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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历代通俗演义-第5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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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白马顿,从官多不愿随行,勉强趱程,有三人剩落后面,一是左散骑常侍孙,一是右谏议大夫张衍,一是兵部郎中张儁,都至隔宿才到。梁主温恨他后至,一并处斩,行至怀州,段明远供张极盛,比前次还要华膴。此次变作国舅,应该比前巴结。梁主大喜,厚加赏赐,且改令明远名凝,及进次魏州,决议攻赵以纾燕难,乃命杨师厚为都招讨使,李周彝为副使,率三万人围枣强县,贺德伦为招讨接应使,袁象先为副使,也率三万人围蓨县。

两路兵马,同时发出,梁主温安居行幄,专候捷音。突有哨卒踉跄奔入,大声奏报道:“晋兵来了!”梁主温仓皇失措,忙出帐骑了御马,只带亲兵数百名,奔往杨师厚军前。看官!你道晋军有否到来?原来并不是晋军,乃是赵将符习,引数百骑逻侦消息,梁兵误作晋军,竟弃幄远飏,眼见得军心不固,便是败象哩。

杨师厚到了枣强,督兵急攻。枣强城小而坚,赵人用精兵守住,很是坚忍,任他如何攻扑,死战不退。一攻数日,城墙屡坏屡修,内外死伤,约以万计,既而城中矢石将竭,共议出降,有一卒奋然道:“贼自柏乡战败,恨我赵人切骨,今若往降,徒自取死,我愿独入虎口,杀他一二员大将,或得使他解围,也未可知。”遂乘夜缒城而下,径至梁营诈降。李周彝召他入帐,问及城中情形,赵卒答道:“城中粮械尚多,足有半月可持,但军使既收录微材,乞赐一剑,效死先登,愿取守城将首。”周彝恰还小心,不肯给剑,止令荷担从军,赵卒觑得间隙,竟举担击周彝首,周彝呼痛踣地。左右急救周彝,立将赵卒砍死。赵卒颇有忠胆,可惜史册中不留姓名。梁主温闻报大怒,限令三日取城。师厚亲冒矢石,昼夜猛攻,越二日,得陷。入城中,不问老幼,一概骈戮,可怜这枣强城中,变做了一座血污城。极写梁主暴虐。

那贺德伦等进攻蓨县,蓨县为赵州属地,相距不远。赵州本由晋将周德威驻扎,后来调镇振武军,注见前。仅留李存审、史建瑭、李嗣肱等戍守,既得蓨县急报,当由存审主议,与建瑭、嗣肱熟商道:“我王方有事幽蓟,无暇到此,南方军事,委任我等数人,今蓨县告急,我等怎能坐视?况贼得蓨县,必西侵深、冀,为患益深。我当与公等别出奇谋,使贼自遁。”建瑭、嗣肱齐声道:“果有奇计,愿听指挥!”存审乃引兵趋下博桥,令建瑭、嗣肱分道巡逻,遇有梁卒刍牧,立刻擒来。自分麾下为五队,统令衔枚疾走,沿途遇着梁兵,无论为侦探,为樵采,一概捕住,带回下博桥。建瑭、嗣肱,也有一二百人捉回,存审命一一杀死,只留活数人,断去一臂,纵使还报道:“汝等为我转达朱公,晋王大军已到,叫他前来受死!”断臂兵奔回梁营,当然依言禀报。适值梁主温引杨师厚兵,自就贺德伦营,助攻蓨县,听着断臂兵报语,恰也惊心,即与德伦分驻营寨,相隔里许。德伦也很是戒备,派兵四巡,慎防不测。不意到了日暮,营门外忽然火起,烟雾冲霄,接连是噪声大作,箭镞齐来。德伦忙命亲卒把守营门,严禁各军妄动。外面却乱了一两个时辰,待至天色昏黑,方闻散去。当由德伦检查军士,又失了一二百名,或说是变起本军,究竟不知真伪。偏是梁主营前,又有断臂兵突入,大呼晋军大至,贺军使营,已陷没了。梁主温惊愕异常,立命毁去营寨,乘夜遁走。天昏不辨南北,竟至失道,委曲行二三百里,始抵贝州。如此胆小,何必夸语亲征?

德伦闻梁主遁还,也即退军。再遣侦骑探明虚实,返入梁营,报称晋军实未大出,不过令先锋游骑,先来示威。德伦听着,虽带着三分惭色,尚得谓梁主先遁,聊自解嘲。只梁主闻知,叫他如何忍受,且忧且恚,病又增剧,不得已养疾贝州,令各军陆续退归。

当时晋军计却大敌,欢声雷动,统称存审善谋。小子把存审计画,上文第叙明一半,还有一半详情,应该补叙。存审闻梁主自至,与德伦分营驻扎,已知梁主堕入计中。再将前时俘斩的梁卒,从尸身上剥下衣服,令游骑穿着,伪充梁兵,三三五五,混至德伦营前。德伦虽有巡兵四察,还道是本营士卒,不加查问。那伪充梁兵的晋军,遂就梁营前放火射箭,喊杀连天,乘间捕得几十个梁兵,依着存审密计,把他截臂纵去,令他往吓梁主。梁主被他一吓,果然远遁,连德伦也立足不住,拔营退去。经此一段说明,方知前文笔法之妙。仅仅几百个晋军,吓退了七八万梁兵,这都是李存审的妙计。小子有诗咏存审道:

疆汤决胜在多谋,用力何如用智优,

任尔貔貅七八万,尚输良将幄中筹。

梁主温一病兼旬,好容易得有起色,复自贝州至魏州。博王友文,自东都过觐,请驾还都,梁主温乃启程南归。欲知后事,且阅下回。

刘守光一騃竖耳,如尚父皇帝之尊卑,尚不能辨,顾欲侈然称帝,凌压各镇,何不自量力若此!况前幽父,继杀兄,后且淫刑求逞,妄戮谏臣,天下有如此狂騃,而能不危且亡者,未之闻也。若梁主温之老奸巨猾,较守光固胜一筹;但暴虐不亚守光,淫恶比守光为尤甚。夹寨破,柏乡败,乃欲亲出报怨,两次督师,未遇敌而先怯,是正天夺之魄,阴促老奸之寿算耳。此而不悟,愈老愈虐,愈虐愈淫,几何而不受剸刃之惨也?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斯言虽俚,亶其然乎!

第八回 父子聚麀惨遭剸刃 君臣讨逆谋定锄凶

却说梁主温还至洛阳,病体少愈,适博王友文,新创食殿,献入内宴钱三千贯,银器一千五百两,乃即就食殿开宴,召宰相及文武从官等侍宴。酒酣兴发,遽欲泛舟九曲池,池不甚深,舟又甚大,本来是没甚危险,不料荡入池心,陡遇一阵怪风,竟将御舟吹覆。梁主温堕入池中,幸亏侍从竭力捞救,方免溺死。别乘小舟抵岸,累得拖泥带水,惊悸不堪。

不若此时溺死,尚免一刀之惨。

时方初夏,天气温和,急忙换了尤袍,还入大内,嗣是心疾愈甚,夜间屡不能眠,常令妃嫔宫女,通宵陪着,尚觉惊魂不定,寤寐徬徨。那燕王刘守光屡陈败报,一再乞援,梁主病不能兴,召语近臣道:“我经营天下三十年,不意太原余孽,猖獗至此,我观他志不在小,必为我患,天又欲夺我余年,我若一死,诸儿均不足与敌,恐我且死无葬地了!”语至此,哽咽数声,竟至晕去。近臣急忙呼救,才得复苏。只怕晋王,谁知祸不在晋,反在萧墙之内。嗣是奄卧床褥,常不视朝,内政且病不能理,外事更无暇过问了。

是年岐、蜀失和,屡有战争。蜀主王建,曾将爱女普慈公主,许嫁岐王从子李继崇,岐王因戚谊相关,屡遣人至蜀求货币,蜀主无不照给。寻又求巴、剑二州,蜀主王建怒道:“我待遇茂贞,也算情义兼尽,奈何求货不足,又来求地,我若割地畀彼,便是弃民。宁可多给货物,不能割地。”乃复发丝茶布帛七万,交来使带还。赔贴妆奁,确是不少。奈彼尚贪心未餍何?茂贞因求地不与,屡向继崇说及,有不平意。继崇本嗜酒使气,伉俪间常有违言,至是益致反目。普慈公主潜遣宦官宋光嗣,用绢书禀报蜀主,求归成都。蜀主王建,遂召公主归宁,留住不遣,且用宋光嗣为閤门南院使。

岐王大怒,即与蜀绝好,遣兵攻蜀兴元,为蜀将唐道袭击退。岐王复使彰义节度使刘知俊,及从子李继崇,发大兵攻蜀。蜀命王宗侃为北路行营都统,出兵搦战,被知俊等杀败,奔安远军。安远军为兴元城西县号,障蔽兴元。知俊等进兵围攻,经蜀主倾国来援,大破岐兵,知俊等狼狈走还,后来知俊为岐将所谗,兵权被夺,举族寓秦州。越三年,秦州为蜀所夺,知俊因妻孥被掳,又背岐投蜀去了。后文慢表。

且说梁主温连年抱病,时发时止,年龄已逾花甲,只一片好色心肠,到老不衰,自从张妃谢世,篡唐登基,始终不立皇后,昭仪陈氏,昭容李氏,起初统以美色得幸,渐渐的色衰爱弛,废置冷宫。应第二回陈氏愿度为尼,出居宋州佛寺,李氏抑郁而终,此外后宫妃嫔,随时选入,并不是没有丽容,怎奈梁主喜新厌故,今日爱这个,明日爱那个,多多益善,博采兼收,甚至儿媳有色,亦征令入侍,与她苟合,居然做个扒灰老。博王友文,颇有材艺,虽是梁主温假子,却很是怜爱,比亲儿还要优待,梁主迁洛,留安文守汴梁。见第五回历年不迁,惟友文妻王氏,生得一貌似花,为假翁所涎羡,便借着侍疾为名,召她至洛,留陪枕席,王氏并不推辞,反曲意奉承,备极缱绻,但只有一种交换条件,迫令假翁承认,看官道是何事?乃是梁室江山,将来须传位友文。还记得乃夫么?

梁主温既爱友文,复爱王氏,自然应允。偏暗中有一反对的雌儿,与王氏势不两立,竟存一个你死我活的意见。这人为谁?乃是友珪妻室张氏。张氏姿色,恰也妖艳,但略逊王氏一筹,王氏未曾入侍,她已得乃翁专宠,及王氏应召进来,乃翁爱情,一大半移至王氏身上,渐把张氏冷淡下去,张氏含酸吃醋,很是不平,因此买通宫女,专伺王氏隐情。

一日合当有事,梁主温屏去左右,专召王氏入室,与她密语道:“我病已深,恐终不起,明日汝往东都,召友文来,我当嘱咐后事,免得延误。”为了肉欲起见,遂拟把帝位传与假子,扒灰老也不值得。王氏大喜,即出整行装,越日登程。这个消息,竟有人瞧透机关,报与张氏,张氏即转告友珪,且语且泣道:“官家将传国宝付与王氏,怀往东都,俟彼夫妇得志,我等统要就死了!”友珪闻言,也惊得目瞪口呆,嗣见爱妻哭泣不休,不由的泪下两行。

正在没法摆布,突有一人插口道,“欲要求生,须早用计,难道相对涕泣,便好没事么?”友珪愕然惊顾,乃是仆夫冯廷谔,便把他呆视片刻,方扯他到了别室,谈了许多密语。忽由崇政院遣来诏使已入大厅,他方闻信出来接受诏旨,才知被出为莱州刺史,他愈加惊愕,勉强按定了神,送还诏使,复入语廷谔,廷谔道:“近来左迁官吏,多半被诛,事已万急,不行大事,死在目前了!”

友珪乃易服微行,潜至左龙虎军营,与统军韩勍密商,勍见功臣宿将,往往诛死,心中正不自安,便奋然道:“郴王指友裕。早薨,大王依次当立,奈何反欲传与养子?主上老悖淫昏,有此妄想,大王诚宜早图为是!”又是一个薪上添火。遂派牙兵五百人,随从友珪,杂入控鹤士中,唐已有控鹤监,系是值宿禁中。混入禁门,分头埋伏,待至夜静更深,方斩关突入,竟至梁主温寝室,哗噪起来。侍从诸人,四处逃避,单剩了一个老头儿,揭帐启视,披衣急起,怒视友珪道:“我原疑此逆贼,悔不早日杀却!逆贼逆贼!汝忍心害父,天地岂肯容汝么?”友珪亦瞋目道:“老贼当碎尸万段!”臣忍杀君,子亦何妨弑父。惜友珪凶莽,未能反唇相讥!冯廷谔即拔剑上前,直迫朱温,温绕柱而走,剑中柱三次,都被温闪过,奈温是有病在身,更兼老惫,三次绕柱,眼目昏花,一阵头晕,倒翻床上,廷谔抢步急进,刺入温腹,一声狂叫,呜呼哀哉!年六十一岁。

友珪见他肠胃皆出,血流满床,即命将裀褥裹尸,瘗诸床下。秘不发丧,立派供奉官丁昭溥,赍着伪诏,驰往东都,令东都马步军都指挥使均王友贞,速诛友文。友贞不知是假,即诱入友文,把他杀死。友文妻王氏,未曾登途,已被友珪派人捕戮,一面宣布伪诏道:

朕艰难创业,逾三十年,托于人上,忽焉六载,中外协力,期于小康。岂意友文阴蓄异图,将行大逆,昨二日夜间,甲士突入大内,赖郢王友珪忠孝,领兵剿戮,保全朕躬。然疾因震惊,弥致危殆。友珪克平凶逆,厥功靡伦,宜令权主军国重事,再听后命。

越二日,丁昭溥自东都驰还,报称友文已诛,喜得友珪心花怒开,弹冠登极,再下一道矫诏,托称乃父遗制,传位次子,乃将遗骸草草棺殓,准备发丧,自己即位柩前,特授韩勍为侍卫诸军使,值宿宫中,勍劝友珪多出金帛,遍赐诸军,取悦士心,诸军得了厚赉,也乐得取养妻孥,束手旁观。

惟内廷被他笼络,外镇却不受羁縻。

匡国军闻知内乱,都向节度使告变,时值韩建调任镇帅,置诸不理,竟为军士所害。此匡国军为陈许军号,与唐时之同州有别。杨师厚留戍邢魏,也乘隙驰入魏州,驱出罗周翰,据位视事。友珪惧师厚势盛,只好将周翰徙镇宣义,注见第二回。特任师厚为天雄军节度使。天雄军就是魏博,唐时旧有此号,屡废屡行,梁尝称魏博为天雄军,小子因前文未详,故特别表明。护国军治河中。节度使朱友谦,少时为石壕间大盗,原名只一简字,后来归附朱温,因与温同姓,愿附子列,改名友谦,温篡位后命镇河中,加封冀王。他闻洛阳告哀,已知有异,泣对群下道:“先帝勤苦数十年,得此基业,前日变起宫掖,传闻甚恶,我备位藩镇,未能入扫逆氛,岂不是一大恨事!”道言未绝,又有洛使到来,加他为侍中中书令,并征他入朝,友谦语来使道:“先帝晏驾,现在何人嗣立?我正要来前问罪,还待征召么?”

来使返报友珪,友珪即遣韩勍等往击河中。友谦举河中降晋,向晋乞援。晋王李存勗统兵赴急,大破梁军,勍等走还。看官听着!这朱友珪的生母,本是亳州一个营娼,从前朱温镇守宣武,见第一回。略地宋亳,与该娼野合生男,取名友珪,排行第二,弟兄多瞧他不起。况又加刃乃父,敢行大逆,岂诿罪友文,平空诬陷,就可瞒尽耳目,长享富贵么?至理名言。

糊糊涂涂的过了半年,已是梁乾化三年元旦,友珪居然朝享太庙,返受群臣朝贺。越日祀圜丘,大赦天下,改元凤历。均王友贞,已代友文职任,做了东都留守,至是复加官检校司徒,令驸马都尉赵巖,赍敕至东都,友贞与巖私宴,密语巖道:“君与我系郎舅至亲,不妨直告,先帝升遐,外间啧有烦言,君在内廷供职,见闻较确,究竟事变如何?”巖流涕道:“大王不言,也当直陈。首恶实嗣君一人,内臣无力讨罪,全仗外镇为力了。”友贞道:“我早有此意,但患不得臂助,奈何?”巖答道:“今日拥强兵,握大权,莫如魏州杨令公,近又加任都招讨使,但能得他一言,晓谕内外军士,事可立办了。”友贞道:“此计甚妙。”

待至宴毕,即遣心腹将马慎,驰至魏州,入见杨师厚,并传语道:“郢王弑逆,天下共知,众望共属大梁,公若乘机起义,帮立大功,这正所谓千载一时呢!”师厚尚在迟疑,慎又述均王言,谓事成以后,当更给犒军钱五十万缗。师厚乃召集将佐,向众质问道:“方郢王弑逆时,我不能入都讨罪,今君臣名分已定,无故改图,果可行得否?”众尚未答,有一将应声道:“郢王亲弑君父,便是乱贼。均王兴兵复仇,便是忠义。奉义讨贼,怎得认为君臣?若一旦均王破贼,敢问公将如何自处哩?”这人不知谁氏,也惜姓名不传。师厚惊起道:“我几误事,幸得良言提醒,我当为讨贼先驱哩!”遂与马慎说明,令归白均王,伫候好音,自派将校王舜贤,潜诣洛阳,与龙虎统军袁象先定谋,复遣都虞侯朱汉宾屯兵滑州,作为外应。舜贤至洛,可巧赵巖亦自汴梁回来,至象先处会商,巖为梁主温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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