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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旗袍-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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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翠包好后送过来的。饺子出锅,白香衣招呼春晖出去放鞭炮,等了好久,不见春晖进来,就出去瞧。却见春晖拿着一只香,往挂在树上的鞭炮一凑,那香的火星还隔着鞭炮老远,就捂着耳朵跑开。香衣看着气闷,走过去接过香,一点就点着了,不紧不慢走回来,任鞭炮在身后噼噼啪啪。
  刚端起饭碗,就有三五成群的学生们来拜年。他们一进门,问声好就趴在地上磕头,香衣忙拿糖果瓜子招待,这里刚端起果盘,那里已经吵闹着去了。春晖也被他们裹挟了进去,搭帮拜年去了。
  一拨一拨的学生之后,大闺女小媳妇开始登门。老辈传下的规矩没结婚的闺女不磕头,而媳妇们却是要磕头的。宝柜在村里属于中等辈,媳妇们中有侄媳妇、孙媳妇甚至还有重孙媳妇。媳妇们磕头不像小厮们那样进屋就趴下,而是先念叨:“俺给婶子(奶奶)磕头了。”这才慢条斯理地要跪下去。这时候白香衣都会拉住,不让真磕。大姑娘小媳妇不会匆忙离开,会坐下来说会儿闲话。
  大姑娘小媳妇之后,上了些年纪的女人们才出场。因为她们先要在家候着晚辈们给自己磕头。有和香衣平辈的,只问好,也有辈份矮的,香衣便早留了意,不给她们磕头的机会。这些女人们坐得更加长久些,说的还是一些家长里短,大年初一正正当当的大日子,都捡着好听的说。白香衣含笑挨个儿赔罪,恨自己身子骨不争气,不能给长辈们拜年。
  白香衣穿梭在一屋子人之中,端茶递糖,有热心肠的女人把她按在座位上,说你刚好些,只管歇着,都有手有脚,吃吃喝喝不用让。一屋人正唧唧呱呱,说得热火朝天,李小忙笑着进来,说:“你们瞅瞅,俺玉翠大娘唱的这是那出戏呀?”人们忙往外看,只见玉翠走在前面,后面跟着春宝、春生、春来、桂兰、存粮。历来拜年都是男人拜男人的,女人拜女人的,更没有一家子人一齐上阵的,难怪大家觉得古怪。
  玉翠进了屋,白香衣问她好,玉翠挽着白香衣的手,坐到正座上,对着跟进来的孩子们说:“刚才你们要磕头,俺不让,就是为了等着俺姐俩一块儿受这个头。”
  白香衣一听,嘴里说着使不得,就要起身躲开,玉翠哪里肯依,把她牢牢地拉住。
  春宝哥仨跪下,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头。退到一边。
  桂兰笑嘻嘻地说:“俺也给两个娘磕头了。”便款款地跪下,实心实意地磕了三个。
  春宝在存粮耳边说了几句,存粮就奶声奶气地说:“给两个奶奶磕头。”他竟不是跪,而是趴在地上点了三下头。一屋子人哄堂大笑。
  胡桂花在一旁看着不痛快了,心说你玉翠就是赶着巴结,也赶不上我们亲近,就取笑桂兰说:“存粮他娘,瞅瞅你这个娘,咋看着比你还少相似的?”
  桂兰听了却不恼,笑嘻嘻地说:“婆婆再少相也是婆婆,是婆婆就都和娘一个样。”
  “哟,也有这个理,俺也算是一个娘哩!俺瞅着这屋子里,竟一屋子你的老娘少娘,你喊一声娘,不是一屋子的娘都答应,就是没一个答应,因为不知道你喊哪一个哩!”胡桂花自以为得趣,抓住这个话茬不放。
  一屋子人跟着起哄,都说这话说得地道。
  桂兰听出胡桂花故意使坏搅局,就说:“这个理对,可叫不叫娘,得看俺乐不乐意。辈份是家里的老人给俺挣下的,俺说了不算,可叫谁啥俺自己说了算!”
  “那你总不能叫婆婆辈的孙子媳妇吧?这屋里你婆婆奶奶可不少,可都听着呢。”胡桂花被桂兰的话硌疼了耳朵,就把大家伙搬出来做挡箭牌。
  屋里的老少女人们听出了火yao味,都摒声静气,笑呵呵地听她们俩抬杠。
  白香衣怕她们再说下去,话不投机翻脸,忙打圆场说:“叫啥不过是个叫法,娘们们在一起,还不是图个高兴?我看呀,我给春晖当娘都当得巴结,还是继续做你们的婶子吧?娘我是不敢做的,责任太大,可我的料理儿又太小。”
  玉翠就笑着接茬说:“嫂子就喜欢你这份心胸,镜子似的亮堂,不像有些人拿着明白当糊涂。当着大伙的面,俺把话放在这里,等过完了年,挑个好日子,正儿八经让孩子们认你干娘,不许你推三阻四。”
  白香衣连连摇头:“孩子们拿我取笑儿也就够了,嫂子你也跟着凑热闹,把玩笑当真事说。”
  李小忙见自己的婆婆自讨没趣,心里替她臊得慌,她打心眼里仰慕白香衣的人品,这时候便插话说:“大娘,谁敢取笑您呀?俺现在就恨不得把前面的大去了,只喊娘!”
  玉翠笑着点头:“这孩子明白。”
  “放屁!大娘就是大娘,娘就是娘,别在这里犯糊涂了,快家去给小三收拾收拾,打发他去给你舅们拜年。”胡桂花火冒三丈,别人说话挤兑自己,自己的儿媳妇也跟着凑热闹,就黑着脸训斥。
  李小忙红了脸,却没动。胡桂花就站起身,边向外走边叨叨:“快点回去,别在这里说一些没用的闲话,近就近,远就远,有血脉管着,话说得再近也改不了。”
  玉翠冲着胡桂花的背影啐了一口:“听听,哪来这么多屁话?俺要给儿子们认干娘,碍着她哪根筋了,横是毛病,竖也是毛病。”
  李小忙陪笑说:“俺婆婆就这个脾气,她心里也没啥,就认死理儿。”
  “好孩子,她要是只认死理儿,倒是好事了!该认的理不认,不该认的乱认!算盘子打得精着呢……”玉翠被胡桂花扫了兴,就想当着大伙的面掰掰理儿。
  白香衣打断玉翠的话,抢着说:“嫂子,大年下,你就歇歇吧,要打算盘子,等过完了年咱有的是工夫。”回头又笑着对李小忙说:“没事的,左右都是玩笑话,没人当真。你先回去吧,要不你婆婆该不痛快了。以后有空儿,再来玩。”
  年的红火并没有被这个小插曲影响,大家很快就回到了欢乐的主线上,唧唧嘎嘎说笑到一处。白香衣一扫往日的烦闷,眼前的热闹让她想开了些,去年的事情就留在去年吧,红火的开始给她了一个暗示,新的一年一切都会有所改变,不会越变越差,只会越变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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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鸳鸯谱
更新时间2009…1…6 10:38:46  字数:4235

 27鸳鸯谱
  白香衣是一株开花的树,只想优雅地静立,但总有风围着她转悠。
  玉翠是一股泼辣的南风,吹起来就热情似火。而胡桂花也不甘寂寞,时不时要旋起了一股西北风。玉翠和白香衣越来越亲厚,胡桂花红了眼,觉得玉翠越俎代庖,让他们家吃了亏。
  吃晚饭的时候,孔宝橱还没从晌午的酒里完全清醒。一家人团团坐在饭桌前吃饭,胡桂花吃了两口,就放下碗筷,喋喋不休地抱怨宝橱父子只知道吃饭灌黄汤,没有心机,连一个娘们都斗不过。
  宝橱余酒未消,酒精烧得他从头到脚没有一处舒坦。他把筷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搁,吹胡子瞪眼,活像一头要抵人的山羊。“大过年的,你穷唧歪个啥?俺又斗不过哪个娘们了?”
  “还有哪个?玉翠呗。”胡桂花自然不甘示弱,眼睛瞪得比宝橱的还要圆。
  宝橱没好气地笑了,对小三说:“听听,听听,你娘朝巴出样了,好好的咱们爷俩和个老娘们斗个毛啊?好男还不和女斗呢!”
  小三只顾埋头吃饭,并不答腔。李小忙倒想说话,小三在桌子下面踢了她一脚,小忙会意,把话咽了下去。
  胡桂花说:“俺朝巴了也是被你们爷俩气的。看看人家玉翠那份心劲,愣把你寡妇嫂子结结实实地攥在手心里。你那寡妇嫂子也真是,放着一家子不亲近,却去亲近外人。咱小三还是她名正言顺的过继儿子呢!”
  宝橱不屑地说:“她乐意攥就让她攥,又碍不着咱过日子。”
  “咋碍不着?咋说你寡妇嫂子也是吃公家饭的人,再说咱宝柜哥不知给她撇下了多少东西,她手里活泛,明里暗里不知给了玉翠多少甜头,要不她那么精明的人,才不会舍得在你寡妇嫂子那里下那么大工夫。要说这些甜头,咱们家是最应该得的,现在却干瞅着,白白便宜了人家。”胡桂花分析得头头是道,让宝橱也不得不点头。
  “真是这样,这事也赖不着俺爷俩,那是你没本事,不会笼络人!”
  “又赖俺身上了,真是扶不起来的啥阿斗斗!小叔子和嫂子套近乎,那是最便宜的事,这是三岁小孩也知道的理。”
  “嫂子不假,小叔子也不错,可小叔子老了些,嫂子又年轻了些,不像嫂子,倒像小叔子的儿媳妇。你让俺咋套近乎?”
  “她再年轻,也是你死鬼宝柜哥的媳妇,又不让你干别的啥,你管她年不年轻?”
  “这可是你说的,那俺就豁出老脸,去亲近亲近俺这个小嫂子。到时候有人说闲话,你别翻醋坛子。”
  “谁让你亲近她了,俺是让你跟她套近乎!”
  “那还不是一回事?”
  胡桂花张口结舌,一时对不上话。小三和他媳妇想笑不敢笑,憋得脸通红,饭也不吃了,撂下碗筷躲了出去。胡桂花憋了半天,张口骂道:“老不正经,当着儿媳妇的面,你说了些啥?和着不让孩们们拿你当人!”
  宝橱被骂上了火,端起一碗面糊糊兜头扣在了胡桂花的头上,亏了已经不太热了,要不非把胡桂花的头当猪头秃了。“他们不拿我当人,俺就拿你当个人!”
  面糊糊流了满脸,顺着胡桂花的头发往下滴溚,她怔了一下,突然爆发出杀猪般的嚎叫,一头撞过去,拱到宝橱的怀里。“摆明了的,你就没安好心,早惦记你那寡妇嫂子,想睡她了。当俺不知道吗?那一年你不是夸她是一爿好炕吗?你去爬呀,去呀,去呀,就怕被人家一脚踹下来,只能爬你娘的拴牛桩子!”
  宝橱心疼这身唯一的体面衣裳,被胡桂花弄了一胸口的面糊糊,不知不觉心中又添了一层气,嘴里骂着:“俺早爬够了你这根拴牛桩子,就要睡她,你管得着吗?”抬脚踢在胡桂花的小肚子上,胡桂花一个趔趄,后退了两步,撞在饭桌上,稀哩哗啦,桌子翻了,碟子碗摔了个七零八落,碎瓷片溅了一屋子。
  胡桂花弯着腰,捂着并不怎么疼的肚子,心疼得眼珠子都要滚出来了。宝橱也愣住了,这套齐整家什可是过年才舍得用用,要想再置办全,还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呢。胡桂花回过神来,一屁股坐到地上,拍打着地面,张嘴竟是哭丧用的花腔:“日子没法过了,没良心的,只知道睡寡妇嫂子,不给俺留活路啊。你有心要你寡妇嫂子,早对俺说啊,俺给你腾地儿挪窝儿,你糟蹋家什干啥啊?俺的天爷爷地奶奶唉,你们睁睁眼看看啊!”
  胡桂花哭起来特别强悍难缠,她能从夕阳西下哭到旭日东升,再从旭日东升,哭到夕阳西下。这是宝橱早领教过的,就有心躲出去避避风头,嘴里骂骂咧咧的,脚向门口拐,刚开门,却见大儿子、大儿媳妇和二儿子、二儿媳妇相约而来,后面跟着小三两口子。
  大儿子铁青着脸问:“爹,大年初一,你们这是唱的哪一出?大老远就能听见俺娘的动静,还给俺哥仨留点儿脸吗?”
  “要脸跟你娘要去!”宝橱不好再走,就坐到椅子上,抽出别在腰上的烟袋,往烟锅子里装满烟丝。小三赶眼色儿忙擦了根火柴,帮他点上。
  胡桂花见儿子儿媳妇都到齐了,就收敛了些,不再乱七八糟的骂,坐在地上默默流眼泪。儿媳妇们见婆婆满头面糊糊的狼狈样,绷着脸憋着笑,七手八脚扶起她来。
  大儿子问:“为了啥?放着好好的年不过,要摔碗砸碟子的。”
  “问你娘!”
  “问你爹!”
  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大儿子知道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说:“俺听三说了,知道个八九不离十。要俺说,春晖家大娘对咱家也算不错了,她爱和谁好就和谁好,你们犯得着窝里斗,闹得自己家里鸡飞狗跳的吗?”
  “放你娘的闲屁!她和人家好,咱家就吃亏。”胡桂花说:“你这个寡妇大娘,外头鲜亮,里头糊涂,这些年不知道给了玉翠家多少好东西。看看这孔家屋子,还有谁家比咱家和她亲近,愣摸不到一分一毫。”
  “人家的东西想给谁就给谁,用得着你操闲心吗?再说了,上次宅子的事,还不是你们联合着外人,欺负俺大娘?那时候你们把她当一家子了吗?要说她疏远咱家,也是你们闹的。”
  大儿子的一席话说到了点子上,但是宝橱两口子哪里肯服,齐声骂他帮着外人挤兑自己的爹娘。一回头,刚才还势不两立的宝橱和胡桂花,又成了一个战壕里的亲密战友。
  胡桂花和宝橱合计了一夜,最后决定由胡桂花出马笼络白香衣。玉翠能做到的,她胡桂花也有信心做得到,一个心里糊涂的女人,是搁不住哄骗的,几句甜言蜜语抖搂出去,那些摔碎的碟子碗,没准就能从她身上捞回来。
  宝橱倒是半真半假地请了几次命,但都被胡桂花挡了回去,她舍不得把自己的男人当成肉包子打狗用,虽说宝橱老了些,但她感觉还是一个不错的肉包子,不能掉以轻心。男人们爱把“嫂子小叔,见了捣鼓”这句话挂在嘴边上,她可不想让这句话应验在自家男人的身上。
  胡桂花的腿脚变得轻快起来,有事没事往学校跑,就像脚底抹满了油。正月里是大姑娘小媳妇串门子的黄金季节,都乐意去白香衣那里坐坐,因此胡桂花去的时候,大多时候是人满为患,无法说那些所谓的掏心摘肝的话。她有时候到了学校,见人多,就不进去,只在学校附近转悠。
  桂兰瞧出了古怪,对白香衣说:“俺宝橱家婶子魔症了,不知总在那里转晃个啥?听说大初一她老两口打架,还牵扯着你的事儿。”
  提起宝橱两口子白香衣就头疼,但她不想招惹口舌上的是非,就轻描淡写地说:“井水在井里,河水在河里,他们两口子打架,能关我什么事?”
  话虽这样说,白香衣的心里也敲锣打鼓,她何尝瞧不出胡桂花的古怪。胡桂花频繁地跑来,上赶着奉承她,明明是有药卖,只是药装在葫芦里,看不透。
  人是爱扎堆的东西,没想到古怪这东西也喜欢扎堆儿。胡桂花自己搞怪,总在学校附近转悠,无意中瞧出了另一个人的古怪,这个人就是春生。
  春生自打让白香衣看见了肩膀上的牙印,羞愧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即想白香衣,又怕白香衣。当初他执意要求去找春来,就有远远躲开白香衣这层用意。等到他找回春来,见到病中的白香衣那副憔悴的样子,恨不得把她抱在怀里,好生稀罕一下。以后又见了几次,白香衣居然谈笑风生,没事人一样了,他的胆子就壮了些。晚上躺在炕上,白香衣总千娇百媚地在他眼前晃,晃得他血脉喷张,晃得他找不到睡觉的门。有几次,等同屋的兄弟们睡得跟死猪一样了,他悄悄爬起来,摸到白香衣的屋外,门却闩得铁桶一般,不敢出声喊门,只能在门外没头苍蝇似的乱转几圈,等冷风把他冻透了,才扫兴而归。白天他也管不住自己认路的脚,不知不觉就走到学校,如果恰巧看见白香衣的身影,心里就痛快半天。
  胡桂花是鸡蛋没缝也能下蛆的人,看到这样的蹊跷事,岂肯放过,回家就当新鲜事跟宝橱说了。
  宝橱以男人的心境度量,信口开河:“那还用问,小光棍看上她了呗!你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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