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恶人-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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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鬼占了王小姐的身子，诡异的转着眼睛，伸出血红的舌头舔过嘴唇，“我要杀了那贱人。”

　　师父对身旁的我点头笑过，“是个女鬼。”而此时王老爷的眼睛已瞪若铜铃，腿也不住的发抖，一点一点往仆人的身后躲。

　　“小道人，我见你也有些能耐，你若助我杀了那贱人还有这小姐，我便……”那女鬼媚眼如丝，勾魂一瞥，“你要如何便如何。”

　　“你能如何？”师父皱了眉头，“以身相许？那岂不便宜你了。”

　　“这王家小姐的身子可金贵着呢，”女鬼咯咯地笑了起来，忽又变了脸色，“当日，狠心的王夫人怕我会生儿子，便派人将怀有身孕的我坠入井中，那井水，好凉啊——”王小姐的脸瞬间青了起来，眼中幽幽亮起绿光，对躲在一边的王老爷，凄厉喊道，“王有财，你忘了我吗？现在我还那后院井中！”

　　一阵风吹过，，酒碗中的火焰疯狂跳跃，树叶唏嗦作响，一声声鬼哭萦绕院中，提灯笼的下人早扔了灯笼，抱做一团，王老爷更是跪在地上不住叩头，声泪俱下，“小倩，我是真的不知道啊，你放过我们一家吧。”

　　“我放过你们，为何当日没有人放过我和我的孩子，我虽出身青楼，也无意名分，为何还要将我置于死地？那可是你的亲骨肉！”那女鬼如泣如诉，目露凶光“我要杀了你们！”

　　女鬼跳了起来，一跳一跳，却跳不走，师父已在她的身上又拍了几张灵符。

　　“你又何必这么心急呢，”师父安抚她道，“他们左右都是要死的，或十年，或三十年，若是死在你手上，不也是怨鬼？你还愿意和他们做鬼也纠缠？”

　　那女鬼止了哭，愣住，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师父又继续说道，“你就不想超度？”

　　听到这，女鬼又来了脾气，“八年了，我和我那孩子都是枉死，超生不得！”

　　师父展开道袍，重又坐下，“不如这样，我和阎王多少也算是旧识，我帮你写两个字，让他放你重返人道。”

　　王小姐的脸色又恢复过来，眼睛一翻一翻，只见眼白，“当真可以让我母子重新做人？”

　　师父微笑点头，“贫道何必骗你。”说罢，又看向我，伸手扯我衣襟。我早闪到一边，斜眼看他，休想再扯坏我衣裳。终是不能太驳师父面子，我在师父威严的注视下，从袖中抽出白布，玉儿我今天早有准备。

　　王老爷比较识趣，哆哆嗦嗦的喊道，“笔墨伺候。”众仆人听令竟全跑了下去，回来的只有一个婢女，小心磨了墨，将笔递到师父手中。

　　师父将白布铺在道台上，气定神闲，大笔一挥，写下两个大字“悟空”，然后对女鬼道，“贫道会让王老爷将你好生安葬，你走吧，我将题字烧给你，你给阎王看过便可。”说罢，将布放于火上烧掉。

　　女鬼借王小姐的身子重重跪下，“小倩谢过。”然后便听“扑通”一声，王小姐倒在地上。

　　风似乎停了，周围突然静了下来，小虫振翅的鸣叫声格外响亮，王老爷惊魂未定，还跪在地上，到是刚才送来笔墨的婢女跑了过来，先是扶起了昏迷的小姐，又过来扶王老爷。

　　少时，王老爷回过了神，长舒一口气，“二丫，送小姐回房。”

　　这便是二丫，我不由多看一眼，发现师父也在看她。

　　王老爷将师父与我请进屋，坐上座，又命仆人奉上茶，送来点心，王夫人亦出来道谢。

　　“老爷府上度过此劫，以后自当平安无事了。”师父轻嘬一口香茗，悠然说道。

　　“多谢仙人，多谢仙人啊。”王老爷又起身作揖，这都第五次了。

　　“来人，”王老爷唤道，仆人伶俐的送过一张银票，“这一百两聊表谢意。”

　　“这……”师父迟疑道，看向我，“徒儿，王小姐目前身子还很虚，拿两个铜铃来。”

　　“师父，”我不情愿道，“铜铃平时都要百两一个呢。”

　　王老爷领会，“再拿二百两过来。”天，我心中惊呼，太配合了，真是有钱人。

　　三百两银票收入怀中，我从袋中拿出两只铜铃交到仆人手中，嘱咐道，“挂于小姐床头，一边一只即可。”

　　“爹——”王小姐在婢女的搀扶下，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王夫人一见她女儿醒了，顿时眼泪又下来，奔过去将王小姐抱在怀中。

　　“娘，女儿没事了，”王小姐轻声说道，然后将眼睛瞄向师父和我，眼中一亮，“这便是恩公吗？”

　　王老爷拉过他们家女儿到我师父面前，“快拜谢仙人。”

　　王小姐刚才还惨白的脸，现在居然升起两团红晕，娇羞的对着师父施礼。

　　王老爷看在眼里，心里明白，细细打量了师父后，竟毫不避讳的说道，“仙人觉得小女如何？”

　　师父一口茶差点喷出来，我不屑看他，让你完事不快走。

　　师父稳了稳神，又是一脸大慈大悲的笑容，“一见便知大家闺秀。”然后又转头向我，咬牙道，“徒儿？”

　　我放下正咬了一半的点心，从座上起身，“师父，时候不早了，再不回去，师娘怕是等急了。”王老爷听了顿时泄了气。

　　师父起身，“王老爷，贫道便不多打搅了，只是容贫道嘱托小姐两句话。”王老爷疑惑的点头同意。

　　师父走到王小姐身旁，轻声道，“小姐冰雪聪明，何必拆别人姻缘。”王小姐怔怔抬头，看见师父正看她，脸又一红，师父轻笑，翩然离开。

　　王府门前，马倌已经备好车，王老爷、王夫人再次道谢，临上车前，师父对王老爷道，“老爷是聪明人，生前亏欠的，不可不还。”又看向王夫人，“夫人好自为知。”王夫人含泪点头。

　　回到家中，已过子时，我小心收起银票，师父在一旁惋惜道，“八卦镜没有卖出去。”

　　我笑看师父，“八卦镜才值几个银子，若是给师父标个价，定能有个好价钱。”

　　师父在我头上狠拍一记，“卖了我，谁养你？”

　　“当然是用卖你的银子养了。”我小声嘟囔着，饶过师父，不理会他对我呲牙，回自己房里。简单梳洗，睡去。

　　醒来已是晌午，不见师父人影，我自己到了厨房，寻觅能吃的东西。

　　粥刚盛好，一口还未下肚，便有人来敲门，我佯装听不见，竟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急，连对面张府的狗都来跟着凑热闹。居然有人比我还执着，怕了他了，我恋恋不舍搁下粥碗，去开门。

　　我多少是有些怒气的，所以门开的快了些，敲门的手却没停下来，重重砸我头上，我恼怒的瞪着肇事者，拿肇事者也怔在一旁，愣愣看我。

　　他是坐着官车而来，软脚幞头束发，青色锦缎圆领窄袖袍衫，袖边领口都是苏绣，腰带红绶绿玉俱全，白缎宽口裤，软底乌皮靴，就连手中的折扇的坠子，看起来都价格不菲，这一看就是官宦子弟，还是有钱的官宦子弟。师父说过，有钱人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我迅速敛了怒意，“公子何事？”

　　“敢问这里可是驱邪圣道的家？”那小公子多少有些底气不足。

　　“正是。”我心里飞快计算，估计是有大买卖了。

　　“有请圣人去府上作法。”

　　“杭州刺史府吗？”心里想着，我竟问了出来，我家在杭州湾郊县海盐，这附近最大的府衙也就是这了。眼见那公子点了头，我又说道，“我家师父不在，先请公子进屋坐。”

　　我将公子引领到客厅坐，便把他一人搁下去泡茶，心中异常不爽，连个下人都没有，我容易吗我，现在都饿到体力不支、头晕眼花、肝肠寸断、一命呜呼了，还要伺候别人。

　　“公子请用茶。”那公子正对着侧墙的一副画出神。

　　“在下周忆廷，这位公子如何称呼？”那公子目光炯炯，轻摇折扇。

　　“家里来了客人？”师父气定神闲的游荡进来。他老人家终于回来了，我可以去吃粥了。

　　好书尽在　。。





　　第二辑　朝唐　第三章　黑白

　　（起3R点3R中3R文3R网更新时间：2006…8…27　21：51：00　　本章字数：3228）

　　一碗粥还未喝完，又被拍头，我终于忍无可忍，回头大叫到，“要去你自己去，反正我也就是个摆设，我要留在家中——吃饭！”民以食为天，我有着钢铁般的意志和理由。

　　“好玉儿，”师父靠近我身旁，蛊惑的眼中是一个又一个的银元宝，“大买卖无论如何是都不能没有玉儿的，而且玉儿怎么会是摆设呢，哪有玉儿这么聪明伶俐又赏心悦目的摆设？”师父的眼睛眨了又眨，这夸奖多少还受用些，我的面色缓和下来。

　　悻悻搁下粥碗，我楚楚问道，“非现在去？”

　　“非得现在去。”师父重重点头，他已经被银子迷失心智。

　　“那我去准备一下。”我垂头丧气走出厨房，忽听师父在我身后自语，“玉儿最多也就是个饭桶……”恨的我牙根痒痒，他非得让我听见么！

　　大买卖，不取决于抓几个鬼，取决于在谁的府上抓。既是刺史大人的府第，带的东西自然要多很多，八卦镜、铜铃什么的自不必说，我另带了四面道锣，八面彩旗，十六陶人，三十二古币外加一柄红罗伞。东西摆满一只箱子，最上边，我小心放好了师父的道袍。到杭州，少说也要半日的路程，这会都是下午了，想必要在路上过夜，道袍还是到地再穿好了，我还得给师父另备一套路上的穿的衣服。

　　“我要穿那件。”师父指着一件白缎窄袖宽袍说。

　　我看了下自己身上早晨新换的白缎男装，心中想，才不要和他一样，毅然抽出一套黑缎暗花的胡服，“师父，这件更称您的气质。”

　　师父撇嘴，到也没反对，回自己房里换了衣服。师父穿上胡服，我给他梳头。不用幞头，而是像我之前一样散开发尾，高高束起。如此装束的师父看起来更像江湖游侠，而我，我则把发稍绕束带挽起，虽也是游侠的装扮，但看起来却更像文质书生，当我们这样一黑一白两人出现在周公子面前时，他张大了嘴，瞪大了眼，愣了好半天回不过神，师父推他，他才合了嘴，用折扇轻敲手掌道，“难怪传言黑白无常都要敬圣人三分。”

　　师父对地上的箱子努努嘴，周公子领会，唤进来马倌将箱子抬上马车，我锁了门，又开始一路颠簸。

　　肚子里面空落落的，饿的心烦，师父不知从何处拿出一包稻元记的点心，自己吃了起来，看的我眼中冒火，不让我就算了，连旁边都周公子都不说让一让……

　　他自己吃了小半包，终觉得我可怜，对我说道，“徒儿，师父吃不下了，你吃了吧。”

　　马车的轮子可能压过了石头，车内一阵摇晃，剩下的点心恰到好处的撒了一车，我尴尬的看了周公子一眼，冷着脸收拾。我用纸包了碎点心，掀开车窗的小帘，狠命扔了出去。

　　师父一脸奇怪的表情，双手抱在胸前，“徒儿不饿了？”

　　我笑看师父说，“师父若还吃，徒儿这就去捡回来。”

　　师父完美的五官配合出一副动人的笑脸，伸出手，“我这还有一包。”

　　我想杀人，很想杀人。我时常怀疑我师父平生就两大乐事，赚银子，虐我。如果有天我死了，八成是气绝身亡。

　　我没吃饭，自然没力气和他斗，我自己闭目养神。

　　“在下这里也带了些路上吃的食物，没到客栈前，咱们先简单吃点。”终于有个识相的，我对周公子笑过，便仔细盯着他从包裹里拿出的吃的。

　　有虾干、肉脯还有各色点心，“周公子还真是会带东西。”我眉开眼笑，大口嚼着肉脯，我快饿死了，“不过这杭州的东西和海盐还真是没什么区别。”

　　“当然没区别了，这本就是海盐的。”师父笑眯眯的说。

　　周公子点头，“的确是在下刚才在两位收拾东西的时候差下人买的。”

　　“周公子，”我边吃边问，“请我师父作法所为何事？”师父也竖起耳朵，他果然只认银子，细节都没问过。

　　“府上最近几月总是丢东西，又一点线索都没有。而半月前，在下哥哥竟然也失踪了，三日后回来时衣冠不整，而且还失了忆，谁都不认得。京城来的名医也都查不出是什么病症，有人说是撞了邪，所以特请圣人去看看。”

　　“哦？”师父低头思索，“都丢了什么东西？”

　　周公子脸一红，“都是女眷的东西，”师父疑惑的眼光鼓励他继续说，周公子脸更红了，低声道，“头饰、肚兜这类的小东西。”

　　突然感觉吃下的东西好干，我的脸微微发烫，斜眼看师父正低头轻笑，白他一眼，他一定是故意的，厚脸皮。

　　“不知道周公子的哥哥成亲没有？”师父又继续问道。

　　“没有，但已经定了亲，对方是尚书府的千金，准备今年十月完婚，这距离婚期不到两月了，却出了这样的事情。”周公子轻叹一声，合了手中的扇子，摇头。

　　所以就病急乱投医？我在心里说道，又往嘴里塞了一块点心，怎么感觉有道冷气袭来，是师父正眯着眼睛看我。我又将心里想的话说出来了么？看看周公子，没听见的样子啊，错觉，错觉，我继续吃。

　　“徒儿是属鱼的。”师父突然说出一句莫明其妙的话。

　　周公子的注意力成功的被吸引过去，师父懒散的抬头，倦倦的笑，“有的吃便会一直吃，直到撑死。”周公子用扇子掩面轻笑。

　　“师父，”我垂下眼睫，泪光滢滢，“徒儿无父无母已经很可怜了，师父若父，自不会亏待我，可是徒儿可能是因为还在长身体，每日都吃不饱……难得吃到些好吃的东西，所以也就顾不得什么了。徒儿不吃就是了。”说罢，把眼前的食物推到一边，不再多看一眼。

　　周公子大为惊讶，轻摇折扇打量师父。师父也同样惊讶，他可能才知道我是演技派的，一时竟没了下文。我心中狂笑，反正我已经吃饱了。

　　马车沿着杭州湾走，空气中有淡淡的咸味，我掀开马车的门帘，坐在边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空气，心情无比舒畅（一：玉儿每次占了便宜便如此）。夕阳在眼前，晚霞在天边，突然很想飞翔在天际，老天让我下辈子变成鸟好了，想来我便开心，不由低头笑，轻轻甩腿，舞动的白缎耀花我的眼。

　　“少爷，”马倌叫道，“前面就要到盐官了，是不是要找家客栈？”

　　周公子探头看了天色，回头征求师父的意见，师父摆出“你是东道主，悉听尊便”的笑脸，周公子说道，“就住咱们来时去过的那家好了。”

　　马倌快马加鞭，终于赶在太阳落山前到了客栈。下了马车，便看见门楣上的大招牌“天下客栈”。

　　“好大的名字。”我的感叹又出了声。

　　“明日把咱们家起名叫‘地下’。”师父走过我身旁，搁下这么一句话。“地下”？我略一斟酌，倒也贴切。

　　跟着师父身后进了门，感觉喧哗的声音顿时小了许多，一层的食客都瞪大了眼注视着我们。看来这两身衣服一起穿还真是扎眼。

　　“老板，三间上房。”周公子吩咐了马倌去安顿马车后，对老板说道。

　　“客官，”老板从账本上抬起眼，为难道，“不巧，只有两间了。”

　　周公子侧头看我与师父。师父若无其事，我对周公子道，“再找家客栈。”

　　“盐官只有我们一家客栈。”老板笑的狡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