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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本色-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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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对两个女孩漠然置之的态度更加恼怒了，他狠狠的吐了口唾沫，转过身再一次叫道：“你们俩，请站起来！”
声音少了许多，但份量很大。
夏薇站了起来，她的头很沉。
艾炫站了起来，眼冒金星。
“夏薇，你身为班长，不以身作则，竟无视学校和班里的规定，私自逃学。艾炫，你也一样！你们知不知道，就因为你们不明不白的一走，班里就被扣了两分，这个月的流动红旗就泡汤了！你们两个还有没有集体荣誉感啊！艾炫，你上来检讨一下，给同学们一个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我检讨？刚才还处于昏天暗地的痛苦和强烈焦灼的担忧的心境，此刻，艾炫热血沸涌，不公和委屈使她给了班主任不屑和愤怒的一眼。她走出自己的座位，游移的目光紧跟着她，出乎意料，艾炫没有向讲台走去，而是以一种超脱高傲的气质，昂着头，挺着胸，向门口在踏步的走去。艾炫毕竟是女孩子，女孩子的心毕竟易碎。艾炫一出来，大滴大滴的眼泪倾泻而下，她强忍着，不使自己哭出声来，但越这样做艾炫的心越难受。她不明白班主任为什么这样对她，他的偏见，他的冷漠，他的讥讽，他的固执，他的态度，他的看法……让艾炫心寒！艾炫悲伤的抽泣着，抹了眼泪又流了出来，一次比一次多，顺着她的脸颊、侵蚀着她白嫩的脸，流进嘴角，苦、咸、涩……
夏薇跑出来了，挥动着手臂高喊着：“艾炫，别走！”
艾炫听到了夏薇的呼声，但她仍继续往前走，她不回家，她要去教导处查明白学校到底扣了班里的分没有，如果真的扣了，她要说理！
夏薇拦住了艾炫：“回教室去吧，同学们都等着你。”
“回教室？出来了还回去受罪！”
“艾炫，学校没扣分，他们根本就没来！班主任吓唬吓唬我们而已。”
“好，很好。他的目的达到了！我真被吓怕了……”
“而且，班主任原谅了我们，还答应给我们道歉。我把我们的事情向班主任说了。”
“道歉？天方夜潭！夏薇，你最好不要充当他的说客！”
“艾炫，你不要太武断了！你为什么总是那么冲动？让人费解！你冷静点好不好！”
“我已经够总冷静了。是啊，我武断，我冲动，我让人费解，我样样差……我去还有什么用？”听见没有，他叫我去作检讨而不是叫你！夏薇如果你还当我是你的好姐妹的话，请让我走，给我自由。我知道该怎样做！”
推开夏薇，艾炫头也不回的跑了，很快消失在雨中。
汤sir被抢救到省城医院的事很快在全校传开了，面对这个突然而来的消息，全校师生都表现出极大的震惊和担忧。是啊，汤sir，这位年轻有为的老师，在全校无人不知无不晓，甚至在全市、全省也是赫有名的。他多次获得省、市教育行政部门授予的“模范教师”、“十佳教师”、“十佳青年”等光荣称号。他的教案，他的教育改革论文多次在大型竞赛中获奖，而他的文章更是遍及全国各大小报刊，多次被有关单位或权威性杂志社、报社邀请出席颁奖大会或作品研讨会。五年前，汤sir就出版了两本书，一本是有关教学方面的著作，叫作《攀向发散思维的顶峰》。另一本是长篇小说《海阔天空》，讲述的是一位年龄的女教师与病魔的殊死搏斗。现在你应该明白了汤sir为什么那么喜欢黄家驹的那首《海阔天空》了。这部小说一出版，立即引起全国轰动，第一版首印三万五千册一个月就被抢销一空了，天南海北的读者的信件雪片似的飞来。经读者强烈要求，这本书又重印了十次，发行量达三十万余册，被评为年度十大畅销书之一。他的教学方法，教学态度，深受学生们的欢迎和拥护，他的为人，他的品质他的观念，他的创新精神，特别是那份对学生的爱，足以感化南极冰川！然而，现在，昨天还看见了汤sir潇洒的身影，今天却到了省城医院。这太令人难以置信了！于是汤sir的学生们带着强烈的疑虑和焦灼涌现在班主任、校领导的办公室里，大声叫着，渴望得到哪怕一丁点有关汤sir的消息。特别是那些黄家驹的铁杆歌迷们，他们更疯狂，更竭斯底里：“我们失去了黄家驹，不能再失去汤sir了！”
“不能再失去汤sir了！”
“我们要请世界上最好的医生！”
……
但是，他们失望了。谁也没告诉他们，谁也不知道。
星期天，下午。
千帆文学社全体成员会集在校门口，准备向市西南十华里远的慈安阁出发。慈安阁是一座始建于唐朝贞观六年的寺庙，因其历史悠久，文物古迹珍稀罕见故被列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慈安阁内四季如画，幽静、凄美，易使人引发思古之幽情；阁内香烟袅袅，参观膜拜者络绎不绝。一路上，没有欢声笑语，有的只是沉默。三点半，我们到了慈安阁。我们的到来引来了无数香客惊疑的目光。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这里，只觉得有一种意念在支配着我们，情不自禁的来到了这里。不要笑话，我们是来烧香抽签的，但我们不是迷信，也不是玩笑。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是不需要解释也解释不了的。进入慈安阁，恍若进入了另一段历史，那一段属于一千多年前的历史。由水泥路走上石径，由车鸣换为鸟语，这个幽静的寺庙仿佛在诉说另一时代的文明。我们沿着小径鱼贯而入，我无心赏景，直接来到普安堂。一位叫做法济的大师接待了我们。我们说明了来意，大师点点头，要我们一字排开，每人手握三支香，伴随着风竹萧萧以及大师的梵语，叩首，默默的送去我们对汤sir的祈祷和祝愿……
香烧完了，不料在这时，发生了一件很令人气愤的事情。一位中年男子，也许是记者吧，不问青红皂白，竟把我们朝拜的样子拍了下来。钟巍跑过去问其故，中年男子含乎其辞，不肯说明。后经法师盘问，才知道中年男子错把我们当成一个迷信组织了。虽然是一个误会，但我们还是对那位中年男子的虚夸、轻浮的态度感到气愤，况且他还是记者呢！
我们抽了签。解签的时候，我们的心跳动得厉害，紧张得不得了，手心都捏出汗来了。
还好，大师没有说出一个不吉利的字来，所抽的签大都是上签，还有些是中签，只有夏薇和淑男抽到了中下签。大师慈眉善目，释曰：“阿弥陀佛。吉师属一时之险，其大恩大德必佑之安抚，勿虑，勿虑……亭亭菊一枝，高标矗劲节。去问色殷？殉道应流血，师者，觉也，觉了真理，乃誓舍身……吉师天下桃李必祝其安平度关。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尽管是美好的祝愿，但我们还是带着一丝满足出了慈安阁。
没走多远，背后忽然传来了一声呼叫：“夏薇……”
我们都停住了脚步，往后看，是位女孩。她向我们跑来了，近了，近了，是艾炫，竟是艾炫！艾炫，她怎么也来了？
艾炫伏在夏薇的肩上“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夏薇，我。。。我。。。抽了支下下签。我好怕……”
每个人，每个人，喉头都哽咽了，鼻子一酸，眼泪，眼泪，蓄满了情和意，蓄满了感动和期待，蓄满了悲伤和痛苦，蓄满了祝愿和祈祷的泪，终于，终于，流了下来。
2汤sir回来了！汤sir回来了！汤sir回来了！
漫长的三天后，全校师生奔走相告，传递着这一激动人心的消息！
泪水啊，快快流淌吧，流出快乐，流出喜悦！
中心电教室。
汤sir回来后，马上给我们文学社授课。
全体社员都早早的来到了中心电教室里，但再早也早不过汤sir。
看得出来，汤sir的身体相当虚弱。
我们要汤sir坐在椅子上讲，他执意不肯。声音是那么小，那么的微弱无力，坐在前排的我几乎没听见！我看见他张了张嘴唇，想努力张大点，可似乎只能张那么大。我看了，心一阵绞痛，站起来，走上去，为汤sir倒了一杯开水。汤sir深情的望了我一眼，说了声“谢谢”。
“这次把大家叫来，主要是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回首往事，感慨万千。千帆文学社白手起家，走过一路的风风雨雨，一路的坎坎坷坷，终于迎来了第一个明媚的春天。千帆发展速度之快是我难以预料到的，外人更是惊讶不已，她所取得的成绩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这充分显示了你们这批年轻人的才干和智慧，当然这也与你们孜孜不倦的追求和坚持不懈的奋斗分不开的。我衷心的祝福你们再接厉，再创辉煌！”
热烈的掌声。
“到目前为止，千帆文学社出胶印社刊《千帆》10期，发表社员作品450篇（首），其中有100篇（首），被推存到省级以上报刊并发表。尤其值得我们庆贺的是，夏薇、艾炫、钟巍、傅芬等人取得了突出的成绩。夏薇已经在省级以上报刊发表了50多篇文章，发表39篇以上的有唐媛、膊芬、钟巍、艾炫、瞿克，20篇以上的有傅雪、凌宇。社员中发表文章最多的是严酷，其次是艾耀。王大浩虽然不喜作文，但他精通电脑，为千帆录入文稿、设计封页、彩插也立尽了汗马功劳……”说到这，汤sir阴郁的额又明亮起来，那双给了无数学生信心、温情、鼓励、希望、力量的眼也微微笑着，表达着欣慰和喜悦。汤sir轻咳了一下，脸色骤然间变得煞白，他说话的声音更小了，也似乎更艰难了。
“汤sir，你休息一下吧。”艾炫第一个叫了起来。
“休息一下吧。”全体社员附和道。
汤sir笑了。坐在第一排的我看到了，汤sir的笑是勉强挤出来的，对他来说是幸福的笑，对我们来说是痛苦的笑。
“咳嗽嘛，没什么。”汤sir故意大声说着，并伸出手挥动了一下。我一次发现汤sir的动作，不再像以前那么潇酒，自然了。
“下面，我有一件最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们。那就是我打算将你们的作品结集出版，出一套校园文化丛书，一共六本。”
“出书？”
“六本？”
“用我们的作品？”
霎时，电教室里像炸开了锅。我们做梦也没想到这样的好事会落到我们的身上。我们十分相信汤sir，汤sir在我们的心目中是出了名的说到做到的人。
“这六本书的书名我已想好了，它们分别是：小说：《九九女儿红》、《走出森林的孩子》；散文，《最后的回眸》、《滴血的残阳》；杂感，《新鲜手记》、《随便说说》。”
汤sir潜意识的皱了一下眉头，但马上又恢复了原状，他接着说：“中学生出书已经不再是什么新鲜的事了，我认为，这是一种非常好的现象，中学生写自己，优势是明显的。他们有切身的生活体验，有富有时代气息的鲜活语言，有旺盛的创作激情，他们自己写自己，用自己的慧眼看清了旁人看不清的现象，用自己的见解解释了大家解释不了的问题，用自己的语言表述了成人无法表达的情感。至于社会各界各种各样的担忧，我认为大部分是多余，一般敢于写书的中学生一定经过深思熟虑的，决非一时的冲动和只凭五分钟的热血，也绝不是非出版不可。出版，当然好，这是每个人梦寐以求的事，不出版也无所谓，找一种感觉，找一种体验，写给自己看，写给同龄人看，不也是一件很快乐的事吗？年轻人总有自己独特的生活方式，是不会甘于自己的青春随着时空的变幻而白白的一点一滴的消耗掉，于是，他们奋起，趁着年轻，干出一番与众不同的事来，使自己的青春放出耀人夺目的光彩，即使不能做到这样，但只要曾经走过那么也是无怨无悔的。因此，面对这些现象，我们应该感到惊喜，要鼓励，要扶植，不要阻拦，更不要扼杀！相比之下，我们落后了一点，但亡羊补牢为时还不晚。再说，我们的实力也不差，名声也较好，采访报道我们的媒体也不下十家，还有几十家兄弟文学社愿与我们同甘苦，共风雨，携手共进！我们有这样的优越条件还怕什么呢？虽然，你们的作品还不是很成熟，但你们的文笔是那样的清新、亮丽、纯朴、没有一点杂质。你们的幻想、谈谈的忧伤、天才般的艺术感受，不仅牵动着同龄人的心扉，也强烈的震撼着成年人的情感。你们大胆的往前闯一闯，相信你们一定会走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来……”
又是掌声，疯狂的掌声，火爆的掌声！就是这掌声，使我们忘乎所以了，就是这掌声，使我们昏头转向了。就在这一刻，就在这炽烈的掌声中，我们深爱的汤sir已经开始发出极微弱极痛苦的呻吟，没有人知道汤sir此时四肢乏力，两眼发黑，掌声和我们的笑脸在汤sir的脸海中如一团乱麻一样交织在一起。掌声变了质，像机器在轰鸣，笑脸变了形，忽长忽短忽宽忽窄忽胖忽瘦，没有人知道此时的汤sir正用极大的毅力支撑着，没有人知道汤sir的感觉是天在旋，地在转。汤sir的身体开始倾斜，倾斜……
艾炫看到了！她一个箭步冲上主席台，扶住了快要倒下去的汤sir。
瞬间，掌声没有了，所有的社员都惊呆了，本能的站起来，继而，又乱作一团，然后蜂拥而上，把汤sir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汤sir！”
“汤sir！”
他们深情的呼唤着。
“快！快！快！快去叫校医来！”
夏薇的话音刚落，淑男和王大浩就心急火燎般的冲了出去！
汤sir似乎想说什么，他努力的蠕动着嘴唇，他用暗淡无神的目光缓视了我们一遍，嘴角终于张开了，艰难的吐出几个字：“年轻……把握……”忽然，头一歪，眼皮微微的闭上了。
此刻的艾炫，发了疯一般的叫道：“校医！校医！校医！你快来呀！……”
校医来了，一把脉，还在微弱的跳动，火速送医院！
3一夜无眠。
昨晚雨打巴蕉的凄厉更是揪痛了艾炫的心，悲恸一夜，流泪一夜，泪水浸痛了双眼，浸湿了枕巾。为什么，为什么还会这样？汤sir，我最爱的教师你不知道我此刻有多么的担忧多么的焦急多么的无奈多么的渴盼！汤sir，不，我知道你不会的，不是说“好人一生平安”吗？汤sir，接受我们的祈祷和祝福吧，愿苍天赐与你健康和幸福吧！
第二天醒来，胸口还是透不过气来，机械般的穿衣，机械般的洗嗽，没吃早饭，出门了。此时，正好五点。妈妈也起来了，昨晚听了女儿如泣般的诉说，知道女儿心里想什么，心里苦什么，没有栏，没有追，让她去了。
一路上很冷清，艾炫感到强烈的恐惧。
前面是一枯木，前段日子，艾炫还惊叹于这百年枯木竟然会蓬春，树枝上竟还点缀了好些生命的绿。树桩上有一个巨大的裂痕，更给人几许沧桑悲壮之感。据说这裂痕是被偶然一次雷电给弄的，也不知哪年哪月，以后就成了这个样子了。枯木的生命力很顽强，深深扎根干大地，无数次暴风雨也击倒不了它。没有人知道其中的原因，只是惊叹。然而此刻，这枯木显得衰老多了，仿佛一夜之间，上面的叶子也被风吹雨打的零乱不堪。落花流水绿自去，残肠苦汁心中来。悠忽间，一叶扁舟轻落于艾炫的手上，艾炫捧着它，眼眶湿润了，这原来是一片充满生机活力的绿叶啊，而此刻，它的脉络断了，失去了一切，失去了一切维持生命的东西，泥土、阳光、雨露……
继续前行。
到了学校。
从来没有这样一种气氛在校园里凝结，悲凄、厚重、肃清。
铃声响了，如哀号一般。
是班主任的课。
没有人拿书，都呆坐着。
静。
静。
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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