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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舞今生-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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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阳吓得低吼一声,不由向后退了一步,这才反应过来,左足前趋,手臂一翻,一把扣住莫问的手腕。

“莫先生……你……你这是做什么?”

“当初轩辕废了姑娘左手剑,如今老朽以左臂相偿,姑娘可否给老朽一分薄面?”

“你说什么?我与他之间的事,与先生何干?”舞阳一把扯住莫问的断臂,不可思议的看着,眼泪一滴一滴滑落,压抑的声音自腔子深处升起。“他值得你这样做吗?他值得吗?”

“莫问请姑娘到此为止。”

“骨肉相残,君臣反目,二子夺嫡,长子勾结外虏,如此种种,上天已经惩罚他,文起帝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姑娘?”

“叶清舞不会刺王杀驾,当然也不会迁怒他人。”

“好一个不会迁怒他人,好,好。姑娘,你想知道王爷因何厌恶女子吗?”

舞阳微微一怔,斜眸看去,清寒月光下莫问额上因剧痛沁出的汗珠闪着莹莹光芒。

“姑娘,王爷幼年时对母亲有误会,认为女子都是水性杨花之人……”

陈年旧事在莫问的嘴里如水流淌,舞阳的脸变得苍白,只是一对清澄的眸子渐渐变得温软。

“我需要时间……”舞阳听完莫问的叙述,心里纷纷乱乱,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还需要施毒人的眼泪为引子。”一张药方扔到莫问的手里,飞身形消失在暗夜里。

莫问看着舞阳的背影消失,这才托着已经废掉的左臂向轩辕王府奔去。红衣此时正因寻不到舞阳而心焦,一个人在府门前来回踱步,看见莫问垂下的左臂,大惊失色,急忙上前。

莫问冲着这个明媚如春光的年轻人摆手,一个人向书房走去,早看见轩辕倒背双手脸如玄冰,站在槛外。

“莫问!”

“公子,老朽老了!”莫问春风化雨,谦和淡笑。

“你做了什么,你见到夫人了。”轩辕眸色蓦地变暗。

“一醉,莫问自知触犯了王爷的规矩,已经自废了左臂。”

“这府里的规矩何曾对你用过?”身形一动,轩辕的手早搭在了莫问的肩上。“你……居然切断了自己的琵琶骨?”

“一醉,莫问既然答应老王爷做这里的管家,当然是府里的一份子,怎可在规矩之外。”

“你……”

“一醉,莫问老了。天机子是我的故交,你父亲也是,我不愿意看见他们的后辈会成为老死不愿相见的仇雠。”

“莫问!”

“一醉,大丈夫能屈能伸。舞阳只是怨恨你当年绣春楼之举,若王爷肯解释,她……”

“行了!”轩辕低声喝斥。“她去了哪里?”

“一醉……别逼着她恨你,对她你不能用夫纲,难道要求她出嫁从夫不成?你与她虽有夫妻之实,也有父母之命,只是你莫忘了,她根本不在乎这个名分。”

一张写着解毒药方的白绢摊在了轩辕眼前。“你只能去打动她,而不是将她当成笼子里的鸟。”

铁画银钩,字字俊秀挺拔,毫无女子的柔媚,正是舞阳素日的字体。

轩辕捡起细看,一脸的冰霜顿时融成春水。

“还需要施毒者的眼泪为引!”莫问转身向外走去。“她心里还是有你的……别将她推的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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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片流云在天空急速游走,错目间已经走了好远。朔风呼号,扯碎了白絮好绵纷纷乱乱的抛了下来。

数百穿青挂皂,盔甲分明的军士手持兵刃将刑场围了水泄不通。

空阔的刑场上,红毡铺就的高台,石非被绑缚在行刑柱上,一身囚衣上血迹斑斑。

只是咬着嘴唇望天,眼睛里空空洞洞的,象一潭废弃已久的枯井。

他欠的债,他要还了!

桓疏衡端然坐在长案后,微眯了双眸,看着纷纷扬扬的雪,对已然落了一头的雪无动于衷。

没有人动,也没有人窃窃私语。

天地间除了风声,除了落雪声,只有迫人的压抑,窒息。

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风也止了!

红衣子瑛等站立在一侧,蹙眉,却不能上前。

军士一个个腰杆挺的笔直,心里却个个泛着嘀咕,一个时辰已过,桓疏衡依旧没有将朱批掷下。

只有红衣心里明白,桓王爷还在等,虽然目光平和,不动声色,他在等那个人出现。

阒寂的天地间,突然一阵车轮声由远及近传来,咯吱咯吱车子碾压积雪。

红衣心里一动,袖中的手隐隐抖了抖,方要回头,早被子瑛抬肘撞了一下。

天地一片寂寂,只有车轮声由远及近,碦嚓碦嚓,一声声象是敲在人的心上。所有的人都想回头看,所有的人又不敢回头看,只能暗暗揣测,这让许多军士的心都象长了草似的难受。

明明很好奇,又只能装着不好奇,军士的心里都放了叫春的猫,浑身发痒。

嘎吱一声,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桓疏衡的身子没有动,脸色却舒缓了。

车夫谦恭的将车帘掀开,一个素白的身影出现在车辕前,不见如何动作,身子已经飘飘落地,还不忘回手丢了一锭小银给车夫。

一身雪白素装,青丝只用了一条雪白缎带随意绑住,没有簪花,没有珰环,披云之青青,携水之澹澹,带着闲花照水云淡风清的安闲。

步履轻缓,一步一步稳稳向刑台走去。

军士们只看着那对漆黑明澈的眼睛,便不由自主的向后闪去,只不知白纱下那一张脸会是何等芳华!

舞阳目不斜视,只是稳稳向着刑台上走去。

守卫的军士本是架刀去拦,待看见白玉般光洁圆润额头,清秀的娥眉,一对黑幽幽深邃的眸子,不由得连连后退,大气儿都不敢出。

叮叮几声,长刀落地,一个个已经如痴如醉。

“舞阳!”

红衣看事不谐,急忙身子一纵,横在舞阳面前。“夫人!”

舞阳只淡淡的瞥了一眼,脚下不停,继续向前走去。红衣一惊,连连后退,若不退舞阳的身子便撞进了他的怀里。

眼看着拦不住,脸色变了。

“与尔等无关,退下!”声音不高,音调也不尖锐,却刚好传进了桓疏衡的耳朵。

“夫人!”

红衣一急,撩袍跪倒!“请夫人三思!”

子瑛早率着子阚子言也躬身站到了一侧。

“红衣膝下无黄金?”舞阳淡笑,眼睛却直视着刑台中央的石非。“叶清舞得罪了。”

“让她过去!”桓疏衡凝眸看了许久,这才低声吩咐。

舞阳一步步终于走到了石非面前,停下。

“二小姐!”石非无力的抬起头,苦笑,饶是粗鲁汉子,此刻见了一身女装的舞阳也不能不低声细语,眼睛是熟悉的眼睛,声音是熟悉的声音。“我害得你这样,你又何苦来?”

“我来看看你!”舞阳微笑,斗篷一翻,拿出一只牛皮水袋。“给你带了酒!”

“你……不恨我?”石非扭头看着远处,心说:我把你对我的宽容,无限放大成了纵容的资本,你居然不恨。

“我送你最后一程!”舞阳慢慢旋开木塞子。“总要有亲人送送才好。我们是一同出山赶往四方镇的,如今,我送石头哥最后一程。”

将酒递到了石非的嘴边,石非咕咚咚喝了几大口酒,胸膛不住起伏。

“我欠你的,今天拿命还给你。”

舞阳伸手袖出一方绢帕,细心的擦拭他的嘴角,擦拭他脸上的血痂。

“屡次劝你离开京城和燕儿好生过日子,怎么就不走呢?非要淌这浑水,奶娘如果看见你今日,会怎样伤心难过?”

“小姐!”

“石头哥,还记得四方镇吗,你我联袂踏雾而出。酒楼上,不二桥前我还在劝你回去,劝你离开是非场。那时候我便知道,只要踏过不二桥,我们就踏进了阎王殿,再没有转圜的可能。这皇皇天朝就是杀人的修罗场,你明知咱们家人都死在这里,为何还要来。”

“那时候我还说你娘们唧唧的,不想原来你是二小姐……”

“真希望那时候我拦住你,步踏不二桥,你还是那个大咧咧的石头哥。家人都已经走了那么多年,即便平了冤又能如何?这浮世虚名能买得回什么?”

“我对不起你。”石非咧了咧嘴,苦笑。

“燕儿真的去了?”舞阳伸出芊芊细指轻轻将他的鬓间碎发抿到了耳后,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问到。

“……总是我的女人,不如我自己安葬了她。”石非的眼泪突然夺眶而出。“早晚也会死在别人的手里。”

“石头哥。”淡淡水雾盈满,舞阳依旧拿着帕子细心的为石非擦脸。“我曾经那么希望你好好活着,好好的活着。其实你父亲的罪孽与你何干?傻石头!”

“舞阳,父债子偿,三千凌迟我受得起。”石非一咬牙,扭头躲过舞阳的手。“你走——”

声音黯哑,象是掏出了心底最后一方惨痛,淋漓。

“我说了送你最后一程,就送你最后一程。”舞阳偏首看见桓疏衡带着几个侍卫走近,突然展颜笑了。“石头哥,一路……好走!”

“舞阳!”石非的脸蓦然变色,嘴巴张了张。“你怎么这么傻!”

噗的一声,一支短剑刺进了他的左胸。

“舞阳!”

红衣子瑛离的最近,听见两人低语,个个黯然心伤,却不见风云突变,舞阳迅雷不及掩耳之际,掣出一支短刃,刺进了石非的前胸。

惊骇间,已然不及,俱僵在了当场!

“掌门,你怎么这么傻?”子瑛顿足,扼腕,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外面军士看事发突然,再也不能远观,唰啦一声,众军士都围拢上前。

“石头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了!”舞阳视若无物,眼睛直盯盯看着石非。

“你真傻,即便不是死在这三千刀下,万蚁钻心之毒我也躲不过,你为什么非要趟这浑水?”

“三千凌迟,你怎么受的起。万蚁蚀心,我没有解药。”舞阳伸手捏碎了石非绑缚的铁索,一把搂住石非,微笑,只是微笑。“妹妹送你最后一程。”

“二小姐!”石非的嘴里开始不住的流出鲜血。“你总是心太软……”

舞阳摇头,眼神无比坚定。

“你小时候总是说我好看,现在想看看吗?”

舞阳哑声说道,不等石非回答,一把扯下厚厚的白纱。

“好看,真好看……二小姐!……如果再活一次,我都听你的,管他娘的什么恩什么怨。”石非直盯盯看着她的脸,眼泪和着嘴角的鲜血汇成了一处,咧着嘴努力笑了出来。

头缓缓垂到了舞阳肩上,不动了。

桓疏衡也绝想不到舞阳会用这样的方式结束,手一摆,军士持剑上前,逼近舞阳。

“桓疏衡,你还要剐了石非吗?”舞阳背对着桓疏衡突然大声笑了出来。

“叶清舞!你太放肆了!”

“桓疏衡,叶家的人绝不会死在姓桓的人手里。人死了,你要不要验一验。”

“你……不要把我对你的宽容当成软弱可欺!”

话未落地,只听见一声嗤笑。

强男强女

“桓疏衡,这话应该我说才是!”舞阳一手揽住石非,让他的身子靠在自己身上。

“叶清舞,你果然敢无视法度,肆意妄为!今日我岂能容你!我,我废了你……”桓疏衡气的浑身发颤,手指着舞阳几乎说不出话来。

“法度?王爷现在知道讲究法度了?我没有劫法场已经给了你莫大面子,让开……”舞阳瞟了一眼,一脸的鄙视,架着已经死去的石非,迈步向外。

“你以为能走?”

“舞阳敢来,当然会大大方方的走。”

“是石非动的手,还是你?”桓疏衡脸比铁石还青,嘴唇失去了血色。

“真是好笑……桓王爷!

一痕阴霾扫过,舞阳侧耳凝听,只觉远处有高手闪过。

舞阳忽然手一展,袖中一团白雾飞出,桓疏衡也已听见远处的脚步声,奈何心思都在舞阳身上,急怒间慢了一步,掩鼻不及,仰面向后。红衣子瑛急忙搀扶,舞阳脚尖一点地,早携着石非跃出了数丈,奔着前面黑影追去。

那黑影措手不及,一念洞明,想是石非泄露了自己的行藏,饶是淡定,此时因石非的意外干扰,终是狼狈逃窜。

舞阳忍耐了这许多年,此时终于找到了人,哪里肯放弃机会。

“叶谦!叶谦!我杀了你的儿子,出来,你出来!”

“你个见不得人的懦夫!”

凄厉的低吼声在北风中回荡,夹裹着让后来者不寒而慄的惊悚与冷肃,无数寒鸦冷雀被这杀气惊得扑棱棱四散奔逃。

杀气灌注全身,舞阳却紧紧裹住石非不肯放下。

舞阳轻功本是极高,奈何夹着石非倒绊了手脚,追出十余里对手依旧在前面,只是对着已经渐渐冷去的身体,她不忍放下。

“二小姐!”

前面的人突然站住,

他不得不站住,

有人站在了前面。

一个天神一般的人物不知何时负手站在山路中央。

风乍起,树枝上的残雪簌簌扑落,轩辕一醉一动不动,侧对着来路上的二人,冰冷的侧颜好似大理石雕塑。

叶谦看着前面的阎罗,情不自禁打了几个寒颤,他不怕舞阳,轩辕的名声却是他梦里都要哆嗦的。

舞阳对前方拦路的人视而不见,一对清澄眸子死死盯着叶谦,好像要穿透他的眼根直直扎进他的最卑微最龌龊的心底。唇边的线条刻画着阴冷,更露出鄙视的味道。舞阳一把扯下面纱,冷笑,勾起了诡异的嘴角,她一脸苍白,语意里更夹带一丝残酷。

“叶管家,怎么不敢见我?”

舞阳一步步逼近,因了突然的直面而激动的手指有些颤抖。

“叶谦,还是父子情深,你不是想看看石头哥吗?怎么不看,不敢看……背恩弃主,视为不仁;抛妻弃儿,视为不义,象你这狼心狗肺,卑鄙无耻之徒,活在世上何用?……我找了你这么久,这么久了……”舞阳伸手抹下石非脸上的风帽。

“来,来,来!叶谦,叶管家,看看石头哥,看看你的儿子,他死了,我动的手,我若不动手,他要么死在三千刀下,要么死在你的万蚁钻心!”

叶谦倒抽了一口冷气,唇边一团白雾被风吹散了,又呼出一团,又散了……他的手有些颤抖了。

“怕了?叶管家?”

“从前的二小姐连只蚂蚁都不舍得杀死,如今竟也混在江湖,成了轩辕府的驯兽。”叶谦伸手抹下面具,不敢对着那充满恨意的眸子,干巴巴的笑了一声。

瞳孔一缩,眼中蓦的刮起了一层血色,黑幽幽深邃的眸子里一丝冷意倏地凝聚成冰。白皙紧致的下巴微微扬起,唇角边勾起一抹笑。

恨意如火,在这一撮不怀好意的讥讽下燃烧成燎原大火。

“嚯,叶谦,你果然藏在绣春楼!”

舞阳细心的将石非倚树放下,让他倚坐在树下,这才慢慢将斗篷解下盖在他的身上,看着石非临死不能闭上的眼,伸手抹下,将他的眼睛慢慢阖上,这才站起身。

“死到临头,你有什么要说的?一百三十四口,外加石非的命,我要你偿!”

舞阳手腕一抖,天绝索滑出袖管,绕在指尖。

叶谦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偷偷打量岿然不动的轩辕,原本一些可以说出的话被斜扫过来的眼光惊吓住

“石非毕竟是你儿子,你居然给他下毒,你居然对他催眠,你居然拿燕儿的命要挟他,现在你如愿以偿了。”

“犬子无用,一味儿女情长。”一对赭色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二小姐果然不同凡响,我在他身上加了三重催眠,你居然解了。”

“我一直奇怪,我解了他的催眠,他居然还记不起从前,后来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我爹那副条屏……楚客莫言山势险,世人心更险于山。奶娘能在阖府被围的境地下携我逃出生天?石头哥哥也是……但凡有些脑子的人都会察觉里面的玄机。你……刻意做了安排……所有这一切只说明一件事,你出卖了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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