往贺化及,化及优礼相待,推为耆硕。百官闻威亦入贺,相率趋集。实是怕死。独给事郎许善心不至,化及恨他反对,即遣骑士就善心家,把他擒至朝堂,问他何故不贺?善心道:“公为隋臣,善心亦食隋禄,难道天子被戕,尚有心称贺么?”化及无言可驳,乃令释缚。善心拂衣趋出,绝不道谢。化及又不禁动怒道:“此人负气太甚,决不可留!”因复遣党人擒回,把他斩首,发尸还葬。善心母范氏,已九十二岁,抚柩不哭,但向尸叹息道:“能死国难,不愧我子。”说着,扶杖还卧,绝粒数日而终。母子同心,足愧佞臣。

化及自称大丞相,总掌百揆,令弟智及为左仆射,士及为内史令,裴矩为右仆射,司马德戡、裴虔通等,各有封赏。时已天暮,乱党统喜跃而归。化及闲着,便带着亲丁数名,入视宫寝,行至正宫,但见一班妇女,围住萧皇后,在那里啼哭。化及朗声道:“汝等在此哭什么?”萧后前见朱贵儿被杀,吓得魂胆飞扬,逃入后宫,抖个不住,此时听得化及一声,又道他前来加刃,不由的起身离座,向后躲避。化及见她玉容乱颤,翠袖斜欹,已觉可怜得很,再从左右顾盼,无一非钗鬟半瑳,眉目含颦,当下且怜且语道:“主上无道,故遭横祸,与汝等本无干涉,不必过慌。”一班美人儿,你觑我,我觑你,莫敢发言。还是萧后接着道:“将军请坐,我等命在须臾,幸乞将军保全!”叫你献出禁脔,自然保全。化及再注视萧后,更暗暗称奇。原来萧后虽已四十许人,望去却与盛年无二,依然是丰容盛啰,秀色可餐,便踅近一步道:“皇后不必过悲,倘不见嫌,愿共保富贵。”说着,复回顾亲丁道:“快到御厨中往取酒肴,与后妃等压惊。”亲丁奉令自去。化及复顾语萧后道:“十六院夫人,俱在此处否?”萧后道:“多半在此。”化及道:“快去召齐,到此饮酒。”萧后乃遣宫女分头往召,不一时俱已到来。好在酒肴亦俱搬入,化及分定宾主,自坐客席。萧后以下,列坐主席。起初尚觉有些羞耻,及饮了几杯,彼此忘怀,居然有说有笑,好似化及是个炀帝转身,一些儿不分同异。惟萧后婉语道:“将军既有此义举,何不立杨氏后人,自明无私?”化及道:“我亦做这般想。现惟秦王浩尚存,明日立他为帝便了。”萧后称谢。到了酒酣饭罢,席撤更阑,化及醉意醺醺,令众美人散归本室,自己搂住萧皇后,同入欢帏。萧后贪生怕死,也顾不得甚么名义,屈节受污。嗣是化及占据六宫,把十六院夫人,挨次淫乱,就是吴绛仙、袁宝儿一班美人,也难幸免。一班畜生。看官听着!这隋炀帝霫淫无忌,纵欲无度,已受了白练套头的惨报,凡从前所有的预兆,一一应验,并且子孙被人诛,妻妾被人淫,好一座锦绣江山,平空断送,可见得衣冠禽兽,总要遭殃,就是贵为天子,也难逃此重谴哩。如闻响钟。

且说宇文化及占住后妃,方依萧后所请,托奉皇后命令,立秦王浩为帝,草草把炀帝棺殓,殡诸西院流珠堂。此外被杀各人,俱命藁葬。秦王浩惟一坐正殿,朝见百官,嗣后迁居尚书省,用卫士十余人监守,差不多与罪犯一般。国家大事,均归化及兄弟专断,但遣令史至尚书省,迫浩画敕。百官亦不得见浩。化及自奉,一如炀帝生前,纵恣月余,始从众议,欲还长安,命左武卫将军陈棱,为江都太守,领留后事。

当下出令戒行,皇后六宫,仍依旧式为御营,营前立帐。化及居中视事,仪卫队伍,概拟乘舆。凡少帝浩以下,并令登程,夺江都人民舟楫,取道彭城水路,向西进行。到了显福宫,虎贲郎将麦孟才,虎牙郎钱杰,与折冲郎将沈光,拟乘夜袭杀化及,为炀帝报仇,不幸事泄,被司马德戡引兵围住,一律斗死。及行抵彭城,水路不通,夺得民间牛车二千辆,并载宫人珍宝。此外器仗,悉令兵士背负,道远力疲,俱有怨言,就是司马德戡、赵行枢等,亦皆生悔意,谋杀化及。偏又为化及所闻,遣士及诱他入谒,一并擒斩,该死的坏党。复带领部众,向巩洛进发。途次为李密所阻,不得西进,乃暂入东郡,借图休息,再与李密交兵。

唐王李渊,本欲掩取东都,才拟称帝,适建成世民,自东都引归,劝渊称尊,号召天下,渊乃自为相国,职总百揆。过了数日,群僚再三劝进,因迫隋帝侑禅位,唐王渊公然称帝,即位受朝,改义宁二年为武德元年,废帝侑为勣国公,追谥太上皇为炀帝,但选录杨氏宗室,量才授职,总算与前朝篡国的主子,稍稍异趋,若要正名立论,恐终难免一篡字呢。月旦公评。李氏自起兵至即位,俱用简文,详见《唐史演义》。

那东都留守各官,既闻炀帝凶耗,又接关中警信,遂推越王侗嗣皇帝位,改元皇泰,进用段达、王世充为纳言,元文都为内史令,共掌朝政。会闻宇文化及率众西来,东都人民,相率塚惧。有士人盖琮上书,请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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