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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历代通俗演义-第6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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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薛吾部下,渐渐却退,木华黎等愈战愈勇,把敌人杀得四散奔逃。曲薛吾等管命要紧,也只得弃了辎重,落荒遁去。鲜昆的妻子,及一切被掠人物,统已夺转,交鲜昆带回。

鲜昆返报脱里,脱里大喜道:“从前帖木真的父亲,尝救我的危难,今帖木真又差四杰救我,他父子两个,真是天地间的好人!我今年已老了,此恩此德,如何报得!”本心未尝牿亡,如何后复变计。随命使召见四杰,只博尔术前往,脱里奖他忠义,赠他锦衣一袭,金樽十具,复语道:“我年已迈,将来这百姓,不知教谁人管领!我诸弟多无德行,只有一子鲜昆,也如没有一般。你回去与你主说,倘不忘前好,肯与鲜昆结为兄弟,使我得有二子,我也好安心了!”博尔术奉命返报,帖木真道:“我固视他为父,他未必视我如子,既已感恩悔过,我与鲜昆做弟兄,有何不可!”遂遣使再报汪罕,约会于土兀剌河,重修和好。脱里如约守候,帖木真当即前去,便在土兀剌河岸,置酒高会,两下欢饮,甚是和洽,遂双方订约,对敌时一同对敌,出猎时一同出猎,不可听信谗言!必须对面晤谈,方可相信。约既定,帖木真遂认脱里为义父,鲜昆为义弟,告别而回。

既而帖木真欲与汪罕结为婚姻,拟为长子术赤,求婚脱里女抄儿伯姬。帖木真既认脱里为父,如何求其女为子妇?胡俗之不明伦序,于此可见。鲜昆子秃撤哈,亦欲求帖木真长女火真别姬为妻。帖木真以他女肯为子妇,己女亦不妨遣嫁。独鲜昆不乐,勃然道:“我的女儿到他家去,向北立着;他的女儿到我家来,面南高坐,这如何使得。”于是婚议未谐。第四次生嫌。

札木合又乘隙思逞,密通阿勒坛、火察儿、答力台三人,令他们背叛帖木真,归顺汪罕。三人素怀怨望,应上回。竟听了札木合的哄诱,潜归汪罕去讫。札木合遂语鲜昆道:“帖木真为婚事未谐,与乃蛮部太阳汗私相往来,恐将图害汪罕。”鲜昆初尚不信,经阿勒坛等三人来作口证,鲜昆遂差人告脱里道:“札木合闻知帖木真将害我等,宜乘他未发,先行除他!”脱里道:“帖木真既与我为父子,为甚么反复无常?若果他有此歹心,天亦不肯佑他!札木合的说话,不可相信的!”

越数日,鲜昆又自陈父前,谓他的部下阿勒坛等前来投诚,亦这般通报,父亲何故不信?脱里道:“他屡次救我,我不应负他。况我来日无多,但教我的骸骨,安置一处,我死了亦是瞑目!你要怎么干,你自去干着,总要谨慎方好哩!”

既云不应负他,又云你自去干着,真是老悖得很。

鲜昆便与阿勒坛等,商量一条毒计出来。看官,你道是甚么毒计?原来是佯为许婚,诱擒帖木真的法儿。既定议,即差人去请帖木真前来与宴,面订婚约。帖木真坦然不疑,只带了十骑,即日起行。道过明里也赤哥家中,暂时小憩。明里也赤哥尝隶帖木真麾下,至是告老还乡,与帖木真会着。帖木真即述赴宴的原因,明里也赤哥道:“闻鲜昆前日妄自尊大,不欲许婚,今何故请吃许婚筵席,莫非其中有诈?不若以马疲道远为词,遣使代往,免致疏虞!”幸有此谏。

帖木真许诺,乃遣不合台、乞剌台两人赴席,自率八骑径归,静待不合台、乞剌台返报。孰意两日不至,乃复率数百骑西行,至中途候着。忽来了快足一名,说有机密事求见。当由部众唤入,那人向帖木真道:“我是汪罕部下的牧人,名叫乞失里,因闻鲜昆无信,阳允婚事,阴设机谋,现已留下贵使,发兵掩袭。我恨他居心叵测,特来告变。贵部快整备对敌,他的军马就要到了!”帖木真惊着道:“我手下不过数百人,哪能敌得住大队军马,我等回帐不及,快至附近山中,避他兵锋!”言毕,即刻拔营。行里许,至温都尔山,登山西望,没有甚么动静,稍稍放心。是晚便在山后住宿。天将明,帖木真侄儿阿勒赤歹,合赤温子。正在山上放马,适见敌军大至,慌忙报知帖木真。帖木真等住宿山后,所以未曾闻知。帖木真仓猝备战,恐寡不敌众,特集麾下商议。大众面面相觑,独畏答儿奋然道:“兵在精不在多,将在谋不在勇,为主子计,急发一前队,从山后绕出山前,扼敌背后;再由主子率兵,截他前面,前后夹攻,不患不胜!”帖木真点首,便命术撤带做先锋,叫他引兵前去。术撤带置若罔闻,只用马鞭擦着马鬣,噤不发声。畏答儿从旁瞧着,便道:“我愿前去!万一阵殁,有三个黄口小儿,求主子格外抚恤!”帖木真道:“这个自然!天佑着你,当亦不至失利。”蒙古专信天鬼,所以每事称天。畏答儿正要前行,帐下闪出折里麥道:“我亦愿去。”折里麦素随帖木真麾下,也是个患难至交,至此愿奋勇前敌,帖木真自然应允。并语他道:“你与畏答儿同去,彼此互为援应,我很为放怀。到底是多年老友,安危与共呢!”遣将不如激将。两将分军去讫。

帐下闻帖木真夸他忠勇,不由得愤激起来,大家到帖木真前,愿决死战,连术撤带也摩拳擦掌,有志偕行。正要你等如此。帖木真即命术撤带辖着前队,自己押着后队,齐到山前立阵。

是时畏答儿等已绕出山前,正遇汪罕先锋只儿斤,执着大刀,迎面冲来。畏答儿也不与答话,便握刀与战。只儿斤是有名勇士,刀法很熟,畏答儿抖擞精神,与他相持,正在难解难分的时候,那畏答儿部下的军士,都大刀阔斧,向只儿斤军中,冲杀过去。只儿斤军忙来阻挡,不料敌人统不畏死,好似疯狗狂噬,这边拦着,冲破那边,那边拦着,复冲破这边,阵势被他牵动,不由得退了下去。只儿斤不敢恋战,也虚幌一刀走了。畏答儿不肯舍去,策马力追。折里麦亦率众随上,那汪罕第二队兵又到,头目叫作秃别干。只儿斤见后援已到,复拨转马头,返身奋斗。折里麦恐畏答儿力乏,忙上前接着。秃别干亦杀将上来,当由畏答儿迎战。汪罕兵势越盛,畏答儿尚只孤军,心中一怯,刀法未免一松,被秃别干举枪刺来,巧中马腹,那马负痛奔回,畏答儿驾驭不住,被马掀倒地上。秃别干赶上数步,便用长枪来刺畏答儿,不防前面突来一将,将秃别干枪杆挑着,豁剌一响,连秃别干一支长枪,竟飞向天空去了。句法奇兀。秃别干剩了空手,忙拨马回奔。那将便救起畏答儿,复由敌人中夺下一马,令畏答儿乘着。畏答儿略略休息,又杀入敌阵去了。看官,你道那将是甚么人,便是术撤带部下的前锋,名叫兀鲁,力大无穷,所以吓退秃别干,救了畏答儿。兀鲁去追秃别干,汪罕第三队援兵又到,为首的叫作董哀。当下来截住兀鲁,又是一场恶战,术撤带驱兵进援,大家努力,把董哀军杀退。董哀方才退去,汪罕勇士火力失烈门,复领着第四队军来了。句法又变。术撤带大喝道:“杀不尽的死囚!快上来试吾宝刀!”火力失烈门并不回答,便恶狠狠的携着双锤,来击术撤带。术撤带用枪一挡,觉来势很是沈重,料他有些勇力,遂格外留神,与他厮杀,大战数十合,不分胜负。兀鲁见术撤带战他不下,也拨马来助。火力失烈门毫不畏怯,又战了好几合,忽见对面阵中,竖着最高的旄纛,料知帖木真亲自到来,他竟撇下术撤带等,来捣中军。术撤带等正思转截,那汪罕太子鲜昆,又率大军前来接应。这时术撤带等,只好抵敌鲜昆,不能回顾帖木真。帖木真身旁,幸有博尔术、博尔忽两将,见火力失烈门踹入,急上前对仗。两将是有名人物,双战火力失烈门,尚不过杀个平手,恼了帖木真三子窝阔台,也奋身出斗,把他围住。火力失烈门恐怕有失,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竟向博尔忽当头一锤,博尔忽把头避开,马亦随动,火力失烈门乘这机会,跳出圈外,望后便走。博尔术等哪里肯舍,相率追去,那火力失烈门引他驰入大军,复翻身来战,霎时间各军齐上,把博尔术等困住垓心。博尔术等虽知中计,无如事到其间,无可奈何,只得拚命鏖战,与他争个你死我活!逐层写来,变幻不测。于是两军齐会,汪罕的兵胜过帖木真军五六倍,帖木真军,人自为战,不管甚么好歹,统将爹娘所生的气力,一齐用出,尚杀不退汪罕军。

鲜昆下令道:“今日不擒住帖木真,不得退军!”语才毕,忽有一箭射来,不偏不倚,正中鲜昆面上。鲜昆叫了一声,向后便倒,伏鞍而走。这支箭系由术撤带发出,幸得射着,遂趁势追赶鲜昆。鲜昆军恰尚不乱,且战且走。术撤带追了一程,恐前途遇伏,中道旋师。帖木真望见敌兵渐退,亦遣使止住各将,不得穷追。于是各将皆敛兵归还。畏答儿独捧着头颅,狼狈回来。帖木真问他何故,畏答儿道:“我因闻旋师的命令,免胄断后,不意脑后中了流矢,痛不可忍,因此抱头趋归。”帖木真垂泪道:“我军这场血战,全由你首告奋勇,激动众心,因得以寡敌众,侥幸不败。你乃中着流矢,教我也觉痛心!”遂与并辔回营,亲与敷药,令他入帐卧着。自己检点将士,伤亡虽有数十人,还幸不至大损。惟博尔术、博尔忽及窝阔台三人,尚未见到,忙令兀鲁、折里麦等带着数十骑,前去找寻。

看官,上文说他三人,被火力失烈门率军围着,两下恶斗。这时两军皆退,三人尚没有回营,莫非阵殁了不成?看官不要性急,待小子补叙出来。原来博尔术、博尔忽及窝阔台三人,被火力失烈门引兵围住,正在万分危急的时候,幸亏术撤带射中鲜并力上前,夺路而走,及至杀出重围,人已困了,马也乏了,窝阔台且项上中箭,鲜血直流,由博尔忽将他颈血咂去,拣一僻静的地方,歇了一宿,方才回来。那时兀鲁、折里麦等,足足找寻了一夜,始得会着。小子有诗叹道:

天开杀运出胡儿,奔命疆场苦不辞,

待到功成身已老,白头徒忆少年时!

欲知后事如何,且由下回交代。

…………………………

帖木真之待汪罕,不可谓不厚,而汪罕则时怀猜忌,谋害帖木真,天道有知,宁肯佑之!当鲜昆妻子被掠之时,若非四杰赴援,则被掠者何自归还?乃不思报德,阳许婚而阴设阱,诱帖木真而帖木真不至,鲜昆当日,宜亦因计之未成,而幡然悔悟,借以弭衅可也,不此之图,犹欲潜师掩袭,出其不备,彼自以为得计,而其如天意之不容何哉!史称温都尔山之役,为帖木真一生有名战事,蒙古人至今称道之。作者叙述此战,亦觉精警绝伦,文生事耶,事生文耶!有是事不可无是文,读罢当浮一大白!

第九回 责汪罕潜师劫寨 杀脱里恃力兴兵

却说博尔术、博尔忽及窝阔台三人回营,由帖木真慰劳毕,博尔忽道:“汪罕的兵众,虽已暂退,然声势尚盛,倘若再来,终恐众寡不敌,须要别筹良策为是!”帖木真半晌无言,木华黎道:“咱们一面移营,一面招集部众,待兵势已厚,再与汪罕赌个雌雄。若破了汪罕,乃蛮也独立不住,怕不为我所灭!那时北据朔漠,南图中原,王业亦不难成呢!”志大言大,后来帖木真进取之策,实本此言,可见兴国全在得人。帖木真鼓掌称善,当即拔营东走,竟至巴勒渚纳,即班珠尔河。暂避军锋。天寒水涸,河流皆浊,帖木真慷慨酌水,与麾下将士,设誓河旁,悽然道:“咱们患难与共,安乐亦与共,若日久相负,天诛地灭!”

将士闻言,争愿如约,欢呼声达数里。

当下命将士招集部众,不数日,部众渐集,计得四千六百人。帖木真分作两队,一队命兀鲁领着,一队由自己统带。整日里行围打猎,贮作军粮。畏答儿疮口未痊,亦随着猎兽,帖木真阻他不从,积劳之下,疮口复裂,竟致身亡。帖木真将他遗骸葬在呼恰乌尔山,亲自致祭,大哭一场。军士见主子厚情,各感泣图报。帖木真见兵气复扬,遂令兀鲁等出河东,自率兵出河西,约至弘吉剌部会齐。

既到弘吉剌部,便命兀鲁去向部酋道:“咱们与贵部本属姻亲,今如相从,愿修旧好;否则请以兵来,一决胜负!”那部酋叫作帖儿格阿蔑勒,料非帖木真敌手,便前来请附。帖木真与他相见,彼此叙了姻谊,两情颇洽。这姻谊出自何处?原来帖木真的母亲诃额仑及妻室孛儿帖,统是弘吉剌氏,所以有此情好。弘吉剌部在蒙古东南,他既愿为役属,东顾可无忧了。帖木真便率领全军,向西进发,至统格黎河边下营,遣阿儿该、速客该两人,驰告汪罕,大略道:

父汪罕!汝叔古儿罕即《本纪》菊儿。尝责汝残害宗亲之罪,逐汝至哈剌温之隘,汝仅遗数人相从。斯时救汝者何人?乃我父也。我父为汝逐汝叔,夺还部众,以复于汝,由是结为昆弟,我因尊汝为父。此有德于汝者一也!父汪罕!汝来就我,我不及半日而使汝得食,不及一月而使汝得衣。人问此何以故?汝宜告之曰:在木里察之役,大掠蔑里吉之辎重牧群,悉以与汝,故不及半日而饥者饱,不及一月而裸者衣。

此有德于汝者二也!曩者我与汝合讨乃蛮,汝不告我而自去,其后乘我攻塔塔儿部,汝又自往掠蔑里吉,虏其妻孥,取其财物牲畜,而无丝毫遗我,我以父子之谊,未尝过问。此有德于汝者三也!汝为乃蛮部将所掩袭,失子妇,丧辎重,乞援于我。我令木华黎、博尔术、博尔忽、赤老温四良将,夺还所掠以致于汝。此有德于汝者四也!昔者我等在兀剌河滨两下宴会,立有明约:譬如有毒牙之蛇,在我二人中经过,我二人必不为所中伤,必以唇舌互相剖诉,未剖诉之先,不可遽离。今有人于我二人构谗,汝并未询察,而即离我,何也?往者我讨朵儿班、塔塔儿、哈答斤、散只兀、弘吉剌诸部,如海东鸷鸟之于鹅雁,见无不获,获则必致汝。汝屡有所得而顾忘之乎?此有德于汝者五也!父汪罕!汝之所以遇我者,何一可如我之遇汝?汝何为恐惧我乎?汝何为不自安乎?汝何为不使汝子汝妇得宁寝乎?我为汝子,曾未嫌所得之少,而更欲其多者;嫌所得之恶,而更欲其美者。譬如车有二轮,去其一则牛不能行,遗车于道,则车中之物将为盗有;系车于牛,则牛困守于此将至饿毙;强欲其行而鞭箠之,牛亦惟破额折项,跳跃力尽而已!以我二人方之,我非车之一轮乎?言尽于此,请明察之!

又传谕阿勒坛、火察儿等道:

“汝等嫉我如仇,将仍留我地上乎?抑埋我地下乎?汝火察儿,为我捏坤太石之子,曾劝汝为主而汝不从;汝阿勒坛,为我忽都剌哈汗之子,又劝汝为主而汝亦不从。汝等必以让我,我由汝等推戴,故思保祖宗之土地,守先世之风俗,不使废坠。我既为主,则我之心,必以俘掠之营帐牛马,男女丁口,悉分于汝;郊原之兽,合围之以与汝,山薮之兽,驱迫之以向汝也。今汝乃弃我而从汪罕,毋再有始无终,增人笑骂!三河之地,三河指土拉河、鄂尔昆河、色楞格河,皆为汪罕所居地。汝与汪罕慎守之,勿令他人居也!”

又传语鲜昆道:

“我为汝父之义儿,汝为汝父之亲子,我父之待尔我,固如一也,汝以为我将图汝,而顾先发制人乎?汝父老矣!得亲顺亲,惟汝是赖,汝若妒心未除,岂于汝父在时,即思南面为王,贻汝父忧乎?汝能知过,请遣使修好;否则亦静以听命,毋尚阴谋!”

汪罕脱里见着二使,倒也不说甚么,只说着我无心去害帖木真。阿勒坛、火察儿等模棱两可。惟鲜昆独愤然道:“他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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