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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禧年三部曲-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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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控告莎兰德重伤害和杀人未遂。他声称和斯德哥尔摩的命案毫无关系。”

“关于莎兰德被埋在他哥塞柏加农场的土地上,他作何解释?”

“他说他感冒,几乎整天都在睡觉。如果莎兰德在哥塞柏加遭到枪击,肯定是尼德曼自作主张做的事。”

“好,那现在掌握了些什么?”

“她是被一把点二二口径的布朗宁射伤,所以才能活命。凶器找到了,札拉千科承认枪是他的。”

“我懂了,换句话说,他知道我们会在枪上发现他的指纹。”

“没错,但他说最后一次看到这把枪的时候,还放在书桌抽屉里。”

“也就是说那个了不起的尼德曼先生趁札拉千科睡着后,拿枪射杀了莎兰德。真是个冷血的混蛋!有任何证据可以反驳吗?”

茉迪想了一下才回答说:“扎拉千科熟知瑞典法律与警察办案程序。他什么都没有承认,把尼德曼当代罪羔羊。我实在不知道我们能证明什么。我请求埃兰德把他的衣服送往鉴定组化验,看看有无火药残留,不过他一定会说他两天前才去打靶。”

莎兰德闻到杏仁和乙醇的味道。她觉得嘴里好像有酒精,想要吞咽,舌头却麻痹毫无知觉。她试图睁开眼睛,却办不到。仿佛听到远处一个声音在和她说话,却听不懂在说什么。接着那个声音变得十分清晰。

“我想她撑过来了。”

她感觉到有人在摸她的额头,便试着想拨开这只侵犯她的手,与此同时又感觉左肩一阵剧痛,只好逼自己放松。

“你听得到我说话吗,莉丝?”

走开。

“你能睁开眼睛吗?”

到底是哪个白痴在这里唠叨?

她终于睁开眼睛。起初只看到奇怪的光线,最后有个人形出现在她视野中心。她努力集中视线,人影却不断溜走。她觉得自己好像严重宿醉,床也似乎不断往后倾。

“之头药。”她说。

“再说一次好吗?”

“挨痴。”她说。

“这倒很清楚。可以再把眼睛睁开吗?”

她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一个完全陌生的脸,然后记住每个细节。大约一英尺外,有个金发男子倾斜着一张瘦削的脸,眼珠深蓝色。

“你好,我叫安德斯·约纳森,我是医生。你现在人在医院,你受了伤,刚刚动过手术。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撒兰德。”莎兰德说。

“好,麻烦你从一数到十好吗?”

“一、二、四……不对……三、四、五、六……”

接着她便昏了过去。

约纳森医师对她的反应感到很开心,不但说出自己的名字也能开始数数,这表示认知能力仍完好如初,不会变成植物人。他写下她清醒的时间是晚间九点零六分,手术完成到现在约莫十六个小时。那天他几乎睡了一整天,晚上七点左右又开车回医院,其实这天他休假,不过有一些文书工作要赶着完成。

他忍不住来到加护病房,探视当天清晨被他翻弄过大脑的病人。

“让她多睡一会儿,但要定时查看她的脑波图,我担心脑内可能会肿胀或出血。她想移动手臂的时候,左肩似乎很痛。如果她再醒来,可以每小时给她两毫克的吗啡。”

走出索格恩斯卡医院大门时,他感到异常快活。

住在阿林索斯的牙科护士卡斯培森踉踉跄跄走过森林时,全身不停颤抖。她严重失温,因为身上只穿了一件湿的裤子和薄薄的毛线衣。赤裸的双脚在流血。那个男人把她绑在谷仓里,她好不容易逃出来,却无法解开将双手反绑在背后的绳索。十只手指已毫无知觉。

她自觉有如地球上最后幸存者,所有人都弃她而去。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四下一片漆黑,也不知道已经漫无目的地走了多久。还能活命,她自己都感到讶异。

这时她看见林间射出一道光,立刻停下脚步。

她迟疑了几分钟,不敢朝亮光处走去,稍后才穿过,丛丛灌木,来到一栋灰砖平房的院子。她诧异地环顾四周。

接着她拖着脚步走到门口,转身用脚跟踢门。

莎兰德睁开眼,看见天花板有一盏灯。过了一会儿转头时,才发现自己戴着护颈。她觉得头隐隐作痛,左肩则剧烈疼痛,于是又闭上眼睛。

医院,她暗想,我怎么会在这里?

她筋疲力竭,几乎无法有条理地思考。接着记忆蓦然涌现,短短几秒内,她将自己从坑洞挖出来的片段影像迅速在脑中闪现,令她不由得惊恐起来。但她咬紧牙根,专注地调整呼吸。

她没死,但她不确定这是不是好事。

她无法拼凑出完整的过程,只记得柴房里一些模糊零散的画面,还有她愤怒地抡起斧头砍向父亲——札拉千科——的脸,他是死是活?

和尼德曼之间发生什么事,她已记不清楚,但隐约有印象他意外地逃走了,也不知为什么。

忽然间,她想起看见了王八蛋小侦探布隆维斯特。也许一切都是梦,但她记得一间厨房,想必是哥塞柏加农舍里的厨房,好像看见他朝自己走来。肯定是我的幻觉。

哥塞柏加发生的事仿佛已是久远的记忆,也可能是一场荒谬的梦。她将精神集中在此时此刻,然后再次睁开眼睛。

她伤势很严重,这无须他人告知。她举起右手摸摸头,缠了绷带,脖子上有护颈,这时她全想起来了。尼德曼。札拉千科。那个老王八蛋也有一把手枪。一把点二二的布朗宁。这和其他手枪比较起来,只能算是玩具枪,也因此她才能活命。

我头部中枪,手指伸进伤口还能摸到大脑。

她没想到自己能活下来,但也觉得无所谓。如果死亡就像她醒过来之前那片黑暗空洞,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反正几乎感受不到差异。就在这番奇妙的思绪中,她又闭上眼睛再次入睡。

她才打盹几分钟便留意到有动静,随即将眼皮撑开一条缝。她看见穿着白色制服的护士正俯身查看,便又合眼装睡。

“我想你醒了。”护士说。

“嗯。”莎兰德回应道。

“你好,我叫玛莉安,你听得懂我说的话吗?”

莎兰德想点头,但头被护颈卡住了。

“不,不要乱动。你不用怕,你先前受伤开了刀。”

“我可以喝点水吗?”莎兰德小声地说。

护士递给她一个水杯,并插了根吸管。她喝水时,看见左手边又出现一个人。

“嗨,莉丝,你听得到吗?”

“嗯。”

“我是海伦娜·安德林医师。你知道自己在哪里吗?”

“医院。”

“你在哥德堡的索格恩斯卡医院。你动了手术,现在在加护病房。”

“嗯。”

“你不必害怕。”

“我头部中枪。”

安德林略一迟疑,接着才说:“是的,这么说你记得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老王八蛋有一把枪。”

“啊……是啊,某人确实有枪。”

“一把点二二。”

“是吗?这个我不知道。”

“我伤势有多严重?”

“你预后相当良好。你伤得很严重,但我们认为应该有机会完全复原。”

莎兰德斟酌着这项信息,然后试图正眼看着医生,视线却变得模糊。

“札拉千科怎么样了?”

“谁?”

“那个老王八蛋。他还活着吗?”

“你指的想必是卡尔·阿克索·波汀了。”

“不,不是,我说的是亚历山大·札拉千科,这才是他的真名。”

“这些我完全不知情。不过和你同时入院那位年长的先生情况一度危急,但已脱离险境。”

莎兰德的心一沉,细想着医生的话。

“他在哪里?”

“就在走廊另一头。不过目前不必担心他,你得专心养好身子。”

莎兰德合上双眼,心想不知自己能不能下得了床,找到可以当武器的东西,把问题解决。但她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她心想,这次又要让他给逃了。她错过了杀死札拉千科的机会。

“我想给你做个检查。然后你就可以再睡了。”安德林医师说。

布隆维斯特忽然莫名其妙地惊醒过来。他一时不知身在何处,随后才想起自己下榻在城市旅馆。四周漆黑一片。他摸索着打开床头灯,看看时钟。两点。整整睡了十五个小时。

他下床后走进浴室。不可能再睡回笼觉了,于是他刮了胡子并冲澡冲了许久,然后穿上牛仔裤和栗色运动衫。他打电话到柜台,询问这么早能不能叫咖啡和三明治吃,夜班人员说应该没问题。

他穿上运动夹克下楼来,点了咖啡和一份干酪肝酱三明治,顺便买了《哥德堡邮报》。莎兰德被捕的消息上了头版。他带着早餐回到房间,边吃边看报。报道的内容有点杂乱,但方向正确。罗讷德·尼德曼,三十五岁,因杀警遭通缉。警方还想讯问他有关斯德哥尔摩的命案。警方完全没有透露莎兰德的状况,也没有提及札拉千科的名字,只说是一个现年六十六岁、来自哥塞柏加的地主,媒体显然将他视为无辜受害者。

布隆维斯特看完报纸后,打开手机,发现有二十条未读短信。有三条是要他打电话给爱莉卡,两条来自妹妹安妮卡,十四条来自各报社记者,他们表示想和他谈谈,最后则是克里斯特发给他的一个简短建议:你最好搭第一班火车回来。

布隆维斯特皱起眉头,克里斯特说这样的话,很不寻常。短信是晚上七点零六分发的。他压制住凌晨三点打电话吵醒人的冲动,转而打开电脑,连上宽带。前往斯德哥尔摩的头班车五点二十分出发,至于《瑞典晚报》的电子报上则没有什么新消息。

他点开了一个新的Word文档,然后点了根烟,盯着空白屏幕坐了三分钟后,开始打字。

她名叫莉丝·莎兰德。瑞典人从警方报告、新闻稿与晚报头条认识了她。她今年二十七岁,身高一百五十四厘米。她曾经被称为精神病人、杀人凶手与崇拜撒旦的同性恋。关于她,始终有无穷无尽、异想天开的谣言。本期的《千禧年》将公诸读者,政府官员如何共谋陷害莎兰德,以保护一个精神变态的杀人犯……

他连续写了五十分钟,主要是重述他发现达格与米亚当晚的一些关键点,以及警方之所以锁定莎兰德为杀人嫌犯的原因。他并引述报纸头条提到的撒旦教女同性恋,表示媒体显然希望这些命案涉及性虐行为。

他看看时钟,连忙合上笔记本电脑,整理好行李,到楼下柜台用信用卡结账后,便搭出租车前往哥德堡中央车站。

布隆维斯特直接上餐车,又点了咖啡和三明治,然后再次打开电脑,将刚才写的重看一遍。由于看得太入神而没留意到茉迪巡官,直到她轻咳一声,问他能不能一块坐,他才抬起头,不好意思地笑一笑,同时关上电脑。

“要回家吗?”

“看来你也是。”

警官点点头。“我同事还要再待一天。”

“你知不知道莎兰德现在怎么样了?上次和你见面后,我就睡死了。”

“她被送进医院不久就动了手术,昨天傍晚清醒了。医生认为她能完全康复,她实在命大。”

布隆维斯特点头赞同,也才忽然想到自己其实并不担心她。他本来就认定她会活下来,绝不可能有其他结果。

“有什么有趣的事发生吗?”他问道。

茉迪暗自斟酌该对一名记者透露多少,尽管此人比她更了解这整件事。但话说回来,是她要坐到他的桌子旁的,何况现在可能已经有上百名记者在警察总局获得消息了。

“你不能转述我的话。”她声明道。

“我纯粹是基于个人的好奇才问的。”

她告诉他警方已对尼德曼发出全国通缉令,尤其是在马尔默地区。

“那札拉千科呢?你们讯问他了吗?”

“问过了。”

“结果呢?”

“这我不能告诉你。”

“拜托,茉迪。反正再不到一小时,等我进了斯德哥尔摩办公室,还是会知道你们谈了什么。说吧,我一个字也不会写。”

她略一迟疑,才迎向他凝视的目光。

“他说莎兰德企图杀他,所以打算正式提出上诉。她很可能会因为重伤害与杀人未遂被起诉。”

“她大概会说是为了自卫。”

“但愿如此。”茉迪说。

“这听起来不像官方说法。”

“波汀……札拉千科十分狡猾,面对我们他是有问必答。我相信事情多半如你昨天所说,也就是莎兰德一辈子,从十二岁开始,都遭到不公正的待遇。”

“那正是我将会报道的故事。”布隆维斯特说。

“有些人不会喜欢的。”

茉迪再次显得迟疑。布隆维斯特耐心等着。

“半小时前我和包柏蓝斯基谈过,他没有说得很详细,不过关于莎兰德谋杀你那两位友人一案的初步调查似乎被搁置了。焦点转移到尼德曼身上。”

“意思是……”他让问题就这样悬着。

茉迪耸耸肩。

“调查莎兰德的工作将由谁接手?”'。 '

“不知道。哥塞柏加发生的事主要是哥德堡方面的问题。我猜斯德哥尔摩这边会派一个人搜集起诉用的所有资料。”

“明白。你觉得调查工作转移给国安局的几率有多高?”

茉迪摇摇头。

就在抵达阿林索斯前,布隆维斯特倾身向前说道:“茉迪……我想你应该了解事情的状况。如果札拉千科的事曝光,将会引起轩然大波。国安局人员与一名精神科医生合谋,将莎兰德关进精神病院。现在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死不认账,坚称莎兰德精神有问题,一九九一年将她关进疗养院是正确的。”

茉迪点点头。

“我会尽一切力量反驳这种说法。我相信莎兰德和你我一样健康,虽然个性确实奇怪,但智力天赋却不容否认。”他停顿了一下,让对方能好好思考他说的话。“我需要一个信得过的内应。”

她与他四目交接。“我没有资格评断莎兰德的精神有没有问题。”

“但你有资格说她是否遭到司法不公的对待。”

“你在暗示什么?”

“我只是想请你帮个忙,如果你发现莎兰德再次受到司法不公的对待,请告诉我。”

茉迪没有搭腔。

“我并不想知道调查细节之类的,只是需要知道她受到什么样的指控。”

“这听起来倒像是让我被解职的好方法。”

“我会当你是消息来源,绝对、绝对不会提到你的名字。”

他从笔记本上撕下一页,写了一个邮箱地址。

“这是一个无法追踪的热邮账号,若有事告诉我,可以写到这里。当然了,不要用局里的信箱,自己设一个热邮的临时账号吧。”

她将账号收进夹克内袋,但没有作出任何承诺。

星期六早上七点,埃兰德巡官被电话声吵醒,听见电视的声音,还闻到厨房飘来咖啡香,妻子已经开始忙着上午的家务了。他是在执勤二十二小时后,于凌晨一点回到门达尔的公寓,因此去接电话时还没清醒。

“我是夜班的李加森,你醒了吗?”

“没有,”埃兰德说:“还不太清醒。什么事?”

“新消息。找到阿妮塔·卡斯培森了。”

“在哪里?”

“波洛斯南边的赛格罗拉郊区。”

埃兰德在脑中想象地理位置。

“往南。”他说:“他走小路,肯定是开上了一八〇号公路,通过波洛斯之后再往南走。通知马尔默方面了吗?”

“是的,还通知了赫尔辛堡、兰斯克鲁纳和泰勒堡,还有卡尔斯克鲁纳。我想到东边的渡轮。”

埃兰德揉揉颈背。

“他几乎已经超前二十四小时,说不定已经逃出国外。卡斯培森是怎么找到的?”

“她出现在赛格罗拉郊区的一栋屋子里。”

“什么?”

“她去敲……”

“你是说她还活着?”

“抱歉,是我没把话说清楚。那个叫卡斯培森的女人在今天凌晨三点十分,用脚踢那间屋子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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