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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代的游戏-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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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前留下来的建议书,前往长崎买了轮船。因为买船而花费巨额公款,家令引咎自责而剖腹自杀。据父亲=神官有根有据的推论,如果龟井铭助不死于狱中,他一定和备受指责的家令一起,用这轮船去发现新世界而开往南美大陆。实际上开明派还没有丧失权力,铭助尚未失去自由的时期,铭助和家令集团的人就已经为实现轮船拖航而建造了海港。父亲=神官已经查明,由于通过该项事业而同渔民们建立起来的关系,死于狱中的铭助的家属们甚至得到能够把熟鳁鱼干带进峡谷和〃在〃的权利。

父亲=神官此项历史研究给予经理大哥的启示,使他想到不能只把鱼铺开在我们当地这个狭隘的空间,发挥想象力又在别处开了几家。据说他十七、八岁就去了朝鲜,在新义州入伍当兵,然后当了宪兵。战败之后赶快复员回来,专门经营鱼和牛肉的黑市生意,他的经营圈已经扩大到东京、大阪、神户。然而他经过父亲=神官的劝告,很快地就把日渐繁荣的经营网点的活动缩小。这件事可能是经理大哥一生中唯一的一次成功的事业。妹妹,不久就有了这样的传说:经理大哥以超过一介鱼店限度的规模,支援露留的棒球事业,那钱全是作黑市生意时积蓄下来的。

不过和传说中的在中国当宪兵时代和在东京、大阪、神户作黑市生意时代的经理大哥的形象完全相反,在峡谷的日常生活中的他,却总是一副滑稽相的随波逐流的人。到峡谷的定时制高中前来任教的未婚女老师,租住文具店二楼的房子。她闲暇时候店主也求她给照顾一下铺子。有一天下午,经理大哥路过文具店门前时便推门进来,站在门厅的入口处不动。当时女老师正在店里火盆旁坐着,颇感奇怪便仰脸看着他,他也不打招呼,便要跳上席铺,因为他比别人高出许多,所以他的跳跃也比别人用的力大,他的头盖骨一下子就撞在隔扇门的门楣上,又被门楣上的钉子划伤,立刻摔倒。

有人立刻给他父亲送信,鱼店老板立刻赶来,看见流血而晕了过去的儿子,便问依然坐在火盆旁的女老师是怎么回事。

女老师只回答说〃他想跳上来!〃

当天半夜里,病床上的经理大哥不知去向,消防队员在峡谷到处找他。消防队员们也乐于干这件事,仿佛作广告似地把这个秘密大肆张扬地喊:〃经理大哥!经理大哥!你在哪儿?〃到处转悠着这么喊。最后终于把他找到了,原来他用从原生林流向峡谷河的水浸泡头上的伤口,说是用这凉水冰一冰它……

这事现在成了峡谷和〃在〃的笑话一般的民间传说。妹妹,如果想到从森林流出的水,是供村庄=国家=小宇宙饮用的水,那么,像这位经理大哥这样的浪荡公子耍活宝式的举止,在生死危机的关头显示出来,那就最终必然会导致使人产生同破坏人有最大联系的感觉,从而把我们当地的根源示之于人。这种足以显示方向然而一直藏而不露的机灵素质,也许就是把经理大哥和露留两个人,真正联系在一起的吧。

第五信 写神话与历史者的一家 

(三)

妹妹,你作为美国总统家属的朋友被邀请参加美国总统就任典礼,虽然不是以代表国家的身分被邀请的,但是你也提出了对于我们当地脱离日本国的独立运动给以援助的要求。总统回答这个问题时说:〃还在占领的期间提出这个问题很好。〃在白宫会客室里和你一同来的,给你和总统谈话时担任翻译的报社特派员,并没有把它作为一条有可读性的这段对话和你们一行的消息拍发出去。优秀人员的大报社记者,对于把这种充满异想天开的事向总统谈的日本女性,大概感到这似乎是国家的耻辱吧。但是只要你的提案立足于村庄=国家=小宇宙的神话与历史,那就不能说是非常识的、无教养的。

妹妹,这就是说,你为了解决使我们当地从衰微重振风采的意志非常强烈这一事实,足以证明你不愧是父亲=神官的女儿,以及他把你教育成破坏人的巫女如何正确。父亲=神官曾经力求自己和村庄=国家=小宇宙的神话与历史同一化,然而因为他属于外来人,所以始终没有达到目的,连我这对孪生兄妹,尤其是你,对于当他的继承者,那时我们无不感到意外。妹妹,你受到美国总统的邀请,原因是那时他已得到副总统的位置,随后便参加总统竞选,终于失败而开始了失意时期。这位前副总统以国际上知名的清凉饮料公司顾问的身份前来日本宣传,当时把银座俱乐部的女人们带到饭店去,名义上是参加舞会实际上却是男女杂交,率领那些妇女们的头目不是别人,就是你。然而他又走运而身居要津,忽然之间就当上总统,你的杂交舞会的组织者是怎样达到举行总统就任典礼时要邀请你的?对于这件事,有人说,你以那天晚上的录音磁带作为武器,强行要求总统才达到目的。不过,我觉得这事没有必要在我以书信的形式写给你的村庄=国家=小宇宙的神话与历史上确定下来。我想记住的只是,你和你的俱乐部的女人们,对于雌伏期的美国总统候选人有性的关系深深铭刻在记忆之中这件事。不这样,我以为即使有记录杂交舞会的磁带,也奈何不了这位总统。

妹妹,你和美国总统的关系已经扩大到了极限。

棒球队在新制中学的操场上练球,一直练到傍晚,有一天傍晚露留把比他年长的〃在〃的少年揍了一顿。那少年新制中学毕业之后没升学,领导着一个和他情况相同的人们组成的小集团。他想以〃在〃的小集团压倒以峡谷的少年为中心的棒球队,处心积虑地要和峡谷棒球队的首领露留决一雌雄。一直在〃在〃的孩子们中间称王称霸的这个少年,满脑子想打架,他首先是带着人来看练习比赛,一直看到比赛完为止。即使比赛结束,露留也不把他指挥的队立刻解散,而是继续练球,把球抹上石灰粉,直练到天黑了下来抹石灰粉的白球看不见为止。用泰柯普型球棒练习防守,没完没了地练,甚至使人感到那气氛未免过于残酷。

露留在经理大哥的帮助之下,为了提高自己的棒球水平,继续他那独创性的发明。妹妹,直到现在我还记得,他为了锻炼跳跃力,模仿说评书中的飞檐走壁的人那些修炼方法。咱们家院子里种向日葵。出芽之前露留就在那里练习跳,向日葵长出来的时候他觉得向日葵长得慢便去跳麻,麻苗不高,跳腻了便去练习别的项目,等他想起向日葵的时候,向日葵已经长高,使尽浑身力量也跳不过去了。但是,向日葵长到人得仰头看它那花以后,露留依旧在花前扭扭脖子抖抖肩,轻轻跳起让两个腿肚子碰在一起,如今他已经开始试跳两米了。这时候往往是颧骨周围被太阳晒成黑赭色脸的经理大哥满脸高兴地在旁边陪他。这位大哥每次来视察露留的锻炼情况时,因为他家开鱼店,有个大冷库,所以总是带来冷藏的桃子什么的,露留似乎不愿意把投球的右手冰着,总是用左手接过来,大啃大嚼,我从二楼上看着羡慕不已。

露留的自我锻炼,并不全是像跳向日葵那样一时心血来潮干的。为了锻炼脚和腰,他总是裤子里边挂着经理大哥让峡谷的铁匠作坊给他打造的腿箍,仿佛戴上脚镣一般。连上体育课也不拿下来。但是,他戴着那么沉的东西,不论竞走也不论跳跳箱,依旧能力超群,所以体操老师无话可说。他小腿上的铁箍在踢足球和摔跤时能伤及他人,所以这时候他才摘下。因为他对体力的基本训练除了棒球之外任何体育项目概不关心,所以体操老师让他参观别的体育项目时,他就戴着铁镣学兔子跳跃。

下雨天不能锻炼的日子,他在天棚低的二楼上站在面朝河比较亮的窗前,注视着对面山坡上疏林中飞的鸟,练习着看他一秒钟掮动几次翅膀,而且是一天到晚练这功夫,从不感到心烦。终于把山雀和黄道眉那么小的鸟一秒钟掮动多少次翅膀等等全都弄清楚了。如果以这份能力参加比赛,就能看清还没有参加过正式比赛的硬球表面上缝的针脚,毫无困难地把它打回去,这是经理大哥拍着胸脯作出绝对保证的。他为了更进一步锻炼目力,注意看鸟起飞时的动态,面向鸟的方向精神专注的神态,那形象实在美极了,连我这作哥哥的都被打动了。

露留从蜡库捡来蜡末子,把我们面积不大的所有地板打磨得无比光滑。他这种举措是为了日常生活的任何瞬间都要锻炼脚和腰,但是这一招却给家里和他住在一起的人出了难题。特别对于你那些特别迷恋于性解放的朋友从你们的沙龙去厕所的通路那一段地板,打得更加光滑,因此,并不需要像露留那样锻炼脚和腰的你那沙龙朋友们,就有好几个跌倒多次。

妹妹,我再一次观察和思考棒球界行者露留孤独的内心以及想法,发现他把地打磨得那么光滑,纯粹是对于自己的姐姐性自由的来访者们一种无可奈何的抗议。把地板打磨得光滑无比以锻炼自己的腰腿,我以为不过是第二义的理由而已。

第五信 写神话与历史者的一家 

(四)

至于露一士兵孤独的蹶起,新闻、周刊有过各种报道。妹妹,我所了解的关于他的情况大都由此而来,不过有几项是我自己发现的。事件过了三年以后,我从语言学杂志的一篇专栏文章上才大致看出支撑露一行动的思想方面的一个侧面。专栏文章是一位世界语专家写的,出于对智能游戏的爱好,但始终是从世界语的角度出发的。内容大致是这样的:不久之前,只有一个人就想匹马单枪地控制东京,打进皇宫,和天皇进行军事谈判,这个人物使报界足够地热闹了一阵。此人在精神病医院呆了二十五年。在皇宫前折腾了一通之后,也就是在他看来经过两军你死我活的白刃战之后,同样也是由他看来成了日本国军队的俘虏,再次送进精神病院,不出几个星期便衰弱而死。各家报社指出,这很可能是医院错误地把不该出院的病人放了出来,以致造成如此悲剧。但是我唯一不解的是,据说这个疯子被逮捕的时候,叨叨咕咕的话谁也不明白它的意思。可是又有人说,那分明是分节语言,像演说一样说的。各报纸用字母把它登了出来,教世界语的人认为,和常见的初学世界语的人把日文字母写在教科书旁一样,听起来却是世界语。秘密揭穿才知道,这汉子住了二十五年的这家精神病医院,我国草创期以来的世界语言学家也曾经在这里住过相当长时间……

我以这个专栏文章为据,采用相应手段,向这家医院询问露一的生活痕迹,最终毫无结果。妹妹,我确实是露一的弟弟,然而也是遗弃他达二十五年之久的家族成员。当然,对于很闭塞的医院,我也不能过分强烈地表白我的意见。但是遇到了侥幸,我见到了审讯露一的警官。这样,从他那里自然掌握了露一演说用的用日文字母记载的记事本的影印件,也就是报纸、周刊报道的原始根据的影印件。这个侥幸,得到了在新桥演舞场开独舞会的我另一位哥哥露旦角的帮助。

露旦角在新桥演舞场开独舞会。只要想到和蜡库舞台的半即兴式的初次演出远远无法相比,就不能不为之感到茫然了。只是白天才演出,座位只能坐满三分之一,而且很明显,那都是招待票,不过这次公演是他露旦角一个人独自主办的。演出进行到一半时我到后台看了看,年近七十的阿姨,当年她一条腿跪在蜡库的舞台边上使劲给留声机上弦,如今她像个德国老太太一样,戴着圆眼镜坐在那里。我此刻的心境已经分不出我自己是在新桥演舞场的后台呢,还是坐在峡谷的蜡库里。

我想,按理说阿姨对于今天独舞会的进行上并没有她需要帮忙的事。露旦角的化妆有专家负责,而且还有包括彼此了解的歌舞伎青年演员在内的同台演出的演员,以及演奏家们,至于和照明的或舞台效果的负责人联系的,有资助露旦角在大阪南边经营的男性同性恋酒吧的公司派来的一位秘书科员。所以,对于阿姨来说,她只能是看着露旦角坐在化妆台前光着膀子为下次出场化妆而已。然而阿姨坐在一旁看露旦角的化妆,对她来说却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她像看仇敌一样看着梳妆镜里的露旦角涂粉抹红,显得眼睛特别大的瘦削面孔,而且是片刻不停地看着他,似乎有满腹的不满。

露旦角在舞台上表演的时候,受招待的客人们认真地看着舞台,也没有人小声说话,但是每到精采之处,观众席中央最好的席位上总有嘻嘻哈哈的女人笑声。于是,那周围的女客仿佛受了感染一般跟着发笑,虽然那笑声还没有传播到整个观众席,但是露旦角反复说过,每当这个时候他就觉得很难跳了。妹妹,原来观众席上那样无拘无束地纵声发笑的女人居然是你。当时你在银座开俱乐部,和你嘻嘻哈哈的笑声唱和的,就是你手下的那帮人。

露旦角发了一通牢骚好像浑身是劲,大步冲出后台以后,我不由得笑了。我以为你根本不是嘲笑他,不过,说实话,你那笑声也确实不庄重。我立刻去见略带淡紫色的眉眼之间有些神经质皱纹的阿姨,因为我必须向她说明我为什么到这里来。我跟她说的是,我作为露一的弟弟,必须查明他的事情,他蹶起之后,开头和他接触的警察而现在接受独舞会的招待,他一定到后台来道一声谢,我想请露旦角那时给我介绍一下。阿姨想起了原来是我立刻放了心,像从前一家人闲话家常不胜感慨似地说:〃从在峡谷的时候就想过,他一准能登上歌舞伎剧场的舞台,没想到只能在演舞场演出,实在可怜哪!〃

这天,那位警察……现在他已辞职,在一家出租汽车行当司机……由衷地被露旦角的舞蹈所感动,果然到后台来了,同时还给了我露一大喊大叫地演说的那份记录的复印件。我在看那是字母的影印件的过程中就注意到,这决不是即兴的吼叫说出来的话,我虽然难以理解它的句法,但是我知道那是语感亲切的单句组成几个组合段,而且几次反复。这是露一自己整理好的语言组合,寄给前边业已提到就露一的问题写了专栏文章那位世界语学者的那份东西。学者写给露一的回信说,这份东西本身有许多错误之处,但原作可能是已经去世的世界语诗人伊东三郎的作品。这样,我就理解了被看作疯狂行动的露一蹶起之后表现其感怀的语言的实质。

深深地呼吸

深深地呼吸

自由地伸开两臂

向周围仔细一看大吃一惊

发现暖流般的日子已经过去

记忆复活了

一直苦于的工作被我猛然想起

工作再也不能顺顺当当地干下去

因为身体和神经今不如昔

怎能不屡屡发出痛苦的叹息

但是终于完成了一件事

现在情绪很好

沉下心来不再忧虑

我的心已经装满

全是喜悦和希冀

漫长的辛苦之后

惟有面对新的工作!新的问题!

世界语学者对于自己专栏文章预想到的事十分准确,深感满意,并且说,深层的进一步发现,将另外在语言学杂志上发表文章。但是我把这事报告给那位前任警察现开出租车的司机时,他提出异议,他说,他将根据自己的笔记发表文章。因为他只想到那只能算疯人的疯话,所以才把那笔给死者家属看的。他开始意识到,如果一旦弄明白那上面确有意义,那就难说当初自己处理这个事没有错,因而发生承担责任的问题。细想起来,妹妹,作为当初经办此事的一个警察来说,他这么想也许是当然的。因为这个笔记足以证明,他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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