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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史-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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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亲戚并莫能入。明日,迎道流过张王府基,忽有两胡雏,形貌丑怪,径前谓曰:“君莫往与人间事,顾家新妇实先许配寒门,何故见夺?”言讫不见。须臾,其女在帐中,望见道流至,面赤发怒,向壁而寝,少时暴亡。

又,苏州仓桥头酿家沈承传,生女观奴,自幼端洁。万历戊午年,十九岁矣,忽遇五郎,出金彩为聘,赠遗甚厚。其夜便留欢狎,所欲无弗致者。尔后观奴闲坐,常有蝴蝶为使,往来帐前。俄顷车骑威仪至矣。其家以此为候。

又,高邮李甲之妇,年未三十而寡,止生一子,乳名毛保,方十五岁。妇有美色,遂为五郎神所据,无计驱遣。数移居以避之,其神踪迹而来。昼夜现形,恣其亵狎。心有所欲,空中下之。因妇有服,遂致素缯练绢,一切帏茵寝玩之具。送钱动以万计,他物称是。一日,妇欲得金步摇,金爵钗,向神索取,神曰:“往见苏州太守舍中,有家姬所戴首饰颇极华美,往可窃而得也。”三日后,神还,足跛矣。问之,曰:“已得首饰,往堂西小閤子下遇一黑面长须人,手持铁简击某,被伤左股,楚甚。后又遇两金甲神,长数丈,某惧,便投窃物于井中而出,为汝几丧躯命矣。”毛保方抱《凯风》之恨,适于壁间闻言,欲验五郎所惧者何神也,遂趁船下苏州,投入府署,谒一掾史,具述其故。掾史曰:“果有之。”止毛保于家,入白太守。舍中遣人捞井,果得步摇爵钗之属。推验黑面长须人,乃壁上所帖钟馗,而两金甲神,疑即府门所绘神也。太守召毛保,厚赐而还。下令欲毁其庙,左右切谏乃止。毛保遂买大匹纸三幅,从画工图写一钟馗两金甲神,雄毅非常,到家揭之于门。五郎见之凛然,遂不敢入,召妇于门外谓曰:“向击我及我所遇于太守舍中者,正此辈也。卿为儿戏,一何虐耶与。”与妇呜咽而别。自此杳然。

杭人最信五通神,赤曰五圣,姓氏原委,俱无可考。相传其神好矮屋,高广不逾三四尺,而五神共处之,或配以五妇。凡委巷,若空围及大树下,多建祀之,而西泠桥尤盛。或云其神能奸淫妇女,输运财帛,力能祸福,见形人间,争相崇奉,至不敢启齿。谈及神号,凛凛乎有摇手触禁之忧。此杭俗之大可笑者也。《武林闻见录》载:“宋嘉泰中,大理寺断一大辟,处决数日矣。狱吏在家,暮忽有叩门者,出视之,即向所决囚也。惊问曰:‘尔为何得至此?’囚曰:‘某死已无憾,但有一事相浼。泰和楼五通神皆某等辈,近有一他适,见虚其位,某欲充之,因无执凭,求一差檄,如寻常行移,但明言差充某位神,得此为据可矣。’吏不得已,许之;又曰:‘烦制花帽袍带之属。’出银一笏曰:‘以此相酬。’言讫而去。吏不敢泄其事。乃为书牒一道,及制靴帽袍带,候中夜焚之。次日,梦有驺从若王者下车,郑重致谢而退。经数月,邂逅东库专知官,因言东库中楼上五通神日夜喧闹,如争竞状,知库人不得安息,酒客亦不敢登饮,例课甚亏,无可奈何。吏遂以向日所遇密告之,各大骇异。有识者曰:‘此必前所云他适鬼已归耳。’乃相与增塑一神于内。是日即安妥如初。”观此,五通非正神明矣。非五通神之不正也,假之者众也。

○厕神

贞元中,吴郡进士李赤者,与赵敏之同游闽,行及衢之信安。去县三十里,宿于馆厅。宵分,忽有一妇人入庭中,赤于睡中蹶起,下阶,与之揖让,良久,即上厅开箧取纸笔,作书与其亲云:“某为郭氏所选为婿。”词旨重叠,封于箧中,复下庭。妇人抽其巾缢之。敏之走出大叫。妇人乃收巾而走。乃视其书,赤如梦中所为。明日又偕行,次建中驿,白昼又失赤。敏之即遽往厕,见赤坐于床,大怒敏之,曰:“方当礼谢,为尔所惊。”浃日至闽,属僚有与赤游旧者设燕,饮次,又失赤。敏之疾索于厕,见赤僵仆于地,气已绝矣。

情史氏曰:修行家谓想多情少为利根,想少情多为钝器,岂非以虚景不系,实相难灭乎?虽然,无情焉有想,凡想皆情使也。况实者一化即虚,而虚者不敢,庸讵知不反为实耶!佛之慈悲,仙之设度,神祇之功德济物,无适非情,又何疑焉?惟至男女之际,则疑矣。何也?以稗官所志,皆非情之正也。夫天地絪緼,气原无象,牛女邂逅,语复何稽?又况以淫垢之事,贻清净之秽者乎!黄金锁子骨,菩萨现女身,而为说法。回道人九九丹成,乃欲与白牡丹角采战之术,其诬蔑仙释已甚矣。黄陵二女,讹为舜妃,而李群玉复有辟阳之谑。杜拾遗嫁为伍髭须相公夫人,事之讹谬,何可胜言。益以邪魅淫妖,肆其假托,谁使正之;第以宇宙之广,何所不有。身非瞽史,言无百舌,吾所以不敢抹其情,而终不敢不存其疑也!

卷二十 情鬼类

○西施

刘导,字仁成,沛国人,好学笃志,专勤经籍。慕晋关康,曾隐京口,与同志李士烟同宴。于时春江初霁,共叹金陵,皆伤兴废。俄闻松下有数女子笑声,乃见一青衣女童,立导之前,曰:“馆娃宫归路经此,闻君志道高闳,欲冀少留,愿从顾盼。”语讫,二女至,容质甚异,皆如仙者。衣红紫绢毂,馨香袭人,俱年二十馀。导与士烟,不觉起拜。谓曰:“人间下俗,何降神仙?”二女相视而笑,曰:“又尔轻言,愿从容以陈幽怪。”导揖就席,谓曰:“尘浊酒,不可以进。”二女笑曰:“既来叙会,敢不同觞。”衣红绢者,西施也。谓导曰:“适自广陵渡江而至,殆不能堪,深愿思饮。”衣素绢者,夷光也。谓导曰:“同宫姊妹,久旷深幽,与妾此行,盖为君子。”导谓夷光曰:“夫人之姊,固为导匹。”乃指士烟曰:“此夫人之偶也。”夷光大笑,而熟视之。西施曰:“李郎风仪,亦足闲畅。”夷光曰:“阿妇夫容貌岂得动人。”合座喧笑,俱起就寝。临晓请去,尚未天明。西施谓导曰:“妾本浣纱之女,吴王之姬,君固知之矣。为越所迁,妾落他人之手。吴王殁后,复居故国。今吴王已耄,不作妾等。夷光是越王之姬,越昔贡吴王者。妾与夷光相爱,坐则同席,出则同车。今者之行,实因缘会。”言讫惘然。导与士烟,深相感恨。闻京口晓钟,各执手曰:“后会无期。”西施以宝钿一只留与导,夷光亦拆裙珠一双赠士烟。言讫,共乘宝车,去如风雨,音犹在耳,顷刻无迹。时梁武帝天监十一年七月也。出《穷怪录》。

唐人小说载:王轩游西小江,泊舟苧萝川,感国色埋尘,怆然题诗于西施石曰:

“岭上千峰秀,江边细草春。今逢浣纱石,不见浣纱人。”

俄见一女子,振璚珰,扶石笋,低徊而谢曰:

“妾是吴宫还越国,素衣千载无人识。当时心比金石坚,今日与君坚不得。”

遂与轩嬿好。复有恨别之辞。后萧山郭凝素闻而慕之,亦往浣纱溪口,题诗于石,夜宿其旁,以伺灵会。既寐,则众鬼掷瓦砾,素惊而起。闻者莫不嗤笑。进士朱泽作诗嘲之云:

“三春桃李本无言,苦被伤残鸟雀喧。借问东邻效西子,何如郭素学王轩。”

或言王轩乃吴王后身也,则安知刘导又非王轩之后身乎?又《艳异编》载莲塘美姬事,玩其歌词,亦似西子。此则邪鬼假托,未必真也。政和改元,七月之望,士人杨彦采,陆升之,载酒出游莲塘,舟回日夕,夜泊横桥下。月色明霁,酒各半酲。闻邻船有琵琶声,意其歌姬舟也,蹑而窥之。见灯下一姬,自弄弦索。二人径往见之,询其所由。答曰:“妾大都乐籍供奉女也。从人来游江南,值彼往云间收布,妾独处此候之,尚未回也。”二人命取舟中餕馀,肴核,就灯下同酌。姬举止闲雅,姿色媚丽。二人情动于中,稍挑谑之。姬亦不以为嫌。求其歌以侑觞,则曰:“妾近夕冒风,咽喉失音,不能奉命。”二人强之,乃曰:“近日游访西子陈迹,得古歌数首,敢奉清尘,不讶为荷。”凡一歌,侑饮一觞。歌曰:

“风动荷花水殿香,姑苏台上宴吴王。西施醉舞娇无力,笑倚东窗白玉床。”

再歌曰:

“吴王旧国水烟空,香径无人兰叶红。春色似怜歌舞地,年年先发馆娃宫。”

又曰:

“馆娃宫外似苏台,郁郁芊芊草不开。无风自偃君知否,西子裙裾拂过来。”

又曰:

“半夜娃宫作战场,血腥犹杂宴时香。西施不及烧残烛,犹为君王泣数行。”

又曰:

“春入长洲草又生,鹧鸪飞起少人行。年深不辨娃宫处,夜夜苏台空月明。”

又曰:

“几多云树倚青冥,越焰烧来一片平。此地最应沾恨血,至今青草不匀生。”

又曰:

“旧苑荒台杨柳新,菱歌清唱不胜春。只今惟有西江月,曾照吴王宫里人。”

彦采曰:“歌韵悠柔,含悲耸怆,固云美矣。第西施乃亡人家国,妖艳之流,不足道也。愿更他曲,以涤尘抱,何幸如之!”姬更歌曰:

“家国兴亡来有以,吴人何苦怨西施?西施若解亡吴国,越国亡来又是谁?”

彦采曰:“此言固是,然皆古人陈言,素所厌闻者。大都才人,四山五岳,精灵间气之所聚会,有何新声,倾耳一听。”又歌曰:

“家是红萝亭上仙,谪来尘世已多年。君心既逐东流水,却把无缘当有缘。”

歌竟,掀篷揽衣跃入水中。彦采大惊,汗背而觉,一梦境也。寻升之共话,醉眠脚后,不能寝也。翌日,事传吴下。

○昭君

牛僧孺《周秦行记》云:余真元中,举进士落第,归宛叶间。至伊阙南道鸣皋山下,将宿大安民舍。会暮,不能至。更十馀里,一道甚易。夜月始出。忽闻有异香气,因趋进。行不知近远,见火明,意谓庄家。更前驱,至一大宅,门庭若富豪家。黄衣阍人曰:“郎君何至?”余答曰:“僧孺,姓牛。应进士落第往家。本往大安民舍,误道来此。”黄衣入告,少时出曰:“请郎君入。”余问谁氏宅,黄衣曰:“第进,无须问。”入十馀门,至大殿,蔽以珠帘,有朱衣紫衣人百数,立阶陛间,左右唱拜。帘中语曰:“妾汉文帝母薄太后。此是庙,郎不当来,何辱至此?”余曰:“臣家宛下,将归失道,恐死豺虎,敢乞托命。”太后遣轴帘,避席曰:“妾故汉室老母,君唐朝名士,不相君臣。幸希简敬,便上殿来见。”太后着练衣,状貌瑰伟,不甚年高。劳余曰:“行役无苦乎?”召坐,食。顷间,殿内有笑声。太后曰:“今夜风月甚佳,遇有二女伴相寻,况又遇嘉宾,不可不成一会。”呼左右:“屈两娘子出见秀才。”良久,有女二人从中至,从者数百。前立者一人,狭腰长面,多发不妆,衣青衣,仅可二十馀。太后曰:“高祖戚夫人。”余下拜。夫人亦拜。更一人柔肌稳身,貌舒态逸,光彩射远近,多服花绣,年低于太后。后曰:“此元帝王嫱。”余拜如戚夫人。王嫱复拜。各就坐。坐定,太后使紫衣中贵人曰:“迎杨家潘家来。”久之,空中见五色云下,闻笑语声寖近。太后曰:“杨潘至矣。”忽车音马迹相杂,罗绮焕耀,旁视不给。有二女子从云中下,余起立于侧。见前一人纤腰修眸,容甚丽,衣黄衣,冠玉冠,年三十许。太后曰:“此是唐朝太真妃子。”余即伏谒,拜如臣礼。太真曰:“妾得罪先帝,皇朝不置妾在后妃数中。设此礼,岂不虚乎?”不敢受,却答拜。更一人,厚肌敏视,小质洁白,齿极卑,被宽博衣。太后曰:“齐潘淑妃。”余拜之如妃子。既而太后命进馔。少时,馔至。芳洁万端,皆不得名字,但欲充腹,不能足食。已更具酒,其器用尽如王者。太后语太真曰:“何久不来相看?”太真谨容对曰:“三郎数幸华清宫,扈从不得至。”太后又谓潘妃曰:“子亦不来,何也?”潘妃匿笑不禁,不成对。太真视潘妃而对曰:“潘妃向玉奴(太真名)说,懊恼东昏侯疏狂,终日出猎,故不得时谒耳。”太后问余:“今天子为谁?”余对曰:“今皇帝先帝长子。”太真笑曰:“沈婆儿作天子也,大奇!”太后曰:“何如主?”余对曰:“小臣不足以知君德。”太后曰:“然无嫌,但言之。”余曰:“民间传圣武。”太后首肯三四。太后命进酒,加乐,乐妓皆少女子。酒环行数周,乐亦随辍。太后请戚夫人鼓琴,夫人约指以玉环,光照于座,引琴而鼓,声甚怨。太后曰:“牛秀才邂逅逆旅至此,诸娘子又偶相访,今无以尽平生欢。牛秀才固才士,盍各赋诗言志,不亦善乎?”遂各授于笺笔,逡巡,诗成。薄后诗曰:

“月寝花宫得奉君,至今犹愧管夫人。汉家旧是笙歌处,烟草几经秋复春。”

王嫱诗曰:

“雪里穹庐不见春,汉衣虽旧泪痕新。如今最恨毛延寿,爱把丹青错画人。”

戚夫人诗曰:

“自别汉宫休楚舞,不能妆粉恨君王。无金岂得迎商叟,吕氏何曾畏木强。”

太真诗曰:

“金钗堕地别君王,红泪流珠满御床。云雨马嵬分散后,骊宫不复舞霓裳。”

潘妃诗曰:

“秋月春风几度归,江山犹是汉宫非。东昏旧作莲花地,空想会披金缕衣。”

再三邀余作诗,余不得辞,遂应命作诗曰:

“香风引到大罗天,月地云阶拜洞仙。尽道人间惆怅事,不知今夕是何年。”

别有善笛女子,短发丽服,貌甚美而多媚,潘妃偕来,太后以接坐居之。时令吹笛,往往亦及酒。太后顾而问曰:“识此否?石家绿珠也。潘妃养作妹,故潘妃与俱来。”太后因曰:“绿珠岂能无诗乎?”绿珠乃谢而作诗曰:

“此日人非昔日人,笛声空怨赵王伦。红残翠碎花楼下,金谷千年更不春。”

辞毕,酒既止。太后曰:“牛秀才远来,今夕谁人为伴?”戚夫人先起,辞曰:“如意长成,固不可,且不宜如此。”潘妃辞曰:“东昏以玉儿身死国除,玉儿不拟负他。”绿珠辞曰:“石卫尉性严忌,今有死,不可及乱。”太后曰:“太真今朝先帝贵妃,不可言其他。”乃顾谓王嫱曰:“昭君始嫁呼韩单于,复为殊索若单于妇,固自困。且苦寒地胡鬼何能为?昭君幸无辞!”昭君不对,低眉羞恨。俄各归休。余为左右送入昭君院。会将旦,侍人告起,昭君垂泣持别。忽闻外有太后命,遂出见太后。太后曰:“此非郎君久留地,宜亟还。”更索酒,酒再行已,戚夫人,潘妃,绿珠皆泣下。竟辞去。太后使朱衣人送往大安,抵西道,旋失使人所在,时始明矣。余就大安里问其里人,里人云:“去此十馀里,有薄后庙。”余却回望庙,荒毁不可入,非向者所见矣。余衣上香,经十馀日不歇。

相传是书本李赞皇门人韦瓘所撰,而嫁其名于牛相。赞皇又著论一篇,极词丑诋。曰:“太牢以身与帝王后妃冥遇,欲证其身非人臣相也。”又曰:“太牢以姓应谶文,屡有异志。”又曰:“太牢贬而复用,岂王者不死乎?”其意欲置之族灭。吁!朋党之偏,一至是乎?文宗览之,笑曰:“此必假名僧孺者。僧孺贞元中进士,岂敢呼德宗为沈婆儿。”其事遂寝。文宗之明,何减汉昭也!

○张贵妃 孔贵嫔

会昌中,进士颜浚下第,游广陵,遂之建业,贷小舟抵白沙。同载有青衣,年二十许,服饰古朴,言词清洒。浚揖之,问其姓氏,对曰:“幼芳,姓赵。”问其所适,曰:“亦之建业。”浚甚喜,每维舟,即买酒果,与之宴饮,多说陈隋间事,浚颇异之。或谐谑,即正色敛衽不对。抵白沙,各迁舟航。青衣乃谢浚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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