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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龙在渊-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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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阶梯狭窄得只能容下一个人走,他们一前一后,脚步声分外清晰,连同那诡异的咚咚声,都沉甸甸地压在萧阑心上。
  他忽然想起刘教授平时手舞足蹈的模样,想起陈白对他生气又没辙的模样,但是此时此刻,他们只能继续往前走。
  走在前面的那个人,高大的身影半隐在黑暗中,仿佛世间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变色退却。
  
  沉闷的声音越来越近,几乎咫尺可闻。
  走在前面的贺渊脚步忽然缓了下来。
  透过他的肩膀,萧阑看到台阶的尽头,散发着一点微弱的光线,旁边蹲着个人,似乎背对着他们,隐隐绰绰,看不太清楚。
  咚……咚……
  先前听到的声音有些沉闷,但是现在离得更近些,听着就像拳头砸在墙壁上的感觉,,却只让人觉得有股莫名的凉意油然而生。
  “那个人好像是认识的……”
  萧阑话没说完,贺渊已经一步步朝那人走去。
  “李农。”
  
  贺渊认识这个人,他是李家的人之一,跟着李欣一起来的,结果李欣死在那座石桥上,剩下的李家人群龙无首,暂时就都听从李农的指令。
  李农的野心很大,但在李家,他的地位要比李欣低一截,所以他把这次行程看得很重,总想着能从自己手中淘到什么宝贝,取李欣而代之。自从李欣和陈老六相继死了之后,他一直表现得跃跃欲试,连赵老爷子都不大放在眼里,大伙前行的时候,他几次都想走不同的岔路,如果不是赵老爷子压制了他,只怕他早就带着李家的几个人分道扬镳了。
  但是现在,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赵老爷子他们呢?
  李农没有抬起头,不知道是没听到贺渊叫他,还是故意装作没听见,兀自背对着他们蹲在墙角鼓捣着什么,手电筒往周围晃了一圈,发现李农脚边还有一个人。
  
  咚……咚……咚……
  刚才两人一直听到的那个声音是从李农那里发出来的,他的手一抬一放,动作被身体半遮住,看不大清楚。
  再走近一些,离他已经很近了,李农只要转过头就能看见贺渊和萧阑,但他仍然动也不动,自顾自在那里捶打。
  “李农!”贺渊沉声道。
  声音在石壁之间回荡,嗡嗡作响。
  李农埋着头。
  贺渊的手电筒挪至李农脚下,终于看清他的动作。
  
  李农一手拿着一根硕长的钉子,一手握着一支小锤子,正一下一下地捶着。
  躺在他脚边的一个人,浑身血肉模糊,已经辨不出本来的面目,不仅是五官,连同四肢躯干,都现出一个个血洞,皮肉被钉子刺穿,又被锤子锤下去,肉沫筋骨被这么一下下地搅出来,鲜血四溅。
  可李农的动作还没有停止,不但没有停,劲道反而越来越大,眼神泛着疯狂和怨毒,嘴角甚至还微微扬起,勾出一抹诡异的弧度,喉管咯咯作响,像是有满腔愤恨无处发泄。
  连萧阑也不再聒噪不休,两人看着眼前这一幕,说不出话。
  
  ————
  
  萧阑往前一步,伸手要去制止他,手腕蓦地被抓住。
  一抬头,是贺渊。
  “别碰他。”
  贺渊的声音很低,他甚至拉着萧阑后退了好几步,似乎不想惊动眼前的人。
  “小黑,他会不会压根听不见我们在说话?你说他是不是得了失心疯,看不见我们了?这个人之前不是一直老实巴交的吗,没想到这么狠,喂,小黑,你认不认识他脚边那个人,我看着很眼熟,好像是跟赵老爷子一起的,应该认识吧,你是他们请来的……”
  萧阑任他拽着,嘴里一边滔滔不绝地涌出疑问,直说到贺渊忍无可忍,又给他下了禁言咒。
  耳根清静。
  
  萧阑作声不得,只能睁大了眼睛,用心灵之窗来表达自己想说的话,奈何贺渊看也不看他一眼,放开他的手就往前面走。
  “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别往前凑。”
  他冷冷地叮嘱一句,没听到回音,想起那人已经被自己下了禁制,不由回过头。
  只见萧阑听话地跟在他后面,一双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可怜万分,就差没耷拉着尾巴呜咽两声。
  贺渊眼底掠过一丝笑意,极快,连他自己都没放在心上。
  
  之前他们以为的阶梯尽头,其实并没有结束,不过是中间一个类似休息的小石台,石台往下,又是漫长的石阶,隐没在黑暗之中,像是永远走不完一样。
  走出数十步之后,萧阑再回头看去,刚才的李农和那个被他杀死的人,已经完全看不见了,连那阵沉闷的捶打声,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没了。
  他伸手向两边石壁抹去,摩擦着掌心的粗糙触感跟之前没什么差别,但他却觉得有些古怪,但到底哪里不对劲,一时也说不上来。
  萧阑忍不住伸出手拉住前面的贺渊,对方的体温透过衣服传递过来,不似本身给人的感觉那般冰冷彻寒。
  不让话唠说话,就跟不让女人打扮一样痛苦,而萧阑又是一个话唠中的话唠,所以他现在的痛苦简直无与伦比,偏偏贺渊似乎很喜欢现在寂静得近乎阴森的氛围,没有半点帮他解开禁制的意思。
  手腕被抓住,贺渊的身形也跟着停顿下来,他没回头,只说了一声:“前面。”
  
  萧阑下意识就往前面看去,只见距离他们数十步的地方,又出现一个石台。
  有一个人坐在那里,背靠着石壁。
  萧阑本来以为他们又绕回原来的地方,但仔细一看,跟之前的又有一些不同。这个石台显然要大上不少,中间甚至还雕刻了一些花纹鸟兽。
  萧阑定睛一看,发现上面雕刻的鸟兽,跟他先前在那座殿宇前看到的一模一样。
  这些人面牛身的怪物,在地下城池里比比皆是,似乎是古楼兰人不为人知的一种宗教崇拜。
  这回不待他开口,贺渊就解了他的禁制。
  萧阑盯着不远处那个人,低低道:“是于叔。”
  贺渊嗯了一声,没有说话,只是往前走,一直走到那人跟前才停住。
  
  于叔靠在那里,胸口剧烈起伏,眼睛半睁半闭,脸上的表情迷惘而茫然。
  他的右手握着一把匕首,匕首插在他的肚子上,刀刃已经全部没入,血从伤口处流出来,染红整个腹部,大半已经凝固了,还在流的一小股鲜血顺着腹部流到地上,雕刻之间的凹陷处甚至凝聚起一小汪血槽。
  但还远不止如此,于叔仿佛没有感知疼痛一般,右手抓住匕首缓缓挪动,腹部被匕首的利刃剖开一道道口子,贺渊他们几乎可以看到里头若隐若现的肠子。
  虽然知道眼前这一切很有可能是幻象,萧阑还是忍不住蹲下身,在贺渊还没来得及阻止之前,伸手去碰流淌遍地的血。
  手指轻轻一抹,指尖沾上血迹。
  不是幻觉!
  萧阑眼皮一跳。
  于叔明明被巨大的疼痛折磨得脸皮都扭曲了,可是手依旧跟被魇住似的一遍又一遍割着自己的肚皮,血已经快要流光了,他的动作也没有停下来,像是对痛苦失去了知觉,只留下一具傀儡。
  贺渊紧紧擒住萧阑的肩膀将他往后拖开几步。
  “走!”
  这个情景比起刚才李农杀人还要诡异万分,连贺渊也无法作出解释。
  两人沉默着走了几步,萧阑忍不住回头,石台上却已经空空如也,别说于叔,连一丁点血迹都没有。他低头看去,自己手指沾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变黑了,却没有消失,这是唯一证明他们见过刚才那一幕的证据。
  
  “小黑,”萧阑忽然道:“刚才李农手上抓的那根钉子,好像是朱雀钉。”
  贺渊嗯了一声,有些诧异他在那种情况下居然还能定下心仔细去观察。
  一般的钉子是建筑上用来固定木头等物品的,朱雀钉却有些不一样,它虽然也是用来钉东西,但是在汉代往后的朝代里,更多则是用在钉棺木上。这种钉子比寻常铁钉要大上七八倍,据说王侯世家会让工匠在上面雕刻朱雀图纹,然后交给高人开光,开过光的朱雀钉就具有灵性。鸟谓朱者,羽族赤而翔上,集必附木,此火之象也,朱雀属火,且是九阳真火,能让邪物退散,百病不侵,所以在一些王侯贵族,甚至是帝王的陵寝里面,偶尔也能看见朱雀钉的身影。
  他们进入这座地下楼兰古城以来,所见所闻无不匪夷所思,也闹不清究竟这个数千年前的古老王国,究竟受中原文化熏陶更浓厚一些,还是受西域文明影响更深一些,从那些古老而精致的壁画,再到这些深达地下数十米,几近鬼斧神工的建筑和雕刻,朱雀钉给予他们的震撼还不如刚才看到的幻觉那么大。
  
  “我总觉得从我们得到那块古玉开始,所有事情在冥冥之中都是可以联系起来的,包括我们的相遇。奇怪,如果说刚才的一切是幻觉,为什么我的手上有血迹,如果不是幻觉,为什么一回头人就不见了……诶,小黑,你觉不觉得我俩特有缘,就跟小说里写的那样,什么命定的缘分,说不定我前世因为喜欢上你,结果得不到,然后杀了你,所以这辈子就变成你来看着我死了,你说是不是?”
  萧阑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痛,刚能开口没多久又开始了,而且每一句话之间都没什么联系,纯粹是信口就扯。他已经习惯了自己神神叨叨,而对方一言不发的模式,谁知道这次贺渊居然破天荒地回答了他。
  “不是。”
  “啊?”萧阑眨眼,不知道他回答的是自己哪一个问题。
  “我算不出你的前世。”早在得知萧阑的劫数与自己有所关联的时候,他就曾想过两人前世极有可能纠缠不清,也才有今世的劫数相克,因此他起过一卦,奇怪的是那一卦却算不出任何信息,只让原本就扑朔迷离的命数更加诡谲。
  萧阑嘿嘿一笑:“那有什么关系,过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未来,我们的小日子还长着呢,小黑,我会好好疼爱你的!”
  贺渊一言不发,意外地没有反驳,他在想的是另外一个问题。
  这个人的劫数,到底能不能解?
  
  见他没有回答,萧阑大受鼓舞,滔滔不绝的话语开始在狭小的通道之间回荡,直到贺渊忍无可忍让他闭嘴。
  萧阑停了一会儿,又小声说:“按照惯例,如果我们还走不完这条阶梯,那就一定会遇到更古怪的事情。”
  话刚落音,两人不约而同停住脚步。
  萧阑发现,他们好像又回到刚才走过的那条台阶上,因为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赫然又出现一个石台。
  
   

作者有话要说:无责任小剧场:

贺渊慢慢凑近,看着身下那人的睡顔,凝视半晌,终于低下头,贴上对方的唇。
唇色薄红温暖,令人流连。
萧阑睁开眼睛,迷迷糊糊,揉眼道:“小黑,你在干嘛?”
“没有。”
贺渊移开身体,若无其事。
萧阑眨眼,重新闭上眼,作出一副我是娇花快来蹂躏我吧的表情。
“小黑,我准备好了,再来一次吧!”
贺渊:“……”




18

18、第 18 章 。。。 
 
 
  如果是于叔和陈白在这里,一定会大喊萧阑是个乌鸦嘴,但是他们不在,所以萧阑只能颇为英雄寂寞又沾沾自喜地感叹一声:“小黑,你看我的直觉真是灵啊!”
  贺渊没有说话,他的眉头微微拧起。
  结合前面的遭遇,再看到现在这一幕,很容易就会觉得他们又绕回原来的地方。石台上的雕纹鸟兽,跟第二次碰到的很相似,但却还不是完全一样,他曾仔细看过,他们第一次碰见的石台是没有任何雕刻的,第二次的石台则有人面牛身的雕纹,而这一次,花纹图案则换成人面蛛身,甚至是在蜘蛛身上画了一些人脸,酷似现实见过的人面蜘蛛。雕纹的差异很小,如果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所以常人如果第三次走到这里,肯定会以为自己碰见鬼打墙,一直在原地打转。
  如果不是鬼打墙,那么这道阶梯就是旋转着一直往下的,古楼兰人建造了如此长度惊人的石阶,难道仅仅只是为了制造神秘感?如果不是,那么石阶的尽头,又会是什么。
  贺渊发现他们已经走入了古楼兰人设计好的死胡同里,除非沿着石阶一直走下去,否则就算掉转头,也回不到地面上去了。
  
  如果现在和自己同行的换了别人,估计不是早就受不了而精神崩溃,就是惶恐颤抖不知所措,然而……
  “小黑,你说这次会出现什么,会不会出现另一个你?怎么了,你害怕吗,没事的,就算有两个你,我也能认得出来,你肯定很奇怪吧,嘿嘿,其实昨天晚上趁你睡熟之后,我偷偷亲了你一口,所以你唇上还留了个牙印,虽然很浅……哎呀,小黑你生气了?小黑你不要不理我嘛,我发誓我只亲了一口,其它的什么也没干……”
  白痴。贺渊冷冷想道,两人很快走到那石台边上。
  石台上什么也没有,手电筒的电池快要耗光了,微弱的灯光扫过上面,还能大约看出上面那些雕纹。
  
  “小黑,再这么往下走,万一还是走不到底,怎么办?”萧阑突然道。
  饶是贺渊本事通天,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这里距离地面起码有数十米,别说手机没有信号,就算有,别人也找不到,所以他们只能继续走下去,或者在到达尽头之前,因为体力耗光而死。
  “你害怕?”
  “不是,我忽然觉得这样也不错。”
  “??”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就算死也能死在一起,小黑,你虽然是想看着我死,可终究也只能跟我做一对同命鸳鸯了。”萧阑笑眯眯的,没有一丁点害怕。
  “……”贺渊面如寒霜,闭口不言。
  他终于知道,跟这个人说话,绝对不能用常理来揣度。
  
  “萧阑!”前面蓦地传来一个喊声,声音焦灼急切,像是碰到什么危险。
  是陈白!萧阑调笑的声音夏然而止,疾步往前跑去。
  贺渊皱了一下眉头,也紧跟在后。
  “萧阑,萧阑……”那个声音越来越低,像是一个人慢慢地放弃希望,最后终于绝望。
  萧阑跑得很快,那声音离自己渐渐靠近,终于,能在黑暗中隐约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正被什么东西缠住抵在墙上。
  “小白!”
  伏在陈白身上的东西,是一个从未见过的怪物,但当它转过头来的时候,萧阑看见这东西居然是没有五官的,本来是脸部的地方现在层层裹着白丝,而且缠住陈白四肢的,不是手脚,而是像蜘蛛一般的步足。其中有两只步足,已经深深刺入陈白的手腕,鲜血泉涌而出,将他两只手腕都染红了。
  “萧阑……”
  “萧阑……”
  萧阑这才知道,那个声音,不是陈白喊的,而是那怪物发出来的。
  见他靠近,那怪物似乎也不急于将步足从陈白的手腕里抽出来,只是转头盯着他,白丝下面隐隐有东西流动,看不分明。
  
  陈白的双眼黯淡无神,像是在看他,又像透过他在看很遥远的地方,他的嘴喃喃阖动,反复念着两个字,萧阑从他的口型看出陈白是在念自己的名字。
  这怪物是附了陈白的身,还是能读出陈白的心思,萧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他只知道再拖下去陈白的性命就会没了。
  他不假思索地伸出手,想将陈白解救出来。
  “住手!”贺渊严厉的喝声犹在耳边。
  萧阑的手刚碰到陈白,就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脚底原本的石阶忽然消失,两脚踩空,贺渊只来得及抓住他的肩膀,两人的身体跟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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