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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禧年三部曲-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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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小孩。

因此福布斯得仰赖妻子。莎兰德心想,对一个习惯殴打妻子的人而言,这似乎是不利的处境。

她登录网路,发了一个加密信息给毕波,感谢他的报告并将五百美元转入他的帐户。

她走到阳台趴在栏杆上。太阳快下山了,一阵微风吹得防波堤沿例岸的棕榈树梢窸窣作响。格林纳达已经开始感受到玛蒂达外围环流的影响。莎兰德依照艾拉的建议,将电脑、《数学次元》、盥洗用品包和一套换洗的衣服装进肩背包,放在床边地板上,然后到楼下酒吧,点了一道鱼和一瓶加勒比啤酒当晚餐。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福布斯博士换上了浅色的网球衫、短裤和球鞋,来到酒吧向艾拉询问玛蒂达的动向,但似乎并不特别担心。他用金链子将十字架挂在脖子上,看起来精力充沛,甚至相当迷人。在圣乔治闲晃了一天毫无所获,莎兰德已经精疲力竭。晚餐后她出去散散心,但风势变得猛烈,气温也骤降,因此九点前便回房间爬上了床。窗户被风吹得吮当吮当响,她本想再看一会儿书,却几乎马上就睡死了。

轰然一声巨响将她惊醒,看看手表:十一点十五分。她踉跄着下床,打开阳台的落地窗,却被强风吹得倒退一步。她紧拉落地窗侧柱,小心地踏出阳台,四下观望。

吊在泳池边的几盏灯摇来晃去,在花园里上演着精彩的影子戏。有几名房客站在围墙旁边,透过墙上的洞望向海滩,还有些人聚集在酒吧附近。北方可以看到圣乔治的灯光。天上乌云密布,但没有下雨。黑暗中看不见大海,但汹涌的波涛声比平日大了许多。气温降得更低了。自从来到加勒比海,她头一次冷得发抖。

她站在阳台上,忽然听见有人大声敲门,便用被单裹住身子去开门。只见麦班一脸优色。

“很抱歉打扰了你,不过暴风雨好像要来了。”

“玛蒂达?”

“玛蒂达。”麦班说:“今晚稍早已经到达多巴哥外围,我们接获消息说灾情严重。”

莎兰德搜索着她的地理学与气象学知识库。特立尼达和多巴哥位於格林纳达东南方两百公里。一个热带风暴的半径可能大到一百公里,暴风眼可能以三十至四十公里的时速移动。也就是说玛蒂达随时都可能来到格林纳达门前。一切只看它前进的方向了。

“不会立即有危险,”麦班说:“但不能掉以轻心。我要你把重要物品装进袋子里,然后到楼下大厅来。饭店会供应咖啡和三明治。”莎兰德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过来,然后穿上牛仔裤、鞋子和法兰绒衬衫,背起背包。离开房间前,她去打开浴室的门和灯。绿蜥蠍不在那里,想必爬到下面某个洞里去了。真聪明。

进到酒吧,她依然坐在老位子上,看着艾拉指挥员工并用热水瓶装热饮料。过了一会儿,她走到莎兰德这边来。

“嗨,你好像刚睡醒。”

“我是睡了一下。现在怎么样了?”

“还在等。外海有个大风暴,我们收到特立尼达送来的飓风警报。如果风力增强,玛蒂达又往这个方向来,我们就得进地窖。你能不能帮个忙?”

“你要我做什么?”

“大厅有一百六十条毯子要搬下去,还有很多东西要收进来。”莎兰德帮忙搬毯子下楼,还将泳池畔的花瓶、桌子、躺椅与非固定物品拿进来。当艾拉满意地说这样就可以了后,莎兰德走向面对海滩的墙洞,并往黑漆漆的外头跨出几步。海浪发出慑人的澎湃声,迎面而来的风力道过於凶猛,她得两手环抱才能站得直。墙边的棕桐树摇摆不定。

她回到室内,点了一杯拿铁坐在吧台。已经过了午夜。房客与员工间的气氛充满焦虑,大伙压低声音交谈,偶尔望向地平线,等待着。礁岛群饭店共有三十二名房客和十名员工。莎兰德发现杰拉尔丁坐在柜台旁的一张桌边,神色紧张地吸饮着饮料。她丈夫却不见人影。莎兰德喝了咖啡,又再次开始思考费马定理时,麦班走出办公室,站在大厅中央。

“请各位注意!我刚接到消息,有一个飓风级风暴刚刚侵袭小马提尼克岛,所以现在要请所有人马上进地窖去。”麦班阻挡了诸多提问,带领着房客从柜台后面的阶梯下到地窖。小马提尼克是格林纳达的一个小岛,距离南方的本岛仅数海里远。莎兰德瞄了艾拉一眼,见她走向麦班,立刻竖耳倾听。

“情况有多糟?”

“无法得知,电话不通了。”麦班低声说。

莎兰德走下地窖,将袋子放在角落的一条毯子上,略一思索后,又逆着人潮回到大厅。她找到艾拉,询问需不需要帮忙。艾拉摇摇头,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玛蒂达是个泼妇。我们只能等着瞧了。”

莎兰德看着一群人匆匆忙忙冲进饭店,共有五个大人和十个左右的小孩。麦班也收留他们,带他们到地窖的阶梯去。莎兰德顿时心生恐惧。

“我想现在应该每个人都进入自家的地窖了吧。”她故作镇定地说。艾拉看着那家人走下阶梯。

“很不幸,我们这是格兰安西少数几个地窖之一。待会儿很可能还会有更多人来避难。”

莎兰德以锐利的目光看着她。

“那其他人怎么办?”

“你是说没有地窖的人?”她露出苦笑。

“就在自己家里抱成一团,或是找间棚屋避一避。他们只能相信上帝。”

莎兰德二话不说,立刻转身跑过大厅,冲出大门。乔治·布兰。

她听见艾拉在背后喊她,但没有停下来解释。

他住的破屋子,大风一吹就会倒。

来到通往圣乔治的道路时,她脚步踉踉跄跄,身体被强风撕扯着,这时她开始小跑步。强劲的逆风让她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但她仍顽强地前进。到小屋只有四百码,却花了将近十分钟。一路过来,一个人也没看见。

忽然间竟下起雨来,好像从消防水管喷洒出的冰水。就在同一时刻,她转进小屋的方向,看见他那盏煤油灯在窗内不停摇晃,发出亮光。转瞬间她已全身湿透,视线几乎只能看到两码远。她使劲地敲门。布兰开门后瞪大了双眼。

“你在这里做什么?”为了压过风声,他扯着嗓门喊。

“走吧,你得跟我去饭店,那里有地窖。”

男孩似乎受到惊吓。门被风吹得砰一声关上,他花了几秒钟才又强行打开。莎兰德抓住他的T恤,把他往外拖。她抹去脸上的雨水,握紧他的手开始往前跑。他也跟着跑。

他们走海滩小径,这比弯进内陆的大路短了大约一百码。走到半路,莎兰德才发现也许不该走这条路,因为海滩上毫无遮蔽。风雨猛烈地打在他们身上,中途有几次不得不停下来。沙和树枝在空中翻飞,风声呼号十分吓人。经过一段彷佛漫无止境的时间后,莎兰德终于看见饭店的围墙,于是加快脚步。正当他们来到大门前,安全无虞之际,她转头看向海滩,蓦地停了下来。

在暴风雨中,她看见大约五十码外的海滩上有两个人影。布兰拉住她的手臂,想将她拖进门内。但她挣开布兰的手,扶在墙边试图看清海边的情景。有那么一两秒,人影消失在雨中,但忽然间一记闪电照亮整片天空。

她已经知道那是福布斯夫妻俩。他们所在之处,正是前一夜她看见福布斯来回踱步的地方。

当第二记闪电打下来时,福布斯似乎拖着不断挣扎的妻子。所有的拼图都到位了。财务上的依赖、在奥斯丁违法敛财的指控、他的不安踱步与在“龟甲”静坐不动的时刻。

他计划谋杀她。四千万的赌注。暴风雨是他的掩护。这是他的机会。

莎兰德转身将布兰推进门内,自己则四下张望,发现夜间警卫常坐的那张摇摇晃晃的木椅,没有在风暴来临前被清理掉。她拿起椅子使尽所有力气往墙上一砸,然后抓起一根椅脚作为防身之用,便直奔海滩而去,布兰吓得不断在她身后尖叫呼喊。

她几乎就要被凶猛的阵风吹倒,却仍咬紧牙根,在风雨中一步步奋力前进。就在即将来到那对夫妻所在处时,又一道闪电照亮海滩,她看见杰拉尔丁跪倒在海边,福布斯注视着她,一只手臂高高举起,手里似乎握着像铁管的东西。她看见他的手臂划成弧形,往他妻子头上砸落。杰拉尔丁不再挣扎。

福布斯始终没看到莎兰德到来。

她用椅脚打中他的后脑勺,他随即趴倒下去。

莎兰德俯身抓住杰拉尔丁,不顾大雨的鞭打,将她的身子翻转过来,手上立刻沾满鲜血。杰拉尔丁的头皮有一道伤口。她重得跟铅块一样,莎兰德无助地环顾四周,不知该如何才能将她拖到饭店墙边。这时布兰出现了,不知大吼些什么,在暴风雨中莎兰德听不清。她瞄向福布斯,只见他背向着自己,但手脚已将身子撑起。她抓起杰拉尔丁的左手臂绕过自己的脖子,并示意布兰负责另一手,两人开始费力地撑扶着她沿着海滩往上走。

走到一半,莎兰德觉得已经精疲力竭,体内好像一点力气也不剩。忽然有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她的心跳漏了一拍,连忙放开杰拉尔丁,一转身便踢向福布斯的胯下。他痛得跪了下去。莎兰德紧接着又踢他的脸。她看到布兰惊恐的表情,花了半秒钟安抚之后,重新拉起杰拉尔丁往前拖行。

几秒钟后她转过头去,发现福布斯蹒跚地跟在十步之后,只不过在强风中摇摇摆摆像喝醉酒似的。

又是一道雷电劈空而下,莎兰德瞪大了眼睛。

一股恐惧感令她无法动弹。

福布斯身后,一百码的外海处,她看见了上帝的手指。在瞬间电光中凝结的影像,一道深黑色的气柱高高耸起,随后消失无踪。

玛蒂达。

不可能。

飓风--没错。

龙卷风--不可能。

格林纳达这一带没有龙卷风。

一场怪异风暴出现在不可能有龙卷风的地区。

龙卷风不可能发生在海面上。

这在科学上说不通。

这是一种独特现象。

它是来带我走的。

布兰也看见龙卷风了。他们互相大喊着要对方快一点,却又听不清彼此的话。

再二十码就到墙边了。十码。莎兰德绊了一跤,跪倒下去。五码。到了墙门,她再次回头看,正好瞥见福布斯彷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拖曳入海,消失不见。她和布兰拖着他们的包袱进入墙门,踉跄走过后院,莎兰德听见暴风雨中有窗户破碎的爆裂声,还有金属板扭曲时的尖锐声。一块板子就从她鼻尖凌空飞过,下一秒钟则是背上一阵疼痛,像是被硬物击中。到了大厅后,风势才变小。

莎兰德拦下布兰,抓住他的衣领,并将他的头拉过来,在他耳边大喊。

“我们在海滩上发现她,没看见她丈夫,懂吗?”

他点点头。

他们抬着杰拉尔丁走下地窖阶梯后,莎兰德用脚踢门。麦班打开门,先是瞪着他们,之后才把他们拉进去,将门关上。暴风雨原本令人难以忍受的呼号声,瞬间转弱变成背景里吱吱嘎嘎、隆隆低徊的声响。莎兰德深吸了一口气。

艾拉用马克杯倒了一点咖啡。莎兰德几乎已经累垮,甚至无法抬起手去接。她全身无力地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墙壁。不知是谁替她和男孩裹上毯子。她浑身湿透,膝盖下方被割了一道很深的伤口,血流不止。牛仔裤裂开了十公分长,她却丝毫记不得是何时发生的。她麻木地看着麦班和两名房客照料杰拉尔丁,在她头上缠绷带。还依稀听到这里一句、那里一句,知道这里头有个医生,也发现地窖挤满了人,除了饭店房客,还有外人来此避难。

片刻过后,麦班走到莎兰德面前蹲下。

“她不会有生命危险。”

莎兰德一语不发。

“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在墙外的海滩发现她。”

“我数过地窖里的房客,少了三个人,就是你和福布斯夫妻。艾拉说暴风雨刚到的时候,你发疯似的跑出去。”

“我去找我朋友布兰。”莎兰德朝友人点了点头。

“他住在大路过去那边的一间小屋,现在八成已经被吹倒了。”

“你这么做很勇敢,但也太愚蠢。”麦班觑了布兰一眼说道:“你们俩有谁看到她丈夫吗?”

“没有。”莎兰德不疾不徐地说。布兰瞄她一眼,也摇摇头。艾拉偏斜着头,眼神锐利地注视莎兰德,莎兰德则面无表情地回看她。

杰拉尔丁在凌晨三点左右恢复意识,那时莎兰德已经头倚着布兰的肩膀,睡着了。

很神奇地,格林纳达安然度过了那一夜。破晓时分,麦班让房客们离开地窖,风暴已然平息,代之而来的却是莎兰德生平未见的大豪雨。礁岛群饭店将需要大大整修一番,饭店本身和海岸沿线都饱受蹂躏。泳池旁艾拉的酒吧整个都没了,还有一个露台遭到破坏。饭店正面的窗户全被吹落,某个外延部分的屋顶折成两段,大厅更是满地碎片,惨不忍睹。

莎兰德带着布兰一路摇摇晃晃地上楼回房,并在空空的窗框挂上一条毯子挡雨。布兰直盯着她看。

“说我们没看到她丈夫,就不用多作解释。”他还没开口问,莎兰德便说。

他点了点头。她匆匆脱掉衣服丢在地板上,拍拍身旁的床沿。布兰又点点头,也脱了衣服爬到她身边躺下。他们几乎一倒头就睡着了。当她中午醒来,阳光已射穿云层缝隙。她身上每块肌肉都疼痛不已,膝盖更肿得几乎无法弯曲。她溜下床去冲澡,那只绿蜥蠍又回到墙上。她穿上短裤和上衣,一拐一拐地走出房间,没有叫醒布兰。艾拉还在忙,虽然看起来疲惫万分,却已将大厅的酒吧准备好,运转起来了。莎兰德点了咖啡和三明治,从大门旁边爆裂的窗户看到一辆警车。就在咖啡送来的时候,麦班从柜台旁边的办公室走出来,后面跟着一个穿制服的警员。麦班看见她,对警察说了几句话,便一同走到莎兰德的桌边。

“这位是佛格森替员,他想问你几个问题。”

莎兰德礼貌地向他打招呼。这位佛格森警员显然也度过漫长的一夜。他拿出记事本和笔,写下莎兰德的名字。

“莎兰德小姐,我听说昨晚飓风侵袭时,你和一位朋友发现了李察·福布斯太太。”

莎兰德点点头。

“你们是在哪里发现她的?”

“就在围墙大门下方的海滩上。”莎兰德说:“我们差点被她绊倒。”佛格森将她的话记下。

“她有没有说什么?”

莎兰德摇摇头。

“她昏迷了?”

莎兰德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她头上有一个很深的伤口。”

莎兰德又点头。

“你不知道她怎么受伤的吗?”

莎兰德摇头。佛格森见她不回答,气恼地嘟哝了几句。

“那时候有一大堆东西飞来飞去,”她很帮忙地说:“我的头也差点被一块木板砸到。”

“你的脚受伤了?”佛格森指着她的绷带问:“怎么回事?”

“我一直到进了地窖才发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当时有个年轻人和你在一起。”

“乔治·布兰。”

“他住在哪里?”

“在“椰子”后面的一间小屋,就在去机场的路上。我是说如果小屋还在的话。”

莎兰德没有附带说,布兰这时正睡在她楼上房间的床上。

“你们有没有看见她丈夫,李察·福布斯?”

莎兰德摇摇头。

佛格森警员似乎想不出其他问题,便合上记事本。

“谢谢你,莎兰德小姐。我得写一份死亡报告。”

“那个女的死了?”

“你说福布斯太太?没有,她人在圣乔治医院。她显然得感谢你和你的朋友救了她一命,不过她丈夫死了,两小时前在机场的停车场发现他的屍体。”

南边六百码。

“他被砸得很惨。”佛格森说。

“太不幸了。”莎兰德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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