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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旦 (震旦·壹·仙之隐 +震旦·贰·星之子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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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虚子晃悠悠地走了过来,停在方非对面,又吹胡子又瞪眼。鹦鹉说:“凌虚子,车要开了,回你的座位去。”

“不!”凌虚子气哼哼地说,“我就在这儿!”一边说,一边飘到空中,抱手盘膝,对面怒视方非。

白鹦鹉瞪他一眼,无奈叹了口气,面朝众人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各位乘客,欢迎乘坐甲辰四二次冲霄车,我是新任车长雪衣女,随后的旅途中,我们将会通过三劫门……震旦的门户、红尘的尽头,在那儿,我们将要遭遇三大天劫……想要欣赏天劫的旅客,我会发给你们每人一副'窥天眼镜'……”

一阵香气扑鼻,方非抬头看去,两名女子走了过来,遇见过的花妖也在其间。两人推了一辆小车,沿途给每人分发一副眼镜。

来到近前,花妖拿了眼镜递给方非。方非伸手接过,好奇地打量对方。花妖的相貌举止都与真人一样,他忍不住问:“您是花妖吗?”

花妖笑而不语,少年闹了个大红脸,心中十分尴尬。燕眉冷笑说:“笨蛋,她是哑巴,不会说话!”

方非一愣,心里好不纳闷,又见另一个女子取出眼镜,作势递向燕眉,少女摇头说:“我不用这个,有救生符吗?”

那女子收回手去,衣袖拂过方非的鼻尖,留下淡淡的腊梅香气,少年心头一惊:“呀,她也是花妖?”

“阁下要救生符吗?”雪衣女扑啦啦飞过来,歇在梅花妖的头顶,“我们有三种救生符,风符、云符和羽符……”

“我要一枚羽符!”

“朱雀人都爱这个!”雪衣女咭咭尖笑。桂花妖将手伸入小车,取出一枚银色的鸟羽,上面系了红色的丝绳。

燕眉接过羽符,轻声说:“小裸虫,低头。”

方非低下头,少女将羽符挂在他颈上,声音压得更低:“记住,遇上危险,你握紧羽符,叫出上面的文字!”

方非拈起羽符,雪白的**上,横撇竖捺,散落了许多笔画,那些笔画都是活物,仿佛一群火红的小虫子飞来飞去。方非看得眼花缭乱,忍不住问:“会有什么危险?”

“你先别管。”燕眉没好气说,“记着我的话就行了!”

方非放下羽符,瞅着两名女子,心里怦怦直跳,小声问:“燕眉,她们都是花妖吗?”

“这是梅妖,这是桂妖!”燕眉指点说,“花妖于人无害,道者都爱雇佣她们,她们亲近道者,是为了躲避魑魅……”

两只花妖本已走远,听见“魑魅”两字,双双掉过头来,眼里流露出深深的恐惧。

“抱歉!”燕眉一挥手,“我说漏嘴了!”花妖似有余悸,对望一眼,默默推车离开。

方非拿起眼镜,镜框光白轻巧,镜片色泽暗红。“这就是'窥天眼镜'?”他随手带上,透过薄薄的镜片,车身刷地透明,车外的景物清楚可见。方非吃了一惊,摘下眼镜再看,车身还是原样。他恍然大悟,所谓的“窥天”,就是可以透过车身,看到车外的景象。

凌虚子也拿了一副眼镜,在那儿东张西望,忽见方非看来,立马横眉竖眼:“看什么?你戴我就不能戴?”

“我又没那么说!”方非满心委屈。

“你嘴里不说,心里就这么想的!”凌虚子大吼大叫。

方非懒得理他,再次戴上眼镜,车身变得透明,人物没有变化,只是一无依傍,好似坐在虚无空中。

车身微微发抖,方非举目一望,正前方徐徐洞开,露出了一个巨大的圆窗。

神车尽力一跃,破窗冲了进去!

云河向后飞泻,四周寂无声息,突然万里一空,太阳如同巨大的火球,压着头顶滚滚碾过。

车身抖了一下,亮出来一对金灿灿的翅膀。这时已到大气层外,阳光一无遮拦,洒在翅膀上面,只见金羽千万,发出耀眼光芒。

正前方星河流淌,河流深处,九颗大星格外醒目。方非还没来得及细看,虚空豁地洞开,活像是一张巨口,嗖地一下把飞车吸了进去。

一切的光亮都消失了,虚空无垠地展开。方非心中迷茫,仿佛坠入了一个深沉的梦境。

红光一闪,似乎就在头顶。方非一抬眼,一个巨大火球从天而落。他吓了一跳,发出一声尖叫。

火球击中飞车,迸为千万火星。紧跟着,虚无空中,数不清的火球冒出头来,密如雨点,齐刷刷向飞车冲来。

冲霄车拍打金翅,在火雨间左右穿梭。火球不时迎面撞来,就在眼前爆炸,吓得方非连声惊叫。

忽觉有人拍肩,方非身心震动,摘下眼镜……大火消失了,周围恬静美好,刚才的恐怖景象,就像是一场可怕的电影。

拍醒他的是燕眉。少女神色恼怒,向四周努一努嘴。方非一看,道者们纷纷怒目望来。他恍然明白,刚才狂呼乱叫,势必扰了四邻。

“小子!”凌虚子忽问,“你刚才看见了什么?”

“火!”方非心有余悸,嗓音微微发颤。

“那是太火!”元婴拿了眼镜玩耍,可是根本不戴,他抬头看了看,“算时辰,赑风也该来了!”

“赑风?那是什么?”

“不长眼的混球!”凌虚子双眼一翻,“你就不会自己看吗?”

方非迟疑一下,戴上眼镜。刚刚戴好,一张灰白的巨口直扑眉宇,似乎将他活活吞下。

少年吓了一跳,尽力后仰,后脑砰地砸中靠背,隐隐传来一阵疼痛。他这才想起,自己身在车中,一声惊叫到了嘴边,又被他生生地咽了回去。

巨洞一闪而没,方非回头望去,身后一道灰白色的巨大风柱,大大小小,游走如龙,摇头摆尾,刚才的“巨口”,正是风柱的风眼。

“这就是赑风?”方非惊奇中,眼前忽地变成了灰色,四面八风,升起了无数风柱,大大小小,纵横不一,有的狂飙天落,有的平地涌起,有的胡搅蛮缠,有的横冲直撞,几道风柱搅在了一起,马上又合成了更大的一股。

俨然闯入了洪荒密林,飞车穿梭林中,周围尽是参天的风柱。风柱无论大小,一旦靠近车身,均被飞车弹开。飞了一会儿,灰白色又消失了,眼前归于一片黑暗。方非一回头,风柱远去,渐渐消失,空荡荡的虚空再次沉寂。

他松了一口气,扶了扶眼镜,极目向前望去,前方黑暗深处,浮现出点点乌光。

乌光越来越近,近了细看,却是无数的黑球,每只直径十米,球面暗无光芒。

黑球并非静止,而是缓慢地漂移,一只黑球无声滑过,飞车的翅尖擦过球面,迸出了一溜微弱的闪光。

方非的心紧了一下!黑球略一沉,跟着无声裂开,数百道电光狂窜而出,深深刺痛了他的双眼。

如同一个信号,电光照耀的地方,黑球纷纷爆炸,亿万电球尽被引发,蓝的白的,无边无际,方非所有的词儿加起来,也不足以形容其万一。

电光如凿如钻,反复击打车身,经不住这样的打击,冲霄车出现了剧烈的抖动。

“各位乘客!”耳边响起雪衣女的声音,“现在经过阴雷区,冲霄车会有一些颠簸。请大家紧靠椅背,不要随便起身。”

方非背靠坐椅,后面生出一股吸力,颠簸的感觉减弱了,他的心也慢慢放了下来。

闪电的势头越发疯狂,方非不由摘下眼镜、大口喘气。他的双眼刺痛,嘴里发干发苦,适才太过紧张,一旦松弛下来,身子居然有些虚脱。

燕眉还在低头看书,看完一页,书页自行翻过,上面的字全是手写,插图的人物也是活的,一幅大大的插图占满全书,图上画了一个长发的男子,脚下踩着一条黑龙。男子英伟不凡,黑龙的两肋插了翅膀,正在大力的扇动。

“这是谁?”方非指着男子问。

“伏太因!”燕眉随口答道。

“龙怎么会有翅膀?”方非的印象中,中国的龙是没有翅膀的。

“这是应龙!唯一有翅膀的龙!”

方非还想再问,忽听雪衣女大声说道:“阁下喝点儿什么?”循声一瞧,花妖推了小车过来。雪衣女歇在桂妖头上,在那儿大声招呼。车上摆了许多瓶子,还有一堆雪白圆润的水果。

“一杯火芝茶!”燕眉说。

桂妖拿出一只水晶瓶,瓶中没有液体,只有一团火焰,花妖调转瓶口,一小团火焰滚入茶杯,双手捧给燕眉。

杯中的火焰还在燃烧,方非瞧得心惊胆战,燕眉呷了一口,竟说:“真淡!”她看了方非一眼,“怎么,你也想喝?”

“不!”方非两手乱摆,燕眉一笑,放下茶杯。

“一杯冷翠烟!”凌虚子也在一边叫嚷,梅妖倒给他一杯碧绿的液体。凌虚子端着杯子不喝,笑眯眯递给方非:“这东西挺不错,你尝一口看看!”

液体清香怡人,方非伸手要接,燕眉的声音飘了过来:“别上当,喝了冷翠烟,皮肤就会变成绿色,两天两夜都不会复原。”

方非一惊缩手,暗骂老元婴居心叵测,凌虚子恶作剧失败,盯着少女恼羞成怒。

“阁下喝点什么?”雪衣女一边询问。方非出了一身透汗,嗓子渴痒难耐,但瞧那些瓶子,又觉十分为难。雪衣女心思体贴,知道他是新人,说道:“阁下尝尝冰橘吧!”

“冰橘?”方非只觉名字好听,于是点了点头。

梅妖捧来一只白色果子,方非接过,正想剥去果皮,忽听燕眉说:“这样吃可不行!”她指了指长长的果蒂,“咬这儿。”

方非咬断果蒂,微微苦涩,燕眉又说:“吸一口!”少年尽力一吸,一股冷冽的浆汁涌出断口,甜中带酸,凉透心脾,以前的干渴难受,全都一扫而空。

这时车身停止了颠簸,雪衣女大声说:“恭喜诸位,三劫门顺利通过,我们马上就要进入震旦!”

“震旦!”方非带上眼镜,这一看,刺眼的电光不见了,雪白的云气扑面而来!冲霄车奋力一跃,跳出混沌虚空,遁入茫茫云海。

只见云开雾散,四面空碧如洗,远处云海尽头,托出一轮红日,光芒亿兆,描红染紫。

方非回头望去,身后的夜色还未褪尽,依稀闪烁几点寒星。

【失落】

车里起了一阵喧哗,每个道者的面前都多了一面镜子,方圆厚薄各不相同。

镜子悬在空中,但随众人挥笔,显示出种种字迹画面,乃至于一张张男女老少的面孔,人们对着镜中的人脸有说有笑,相谈十分欢洽。

蓝中碧冲着镜子大声念了出来:“八非学宫开门招生,报考学生已有五千人。人数与日俱增,恐将超过一万……嗐,又是'百人争一剑',这些小可怜儿,今年要是发生自杀事件,我可一点儿也不会意外!”

“八非学宫有什么了不起?”警灯头愤愤接嘴。

“嘁!”蓝中碧瞅他一眼,“游汝人,我记得你考了三次,可惜一次也没考中!”

“那又怎么样?”游汝人鼓起两眼,“我照样活得好好的!”

“那是你脸皮厚!”蓝中碧注视镜中影像,沉吟说,“我侄儿今年也要报考,我得给他打打气!”一挥笔,镜子里出现了一张少年面孔,头发蓬乱,睡眼惺忪,嘴里叽叽咕咕:“姑妈,这么早干吗?”

“我刚从红尘回来。”蓝中碧笑眯眯地说,“小觞,考试的事怎么样。”少年哀叫一声,镜子一团漆黑。蓝中碧呆了呆,接着怒气冲天:“好小子,敢黑我的镜?喝,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也怪不得他!”珊瑚椅拖长声音说,“今年的狠角色可不少!”

“哦,冥不灵,我倒忘了你是斗廷特使!”蓝中碧阴阳怪气,故意咬着“特使”两字,“这么说,大特使,你一定有小道消息咯?”

珊瑚椅的脸沉了一下,冷冷说:“没错,我刚刚得到了消息,今年要报考的学生,有皇氏、天氏、京氏、伏氏、司氏、钟离氏……”

他一路列举下去,蓝中碧一边听着,眼睛越张越大,脸色渐渐苍白。冥不灵又说:“据'道者训导司'的预测,今年报考的世家,将是去年的两倍!”

“招生人数变不变?”胡须辫傻乎乎地问。

“你说什么?”冥不灵两眼一翻,“人数什么时候变过?”

“见了鬼了!”蓝中碧小声咕哝,“小觞过了今年,可就十六岁了!”

“十六岁?”有汝人咧嘴一笑,“少说考过两次了吧?”

“落榜生,你给我闭嘴!”蓝中碧两眼出火,恶狠狠盯着同事。

方非听了一会。根本不知所云。正纳闷,身边火光一闪,燕眉的身前夜多出来一面铜镜,镜面是一块水晶,镜框是两只火凤,绕着圆镜你追我赶。

燕眉一挥笔,镜中出现了一个男子,四十多岁,高高的额头,长长的眉头,两眼注视少女,目光十分严厉。少女望着镜子,脸上流露娇嗔,冷不防男子张开嘴巴,吼了一句什么,可是没发出声音。

燕眉脸色微微一变,扬眉瞪眼,也叫了一句什么,还是没有声音,似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把方非隔绝在外。两人一来一回,无声对嚷了好几句,燕眉一拂袖子,镜子一团漆黑。

她回归头来,眉眼泛红,冲着方非叫道:“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你跟谁吵架?”

“不关你事!”燕眉腾地起身,向着车尾冲去。方非忙说:“你上哪儿去?”

燕眉默然不答,一边走,一边伸袖抹眼。方非心中不安,想要起身尾随。凌虚子冷笑说:

“她上洗手间了。哼,不长眼的混球,你没看见她在哭吗?”

“她干吗要哭?”方非瞧着那镜子,镜子上的火凤也停了下来,一如主人的心境,火光暗淡凄凉。凌虚子又说:“不认识了吧?这是通灵镜!”

“通灵镜?”

“只要使用符法,透过这面镜子,就能知道震旦里的任何消息,跟震旦里的任何生灵通灵。可也有个坏处,就是只能在震旦使用,一旦离开震旦,这镜子就不灵了。”

“燕眉迟迟不回。方非下意识抬起腕表,这一瞧,三根指针纹丝不动。他拧了好几下发条,指针还是不动。自从老宅被乌有吃掉,腕表成了父亲唯一的遗物,方非心里着急,使劲抖动起来。”

“没用的!”凌虚子嗤嗤冷笑,“红尘里的计时器到了震旦,统统都要失效!”

“失效?”方非惊叫起来,“为什么?”

“小子,你听说过'天上一天,地上三年'吗?”

方非摇头。凌虚子轻哼说:“这句话夸张了点儿,可也暗含了一个真相,那就是……震旦的时间比红尘过得慢。震旦一年,等于红尘四年,也就是说,按红尘历计算,你年纪十五六岁。换成震旦历,你还没满四岁。”

老元婴呵呵怪笑,方非却不胜沮丧,他低头摆弄腕表机械在这里失了效,那只表似乎已经死了。

燕眉还没回来,方非无所事事,戴上眼镜一瞧,车外红日高照、云涛连绵,气象十分寥廓,可也十分无聊。正想摘下眼镜,天色微微一暗,他下意识抬头,上面的天空忽似墨染,转眼变成了茫茫的黑夜。

黑暗飞速蔓延,白昼隐没消失。方非瞠目结舌,眼望夜空深处,升起了一轮惨绿色的满月。

绿月又大又圆,模样十分古怪……中心似乎墨绿,从内向外依次变淡,以墨绿色为中心,辐射出了许多细黑的条纹,好比月球上的溪流,分明还在脉脉地流淌。

方非望着月亮,只觉阴气森森,还没回过神来,绿月亮一闪,忽又消失了。

他轻呼一声,使劲揉了揉眼,再一遍,绿月亮重新出现,骨碌转动两下,光芒更加明亮。

方非的心被挤了一下,一个可怕的念头闯进脑海,他哆嗦一下,忍不住大声叫喊:“眼睛,那是眼睛!”

道者们忙着联络家人,听见叫喊,不胜厌烦,干崭吊起眉毛,怒冲冲呵斥:“什么眼睛?臭小子,我看你才没长眼睛……”

“他是个不长眼的混球!”老元婴在一边大声附和。

“噫!”一声长叫传来,洪亮绝伦,车身为之颤抖。凌虚子一愣,干崭腾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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