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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历代通俗演义-第5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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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岌闻变,立授任圜为副招讨使,令与董璋率兵数万,追绍琛至汉州。绍琛麾众接战,胜负未分,忽后队纷纷溃乱,另有一彪人马,长驱突入,穿过绍琛阵内,接应任圜等军。绍琛腹背受敌,哪里支持得住,当下拚命杀出,仅率十余骑奔绵竹,途中被唐军追及,一鼓围住,任你绍琛勇武绝伦,也只好束手成擒了。看官道后军何来?原来就是新任西川节度使孟知祥。知祥得绍琛檄文,料他必进窥成都,不如先行出兵,堵截绍琛。可巧绍琛与任圜等对仗,便乘机夹攻,把绍琛一阵杀败,追擒而归。

当下至汉州犒军,与任圜、董璋,置酒高会,引绍琛槛车至座中,知祥自酌大巵,递饮绍琛,且与语道:“公身立大功,何患不富贵,乃甘心觅死么?”绍琛道:“郭公为佐命第一功臣,兵不血刃,手定两川,一旦无罪族诛,如绍琛等怎能保全?因此不敢还朝。今日杀绍琛,明日恐将及公等了!”知祥却也心动,但对着大众,不便措词,伏下文王蜀事。只好令任圜等押送洛阳。绍琛被解至凤翔,由宦官向延嗣赍敕到来,诛死绍琛,复姓名为康延孝。朱友谦与康延孝,首先叛梁归唐,至此亦相继被戮,可为卖国求荣者戒。

继岌因绍琛变后,恐王衍在途脱逃,特令李从曮发凤翔军,与李严送衍入洛,得先交卸。从曮等押衍家族,及蜀臣眷属三千人,行至长安,忽接唐主敕书,止令入都。这事发生的原因,系由邺都作乱,洛阳亦未免惊慌,恐王衍入都为变,所以将他截留长安,督令西京留守,把他看管。邺都就是魏州,唐主在魏州即位,因号为邺都。

魏博指挥使杨仁晸,曾率兵戍瓦桥关,逾年受代,当然归邺。偏唐主因邺都空虚,恐还兵生变,降敕令仁晸留屯贝州。当时邺下谣传,谓郭崇韬杀死继岌,自王蜀中,因致族灭。或且说继岌被杀。刘皇后归咎唐主,已加弑逆。邺都留守兴唐尹王正言,年老怕事,急召监军史彦琼入商。彦琼本由伶人得宠,在邺专恣,藐视将佐,及与正言密议终日,便令人心惶惑,讹言益甚。

仁晸部兵皇甫晖,因人情不安,遂号召徒众,入劫仁晸道:“主上抚有天下,都是我魏军百战得来,魏军甲不去体,马不解鞍,约有十余年。今天子不念旧劳,更加猜忌,远戍逾年,方喜代归,乃去家咫尺,不使相见。今闻皇后弑逆,京师已乱,将士愿与公俱归。表闻朝廷,若天子万福,兴兵致讨,似我魏、博兵力,亦足拒敌,或更得意外富贵,也未可知,请公不必迟疑!”仁晸怒道:“这是何言?”晖亦厉色道:“公如不允,祸在目前!”仁晸尚欲呵叱,已被晖指麾徒众,乱刀交挥,立将仁晸砍死,又欲劫一小校为帅,仍不见从,并为所杀。

效节指挥使赵在礼闻乱,衣不及带,逾垣出走。晖率众追及,曳在礼足,示以二首。在礼恐遭毒手,勉强承认。晖等遂奉他为帅,焚掠贝州,南越临清、永济、馆陶等县,所过剽掠,警报飞达邺都。都巡检使孙铎等,急白史彦琼,请授甲登城。彦琼尚疑铎有异志,谓俟贼到城,防守未迟。贼竖可杀。那知到了黄昏,贼队已到城下,环攻北门,彦琼仓猝召兵,登北门楼拒守。蓦闻贼众大噪,便即骇散,彦琼单骑奔洛阳,贼拥在礼入邺都,孙铎等拒战不胜,也即遁去。在礼据住宫城,署皇甫晖、赵进为马步都指挥使,纵兵大掠。王正言尚莫名其妙,方据案召吏草奏,竟无一至,他遂拍案大呼。家人入禀道:“贼已入城,焚掠都布,吏皆逃散,公尚呼谁人呢?”正言才惊起道:“有这等事么?”不是老昏,定是重听。急命家人索马,四觅无着,踌躇良久,不得已步出府门,走谒在礼,再拜请罪。倒是个急救良方。在礼亦答拜道:“士卒思归,不得不然,公勿过自卑屈,尽可无虞。”正言涕泣求归,由在礼送他出城,晖等以邺都无主,即推在礼为魏博留后。在礼出示安民,闻北京留守张宪家族,留住邺都,即着人慰问,且致书张宪,诱使入党。宪得书未曾启封,立将使人斩讫,举原书奏闻唐主。

唐主正欲派将往剿,适值史彦琼奔还洛阳,由唐主令他择将。不加彼罪,反令择将,真是糊涂!彦琼推荐李绍宏,绍宏转荐李绍钦,独刘皇后谓些须小事,但使李绍荣往办,即虽敉平。唐主乃颁敕宋州,令归德节度使李绍荣,诣邺都招抚,仍使史彦琼监绍荣军。绍荣率兵至邺都,驻扎南门,先遣人入城,持敕抚谕。赵在礼用羊酒犒师,且罗拜城上道:“将士思家擅归,劳公代为奏明,如得免死,敢不自新?”遂奉敕遍谕将士,偏彦琼戟手大骂道:“群死贼!城破万段!”可恨可杀!皇甫晖见彦琼情状,便语众道:“史监军这般说法,想不得蒙恩赦了!”遂鼓噪拒守,撕坏敕书,绍荣攻城失利,退至澶州,招集兵马,再行进攻。裨将杨重霸,率数百人,奋勇登城,后面无人继上,徒落得身首分离,无一生还。

唐主闻报,欲自征邺都,适从马直军士王温等,擅杀军使,闯乱都下,虽幸得即日捕诛,终究是惊疑不安。看官听着!唐王尝选勇士为亲军,叫作从马直,亲军生变,心腹已溃,教唐主如何放心自行出征?接连是邢州兵赵太等,结党四百人,戕官据城,居然自称留后。沧州相继生乱,由小校王景戡讨平,亦以留后自称,彼此俱自说有理,表闻洛都。唐主命东北面招讨副使李绍真,往讨赵太。绍真即霍彦威,由唐主改赐姓名。另派人抚谕王景戡。独邺都日久未下,又拟督师亲征。宰相等交章谏阻,并荐李嗣源为帅,代李绍荣。

嗣源已为唐主所忌,征令入朝。宣徽使李绍宏,与嗣源友善,力为救护。唐主密令朱守殷伺察嗣源,守殷反私语嗣源道:“令公勋业震主,宜自图归藩,毋自撄祸!”嗣源道:“我心诚不负天地,所遇祸福,听诸命数罢了!”及邺都乱起,嗣源尚在洛中,廷臣以绍荣无功,乃奏令赴邺。唐主道:“朕惜嗣源,欲留他为宿卫,所以不便遣往。”李绍宏从旁力请,张全义亦乞命嗣源出师,唐主乃令他总率亲军,渡河北讨。

嗣源拜命即行,至邺城西南,正值李绍真荡平邢州,擒住赵太等叛徒,亦来邺会师。嗣源与绍真相见,即令绍真推出赵太等人,至城下斩首以徇,为邺都作一榜样。当即下令军中,立营休息,待诘旦攻城。不意时至夜半,从马直军士张破败,竟纠众大哗,杀都将,焚营舍,直逼中军。嗣源率亲军出营,大声呵叱道:“尔等意欲何为?”乱众哗声道:“将士从主上十余年,百战得天下,今贝州戍卒思归,主上不赦,从马直数卒喧闹,便欲悉众诛夷,我等本无叛志,今为时势所逼,不得不死中求生。现经大众定议,与城中合势同心,请主上帝河南,令公帝河北。全是唐主一人激使出来。嗣源不禁失色,涕泣劝导,终不见从。嗣源复道:“尔等不听我言,任尔所为,我当自归京师。”乱众又道:“令公去将何往?若不见机,将蹈不测了!”遂抽戈露刃,拥嗣源入城。

嗣源尚不肯行,经李绍真蹑足示意,乃越濠而入。城中不受外兵,由皇甫晖开城邀击,阵斩张破败,乱众尽溃。只剩嗣源、绍真,进退无路。恰巧赵在礼出迎,率将校罗拜嗣源,且泣谢道:“将士等负令公,在礼愿从公命!”嗣源偕绍真入城,在礼设宴相待,酒酣登南楼,阅视形势,当由嗣源诡词道:“此城险固,可作根据,但必须借资兵力,城中兵不敷用,应由我出招各军,才好举事。”在礼随口赞成,嗣源即与绍真出城,寄宿魏县,将佐稍集,但亦不过百人。

先是李绍荣屯兵城南,众尚逾万,嗣源为乱兵所逼,即遣牙将高行周等,密石绍荣,共攻乱卒,绍荣不应,引众径去。及嗣源出次魏县,才得百人归集,又无兵仗,幸绍真所领镇兵五千,留营以待,仍来归命。嗣源流涕道:“国家患难,一至于此!我惟有归藩待罪,再图后举。”绍真道:“此语不便果行。公为元帅,不幸为凶人所劫,李绍荣不战而退,必且指公为逆,公若归藩,便是据地邀君,适资谗人口实。不若亟驰诣阙,面陈天子,尚可自明。”中门使安重诲,所言略同。嗣源乃南趋相州,遇马坊使康福,给官马数千匹,始得成事。

嗣闻绍荣退至卫州,飞章奏嗣源叛逆,与贼通谋。嗣源很是惶急,忙遣使上章申辩,接连数奏,并不见有朝旨到来,益觉慌张得很,忽有一人驰入道:“明公何不速筹善策!难道愿束手受戮么?”嗣源便惊问道:“公意将如何办法?”那人不慌不忙,便说出一条计策出来。为这一计,有分教:

佐命功臣同叛命,平戎大将反兴戎。

欲知何人献计,容待下回表明。

…………………………

郭崇韬有取死之咎,而无应诛之罪,刘后何人,敢自草教令,命继岌杀崇韬!继岌又何人,敢私奉后教,令李环击死崇韬?母子二人,轻信谗言,擅戕功臣,唐主不罪刘后,不罪继岌,且并崇韬家属而尽戮之。溺爱不明,偏听生乱,曾有如此昏愦,而尚不亡国败家乎!贝州戍兵之乱,一也;都城从马直之乱,二也;邢州赵太等之乱,三也;沧州王景戡之乱,四也。四乱俱起,或幸得立时扑灭,而邺都终未得告平。李嗣源一至邺下,即为乱兵所劫,乱愈炽而国亦愈危矣。谁生厉阶,相寻不已?阅是书者当有以知乱源之由来也。

第十九回 郭从谦突门弑主 李嗣源据国登基

却说李嗣源正在惶急,帐下有人献议,请嗣源速决大计。这人为谁?乃是左射军使石敬瑭。敬瑭沙陀人,父名臬捩鸡,从李克用转战有功,官至洺州刺史。臬捩鸡殁,子敬瑭得随嗣源麾下,所向无前,得署左射军使。敬瑭为后晋开国主,故世系较详。至是独进言道:“天下事成自果决,败自犹豫,宁有上将为叛卒所劫,同入贼城,他日尚得无恙么?大梁为天下要会,愿假敬瑭三百骑,先往占据,公引军亟进,借大梁为根本地,方可自全!”突骑都指挥使康义诚亦接入道:“主上无道,军民怨愤,公从众乃生,守节必死。”嗣源想了多时,除此亦无别法,乃令安重诲移檄会兵,决向大梁。

唐主先得绍荣奏报,即遣嗣源长子从审,往谕嗣源。行至卫州,为绍荣所阻,欲杀从审。从审道:“公等既不谅我父,我亦不能径往父所,愿复还宿卫。”绍荣乃释令还都。从审返见唐主,泣诉绍荣阻挠,唐主恰也矜怜,赐名继璟,待他如子。嗣源前后奏辩,亦被绍荣截住,不使上达。

是时两河南北,屡患水溢,人民流徙,饿莩盈途。即阴气太盛之兆。京师财赋减收,军食不足,唐主尚挈领后妃,出猎白沙,历伊阙,宿龛涧,卫士万骑,责民供给。可怜百姓已卖妻鬻子,啼饥号寒,还有甚么钱财,上应征求?辇驾所经,逃避一空。卫兵愤无所泄,甚至毁庐舍;坏什器,乐隳西突,比强盗还要逞凶,地方有司,亦畏他如虎,亡窜山谷。至唐主还都,军士因在途枵腹,各起怨声,租庸使孔谦,且因仓储将罄,尅扣军粮,各营中流言愈甚。唐主亦有所闻,反下一诏敕,预借明年夏秋租税。

看官试想,当年租赋,百姓尚无从措缴,那里缴得出次年的租税哩?官吏奉诏苛迫,累得人民怨苦异常,激成天变,太史上奏客心犯天库,防有兵变,宜速颁内帑,散给禳灾。宰相等亦上表固请,唐主意欲准奏,偏是刘后不肯,愤语唐主道:“我夫妇君临天下,虽借武功,亦由天命,命既在天,人不足畏了!”颇似桀纣口吻,不过男女不同。唐主乃停诏不下,宰相等又入陈便殿。刘后在屏后窃听,闻相臣等仍固执前议,她即令宫人取出妆具,及银盆三件,并皇幼子三人,挈至帝前,竖着两道柳眉,带嗔带笑道:“四方贡献,给赐已尽,宫中只有此数,鬻财给军!”唐主不禁色变,宰相等统瞠目伸舌,陆续退去。及嗣源举事,警报频传,河南尹张全义,恐连坐嗣源,竟致急死。唐主乃令指挥使白从晖,扼守洛阳桥,且出内府金帛,给赐诸军,军士诟詈道:“我等妻子,均已饿死,还要这金帛何用?”唐主闻言,悔已无及,飞诏李绍荣还洛。绍荣至鹞店,由唐主亲出慰劳。绍荣面请道:“邺都乱兵,欲渡河袭取郓、汴,愿陛下亟幸关东,招抚各军,免为所诱。”

唐主点首,返入都城,调集卫士,计日出发。

伶官景进,因事生风,即入白唐主道:“西南未安,王衍族党不少,闻车驾东征,未免谋变,不如早除为妥。”唐主已忘却前言,急遣向延嗣赍敕西行,敕中写着,乃是王衍一行,并从杀戮云云。枢密使张居翰,取敕覆视,亟就殿柱上揩去“行”字,改为“家”字。一字活人无数。始付延嗣赍去。延嗣到了长安,由西京留守接诏,即至秦川驿中,收捕王衍全眷,尽行处斩。衍母徐氏临刑。搏膺大呼道:“我儿举国迎降,反加夷戮,信义何在?料尔唐主亦将受祸了!”徐氏母子既死,所有衍妻妾金氏、韦氏、钱氏等,一并陨首。惟幼妾刘氏,最为少艾,发似乌云,脸若朝霞,被监刑官瞧着,暗生艳羡,指令停刑。刘氏慨然道:“国亡家破,义不受污,幸速杀我!”不没烈妇。刑官无可如何,乃概令受刃。此外蜀臣家属,及王衍仆役,悉数获免,不下千余人。亏得张居翰。

延嗣还都复命,唐主乃出发洛阳,遣李绍荣带着骑兵,沿河先行,自率卫兵徐进。行次汜水,凡与嗣源亲党相关,多半逃亡。独嗣源子继璟,尚然随着。唐主命他再谕嗣源。他终不肯应命,情愿请死。旋经唐主慰谕再三,强使召父,不得已奉谕登程。道遇绍荣,竟被杀死。还有嗣源家属,留居真定,经虞侯将王建立,出为保护,杀毙监军,正拟与嗣源通书告慰,凑巧嗣源养子从珂,自横水率军到来,遂与建立会合,倍道从嗣源。嗣源大喜,即分兵三百骑,归石敬瑭统带,令为前驱。李从珂为后应,向汴梁进发。又檄召齐州防御使李绍虔,即杜晏球。泰宁节度使李绍钦,即段凝。贝州刺史李绍英,原姓名为房知温,由唐主改赐姓名。北京右厢马军都指挥使安审通,约期来会。随即渡河至滑州,再召平卢节度使符习。习自天平军徙镇平卢,习镇天平,见十四回。闻梁臣多半被诛,已有惧意,一闻嗣源相召,便即过从,安审通亦引兵驰至,军势大振。

知汴州孔循,既遣使奉迎唐主,复遣使输款嗣源。好一条两头蛇。嗣源前锋石敬瑭,星夜抵汴,突入封邱门,遂据大梁,亟使人催促嗣源。嗣源从滑州急行,亦夤夜赶入大梁城。时唐主方至滎泽,命龙骧指挥使姚彦温,率三千骑为前军,且面谕道:“汝等俱系汴人,我入汝境,不欲使他军前驱,恐扰汝室家,汝宜善体我意!”彦温应声即发,行抵汴城,见嗣源已经据守,便释甲入见,向嗣源进言道:“京师危迫,主上为绍荣所惑,不可复事了。”嗣源冷笑道:“汝自不忠,何得妄毁!”遂夺他军印,收三千骑为己属。指挥使潘环,守王村寨,有刍粟数万,亦献入大梁。

唐主进次万胜镇,接得各种军报,不由得神色沮丧,登高唏嘘道:“吾事不济了!”前日英雄,而今安在?遂下令旋师。还至汜水,卫军已逃去半数,乃留秦州都指挥使张唐,驻守汜水关。李绍荣请唐主招抚关东,便是此关。自率余军西归,道过罂子谷,山路险窄,见从官执仗扈卫,辄用好言慰抚,且与语道:“魏王已将入京,载回西川金银五十万,当尽给汝等,酬汝劳绩!”从官直陈道:“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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