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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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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知道我吗——”

“是的。倭国来的人,替玉莲驱除手上饿虫之事,我曾直接从玉莲那里听闻。我这想起来了。那位倭国和尚,就是空海您——”

“呀……”空海道了一声后,和逸势面面相视。

“我有时会邀张爷一起到胡玉楼。因为平日受金吾卫张爷的诸多照顾。”一旁的马哈缅都说道。

“哎呀——”逸势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原来如此!”逸势自问又自顾地点头。

“若是如此,希望空海和尚也帮忙拿个主意——”张彦高说道。

“不知道是否能帮上忙?”空海说道。

“那么,就——”

安萨宝一说,众人又重新坐下。

“因为空海是第一次来访,你还是从头把事情道来吧!我也再听一次,顺便整理一下头绪——”

安萨宝话一出口,张彦高装模作样对众人瞄一眼后才开口。

“我有一个朋友,名叫徐文强,今年四十五岁。他在骊山北面拥有广大的棉花田,怪异的事情就发生在他的棉花田上。”

张彦高在说到“怪异”两字时,特别用力强调。

“徐文强是在去年八月,开始发现怪异之事。”

听说是在八月的月圆之夜。

徐文强信步走在自己的棉花田间,一边思索收获棉花的事情,突然听到一种不可思议的声音。

那声音既不是从地底下传来、也不是从棉花叶子间传来,而是一种好像悄悄话的声音。彼此似乎在商量什么事的声音。

每晚,都听得到那声音。其内容,像在商量什么日期之类。那天,声音决定将日期定在“那日的翌日”,不过,“那日”到底是哪日,那些声音好像也并不清楚。

终于,那声音之中有想起“那日”就是七日后。那么,七日后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呢……

徐文强每晚都到棉花田去听那声音。

事情发生的前一日,那声音终于想起“那日”所要发生的事。那就是德宗皇帝的皇太子李诵,会在那日病倒。

“虽说病倒,但不会死。”那声音说道。

那时,“那日”已逼近眼前,正是翌日。

结果,李诵病倒的翌日,那声音又说:

“我们就要出来了。”

皇太子李诵病倒之日的早晨,张彦高收到徐文强传来的信函。

信的内容——是否听说皇太子李诵近来身体不适呢?若是有任何病恙,在当天突然恶化的话,请务必告之。

“我听说皇太子在例行问安后病倒,是在读完那信之后。”张彦高说道。

“后来你如何处理呢?”空海问道。

“我急忙带着两名亲信,快马直奔徐家。”

张想了解为何徐文强能够预知皇太子病倒。

“我的想法是,在不得已情况下或许得逮捕徐文强。相反的,或许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您和徐文强是怎样的朋友呢?”

“我们都出生在骊山山脚下,从小一块儿长大的。”

“见到徐文强了吗?”

“见到了。”张彦高答道。

当徐文强第一次告诉张彦高,棉花田夜里有声音传来之事,那晚,张彦高便带着两名部下,和徐文强一起前往棉花田。

那是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有风。整片棉花田沙沙作响。张彦高、徐文强和两名部下,站立在黑夜中,屏气以待。

张彦高的一名部下手握火把,被风吹动,发出燃烧响声。四周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只能见到火光照射下、满脸通红的彼此脸庞。

“还不出来吗?”张彦高喃喃自语。

“稍待一下——”徐文强说道。

“这原本不是我的工作。应该是其他人来的,我认为自己是收信当事人,所以硬要来的……”

当张彦高说这话时,黑暗中突然有声音传来。

“风正在吹着呢。”传来低微却很清楚的声音。

“是呀!风正在吹着呢。”有声音答道。

“如何?李诵终于病倒了吧!”

“是呀!李诵终于病倒了。”

哈哈……

嘻嘻……

呵呵……

无数的笑声在黑夜中此起彼落。

“再来就看明日了。”

“再来就看明日了。”

声音说道。

“谁?”张彦高忍不住叫道。

不过,没人回答。风更强,沙沙摇晃着黑暗下的一大片棉花叶。无数笑声与棉花叶声重叠。马匹的嘶叫声,好像也混在其中。盔甲的碰撞声。战车的嘎吱声。

然后,还有无数低低的笑声——

嘿嘿……

哈哈……

呵呵……

那些声音相互混杂,又和风声重叠,不知不觉,在强风的暗黑之中,声音响彻云霄。

“嗯……”空海发出低低的声音。嘴角强忍住笑意。

——真是有趣!

嘴巴张开,此话好似已到嘴边又硬吞了下去。

“真是耐人寻味!”空海说道。

“仅仅是这样,声音渐渐变小后就中断了,问题是——”

“翌日的晚上?”

“正是。”

“翌日的晚上,你又到了徐文强的棉花田吗?”

“是。”

“你如何向长安方面报告呢?”

“我留在原地,让一名部下回长安讨救兵。因为这事和皇太子病倒有关,但光是传达我个人所见到的,还无法让长安方面重视此事。再说,也不知到底会发生何事,所以就先多叫些人一起来佐证,确认翌日夜晚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原来如此——”

“翌日午时过后,回去讨救兵的部下,再带了另外三名部下来了。”

张彦高说到此时,环顾一下众人,才娓娓道出那晚的情形。

翌日夜晚,七个大男人又聚集到徐文强的棉花田。

那是徐文强、张彦高,还有他的五名部下。

那晚,厚厚的云层覆盖着天空。

不过,云层未覆盖到的一些缝隙,却可以见到清澈惊人的夜空。夜空中,点点星光闪缀其间。

云间走了样的月亮,不时从厚厚云层中露出半边脸来。云层流动速度相当快。高空上似乎吹刮着强风。纵使月亮露出脸来,很快又会被云层给吞噬了。

被云层吞噬的月亮,只在云层周围散发出朦胧的亮光。

风从暗黑中吹来,沙沙使劲地摇晃着棉花叶。

点了两只火把。张彦高的两名部下,手中各握一把。火焰被强风一吹,摇晃得很厉害。赤红的火星,画出细线,好似萤火虫在暗夜中飞舞。

张彦高部下的腰间,各自垂挂着刀或剑。

挂刀者有两名。

挂剑者有三名。

张彦高腰间也垂挂着刀。徐文强则在怀里暗藏着小刀。

时间慢慢流逝。

强风中带着一股微温。途中重新更换火把。

“到底会发生何事呢……”徐文强提心吊胆地说。

“不知道,虽然不知道,昨夜的话若属实,此处大概有什么会现身吧!”张彦高答道。

“不过,什么也没……”徐文强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

徐文强好像很后悔来到这里。

“这表示从现在开始,将有事情要发生……”

张彦高的声音虽透着紧张,却比徐文强镇静一些。

五名卫士中的三人,因为昨晚未在场,带着半信半疑的神情伫立着。

又过了半个时刻……

“喂……”

低微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那声音非常微弱,宛如随时都会被风声给压过。

“喂……”

又有另一个声音呼应。

徐文强和张彦高面面相觑。彼此的神情好似在互问——确实听到那声音了吗?两人又各自点头好似在回答——确实听到了。

又看着其他五个人。

“方才谁在说话?”张彦高问道。

“没有。”

五人当中谁也不曾开口说话。

风吹得更大,起劲地摇晃男人四周的棉花叶。

“时候差不多了。”有声音传来。

“嗯!时候差不多了。”有声音答道。

“听到了!”张彦高低道。

徐文强颔首后,紧靠在张彦高身旁。众人间流过一股紧张的情绪。系在前方的马匹,仰天发出响亮的嘶叫声。

“今夜,风很强。”

“今夜,还有云。”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声音。

声音很清楚地传入每个人的耳里。

马匹又在前方嘶叫了。

好像警觉到风中有令人生惧的野兽,不知从暗夜中的何处慢慢靠近。

“很好啊!”

“很好啊!”

“正适合我们出现的夜晚。”

“正适合我们出现的夜晚。”

不知是谁,忍不住拔出鞘中的剑。接着,出鞘的拔刀、拔剑声,在暗夜中此起彼落。

“出去吗?”

“出去吧!”

声音如此说。

“大家小心!”张彦高大喊。

此时——

张彦高眼前长着棉花的泥土开始隆起来。

“哇!”

张彦高急忙往后一闪,紧邻方才晃动的泥土那附近,也隆起来了。

徐文强因张彦高一闪,整个人往前趴下去。

就在徐文强的正前方的泥土里,仿如大虫一般的东西开始要爬出来。

徐文强像鱼一般,张大嘴巴喘着气,一动不动地盯着看。他想把目光转开,却好像办不到。

地上终于露出东西来了。那是手指头。手指头之后,是整只手。

一股强烈的土臭味,传到徐文强的鼻子。徐文强莫名其妙叫了一声,用膝盖和双手支撑着,整个人快爬着逃走。

握着火把的一名卫士,把火把交给好不容易才站起来的徐文强,自己则手握利剑摆好架势。

张彦高和五名卫士,远远围成一个圈子,将露出手的地面团团围起来。

此时,众人也顾不得不要踩到刚迸出的棉花。

露出手的地方有两处。此时,那两处已经露出四只手臂。露出土面的手,拨开自己手臂周围的土。

火焰的光,照着这一切情景。

众人只在远处围着圈子,注视这一切情景。

突然,从两臂间露出人头。那是男人的头。

一名卫士大叫一声,踉跄地往后退。

另一处的两臂间,同样也露出了一颗人头。那也是男人的头。

两人头上都戴着头盔。好似士兵模样。

两人摇摇头,好像要把沾在头上的泥土甩掉般。

“好久未出来透气了。”

“是呀!好久未出来透气了。”

两颗头相互说道。

卫士们默不作声。

两名士兵,不知是否看到此处站立的卫士,两手置于地上,用力撑着,开始要把身体拔出来。

肩膀、胸部、腹部——士兵渐渐露出身体的全貌。

那是穿着盔甲的高大士兵。腹部周围,好像画着什么图样。

“嗯。”

“嗯。”

两名士兵,对于观望自己的卫士们视若无睹,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那么……”一方说道。

“那么……”另一方答道。

“必须动身了。”

“必须动身了。”

张彦高对着两名正在说话的士兵问道:

“你们到底是谁?”

两人的体格,有张彦高两倍大,相当魁梧健壮。一靠近,竟有种泰山压顶的感觉。对于张彦高的质问,两人都不予理会。

“会躲在泥土中,想必不是人类吧!为何你们能够预知皇太子病倒之事呢?那是你们干的好事吗——”

然而,两名高大士兵仿佛丝毫未感觉众人的存在。两人仰天一看。

“虽然月黑……”

“虽然月黑……”

“应该可以走路。”

“应该可以走路。”

“嗯。”

“嗯。”

两人相互颔首。

“暗夜最适合我们现身。”

“暗夜最适合我们现身。”

有一名卫士,终于忍受不住恐惧的情绪,挥剑朝士兵砍了过去。

“呀!”利剑往正面砍下去。

那把剑一碰到士兵的身体,“锵”一声弹了回来。

被剑砍中的士兵,注视着挥剑往自己身上砍来的卫士。士兵伸出右手,不费吹灰之力抓住那名正想逃跑的卫士的头。轻轻地把卫士抓了过来。

士兵的两手,捏住痛苦挣扎的卫士的头颅。接着传来宛如树枝折断的声音,卫士的头被反转过来。

那名卫士,下身流出尿水及大量粪便,俯趴在地上。不过,整个头却仰望着天空。

那名卫士,几次痉挛后,就不再动弹了。

“哇!”

张彦高想挥刀砍向士兵,两脚却不听使唤。

另一名卫士,从后方往另一名士兵砍过去。剑刃碰到士兵头部。只听到“铿”一响声起。士兵转向卫士。

“哇哇哇哇……”

那名卫士,发出了奇怪的叫声,两腿只打哆嗦,身体却一动也不动。

士兵的右拳,毫不费力朝卫士脑门正上方搥打下去。

卫士头颅的上半部,不知是往下陷进去,还是血肉横飞,总之只剩半个脑袋。卫士嘴里吐出大量的鲜血和泥状物,最后连自己的两颗眼球都迸出来,卧倒在地。

看到此状,谁也不敢再往士兵身上砍去。

“那么……”一名士兵说道。

“那么……”另一名士兵答道。

“走吧。”

“走吧。”

“长安城要开始骚动啰!”

“长安城要开始骚动啰!”

说毕后,两名士兵就大步跨出去。谁也不敢追过去。

不久,两名士兵消失在暗夜之中。

马,又发出裂耳的嘶叫声。

风,呼呼地增强,暗夜里,棉花叶沙沙作响。

逸势吞口水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之后,你如何处理呢?”空海问道。

“总之,我们先返回长安,把经过一五一十报告出来。再怎么说,也是死了两人——”

“长安方面如何处置呢?”

“翌日,长安派出军队,开始搜查从泥土中现身的那两名士兵,但是毫无所获。到附近的村庄四处打听,是否有人看到类似的士兵,一样毫无所获——”

“棉花田呢?之后的夜晚又如何呢——”

“之后,再也没有任何人出现,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张彦高正面对着空海说。

“然后呢?”

“然后再也没发生任何事。从此棉花田平静无事,棉花也已经收成了。”

“嗯。”

“若非有两名卫士死了,连自己都会觉得那是否只是一场梦呢?如今,也有人这般认为——”

“大致的事情已经明白了。”空海说道。“不过,您今日来此,是否又有何新发展呢?”

“正如您所言。空海和尚——”张彦高露出复杂表情,看着众人。“这事我也向上面报告过了,但上面指示我先去探看情况。不过,因有上次的事端,我不知如何是好,正巧马哈缅都介绍安祭司给我,这回才来这儿商讨。”张彦高露出疲惫不堪的神情。

他以求助的眼光,先投向空海,接着又转向安萨宝。

空海注视着张彦高,问道:“到底发生何事?”

“最近,同样的事情又开始了。”张彦高说道。

“何时?”空海问。

“听徐文强说,好像是四日前。”

“喔……”空海好似忽然想起什么般直点头。

四日前,不正是返回刘宅的佣人,发现精神失常的刘云樵的二日后。

“说不定更早前那声音就开始了,只是这声音再度被听到,是在四日前的夜晚。”张彦高如此说。

“那到底怎么发生的?”空海问。

“是——”

张彦高点头后,又开始娓娓道出徐文强棉花田所发生的事。

从徐文强棉花田的泥土里,爬出两名大汉,是去年八月的事。事情发生后,也就平静无事,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棉花收成,过冬后,德宗皇帝驾崩于一月二十三日。

被预言因脑中风病倒的皇太子李诵,于三日后的一月二十六日登基。

这期间,徐文强的棉花田埋在积雪底下。徐文强虽然在棉花收成时还曾到过田里,之后几乎就不再踏足。至少,日落后,徐文强连田边也不愿再靠近。

几日前,又听到那声音的,并非徐文强本人。

听到那声音的,是徐文强家中的佣人,苏文阳和崔淑芳这一男一女。

苏文阳、崔淑芳是住在徐文强所拥有的土地内的苏家儿子和崔家女儿。文阳年二十二、淑芳十九岁。

“两人是情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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