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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言思之-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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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研索性也顾不得了,如今家破人亡,还要那些劳什子冷静有何用?她的身份就在这儿摆着,倒不怕他们来抓了。

她扑了过去,死死的扒住那块门板,颤抖着掀起雪白的布单,里面露出的正是刘延庆已经铁青僵直的脸。

她强忍着眼泪不落下来,一双眼熬得血红,抬眼恨恨的盯着那个络腮统领。

黄志刚并不知道她是谁,见这个可怜又貌美的年轻女孩子紧盯着自己,目光像是能吃人,也颇有些不解。

身后有士兵赶忙上前在他耳边说明白,“这个就是刘家的独生女儿。”

黄志刚恍然大悟,同情的看了那个女孩子一眼,就硬下心肠下令士兵将尸体抬走。

那女孩子这时候却如同不要命了一般扣着那片门板就是不肯松开,她又是个女孩儿家,士兵们都不好上手去拖曳,如是这般反而更加混乱了起来。

黄志刚在西北就跟着夏绥远出生入死,颇得他信任,如此才能被委以重任。只是他毕竟对京城的情况不甚了解,更不知道眼前这个小美人就是自家王爷心尖儿上的,只当是普通的来处理。

不过他好歹还知道对女子应该守点礼数,于是便俯身耐心对她解释道:“姑娘,我们只是要把刘大人抬走安葬,你放手吧。”

谁料那女娃娃也不言语,只抬头,黑溜溜的眼珠儿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脸色惨白的如同厉鬼。

“你们杀了他?是不是?”她的声音很冷静,但是听在人耳中莫名的脊背发凉。

黄志刚毕竟是经过战场上杀戮洗礼的,没那么轻易就被个小女娃唬住,于是索性亲自动手掰住她的手腕向下一拉。

他用了三分的劲道,本以为这个娇滴滴的女娃娃会痛的直哭然后松手,谁料她连眉头也未动一下,似乎察觉不到痛楚一般仍是直勾勾的盯着他瞧。

黄志刚皱眉,低声道了句“得罪!”,手下一个用力,差点便将静研的手腕拧断,这才将她拖到了一边去。

他也是没办法,王爷说了,既然刘尚书已经畏罪自决,就给个恩典厚葬便是。

只是那女娃娃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那些抬板子的士兵,样子着实凄凉了点,他心头一软,想起自己妹子也是这般年纪,忍不住便心中怜意大胜。

罪臣家的女眷一般都会发配各府为奴,以他现在的官衔虽然不够分得,但是去求了王爷,应该能应允下来吧。

静研自然察觉不到他是如何思索的,她只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宛若死人一般安静。

隔了好一会儿,府内的诸多事务已经都理清了,黄志刚便叫兵士们押着刘府内的众人去管理罪奴的刑部都官司等候发落。

他上了马,回头总忍不住去瞧那个小女孩儿,她似乎走不动路,风一吹就倒似的,要用那个年纪大一点的女人扶着才行。

可是刚才明明那么凶悍,他心下稍宽,看来也是个能扛得住事儿的,娶回去肯定能管得住家。

有士兵大声的呵斥了几句,他便有些不满,特意叮嘱了态度要好些。

那女孩儿似乎并没领他的情,只是连唇色都越发的白,瞧着让人心疼。

众人一路上走的不快,刚刚行至半路时,就见夏绥远策马从宫门的方向赶了过来,正迎着一队人。

黄志刚上前冲他欠身行了个礼,低声恭敬道:“王爷。”

“恩。”夏绥远刚从宫中出来,只觉得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浑身都难受,正要回府去休憩一会儿,既然正撞上了他,也就停下来顺便问了几句。

“好好安置这些人,告诉,安排些轻的活计。在城郊选块风水好的地,好好将刘尚书埋了罢。”他垂目,刘延庆这人无论人品如何,终究是做过他的老师,又是静研的爹,总不好太过。

静研一听他开口说话的声音,顿时打了个哆嗦,从客氏怀里挣出来努力想要看清楚。

逆着光她只能分辨的清楚一个朦胧的影,那个人似乎是她认识的夏绥远,又似乎不是。

她头痛欲裂,只好如鸵鸟一般又将头扎了回去。

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也参与了这些事儿?他和那些人是一伙的。

黄志刚俯身称是,夏绥远松了口气,策马便要走开,冷不防扫了一眼奴仆堆中,顿时被那道人影吸住了。

怎么可能?他皱眉,静研明明现在被自己藏在璐王府里,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索性一夹马腹,上前就要将那个熟悉的人扯出来细细查看。

黄志刚大惊,以为是这个女娃刚才的眼神惹到了自己的王爷,慌忙打马上前赔笑道:“王爷,您刚从皇宫内出来,一定很累,请回府吧,这里有末将在就可以。”

夏绥远没吭声,只是强行将她从客氏怀里拉出来,定睛一瞧,顿时大骇。

他绷紧了脸,心道若姑和王贲也太不小心了,这是怎么看的人?

静研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只是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惨淡的色,全不似平日的伶俐。

夏绥远心底暗道糟糕,这恐怕是已经知道了,他还打算慢慢和她说清楚的。

他伸手想要摸了摸她的脸,安慰她别怕。谁知静研一偏头,沉默着一口便狠狠的咬在了他手指上,猩红的血一下子便冒了出来,滴答的划过她光洁的脸颊,落于素色的衣襟上留下一排鲜明的印记。

作者有话要说:恩,说明一下,文中的礼法,服侍,风俗,官制局部沿用宋代,至于京畿戍卫司这个破玩意儿是我杜撰的,因为宋代禁军统领直属皇帝,有点不太好办,呵呵

另之所说静研16岁还算是小女孩,首先因为她确实年龄不大,其次,宋朝贵族女子中晚婚者偏多,这也是所谓的士族官宦制度催生出来的,有兴趣的亲爱的们可以去查一查。。

辩解

夏绥远本来一言不发的任由她咬住泄愤,周围的士兵以及黄志刚见自家王爷凝重的脸,也便不敢上前去,只能屏息在一旁看着。

问题是后来静研越咬越起劲,锋利的一口小白牙还在上面诡异的咯吱咯吱的磨啊磨。夏绥远就是皮再厚这会儿也受不了了,甩手想将自己的手指头抽出来。

奈何静研死都不肯松口,他伸手去掰也没用,那可怜的手指头在她嘴里被倾轧了一圈,伤口撕裂的更甚,鲜血简直是飙出来的。

夏绥远痛的锥心,“嘶嘶”的吸着气,扳着静研的下巴又怕伤着她。

那些血冒出的太多了,铁锈气的液体涌进静研的嘴里,那让人厌恶的味道直冲大脑,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要呕吐。

血越流越多,静研渐渐的终于撑不住喘了口气,却被满嘴的血呛了一下,立刻剧烈的咳嗽起来,顺带着也就松开了他的手指。

她咳得太厉害了,几乎要将自己的肺都喘出来,捂着嘴巴,那鲜红的颜色就顺着指缝一点一点渗出来。

夏绥远好不容易解救了自己的手指,已经被她咬的快要见了骨头,血还在不停的滴答答的往下淌。

他阴郁着一张脸,索性伸臂一扯,将她整个人拎着脖领子揪起来,横放在马背上,冷冰冰的眸子扫了黄志刚一眼,策马绝尘而去。

黄志刚还傻愣愣的呆在原地看着,过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这小爷当庭广众之下把人就这么带走了?

他这时候倒是有了眼色,知道要替主子瞒着,顺手呵斥了手下的士兵几句,一众人这才向着都官司继续前行。

夏绥远策马带着静研朝着璐王府一路飞奔,坐在马背上的静研很安静,动也没动的任由他揽着,乖顺的像是某种被吓怕了的小动物。

他怕她出事,特意捏起她的下巴。她的脸上如同附上了一层无形的面具,将喜怒哀乐瞬间收在里面,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漠然。

夏绥远叹气,这孩子怕是被吓着了,看来还得好好的哄些时日。

等到了地方,他抱着静研下了马,信步走进了府内,顿时一院子的人都顺着这边望了过来。

怀里的静研似乎觉得被这么多人注视有些不自在,揪着他的领口身子缩了缩。夏绥远便将她裹得紧了些,用手臂遮住,直奔后院而去。

最傻的无非是若姑,她忙着忙着就把后院关着的那个小美人给忘了,这会儿看见璐王爷黑着一张脸把人带回来,顿时皱了皱眉。

她放下手里的活计,跟着也去了后院,就见自家主子正把那个女娃娃往自己屋里放,出门还阴着一张脸对她道:“若姑,叫林婆婆做点软和的吃食,她饿的一点劲都没有。”

若姑还没反应过来,那门就在她眼前“砰”的一声关死了。

她恨恨的跺了一下脚,心道这祸害怎么还能被弄回来?这不是摆明了给一大家子人找事儿呢吗?

可惜就算再忿忿不平也无法,谁叫那位是当爷的?

夏绥远将静研平放在床上,坐在床边搂着她,细细的打量着她的脸。

静研目光平静,冷冷的回望他,过了半响低声开口,嗓子有种莫名的嘶哑:“你杀了我阿爹?你和他们是一党的?”

诸党争位,不管是本朝还是前朝都是司空见惯了的,她不是三岁小儿,自然没有那般天真。

只是她想不通,明明就在两日之前阿爹还牵着她的手,那时候还什么事儿都没有,她不过是睡了一觉,醒过来就已经变了天。

况且阿爹平日为人严谨,如果单纯只是站错了党别,又岂能遭这般罪过?

唯一能够解释的就是有人故意要办他们刘家,要让这一族以后无法翻身,再联想到身为贵妃的表姑姑,她依稀算是想的明白。

“为什么不能放过我阿爹,他从来没做过任何事。为什么要逼死他?”

“我没杀他。”夏绥远肩上的旧伤还未好,这会儿扯着难受,就换了个姿势,将她放开。

他的眸子清正,深深的望进他眼底不似作伪:“我们去的时候,他已经自尽了。”

静研冷笑,只是低声的一字一句说的清楚:“子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子而死。”

她这话一出口,夏绥远就明白这事儿估计是说不清楚了,静研有个毛病,从小就有些拧巴,说白了就是犟,而且女人家又或多或少的都有些小心眼爱记仇。

如今她遭了这么大的变故,一腔的怨气无处发泄,信他才会有鬼。

不过夏绥远觉得自己没必要抗这口黑锅,首先他确实没想让刘延庆死,哪怕刘延庆这人实在是阴损,以前下手害过他。其次他不想静研恨他。

他伸手摸了摸静研的头发,却被对方不着痕迹的躲了开。他也不以为杵,讪讪的将手抽回来,低声道:“不管你怎么想,有些事我得说清楚。第一,我没杀你阿爹,太子只令我派人查抄你家,顶多将你爹削官为民罢了。第二,静儿你若是真的相信你阿爹清白无辜,干嘛又要来质问我他为什么会死?”

“朋党之祸,祸在误国。清者岂能自保?”她不屑的冷笑。

好吧,这回不光恨他一个了,连带着恨上一窝了。夏绥远摸了摸鼻子,索性也就懒得再说下去了,有些事情得靠她自己去发现,否则他就是在这儿说破了喉咙也没用。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以后好好在这儿呆着,有我在一天,就没人敢欺负你。”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那双手莹白如玉,十指纤长,嫩如葱根,握在手中只觉如一股冷泉沿着掌心缓缓划过去,滑的人心痒。

别想?静研冷笑,他倒是说得清闲,这个刽子手,她一直以为他是好人,可没想到到头来却是他一手毁了他的家。现在这个人居然还好意思舔着脸说要照顾她,凭什么?

她这副阴阳怪气的摸样让夏绥远也有些不爽了起来,冷下了脸,他这些年来自问待她不薄,没想到最后还被这么鄙视了,顿时觉得有点受侮辱的感觉。

静研似乎没察觉他的异样,仍是定定的瞧着他,讽刺道:“你照顾我为的什么?安了什么好心吗?我倒宁可你把交给都官司去,为奴也好,为妓也罢,我认了。总比在这儿整日对着小人,徒增恶心来的强!”

这话说得就有点重了,饶是夏绥远平日脾气再好也克制不住,额角处青筋直跳,强忍着才没发作出来。

“对,我是小人。爷就是没安好心,怎么着?爷就喜欢你这调调。”夏绥远不怒反笑,一把将她扯过来按在身子底下压死了,在她耳边低声道:“静儿,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把你直接给办了,可惜我不想,没那个必要。”

他倒是想给她尊重,可惜人家不稀罕,上赶了在这儿逼他。

他这一咬牙切齿倒是带了点阴狠的劲儿,可以想见一个从来没发过火的人发起脾气,那效果绝对是爆炸级的。静研就算觉得再委屈,也不由得瞳孔缩了缩,心底发寒。

夏绥远一见她睁大了眼,娇弱无依的样子煞是可怜,禁不住自己先软了三分。况且这事儿他毕竟有些理亏,刘延庆再过该死也是她爹,总不能不许人家难受不是?他于是叹气把她揽进怀中,低声哄慰道:“好了,好了,乖……”

静研靠近他怀里,只觉得这个平日里一向温暖的怀抱如今冰冷的如同冰窖,隐隐的还有一股子血腥气飘了过来,让她恶心欲吐。

她闭上眼嗅了嗅,不错,确实是血腥味儿,这人的手上沾了阿爹的血,一定是这样。

她沉默着在身上摸索着,出来的时候走的急,没来的及上簪子,就顺手取了一根银的,如今手头又没有利器,当真是急死人了。

她环臂搂住他的腰,手慢慢的向下,将头靠在他肩膀上。

夏绥远浑身一震,以为她是想的明白了,心情不由得好了起来,尽管肩上的伤口裂痛,也强自忍耐着反手搂过她的肩膀。

静研稳稳的被他抱在怀里,手上却是一寸一寸的摸上了他腰间配着的那把剑。

夏绥远自然察觉不到,他鼻端嗅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的香,只觉得满心都是欢喜的。

“静儿……”他喃喃的埋进她乌黑的发间,感受着她身体微微的震颤,想说,只要你乖乖的,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小爷,你的气场显然是不足的。。。。

与君绝

静研摸到了剑柄上,随手向外一拔,身体猛的向后一窜,整个人滚到了一侧,手中的剑不偏不倚的直直的冲着他的胸口刺了过去。

夏绥远迅速的反应了过来,身体微微一偏,堪堪躲过了她不要命了似的一冲,那剑在他胸口处擦了过去,划过肩头,将他的衣衫和缠好的绷带尽数挑断,本就未痊愈的伤处再度渗出血来。

静研这一扑过去,用尽了全力,一下就收不住,整个人跟着向前撞了过去,额头正冲在床板上,砰的一声。

夏绥远一愣,赶忙慌手慌脚的去把她捞起来。一见她眼里蒙上了一层雾气,委屈的抽着嘴角,额头上撞红了一大片,倒忘了她是因为什么搞成这样,赶忙伸手替她揉了起来。

静研猛的从他怀里挣起来,手中的剑没头没脑的朝着他劈了过去,然而又累又饿折腾了这么久,身上那点力气早被耗光了,战斗力压根可以忽略不计,几下子就被夏绥远夺了兵器抱死了。

“你要杀我?”他掐住她细嫩的脖颈,恨恨的问道。

静研毫不畏惧的抬头直视他,还煞有其事的握拳:“我要替阿爹报仇!”

夏绥远华丽丽的窘迫了,就这小身板,小摸样,报仇个六啊。也就平时耍耍小聪明,下点泻药什么的还有可能。

他微微一笑,索性带着些痞气的捏了捏她的脸蛋,低声道:“行啊,你伺候的我舒坦了,我躺这儿让你拿剑砍,怎么样?”

他以为静研肯定会回他一句流氓色狼之类的话,没想到静研绷起了脸,很严肃的看着他,像是在做一个大决定:“你说真的?”

“假的!”夏绥远彻底抓狂了,这孩子怎么油盐不进啊?

静研一声冷哼,鄙视的瞧着他,意思很明显,就知道你是个说话不算话的!

夏绥远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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