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月玲珑-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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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看出我的窘迫，站在船上朝我伸出手，面上带笑：“来，我拉你上来。”

他说得那样轻松自然，仿佛我们是已经熟识许久的朋友一般，看他笑得一脸淡然，若是我再犹豫倒显得我太过拘泥礼节，于是也伸出了手。

他却是并没有拉我的手，只是隔着衣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微微用力一带，便将我一把拉上了船。我只觉得脚下一轻，身子随着跃起，瞬时便稳稳落在了他的身旁。

我才站定，他便松手，侧身让出一条路：“外面太阳毒辣，姑娘请进去吧。”

他这般处处体贴又处处止乎于理，让我觉得分外舒心，笑着点头，便要进去。走过他身边时，却觉得船身突然一震，竟是因着远处大船开动带起水波晃动了小船。

我一时没有站稳，身子一颤，往边上退了几步，险些就要落水。慌乱中也想不起丝毫武功心法，双手在空中乱抓，只是想着千万要拉住点什么，不能让自己落水。

那一晃来得突然，青衣本就站在船边上为我让道，此际也是身形晃荡，有些站不稳，晃着走了几步，与我撞在了一起。这一撞不要紧，原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我被他一撞，完全失去了中心，身子一歪，我暗叹一声倒霉，闭上眼，只等着自己落入水里。

等了片刻，却是迟迟落水，只觉得腰间一紧，睁开眼才发现青衣已经近在眼前，只觉他顺手一捞，抱住我的腰，一个旋身将我换到里里侧，让我站稳。水波渐渐平静，那边撑船的老头探头想问我们是不是可以开船了，见此情景，却也不言语，只是低低笑了起来。

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我有些慌乱地移开目光，脱离他的怀抱，看到老人的和善的笑脸，却觉得满面羞红，急急钻进船舱里不敢再看青衣。

“老人家开船吧，这艘船我们包下了。”青衣应该也是觉得有些尴尬，并不进来，只是朝船夫点了点头，便站在了船尾，没有了动作。

“这晌午的日头毒辣，公子莫要在外面晒着，还是快些进去吧。”嘴边还带着笑，船家缓缓摇浆，就要开船，还不忘调侃一下他。

青衣听了，低头对上我正看向他的目光，也只是迅速移开，看着一顷碧波：“不怕，我在外面看风景。”

见此情景，原本有些尴尬的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小青你还是快进来吧，等下到了‘春风十里’。有你看不完的风景。你不敢进来，难道是怕我吃了你不成？”

“我……”被我这么一说，他更不好意思了，忙摆手说不是，却又不进来，看得我和船夫都笑了起来。

“船家，船家等等，我们也要上船！”我们正笑着，却听得岸上有人高喊，是一个女子清凌凌的声音。我越过青衣看出去，隐隐可看到一袭红衣的女子站在岸边朝着我们这边招手。

船家停了船，却也不回去，只是扬声大喊：“姑娘，不好意思，这艘船被这位公子包了，你们等下一艘吧。”

“下一艘还要半个时辰呢，我们去‘春风十里’有急事，船上的公子行个方便，带我们去吧。”那女子听了却不放弃，已经扬声说到，她声音如那柳下的黄鹂，清脆动人。

船家有些为难地看向青衣：“公子，这些天游湖的人多，船太难等，要不然，我们载他们一程？”

“船家都说了十年修得同船渡，这也是种缘分，我们便载他们一起吧。”见青衣面露难色看向我，想着多点人他也不会如刚刚那般尴尬，我便朝船家点了点头，要他把船划回去。

第038话　十年修得同船渡（2）

此刻时值正午，烈日当头。三月的春风和煦，太阳却已经有了夏日的毒辣，落在身上有些微的烫意。那等在岸边的红衣女子撑了一把纸伞，看到我们回去，欣喜地朝我们挥了挥手，转身去撤跟在身后的人。跟在她身后的是一个抱剑的男子，紫凌缎面裁制的长衣外套了一件淡紫色的开衫，似是有些不悦，男子抱剑任她扯着上前，也不做半分言语。

因着与岸边有点距离，加之青衣在船尾挡着，等我看清岸上的两个人的时候，船已经快要靠岸了。

“离歌，萧护法，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探出头，看着岸上撑伞的离歌和一旁不情不愿的萧若离，我有些吃惊又有些好笑，想不到他们俩会一起出门，更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他们。

看到是我显然他们也是吃了一惊，萧若离反应过来，挣开离歌还扯着他的手，上前一步，看着我，破口骂道：“玉玲珑你太不义气了，留了这么一个难缠的家伙给我自己跑出来幽会，你走了她吵着没人陪她来游湖，非要拉着我来不可，现在好了，我把她交给你了。”

他说完，还作势要走。见此情景，离歌哪里肯依，反手一抓，扯过萧若离的衣领，将他狠狠拉了回来，口中还骂骂咧咧：“萧若离你乱说什么呢，明明是你奈不住客栈里寂寞，约了我出来玩的，现在反倒赖我，到底是何居心？”

“我再寂寞也不会寂寞到约你这个母老虎出来好不好？自己寂寞了还说别人寂寞，你是怕一个人寂寞太寂寞，所以找人陪你一起寂寞吧！”被她扯回来，萧若离面有怒色，却也因着她是女孩子不好发作，只得抱着剑任她扯着和她耍嘴皮子。

“你……寂寞你个头啊！”被他几个寂寞绕得有点头晕，离歌气急一跺脚，松开扯着萧若离的手，顺手给了他一掌，把他打得后退了几步，自己一甩袖子再不看他，“滚，滚，滚，你给我快点滚一边寂寞去吧，等回去我告诉二师傅你欺负我，看他怎么收拾你。”

那边刚刚抬脚要走的萧若离听到这话，迈出的步子急忙收回，脸上的不耐烦也瞬间变成了笑容：“水小姐是想去‘春风十里’游湖品佳肴吧，这么好的事情我怎么可以错过。再说，作为逐月楼的护法，保护逐月楼的大小姐也是我的职责所在，不如我们和少主一起吧，看他们也正好要去呢。”

我原本在船上看好戏，听他这么一说，面上一沉，忙转头对船家说：“老伯，我们赶紧走吧，这船太小容不得他们了，让他们等下一艘吧。”

那船家刚刚也在看他们，此际听我这么一说回过神来，却是有些为难地看着我：“既然是小娘子的熟人，这么做怕是不好吧……”

“没事，没事，我们不是太熟，实不相瞒，那拿剑的男子还和我有过节，再说了，我和这位公子不想被人打扰，你看他们有说有笑的，再等上一段时间也不会觉得无聊，我们还是快走吧……”见他又想把船划到岸边，还有岸上两个在喋喋不休吵嘴的人，我求助地看向青衣。

青衣看了看岸上还在拌嘴的两个人，又看了看我，显然也有些为难，他抿了抿唇，也朝船夫点点头：“下一艘也不过半个时辰便来了，且让他们等等吧。”

言罢，他还扬声朝着岸上的两个人挥手说：“两位对不住了，在下突然想起有急事要办，便先走一步，两位在‘春风十里’的一切开销便都算在青伊的账上，算青伊向两位赔礼了。”

“啊？”还在斗嘴的两个人听他这么一说，都愣了一下，随即就见离歌打着伞的手朝前一指，拿着伞在那里边晃便喊：“别走啊，你给我回来，谁要你请客了，不就是搭个船嘛，又不是不给钱，玲珑姐你怎么可以看上这么小气的男人，快给我回来！”

一旁的萧若离也急了，怕是想到自己还要和离歌在这里等半个小时，便也指着船大骂，骂的却是船舱中的我：“玉玲珑算你狠，见色忘义，重色轻友说得就是你这种人，我萧若离绝对没你这样的兄弟。”

“喂，你怎么这么说玲珑姐，她可是少主，你竟然敢直呼她的名字，等我告诉二师傅，看他怎么收拾你！”一旁离歌听他骂我却是不依了，右手一挥，就着手中的伞打向萧若离。

没想到这个大小姐到这个时候都还护短，萧若离手臂一抬，挡住离歌打来的伞，推开，几步闪到一旁。

看着他们又在岸上闹开了，我也只是躲在船舱里低低地笑，一旁青衣看他们这样脸上有几分歉意和担忧。

我拉了拉他的衣角：“别担心，他们一直这样，拌嘴都拌习惯了，刚刚离歌的话别往心里去，我这个妹妹有时候说话就是这么心直口快，没头没脑的。”

“她是你妹妹？”青衣微微苦笑着摇了摇头，躬身也近了船舱，不去理会岸上的两个人。

“嗯，她是平日里被几个师傅宠坏了，所以有些骄横，不过心地却是好的。”这是实话，虽然这些日子，离歌和我还有两个师傅的摩擦不断，但是，不论什么时候，她都不会伤害我们的，她就是那么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看得出来，她很护着你……”青衣在我身边坐下，看着岸边越来越远的两个身影，唇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有这样的亲人在身边真好。”后面那句话，声音很轻，我没有听清，所以“嗯？”了一声。

青衣却只是微微摇了摇头：“没什么，不过是觉得这样很好，有些羡慕罢了，她和萧公子？”

“不过是我嘱咐萧护法看着点她罢了，她那个性子没人管着，怕是常常会惹出点什么麻烦事来，他们这样也好，难得见到离歌和谁斗嘴斗个没完呢，这样她也就不觉得寂寞了。”还是第一次见到离歌和谁一见面就斗嘴，或许她对萧若离还真有几分意思呢。

“确实该找个护花使者跟着她，否则她那般倾城的美貌，光是出来逛逛都会引起什么事端也未可知。”青衣依旧看着岸边，微微抿唇说到。

我垂目有些黯然，果然，每一个见到离歌的人，都会称赞她的美貌。这么多年了，我与她在一起，我从来都是那个陪衬，永远都只能听到别人对我说，你妹妹长得真美。

虽然已经习惯了，却是不知为何，这话从青衣口中说出来，还是会觉得有些失落。或许是我觉得，明明是我先认识青衣的，他明明就远远见过离歌一面而已，况且此刻离歌不在此处，他却还是要在我面前赞她的美貌。

“不过，我却是觉得，玉姑娘这般清水出芙蓉的秀丽，比她更胜一筹呢。”他转头看着我微笑，薄唇轻启，缓缓说到。

第039话　春风十里扬州路（1）

风起，夹着淡淡水汽的清风拂过船舱，吹起鬓边的发丝，也将他那句话吹散。我双颊微红，转开头，装作没有听到他的那句话。心中却像擂鼓一般，咚咚跳个不行。有人赞过我脾气好，有人赞过我懂事，说我比离歌漂亮的，到今天为止，除了青衣便只剩一人。

记得这个身子还是十一二岁的时候，我常常跟离歌出去找邻家的那些小朋友玩。在常常看到他们众星捧月般地捧着离歌，不待见我之后，我的心里还是会难过的。

那个时候离歌还小，被捧得高兴也就忘了我，又一次看着来接我们的几个小男孩簇拥着离歌走远完全无视我之后，我终于怒了，不愿再跟着他们去，一个人转身回了逐月楼。还记得那个时候觉得实在委屈，见四下无人便边走边哭。却不想，埋头走了一段突然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小师傅原本在长廊里等大师傅，被我一撞，非要问我哭成这样是什么缘由。已经记不得当时是怎么边哭边跟小师傅诉苦的了。只记得，那个时候，还是个少年模样的小师傅轻轻扶着我的肩，为我拭去颊边的泪水，声音轻柔得如同情人耳语：“别哭了，离歌虽然好看，但是，在小师傅眼里，玲珑才是最美的。就跟那塘中得莲花一般，清丽脱俗，秀美动人呢。”

这样的想法，让我一愣，这十一二岁的记忆，明明不属于我啊，我来的时候，已经是十四岁的年纪，难道，是这具身子真正的记忆在复苏了么？

船身轻荡，身处万顷碧波之中，抬头看着碧水蓝天，只觉得有些怅惘。今天才发现，不管我走到哪里，遇到什么人，心中想着的，总是小师傅。

离开香茗那天他淡然中夹杂几分复杂的眼神直直落到我的心底，那欲言又止的神情让我现在想起了却是有些不安。他答应过我要等我回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觉得，那个承诺会落空。

我喜欢小师傅，喜欢到已经超出了师徒之间的喜欢。那样的话，我从来不敢说出来，只能深深埋在心里，那日听他说要把我嫁出去的时候，我只觉心头一紧，便是没有由来的害怕。

此次他遭此大难，我又要正式成为逐月楼少主，入住逐月楼。这样巨大的变化，让我们都始料未及。我也不知道，我和他到底还能不能回到从前那般的关系，若是不能，我又要如何去跟他说，我喜欢他很久了……

“玉姑娘，有心事？”见我久久不语，青衣怕我是因着刚刚的话觉得尴尬，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没，没有，不过是又想起点从前的事情，走神了，倒让小青你见笑了。”我回过神来，笑着打哈哈，对上他清澈的眸子，想起初遇，“对了，真是没想到你家公子竟是王爷，上次原本还以为可以路见不平救美人，现在想想倒是给你们添乱丢脸了，还让我回去挨了师傅一顿骂……”

“玉姑娘说哪里话，上次若不是姑娘出手，我家公子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公子此次南下带的人不多，那日去醉花荫也就只带了我一人，若不是姑娘出手，菡萏姑娘怕是要受委屈了。今日也是我家公子说要好好招待姑娘，要姑娘尽兴才好。”

刚刚还觉得气氛有些暧昧不习惯，此际说到韩翎，青衣又恢复了从前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客气地说到。

“听掌柜说醉仙楼后院住的除了唐门便是这次武林大会的赞助者，莫非，王爷也是大会的出资者？”想起刚刚顾鸢时称韩翎为靖王爷，我在心里默默搜寻着关于靖王爷的信息。

如今天家复姓端木，天子端木正华年逾五十，膝下有十子，太子端木轩如今已是监国，三皇子端木寒翎幼时被过继给了曾经为救陛下而丧妻丧子的西陵将军楚征名下，幼时便封为靖王爷，虽得永世富贵，却也小小便失去了继承皇权的资格。莫非，韩翎便是三皇子端木寒翎？

“不过是因着公子家和慕容山庄有些交情，公子又正好想要南下，所以受邀当了这一次舞林大会的评委而已。”青衣显然不知道说话间我已经在脑海里把他家主子的底细研究了一遍，只是如实回答，对我倒是没有办法隐瞒。

想起今天去找他的本意，我支支吾吾，有些为难地开口：“其实，今天去找你家公子，实在是，有事相求……”

“玉姑娘但说无妨。”他倒是一脸善解人意的表情，和声说到。

“还记得上次在醉花荫挑事的那个霹雳堂四堂主吧，那天我们明明是见着他先我们一步离开的，结果霹雳堂的堂主说金万实被我的月华剑所杀，要逐月楼把我交出去，否则就把这件事情告诉慕容山庄。你也知道，慕容庄主定下规矩，在武林大会前挑事的门派，一律取消参加武林大会的资格……”我一口气说完，有些忐忑地看着他，这本不关他的事，而且，二师傅若是知道我和朝廷的人牵扯不清，定然会不高兴的，可是，若不这样，怕是这件事也不好收场。

“金万实死了？”听到这话，青伊倒是颇有几分震惊，顿了几秒，才看着我说，“姑娘想要我家公子做点什么？”

“此次挑事的是金万实，不是我们逐月楼，当时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玲珑只是，只是想请王爷为玲珑作证，这件事不是玲珑挑起的。”我继续支支吾吾，见他表情微变，还不忘加上一句，“若是不方便，就不劳烦王爷了。”

“姑娘哪里话，此时本就因菡萏姑娘而起，待我回去禀明公子，还姑娘一个公道。”青伊笑笑，声音轻如和风，说得那般淡然，倒像是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