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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推理2014年第3期-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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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伯仁脸不由一红,没有搭理这小丫头的话,转向一旁喝着茶的阎先生,抱拳一揖道:“先生,几日不见,不知这皮影可想起什么来了?”
  “一如既往。”
  “是么……”闻言刘伯仁轻轻叹了一口气,“我这边也眼看着再度陷入僵局。本指望找到艄公沈莫便能有眉目,谁知至今连汪氏的皮影,也无法令沈母说出些什么有用的来,看来,也只能增加画影图形,贴至更远的地方去碰碰运气了。”
  “呵,刘大人,我一直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大人。”
  “先生请讲。”
  “大人缘何认定人是艄公沈莫所杀?”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么,阎先生。唯有他有杀人的动机。想必当日原本只是想用药迷倒邵锡年,就立即带着汪氏逃走,谁知中途邵锡年却醒了,不得已杀了他,又见到汪氏害怕慌乱,怕她到时候露出马脚,于是就连她一起杀了。”
  “大人言之有理,但是,既如此,三天后从门内冲出投河的人又是谁?”
  “必然就是沈莫了。”
  “哦?”这话令阎先生放下茶杯微微一笑,“他为何要这么做?既然屋中有进出的密道,何必这样麻烦要扮作邵锡年,挨过三日后方从屋内逃出?”
  刘伯仁微一沉吟:“沈莫熟知水性,那晚在先后杀了邵锡年和汪氏之后,怕被人立即发现命案,自己来不及潜逃,就将汪氏分尸而藏,再利用暗道将邵锡年的尸身拖离案发场丢进乌头渡,然后假扮成邵锡年重新回去,待三日后门开,装疯冲出房,一头跳进乌头渡。当时天色昏暗,正好借此掩人耳目,不让人立即发现命案,给了他逃匿的时间。”
  “原来如此……”这番话令阎先生再度一笑,站起身朝那一动不动站在窗前的“汪兰”慢慢踱了过去,一边若有所思般对刘伯仁道,“这样看来,也难怪邵老爷一无所知,刘大人也一无所知了……”
  “……先生何意?”
  “衙门验尸时,行事草率仓促,竟没发现那口缸中所藏碎尸,并非只有一具,而是两具。”
  “什……什么?两具?!”
  刘伯仁大吃一惊。
  他正呆愣着,原本一直站在窗前的“汪兰”忽然身子一动,飘荡荡走到阎先生身旁扯了扯他衣袖,在他侧眸望向她时,抬手朝窗外乌头渡的方向轻轻一指。

  十一

  乌头渡素有小太湖之称,撇开它可怕的传说不谈,它跟太湖一样美,尤其是雨中,虽没有太湖那么广阔,也算是烟波浩淼三百里。乌头渡鱼产丰富,一路行船一路便可看到一条条鱼噼噼啪啪跃出水面,此时随便下网一兜,便可兜起一筐来,故而平时河面上游船或者渔船十分之多。
  近些日因着命案的关系,水道上船只少了许多,倒也变得分外清净祥和。热一壶酒煎一条鱼,坐在船舱内随波摇晃,真是十分惬意。不过刘伯仁对此着实无甚雅兴,摆在面前一条焦黄喷香的鱼,眼见都已凉透了,仍是一筷没动。他只勉强饮了两杯酒,随后望着船舷边低头看湖水的“汪兰”,心事重重。
  原本见她要到这里,他还心下一喜,以为是想起什么了,结果他们只是坐船在河里游荡。这下雨天有什么好游荡的?但陪同一旁的阎先生不说什么,他也不好意思开口,只能枯坐在那儿发呆,不禁又想到之前阎先生说的话。
  怎么会有两具尸体呢?邵锡年的尸体从湖里捞起,汪兰的尸体在缸里发现,那么另外一名死者到底会是谁……
  正发着呆,忽然见到一直在叽叽喳喳跟船工说话的清桐,这会儿忽然住了嘴,也趴到船舷边低头朝河水里看,随后扭头道:“阎先生,你来瞧,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怪不得汪姑娘看得这样仔细。”
  闻言,刘伯仁不由立即靠到船舷边探下头去。
  他瞥了一眼,只看到自己摇晃在水中的倒影,似乎并无它物,正要抬起头,忽然发觉影子下有什么东西微微一动,朝上浮动了起来。
  “是鱼么?”刘伯仁下意识问了句,话音未落,脸色陡地变了。水中出现涟漪,随后慢慢扩大,船也跟着晃动起来。险些将他荡进河里去,还好边上清桐眼明手快,拉住他,才不至于就此跌进那水流湍急的河内。

  十二

  “那是什么东西,水……水鬼……”见状船工不由结结巴巴问。
  刘伯仁望向一旁的阎先生,却见他沉默着解开身上衣裳,随即出其不意,将衣裳一脱像条鱼般跃进了水中。
  “阎先生!”船夫一见,立即想出声提醒他水中危险,但转眼见他已没入水中,只能无奈叹了口气。
  忽听身后也有人轻叹了口气,船夫回过头不由吃了一惊。原来刚才还在船篷内那位全身裹得严实的汪兰小姐,不知几时站在了他的身后,苍白着一张脸朝水中看着,似笑非笑。
  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的,船工只觉得那张隐在斗篷下的脸,隐约看来好像是假的一般。正待再仔细朝她脸上瞧,水中哗的声响,阎先生自河中浮了出来。
  他手里似乎提着什么东西,见状刘伯仁忙叫船家同他一起将缆绳抛下。阎先生伸手接过,轻轻一扯便借力跳上了船舱,随后将手中东西朝甲板上一丢,随着咚咚两声响,刘伯仁望着甲板上滚动的那两颗东西大吃一惊。
  那分明是两颗被水泡得发白肿胀的人头!
  它们被一根铁链紧紧捆绑在一起,底下连着块石头,所以泡了好些天始终没有浮出水面。虽然面孔几乎已经完全变形,仍不难辨认出,其中一名就是那死去多日的邵家公子邵锡年。
  而另一名……则是沈莫。
  头号杀人嫌犯的船工沈莫,众人都以为他畏罪逃遁了,谁知他竟然跟邵锡年一样都死了,而且死后头颅还同邵锡年一道,双双被割下,沉在了乌头渡的河底。
  那凶手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在邵家大婚那天夜里一口气杀了邵锡年、汪兰,以及沈莫,然后扮作邵锡年逃走,且嫁祸于沈莫的?
  脑中一片混乱间,刘伯仁忽然看见“汪兰”飘荡荡走到了船头处,朝着对岸雨雾蒙蒙的渡口招了招手。
  对岸所立之人,一见她立即掉头离开。
  细观其样子,似乎是冯秋山。

  十三

  三日后,周口镇衙门再度开堂,公审邵家双尸案。
  此次的嫌犯不是别人,正是邵锡年的同窗好友冯秋山。
  将他带上堂时,所有人一片哗然。
  刘伯仁缘何突然将冯秋山拘捕起来?他怎样也不可能是凶手,因为他完全没有杀人的动机,也根本没有作案的时间。这一点邵老爷也觉得匪夷所思,他儿子大婚那天,他亲眼见到冯秋山吃完了喜酒后就告辞离开的,还是他儿子亲自送出的门。怎么可能去而复返,特意来杀人?
  刘伯仁自有他的道理。
  一将冯秋山带上堂,他立即拍响惊堂木,问他:“冯秋山,你可知罪!”
  冯秋山依旧同被捕那天一样,愠怒且茫然地道:“大人,草民何罪之有?”
  “我且问你,邵锡年大婚那夜,你说你喝完喜酒大约酉时三刻离了邵府,可是这样?”
  “是,老爷。”
  “从邵府到渡口只需半盅茶的时间,但当时船工沈莫潜藏在了邵家密室,因而唯一在渡口等着客人的,只有另一名船工赵老三。赵老三说,那时他正在送一批客人渡河前往东岸,待他回到乌头村渡口时,等了至少一个多时辰都不见有人过来,他便回去歇息了。所以冯秋山,你那时到底怎么过的河!”
  闻言冯秋山不由一怔。过了片刻,笑笑道:“大人,一则当时走时匆匆,时间上说不确切;二则那时天色昏暗,人又多,许是赵老三根本就没留心草民上了他的船,因此记不真切。”
  “是么?”似是料到他会这样说,刘伯仁也笑了笑,随后吩咐一旁的师爷将一件东西呈到冯秋山面前,“那么我且问你,这是什么东西?”
  冯秋山朝师爷手中一望,随即沉默下来。
  刘伯仁再度笑了笑,“你不说,我且替你说,这块玉佩虽然质地普通,却是当年你母亲去世前,留给你的唯一值钱东西,即便在最贫寒的时候,你也不舍得将它贩卖,所以本官倒是奇怪了,为什么这样一件被你珍爱的物品,会被你推说是邵锡年之物,而留在他房中?”
  此话一出,冯秋山再度沉默,过了片刻抬起头,苦笑道:“大人,想我冯秋山与邵锡年同窗至交,又与汪氏和那船工沈莫无怨无仇,大人何以要怀疑他们三人是我所杀。甚至区区一块玉佩也拿来质疑与我,大人,我和锡年如此交好,将此玉佩赠与他也无可厚非啊……”
  听他这样说,刘伯仁立即冷冷一笑,道:“来人,杖刑伺候!”
  “大人?!”一听要用刑,冯秋山不由惊叫,“大人为何无缘无故要对草民用刑?”
  “冯秋山,事到如今你还要装冤狡辩!你问我何以要怀疑他们三人被你所杀?呵,问得好,试问这公堂之上除了我以外,还有谁知道船工沈莫已被杀害?!就连邵老爷子也不知道的事,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我再问你,这玉佩上有块破损,破损处那片缺口同瓦罐中碎尸上所黏玉石碎皮完全吻合,这又是怎么回事?!”
  一叠声质问从刘伯仁口中锵锵而出,直听得冯秋山手脚一阵发软。
  半晌,冯秋山苍白着脸抬头朝他望了望,眼见边上公差要过来拖他去用刑,他一声苦笑,哑着声道:“我招……我招……”

  十四

  冯秋山招供说,他虽是邵锡年的同窗好友,八拜之交,但因自己家境贫寒,而邵锡年家中如此富贵,每每同他在一起,总会因他有意无意的持富为傲而心生嫉恨。
  之后又见他即将迎娶汪家千金汪兰,那份嫉恨就更深了一分。汪兰貌美如花,又几乎同他比邻而居,长久以来冯秋山始终对她怀有一分情愫。只是他自知汪家老太极其势利,所以迟迟不敢提亲,没想到因此被邵锡年抢了去,怎不心生愤恨。他无奈却也只能默默压着,人前人后强颜欢笑,其中甘苦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后来,当他无意中偷听见汪兰同沈莫私下的密谋后,意识到这可能是个机会,于是一边找机会同沈莫时常攀谈熟络起来,一边捱到邵锡年成亲那夜,先借故拖着沈莫在他船内饮酒,随后在他酒中下药迷倒了他,再赶到邵府不动声色吃了喜酒告辞。走到一半冯秋山悄悄返回,按着沈莫说的位置,找到了沈莫偷偷留的暗道,进入了那间被隔离的房中,将自己隐藏起来。
  待邵锡年同新娘一道被封入密室,他按照计划吹灭蜡烛,用沈莫预备的麻药将邵锡年麻晕,可是转身想带汪兰走时,汪兰立刻认出他并非沈莫,当即要大喊求救。冯秋山迫于无奈,用烛台将她敲死,此时许是药量不够,邵锡年竟醒转了过来。
  惊慌失措中,冯秋山再度下了杀手,把昔日同窗杀死。之后他匆匆想逃离密室,谁知原先的密道,竟不知为何被填死了。无奈他只能留在室中,将尸体分尸装入瓦缸埋入地下,再清理干净了整个房间,以樟脑熏房掩盖住屋中血腥。之后,多出邵锡年的头颅无法装入瓦罐,他就用布包起,再换上邵锡年的衣裳,苦苦等到第三天,待门开启,立刻装疯抱着头颅逃出邵家,又借着投河混淆了众人视线。
  趁邵家追出的人陆续返回,他一路游到沈莫停靠在自家附近的船中。唯恐他醒后想起自己灌醉他一事,到时候案情披露会牵连到自己,于是冯秋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他也一刀杀死,然后割下头颅,跟邵锡年的头颅用锁链绑在一起,系上石头。他趁着夜深人静,将船驶到河中心,把换了邵锡年衣服的沈莫尸体,以及那两颗头一并丢进了河里。
  之后,果然如他所料,人们见到沈莫的无头浮尸后,都以为尸体是邵锡年。
  但随后冯秋山发现,自己一直不离身的那块玉佩不见了,显然是在分尸时遗落在了邵锡年房里。正不知所措时,邵家开始为邵锡年进行移尸祭,当即他冷静下来,借着过去祭拜和缅怀的机会,住进邵锡年当日那间被密封过的房中,趁机挖开埋尸地找出了玉佩,再将之重新掩盖好。
  此后一切开始往对冯秋山有利的方向发展起来。假算命先生李二的口供,适时让所有线索所有嫌疑全都指向船工沈莫。一切看起来完全可以瞒天过海过去,因为沈莫“失踪”了,并且永远也不会再出现。
  眼见案子一天天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而他也离这案件越来越远,冯秋山正暗自庆幸着,谁知突然有一天,衙门内捕快不期而至,以杀人嫌疑将他逮捕归案。
  到了公堂上,冯秋山被一步步逼得露出马脚,不得不将一切交代得水落石出。
  听完刘伯仁这一番述说,阎先生放下茶杯朝他笑了笑:“既然如此,恭喜刘大人将此案破解,但不知为何刘大人还要如此愁眉不展?”
  听他这么问,刘伯仁轻轻一叹,道:“我只是在想,那冯秋山和邵锡年岂止是同窗好友,八拜之交那么简单,他们可是过命之交啊……”
  “哦?此话怎讲?”
  “听邵老爷子说过,当年冯秋山家中一贫如洗,即便如此他父亲仍然嗜赌如命,将自家房子都抵押了出去,自知无脸见他母子,便跳河自尽了,逼得他母亲也因此悬梁自尽,真可谓是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了。所幸邵锡年得知消息后,立即赠他银两,不仅帮他赎回房子,还替他还清了他父亲的赌债,由此保住了冯秋山这条命——邵锡年对他有救命再造之恩,岂会因为他的富裕而心生嫉恨,更岂会为了一个女子而要了他的命?”
  “呵……那倒确实怪了……”
  “所以我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一个人究竟心肠得狭隘冰冷到什么程度,才能如此恩将仇报!”
  “是啊……”边说,阎先生边从清桐手中取过茶,朝她似笑非笑瞥了一眼。

  十五

  入夜,一个黑衣人悄然自围墙外翻进阎宅。
  黑衣人像知道宅中养着条狗,一路上异常小心,但走了一阵很快发觉,许是宅中雾气太大,那条狗并没在院子里待着。
  外头明明夜色清朗,月光皎洁,别说雾,就连天上的云都不见一朵。却不知为何到了此宅中,就好像进了沼泽地一样,雾浓得几步开外都看不清。想到这儿,忽听前方吱嘎一声轻响,他立即藏身到一块假山背后,透过假山洞眼朝前面看了眼,一名女子仿佛脚不着地,飘飘摇摇从一扇门中走出,沿着细弯小径一路前行,到一处蔷薇花丛旁站定,弯下腰,似乎在专注望着那些花。
  黑衣人立刻屏息止气,朝她走了过去。
  他步子跟猫儿一样轻,但还是在接近的那一刻,让她觉察出了动静。女子立刻回头去看,他紧走两步,上前一把捏住了她的喉咙。
  她喉咙立时发出咔的声轻响。
  掌心传来薄得好像纸一样的触觉,黑衣人不由颤抖起来。女子脸上那双用画笔描出的眼睛慢慢一转,朝他望了过来,看上去好像在朝他笑。
  这诡异的感觉,让黑衣人险些松开手。
  但稍一失措,他立即又将手抓紧了,把那脖子捏得全部折叠了起来。黑衣人迅速用另一只手,将事先备在身上的火折子取了出来,当空猛抖两下,嘶啦一声将它引燃了,看见手中女人惊慌的神色,一声冷笑,朝这女人的衣领内用力塞了进去。
  然后他立即松手朝后退开,在几步开外的地方,一动不动望着那道火折迅速将汪兰的皮影烧了起来。
  原本皮轻易间很难被引出明火,但因着皮影身上层层叠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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