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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女-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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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媒?”

“是呀,上次你同她吃茶,给我碰到,你叫我送她回家,咱们就是这样开始的,你都不知道我们有多少共同点。”

我冷冷看着他。

老李与姜姑娘都说得对,我太天真。

看看季康,三个月前他对我的一门心思此刻完全放到姜姑娘的身上去了,这比乾坤大挪移神力还要惊人。

“我们在短期内就宣布婚讯,无迈,你没想到,连我自己都没想到。”

“恭喜。”

“大概是九月份吧,你可别外游呵,一定要喝了这杯喜酒才走。”

“是。”

“嗳,我有一个远亲也是住这岛上,我想顺便去探望他,你多多休息。”

“再见,季康。”

他热烈地握我的手,大力摇撼两下,便走了出去。

我张大嘴巴,许久合不拢。

李一双眼睛说尽了他要说的讽嘲之言。

我终于笑了。

我应该替季康高兴,他是应该有这样的结局,我又不爱他,留他在身边作甚,我不见得自私到这种地步。

老李说:“从没见过如此热情澎湃的现代人,早生五十年,他就是那种面色苍白,一络头发挂在额角的新派诗人,一天到晚吟‘啊,可爱的白云天,君爱让我们比翼双飞’。”

我大笑起来,不小心呛咳,我眼泪都带出来。

老李拍着我背脊。

“老李,”我边摇头边笑,“我爱上你的风趣。”

他笑,“我也该走了,你躺一会儿便没事。”

  第8章一直被蒙在鼓里

没有。

我并没有躺一会儿没事。

老李走之后,半夜我发觉自己不妥,不但混身烧起来,而且呕吐大作。

熬到第二天早上,朱妈陪我乘船出城进医院。

我要朱妈留意银女的消息,我始终认为银女会同我联络。

到医院嗅到熟悉的消毒药水味,如同回到正真的家,手腕吊着盐水,热度迅速降低,我睡熟。

睡了很久很久,做着奇异的梦。

梦见有婴儿躺我身旁,非常饥饿地哭泣,一旁搁着奶瓶,但我没有力气挣扎起来喂他。

他就要饿死了,我受良心责备,但仍然没有力奇+書*網气,急得心乱如麻,但手脚不听使唤。

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

为什么没人来搭救我们,为什么没有借力的人?

我哭出来。

“陈太太,陈太太,你做恶梦,醒醒。”

一睁眼,是好心的护士。

窗外哗哗下雨。自从那夜开始,这雨没停过。

嘴巴干,想吃蜜水。

这时就想到有丈夫的好处来,无论如何,倒下来的时候,小山也不好意思不问暖嘘寒。

他只是好玩。

而我是最最不懂得玩的一个女人。

娶了我,他有他的痛苦吧。

我难得病一次,他便在我身边团团转,呼奴喝婢,小题大做,因为平日什么也用不着他。

娶了我,他有他的委屈吧。

朱妈过来给我喝水。

“别想太多,太太你眼睛都窝进去了。”她说。

“银女有没有同我们联络?”

她摇摇头。

“这么远路,你不必天天来。”我说:“在家打点打点。”

那日豆大的雨点撒下,夏天的单薄衣裳一湿便紧紧贴在身上,往下淌水。银女走到什么地去了?

下午老李来探望我,我向他查根究底。

“有没有找过她母亲那里?有没有去查一查‘第一’?”

老李说。“你瘦得不似人形,还挂着这些。”

“似不似人形,谁关心?”我真不在乎。

“我不知别人,我关心·”我笑起来。

“如今进了医院,如你的愿,一套宽袍子可以从早穿到夜,自从我认识你至今,无迈你只换过三套衣裳,黑白灰,遮前遮后,长袖高领。”

我第一次碰见人家这样批评我,怔住在那里。

“怎么,你以为女医生就有权不打扮?就没人敢批评你?”老李笑。

他越来越大胆,简直似数十年的老朋友,世界上除出无忧之外,没有人跟我说话敢这样。

“无迈,快自象牙塔里走出来,众人以为是你纵坏陈小山,其实是陈小山纵坏你,把你敬得神圣不可侵犯,高高住在神台上。下来吧,无迈,这些日子你也受够了,嫦娥都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我瞠目瞪住他。

“每个人都不敢当你是普通人,只有我觉得与你我们没有什么两样,无迈,你其实是一个很原始的女人,把面具外壳都除下吧,做一个实实在在的人。”

我垂下眼睛。

“才三十多岁呢,”他说,“看我,四十出头,照样做老天真,干七十二行以外的职业,混饭吃,浑浑噩噩,快活得很,无迈,做人太仔细是不行的,刨木创得太正就没有木了,人清无徒,水清无鱼。”

难得糊涂。

“无迈,培养一下自己的兴趣,什么不好干呢?插花钓鱼看文艺小说,穿衣服逛街打牌,咱们都是吃饭如厕的人了,少钻牛角尖,仍是聪明人,有什么不明白。”

“老李。”我紧紧握住他的手。

“无迈,我是大胆冒着得罪你的险才说这些话,因为看样子我不说就没人会说,这年头谁真为谁好,都是隔岸观火的好手,专等人家出丑作茶余饭后的说话资料。”

我眼圈都红了,拼命点头。

“在手术室里,你是国手,在生活上,你是幼儿园生。”

“老李。”

“这件事洗湿了头,不得不收科,同你把银女找出来,你就要开始新生。”

“本来就是。”我说。

“我怕你再来一句三娘教子,要把那孩子扶养成人呢。”

我涨红面孔。

“太任性了,”老李摇头,“也太能干了,谁敢娶你?”

“我想也没想过这些。”我不悦。

“恐怕事情要来,挡都挡不住,身不由己。”

“老李,”我失气,“你象个老太太。”

“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他耸耸肩。

“你呢?你怎么没结婚?”我问。

他沉默良久良久,“说来话长。”

他没有说。

自医院出来,天有点凉意,也许只是幻觉,造成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每逢初秋都有迷茫感,等下子秋老虎光临,热得震惊,便会自梦中醒来,接受现实。

银女没有消息。

我想约姜姑娘出来说说话,但人家会怎么想呢?她工作忙,工余更忙。

闷到极点,只好出外逛。

索然无味,孑然一人的孤独如今才袭上心头,跑尽一条街又一条街,直到满头满脑的汗,发泄完毕,回到屋内,才能镇静下来。

我染上吃冰淇淋癖,大罐大罐买回来撑下肚子。

一日在冰淇淋店轮侯,突然看到个俏丽的背影,心一动,扑上去——“银女!”

拉住她手。

那少妇吓得不得了,手上抱着初生婴儿,吃惊地看牢我,眉梢眼角,是有些儿象银女。

她身旁男人向我贼喝,“喂!你。”

少妇见我斯文相,又是女人,惊魂甫定,一笑置之。

我呆看很久。

回家一桶冰淇淋己开始溶化,淋淋漓漓汁水滴满一地,朱妈赶着收拾。

司徒说我应到纽约去一遭。

我问。“银女怎么办?”

“别把自己当救世主。”是他的答复。

让她去?不不。过了九月,过得九月才放下心。

我看着茶几上堆着的厚皮图画书。

有一本是希腊神话,是我准备介绍给银女读的,教育她,指导她改邪归正,从黑暗进入光明,满足我自己。

据说史怀恻医生也有这种潜意识。不过我较为小规模地实现我的私欲。

老李看穿我的心。

姜姑娘来探访我,原想很假很客气地招呼她,要在她面前表现的最好,因为恐怕季康会对她说起我们过去的事。过去,什么过去?我哑然失笑。老李又说对一次,我是个最原始的人,想到这里,表情立刻松弛下来。

姜姑娘很紧张。

“可是银女?”心不由自主地抽紧。

“你真的关心她是不是?”姜姑娘凝视我。

“我自己却不明白所以然。”我苦笑。

“不,她没有消息,是她家里。”

“什么事?”

“她的男人非礼她的女儿,闹大了。”

我睁大眼,有要呕吐的感觉。

“她向我求救,如今这个孩子由我看管,住在局里,歇斯底里,成日大叫大嚷。”

“是哪一个?”我问:“银女下面那个?”

“不,老三,很乖,煎药服侍母亲,带妹妹去买菜煮饭洗碗的那个。”

“禽兽抓进去没有?”

“抓了,我的主意,”姜姑娘说:“他发誓出来要剥我的皮。”

“好,好得很。”我拍拍姜姑娘的背脊。

“老三情况非常不稳定,我很担心。我们这一行有人做得精神崩溃,叫做‘烧尽’,陈太太,真想不干。”她长叹一声。

“不,你要做下去。”

“单是银女这一家都救不了。”

“但你不是要救她们,你只是为尽力。”

“我尽了力吗?我的力,我与我同事的力,到底有限。”

“那母亲如何?”

“她在医院中。”

“你送她进去?”

“是。”姜姑娘说:“她就要死了,整个肺烂光。”

“幼儿们呢?”

“老二带着。”

我们俩坐着很久很久,一点声音都没有。

“我可以做什么?”我问。

“什么也做不了。我们袖手旁观,看她们沉沦。”姜姑娘很静静地说。

“这是不对的,你做得已经够多。”

“我怎么了?”姜姑娘以手掩面,“我怎么会这样消极。”

“来,陪我去见那个女孩。”

电话响起来,朱妈听后说:“找姜姑娘。”

姜姑娘取过听筒,三分钟后挂断说:“她走脱了。”

“那女孩?”

“是,跟银女一样,这只是一个开始。”她苍白着脸。

我们颓然。失望无处不在地压下来。

我推开一面窗,“说些开心的事,你与季康几时办婚事?”

“九月。”

“好日子。”我又问,“哪里度蜜月?”

“巴黎。”

“好地方。”我与小山,也是巴黎度的蜜月。

姜姑娘略露一丝笑容,“但婚姻不是请客吃饭,在什么地方度蜜月无关宏旨,以后还得凭双方的耐心。”

我忽然帮起季康来,“你们的生活必然是幸福的,季康的条件那样好,他是断断不会叫妻子吃苦的,他是一个最上等的男人,濒临绝种的动物。”

姜姑娘笑出来。

“我还没有多谢你介绍我俩相识。”

“有缘份到处都有机会相识。”我说:“电梯里、饭店、路上、舞会,我可不敢占功。”

“季康说他一直仰慕你。”

我的心一下子舒畅下来,女人谁不计较这些。

“他客气。大家也都佩服他,首屈一指的专家。”我停一停,“可惜我们只医肉体,不医灵魂。”

姜姑娘把手搭在我肩膀上,“陈太太,我们共勉之,大家都不要灰心。”

我问:“能不能去探访九姑?”

“你真要去?”

我点点头。

“我带你见她。”

医院公众病房的探病时间并没有到,姜姑娘凭着人情进去。

凭我的经验,一看到九姑,就知道姜姑娘说得对,她快要死了。

整张脸出现青灰色,眼角不住有泪水滴出,她始终没有戒掉癖好,蜷缩在病床上。

然而她的美丽并不受影响,尽管眼睛窝进去,嘴唇干枯爆裂,她还是象恐怖片中标致的女鬼,随时可以自病榻中飘浮起来,去引诱文弱的书生来作替身。

我走近,闻见惯性的医院气味,那种布料在药水中煮过的微臭,钻进我鼻孔。

病房中风扇转动,各病人安份守己地躺着,静寂得不象现实生活。

九姑认得姜姑娘,但已不记得我。

她紧握姜姑娘的手,泪如雨下,没有语言。

姜姑娘说:“你放心休养,我总会得把她们带回来。”

“银女……”

“是,我们会找到银女。”姜姑娘声音越来越低,大概自己都觉得太空泛太假太没有把握。

“还有三儿——”九姑什么都放不下。

她饮泣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护士过来干涉。

我们站一会儿,就离开了。

姜姑娘问我:“她还能熬多久?”

“一星期,两星期。她也应该休息了,”我叹气,“令我最难过的是,她竟那么挂念孩子。”

姜姑娘说:“她只有三十五岁。”

她活在世界的另一边,黑暗没有太阳的一边。

“对于病人死亡,你很习惯吧。”姜姑娘说。

“不,不幸这是永远不会习惯的一件事。”

“如果有消息,请即与我联络。”姜姑娘说。

我们在医院门口告别。

回到家中,思量一番,觉得自己仍是世上幸福的人。人生活中挫折免不了,失望伤心,都随活而来,我有本事自立,可以维持自尊。

朱妈来应门,“太太,银女找过你。”她说。

“嗄,人呢?”

“没留话。”

“啊。”我欣喜,终于有消息了。

“老爷也找过你。”

“知道了。”

“他问太太有没有那个女孩的消息。”我懒得回他话,一切都是他搅出来的事。

“朱妈,我要等银女再同我联络,任何人打来,都说我不在,免得挡住线路。”

“是。”

直至傍晚,银女再也没有找我联络。

朱妈说:“长途电话。”我正坐饭桌上。

是我母亲。

许久没听到她声音,“妈妈。”我把话筒紧紧贴在耳畔,当是她的手。

“你怎么了?留在香港干什么?要不要我来接你?”

“妈妈,我在收拾东西,九月份来与你们会合,请你放心。”

“收拾什么?无忧说你早两个月就在收拾了。”

“妈妈,我住于斯长于斯,哪里可以说走就走。”

“是什么绊住你?”母亲并不受哄。

我人急生智,随便抓个理由,“陈家两老身体不好。”

“啊,照说我也应该来一次,看看他们。”

“十万里呢,况且安慰之辞并不管用。”

“你速速来父母处,勿叫我们挂念。”

“是。”我说。

父母永远把女儿当小孩。

母亲从开头就不喜欢陈小山。厌屋及乌,连带对陈家上下一切人等都不感兴趣,与亲家极少来往,藉辞在外国,永不见面,并没有什么感情。

朱妈持着电话又走过来,这次她说:“银女。”

我抢过话筒:“银女。”

那边一阵沉默,我不敢催她。

一阵激动,我鼻子发酸。

过一会儿,她似乎镇静下来。

她冷冷地问:“买卖仍旧存在吗?”

我难过得很,但没有胆子与她争辩。

开头的时候,根本是一宗买卖。

她说:“货色仍然在,你放心了吧?”

我松出一口气,“你好吗?”

“我的死活,你不必理会。”

我仍然不为自己辩护。

“三妹在我这里。”

“啊”我更加放心,连喉头都一松。

“我需要钱。”

“没问题,你在哪里,我马上来找你。”

“不行,我不会再上你当。”

我忍着不说什么。“我怎么把钱付你?”

“我会再同你联络。”

“银女,这又不同绑票案,何必这样悬疑?”

“这确是绑票,肉票是尚没生下的孩子,我是匪。”

我说不出话来。

银女这个鬼灵精。

“我要直接与买主谈判,我要许多钱来安置我的妹妹。”

“事先你可否见见你母亲?她在医院里,她快要去了。”

一阵沉默。“她咎由自取。”

“人死灯灭,银女,最后一面。”

“人死灯灭?”她怨毒地说:“我,二妹,三妹,都还得熬下去。”

电话扑地挂断。

她应该恨我。

老李说:“你并没有出卖她。”

“当然没有,我一直视她如低等动物。”

“但她的确是低等动物。”

“是吗,老李,是吗,把你丢到老鼠窝去,饿你数日,折磨你,恐怕你崩溃得比她还快。”

“无迈,你太内疚了,看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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