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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代的游戏-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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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五十天时间之内获得生命更新的,最有象征性的就是破坏人完全恢复。他本来是全身烧伤,所以全身涂上膏药,浑身漆黑,像一具木乃伊躺着不动。大雨下到第五十天,依旧躺着的破坏人说:〃明天雨就住啦。〃他作出预报的语声平静,然而有力。人们在雨淋得长了几层微菌刚刚搭好然而却开始腐烂的窝棚里,已经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非常焦躁。破坏人对他们说前面那句话之后,就和蛹破壳而羽化一般,浑身的膏药就像从体内慢慢推掉,出现了一个毫无创痕的裸体之人。破坏人不仅没有大病过后的遗痕,而且反而年轻了许多,光采照人。这样,破坏人就成了创建者们没有一个提出异议的统领。他说:〃追踪者已经全被洪水淹死,所以,明天开始的建设工程,绝对没有前来捣乱的。〃

大雨期间,创建者们住的大窝棚的屋顶也被雾遮住,什么看不见。然而破坏人说的话果然应验了,第二天早晨是个大晴天,广大的景观展现在创建者们面前。被大石块和黑硬土块挡住,成了不毛之地的沼泽地的地方,显示出它是被高处的森林围起的一块大盆地的总体规模,那是被彻底清洗干净的好一派风光。盆地深处有一条河,河水清冽,阳光下熠熠生辉。大石块和黑硬土块已被炸掉的地方,不久起名叫它〃脖颈〃,水在这里成一深潭,然后把广范围的石头坡地变成浅滩,河水流过这里便顺流而下。破坏人和创建者们一旦看不到现实的河之后仍然努力不懈,沿着河道溯流而上,寻找梦幻之河,现在他们终于看到流势强大的一条新河。妹妹,人们在五十天的大雨期间,破坏人突然说明天一定放晴的时候,无论谁立刻都相信他的话,因为,从溯流上行阶段就常常为其所苦的奇臭也渐渐弱了下来,最后一天下雨的那天下午,那臭气一扫而光,他有所感悟而说中了。

妹妹,天放晴的那天早晨,破坏人和创建者们就像头一次踏进他们创造的新天地一样,走进建设村庄=国家=小宇宙的那片土地。事实上这里也是暗喻创造新天地的所在。这里的一切,全都经过一番彻底的清洗,干干净净。虽然下了五十天大雨,但是人们的力量还是超过想象的。据说去准备石料,在开掘石料的阶段,在特别的地方做出临界点的记号,但是没人管它,大家一齐努力,居然把一座小山摧垮了。这件事,阿波老爹和培利老爹对于这创建期的神话,为了让我有个科学的理解,告诉我用力学的观点来思考它,据他说,从原初以来就积存于沼泽地的恶臭所施放的庞大的量,它本身的力量就将要把那小山摧垮。在这一触即发的事态之下的沼泽地的临界点恰好就是那个大石块和黑硬土块。破坏人实施的爆破,是对沼泽地临界点的扳机,施放巨大恶臭的所有一切全都崩溃了,所以出现了新世界。换言之,即是下了五十天的大雨出了力量。然而破坏人的爆破才是出现这个新世界的根本契机,所以阿波老爹和培利老爹称他为土木工程学的天才。

破坏人统率的创建者们,在已成新的人类可居的盆地上所展开的土木建设情况是我亲眼目睹的,妹妹,直到今天我还记得清清楚楚。本来,我从儿童时代起有人说我记得不准,但是即使如此,记忆终归记忆,它本身是强有力的。妹妹,你大概还记得盆地峡谷的寺院画满墙的地狱图的情景吧。我们还是幼小的一对孪生兄妹,朝夕在一起从不分离的时候,那地狱图就印在我的脑子上了,所以它不可能在你眼前一过了之。只要我想起那时候我们这双孪生儿的关系,妹妹,我就觉得只要你幼小的身体经验过的,我自己的肉体就对这个世界怀有记忆。这一点我希望你能给以清楚的理解。

……现在必须回到对于峡谷寺院的地狱图的印象上来。妹妹,说起来那确实是像俯瞰火山口那样的图。当然,如果是火山口,它的上限应该是山顶,然而峡谷的地狱图上相当于火山口领域的上限却画成被蓝黑色的森林包围着的。广袤的森林正中,只露出小小的一块烧焦了的地面。那黄赭色的地面,随处画着深红和淡红分开描绘的裙带菜一般上升的火焰。火焰的根部是紧追不舍的鬼和亡人们。我看着这幅光景还理解不了施苦者和受苦者之间的关系。那鬼全是筋肉坑坑凹凹仿佛伤痕一般的大头鬼。绳子束着下身的鬼们,追逐着只围着红色围裙四散奔逃的女人,并用铁棍威吓她们,如果用现在的话说作为一个孩子当时的感受,给我留下的倒是一种很有亲和力的印象,众鬼和女人们好像分工合作在干一种活。甚至看起来都有一种劳动的喜悦感。从这种想法出发再重新细看,甚至用红色的浓淡表现的火焰,与其说它是使亡人受苦的火,莫如说为了给活人增加活气的火。如果地狱是这样,掉进里面倒没有什么可怕的,虽然我还是个孩子,但是我还记得不禁莞尔一笑……

下面说的是我走出峡谷之后的经验。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看到了《图解地狱集》的原本。只从构图上来说,和峡谷寺院的把火山口画成由蓝黑色森林围绕着的地狱图一样,但是红色的浓淡,火焰像裙带菜一般摇摇摆摆的形态,以及在火焰的描绘方法上,显得拘谨。我记住其中的这个画面之后再看另一个画面时,我突然大有所悟。原来,峡谷的寺院里的地狱图描画的并不是地狱的景观。因此,我终于查明,我说自己着亲眼见过建设村庄=国家=小宇宙的光景所谓的虚假记忆的出处了。

开拓我们土地的破坏人和建设者们,已经从神话时代开始,对于由森林隔开的外部就实行封闭的方法,目的在于让别人都以为这个共同体去向不明。只要符合历史大致情况,把这种态度坚持下去,那么,峡谷寺院的地狱图就不论什么时代画的,大概它的目的就不会是直接地记录创建时期的光景吧。不过对于像后退着前进而用树枝消除自己足迹的印第安人那样的村庄=国家=小宇宙的人们来说,我觉得一定热烈期望着以相应的形式,把神话和历史写下来,留传下去。如果不是这样,父亲=神官为什么对我进行斯巴达教育之后,让我搜集各种各样的神话与历史有关的口传呢?不仅峡谷,对于〃在〃的人们,不是也让那些在常常用作集会场所的寺院墙上画地狱图的画师(我认为他们也是从我们当地内部挑出来的画师),按照地狱图的形式,画村庄=国家=小宇宙基础的土木工程情况吗?如果确是这样,我幼年少年的无意识,还在表层意识没有达到上述那样明确掌握的时候,理解了该地狱图深层的东西,把它看作创建时期的土木工程作业这一虚假记忆重新编排而保存在心里。即使想让我当我们当地的神话与历史的写作者,让你当破坏人的巫女的父亲=神官,他的教育方向已经开始发挥效果,妹妹,我那年幼的无意识不是很勇敢而可嘉的吗?

现在重新想起描画我们创建时的土木工程作业光景的图画,许多各种各样的具体事物都是可以理解的。首先从大处看把上边画成暗绿边框的巨大红色研钵似的地狱全景。它表现了大石块和黑硬土块挡住了沼泽地大量的沉淀粉,掩盖了沼泽下面的土地,施放的瘴气使树木和草枯死的那面斜坡,以及高处的围住这沼泽地的原始森林。妹妹,我给你的第一封信上开始谈了村庄=国家=小宇宙的神话与历史,那时我正在墨西哥城当教师。有一天我上课时讲,日本列岛本来全被树木覆盖,现在的城市和农田,全是靠人的劳动让树木后退所造成的痕迹。但是一个墨西哥学生露出微妙的苦笑,他说:〃在我们这里与此相反,或多或少有些绿的地方,那才是劳动的痕迹。〃就在这时间里,我感到我的心已经飞向深深扎根的、遥远的峡谷寺院的地狱图了……

破坏人和创建者们初期的劳动,首先是清除留在沼泽地上的残渣,因为一场大雨虽然清洗干净了,也把它冲走了,但是还得用人力清除残留的部分,然后是平整土地。下一个重大步骤便是选育作物,因为原初以来就似乎拒绝生长一切植物的沼泽地,凡是瘴气毒害所及之处,首先要控制长得非常旺盛的植物一拥而上,在仔细计划和控制之下仔细挑选和培育。创建者们担心的,也许是研钵上限的绿色森林那浓密的圈子越来越窄越来越往下移,因而对此抱有被封锁起来的恐惧感也未可知。不过,那是集体成员的有根据的恶梦,它还没有传到我们那个年龄的孩子头脑里吧。

清除引起洪水的五十天大雨冲洗谷底平地残渣的作业,实际上那才是地狱图上从红色的土地上随处升起火焰的光景。把妨碍整地的那些东西用火烧掉,要想把那些在一排排的篝火之间拼命干活的男男女女劳动情景画上,那肯定是画成运用红色的浓淡表现飘摇于水中的裙带菜那样的火焰,以及在火焰根处筋骨粗犷、粗而且硬的头发倒竖形象跟鬼一般的男人,以及腰里围着短布几乎裸体一般不停跑动的女人们。梅雨期结束,已经到了盛夏,而且随处都有篝火,所以盆地里一定酷热难熬。因此,不论男人和女人全用绳子做的短裙,或者只把臀部遮起来的腰布,这都是极其自然的。那地狱图上,给我的印象是鬼们也罢女人们也罢,只是热衷于劳动,一心决不二用,这大概是把我们创建初期的劳动情况不折不扣地画下来了。

然而,仔细回想一下那地狱图,妹妹,那些鬼都是大头,倒竖的头发,坑坑洼洼伤痕一般的筋肉,粗犷的肉体巨人一般,如此等等迹象,不能不使人想起创建者们的面孔。村庄=国家=小宇宙开始创建时期的人们简直就是地狱图上的鬼那样的体魄,那硕大的头颅,除了手头的工作之外什么也不想,流露着非常纯净的光辉。这种勤恳的劳动,不能不想到破坏人和创建者们的生活的确是古代人的生活。如果他们不是靠这十分自然的表现,颇有近代武士风习的生活精神,所有的男男女女原始式的和睦相处的生存态度,那么,要想建设村庄=国家=小宇宙的生活将是十分困难的。在这创建期开始的古代生活方式,其后的历史进程中仍具有本质性的重要性,应该说这才是继承了对村庄=国家=小宇宙根本理念这一信仰的表现。妹妹,它在我们当地的神话与历史之中,传说曾经几次死去而又再生的故事主人公破坏人,第一次死的时候所进行的革命运动的根据。

另一个地狱图上画的是,创建者们吃的生活也是退回到古代的情景。创建者们长期溯流而行之后又碰上五十天的大雨,根本不能外出活动,带的粮食已将吃光,然而还必须立即开始建设。他们把什么当作新的粮食,补充了那么旺盛的精力而从事劳动的呢?以新姿态出现的谷地平地就不须多说了,延伸到森林的斜坡乃至整个盆地的全区,连一棵草也没生,表现我们当地的地狱图的构图就是根据这实际情况画的。围着茶赭色研钵的上缘是浓密的森林,偏巧又是夏季。按照破坏人渊博的植物知识,从森林周围和森林本身采集食用植物肯定不是不可能的。因为,破坏人没过多久就自己动手平整药草园的土地。妹妹,破坏人的药草园虽然荒芜得很,但我们这些孩子们只要赤着脚顺着溪流朝上游走去就会到了那里,也就一定会看到和当地野草根本不同的珍奇的东西。不论是峡谷和〃在〃的人,关于药草的经验与知识已经大不如从前,但是,对于药草园这个象征性的存在,因为是破坏人曾经精心莳弄过的,有所顾忌的心起了作用,所以就整体来说并未破坏,不过是听其自然一任其荒废而已。破坏人教给大家从森林里挖出一种可供食用的称之为〃天狗的麦饭〃的土,再加植物质的粮食,满可以对付,但是至于不可缺少的动物质食物的获取,妹妹,这就是任何一个孩子不能不感兴趣的事了,而且是味道奇佳,纯粹自然生长的,这就是破坏人教导的捉蟹。因为五十天的大雨,使盆地底部和峡谷涌出无数河蟹。把它煮了剥开,用它作饭团,成了创建者们的主食。如果他们把河蟹的螯和蟹壳留下来,光这些东西就能堆成几座小山。然而即使这样上顿下顿地也吃不完,河蟹照旧不断地往外跑。来吃河蟹的野鸟、小动物有时还有野猪,常常被创建者捕而食之。

妹妹,我觉得你一定还记得,寺院的壁画上还有另一种光景,那就是,身体魁伟筋骨结实得出奇的鬼们,把脑袋只有他们手掌大小的人们扔进臼里,然后用杵捣。我认为这是表现捣碎河蟹做饭团子的厨房劳动的。拿杵捣的鬼个个身强力壮,但是他们围着石臼转的那气氛是非常和睦亲切的,连我这个孩子看了丝毫也没有恐怖感。同是用红色的浓淡描画的臼,它的四周被捣碎而流血的亡者们,那确很像做团子之前的河蟹堆。

我这孩子每当盂兰盆会就去寺院看那地狱图,每次我都感到奇怪的是,这么多的鬼,他们晚上睡在哪里呢?从边上用暗绿色的森林围起来的构图来看,我以为那只是深茶色的地狱全景的俯瞰而已,看不到一间住房。按我这个孩子的判断,甚至于觉得这是奇妙的疏忽,如果说到掉进地狱的亡者,我不怀疑他们被火烧得在地面上痛苦不堪。大概是他们在晚上也得忍受这种痛苦吧。但是照我的想象来说,干活的鬼们干了一天活之后,那是应该回到宿舍去的。然而地狱图上根本没有他们应该回去的建筑物。我觉得这真是怪事。对于这种疏忽大意而产生的别扭感,我还是无意识地把它和我孩童时代对于那地狱图和我们当地创建时期的情况联系起来了。创建期的人们是如何规定住处的,有关这类手续我一直纳闷。即使此刻,妹妹,我也把鬼们看作他们其实就是创建者们。

就在这之前或之后,我就注意创建者们一开始是怎样建造自己的家。因为,父亲=神官的斯巴达式教育所教导的传承中就有最古老的居住问题,而且不论是峡谷也不论〃在〃,建设都在进展,到了建起独门独院的住宅时,出现了不知原因的大怪声,那声音因为人的承受力不同给人的影响也不同。有的听到它甚至浑身打颤,所以不得不重建新房屋。所以我梦想着这种独门独院的独户出现之前的古代住房,这个梦想是因为受到启示而产生的。

妹妹,太平洋战争中期,引发我在创建期对古代式住房思考的〃洞穴〃,在我们儿童眼里它简直是个特写镜头。还是为了防备可能的空袭,县政府指示要准备防空壕的指示下达到村公所的时候。在这之前,在人前从来没提过〃洞穴〃二字的老人们在大家面前提出,没有必要花费劳力挖新的防空壕,有足以容纳峡谷和〃在〃的全体人员作避难用的〃洞穴〃。实际情况也和他们说的完全相符,去〃死人之路〃的斜坡的高处有许许多多的横洞,只要把封闭入口而砌的那段临时性的土墙扒掉,很多人就能进去躲避空袭,这是县政府来的人和当地公安人员实地查验过的。那些横洞,有许多是〃在〃的机灵孩子们了解得一清二楚。那些横洞,据说也是豺在那里群居繁殖的老窝,这种兽很凶,有的称之为野狗,有的称之为日本品种的狼。

从防空壕的角度来说,我以为那些〃洞穴〃是否可供实际应用,老人们也并不是毫不怀疑的。我想,老人们可能只是为了让峡谷和〃在〃的人,对于外界司法部门,依旧继续保持自己不愿昭示于人的传统,向县政府发指令的人表明我们是和你们不同的人

。但是县政府的人也并没有被老人们完全说服,还有不同意见,但是天体力学权威的阿波老爹和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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