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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钗布裙-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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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华听到一半,就拿手去握乐芸的嘴:“不要讲了,人家也是一番好意。传出去不好。”

乐芸憋回去后面的话,吐舌道:“传给谁?白不过我与小姐之间。”说是这样说,毕竟不提了。

云华与乐芸回转繁华中心,二太太瞪了她一眼:“哪儿去了?”云舟跟四宫娥之一都亲昵得快结为手帕交了!“锦城第一小姐”的头衔,真不是虚的,手腕非凡。而云华,却失踪到现在才回来!二房果然压不过大房么?二太太很哀怨。

此时天已向晚,宴席也正式要开了。宫娥、公公们鱼贯传令,戏台上的锣鼓可以咚咚呛打起来了,菜可以上了,先上的是冷盘,松棚果罩、苏糕鲍螺、素馅包子、凤鸡牛舌、南小菜老腌菜,并酱醋等物,不一而足。戏台上头一出,又是孙猴子的“安天会”,美猴王醉一场,小毛猴满台跑跳,有一只猴子,毛囊里,却藏着云裳。

一头一脸的毛绒戏装,遮掩了她的艳色。眼睛那儿就留了两个小窟窿,旁边涂着黑圈金线,于是连她的明眸都不再引人注意了。她在戏台边上,克尽职守抓抓腮、挠挠腿,偶尔蹦个高儿,一门心思要看公主。

公主却老不出来。

宫里规矩真大,猴儿都蹦跳完一半场目了,冷盘才摆完。为首的宫娥再发声令,猴儿们都下去,琴鼓都歇,换管弦精细吹打,又几行翠衣红衣宫娥,才引出公主来。因是纯女眷的宴会,雪宜公主倒没遮帘帷,就大大方方露出脸来,五官深刻,事实上,深邃得简直可称为硬朗了,这令她的美与其说近乎美妇人,毋宁说是近乎美男子。嘴角那儿点着一颗痣,总算叫她的形像稍许添了些妩媚,否则,这一张脸可就太严肃了。

公主既已出场,自然锦城的马屁精们都急着想要奉承,无奈司礼宫娥谨肃威严,又请升座、又领起祝、又命停乐、又叫奏乐、又摆热膳、又传汤膳、又送盒匙、又转茶酒、又挪罩盘、又换碟碗,啰啰嗦嗦、琐琐细细,众人光听她令都听不及,竟空不出口来拍马屁。这才叫天家威严!你想越众而出大肆献媚,还怕失了礼被凤颜一怒之下拖出去打死呢!

好容易这几道礼都唱祝完了,雪宜公主含笑道:“都是女眷们自己聚聚,又是头一次会面,别太多礼,把人拘住了。”司礼宫娥应声退后,众人一时还不敢说,台上大小猴儿们却放开拳脚打得热闹了,有几个胆大些儿的,便进了几句恭维话,雪宜公主答得很客气,于是大家放松得多,渐渐又重演开宴前抱团儿献媚的盛况。其中又以云舟有档次,奉承也奉承得最具分寸格调,公主果然对云舟也最重视,专门跟云舟谈了整整三句话呢!幸而跟其他女眷也没冷落,还主动找些话题,先不过谈些锦城风情、说些京都趣事,渐渐提到这个王爷府,公主笑称虽没修完整,但也无大碍了,她可以回京叫七王爷来住。在她去京里的时间,希望王爷府可以彻底修缮完毕了罢,这样七王爷来时就可以直接住了。现在?现在还是不行哪!也就她如今下榻的主楼的摆设,她指点着还算调配好了,其他屋舍,都要照这种水准做过,当然一些大老爷们在这方面可能品味差些,她也不苛求,会留两个宫娥在这里指导。至于一些檐柱,太丑了,还是要换,还有瓦片,体制还是要的,并不是说所有顶儿都铺成王爷等级的碧瓦,但也不能只有大殿一座吧?运来的琉璃瓦是够的吧?主楼的屋顶,还有某某坞某某丘边上某某亭某某榭,景观效果上还是蛮重要的吧?瓦都要换吧?边角那些没造好的花木与建筑都要造好吧?这都要七王爷来时就完工,对吧?

不对……以唐太守的巴结,都没想过半年内把一切完工,不过先赶出主殿,其他边角活想等王爷住进了之后,再慢慢修的。

唐太守也根本没想过连家什陈设都要尽善尽美,园中几乎一半的大建筑也全要换瓦片——换瓦片几乎比新设瓦面还累呢!在七王爷来之前就要做好?开玩笑!

如果唐太守在石榴会上,听到雪宜公主这个意思,准当即要哭出来。

奇怪的是雪宜公主对王爷府有意见,为什么又不跟太守当面提,却要在女眷们当中问呢?

她语速不快,但威仪极强,一句递一句的问下来,女眷们几乎都要静一静,还等着聆听她的高训,好容易反应过来,公主已经说完话,等着回答了。回答什么好呢?

ps:

皇家议亲

这一章,云华婚事初定。这一章也是第一卷的末章。之后就开新卷了哦!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对金钗布裙的支持。下一卷,本丁会更加努力的!

第一卷 锦衣昼行 第九十六章 皇家议亲

公主既已等着回答,那一定会有人回答的。最伶俐的张夫人,动作得最快,嘴唇皮子已经掀起来了,生怕措词不雅,喉咙里停一停,再修整一下思路,嘴唇就凝在那个诡异的角度,想必不会停留很久。

云华可以想见,等她准备好了,正式一张嘴,肯定说“好啊好啊”!公主说的话,怎么会不好呢?

可这事儿还真不好!

唐太守定下的工期,已经害得有死有残、有的家破人亡,好容易正殿完工,太守都想喘口气,工人们也可缓一缓歇一歇了,雪宜公主还要更高要求,工人们怎么办?元夜时当街的鞭挞捶楚声,又要怎样响起呢?

云华一颗心嗵嗵跳。

这原也不关她的事,她已经是六小姐了,时时处处都该为自己想、不然也为谢家想。公主面前替苦役们出头,公主恼她、恼谢家,落个什么好处呢?

可那些人……那些沉默的推着大车,被打死在冰雪泥泞里的人,那些没资格消暑和坐席、没资格说话的人,总要有人替他们说话吧!

张夫人嘴已经要张开了,好几个夫人也跃跃欲试了。

第一句奉承之后,满团儿奉承跟上,再要泼冷水就更难了。

泼冷水,是不智啊不智!就像云柯求告明珠盗笔金银助他私奔时,听他的话才叫不智啊不智!

有一种不智,是胎里带来,再吃亏也难改。

云华听见自己笑着叫了一声:“公主!”声调急促。雪宜公主看向她:“哦?”张夫人话头被打断,恼火的挑了云华一眼。

云华心还在跳,声音却静下来了,竟像个顶顶天真可爱不过的小女孩儿:“公主,在您凤驾要来的时候。小女听见好多大娘大姑欢欢喜喜,谢天谢地呢!”

雪宜公主问道:“她们谢什么?”

她们谢,苦役终于有缓一缓的日子。她们谢,逼得这样苦的轭,也总有放松点的一天。她们谢,秦受奢华,人亦念其家!半年拉丁拉伕、城旦城舂,也总好调一段喘息,比起来,那几片瓦换不换、颜色好不好看。打什么不紧!

云华道:“她们说,锦城能迎接公主了,主殿一定是竣工了。她们的父亲、丈夫、儿子们可以回家了。不能回家的,”声音低下去,“也终于可腾出手来安葬骨殖。”

阖席脸色都变。二太太几乎想放出眼刀把云华戳死在桌子上!

那几个侍立在旁的宫娥,却好像什么也没听到似的。雪宜公主也神色如常:“有这等话?我记得前年工部贾侍郎修琢持殿,占地比这儿总好大个十数倍。大殿比这小屋子高了两三层不止罢!也不过一年,修完了,皇上也用……”说到皇上,立起来肃了一肃,宫娥皆福下去,满席都拜倒。雪宜公主继续道:“……各部大人也用。费用也不过支取那么些儿,民伕们有皇家工钱领,还各各欢喜。帐目本宫是没见,听说极清楚,礼部大人推举得要记入史册中去。”向一边公公道,“有这回事罢?”

那公公躬身:“殿下说得不错。贾大人极力推让,方未入本朝史笔。只载于工部流年册中,存于上书房。”

阖席一起赞羡。赞羡中有了点提心吊胆的味道。

雪宜公主果然道:“所谓提纲契领。看来不是衣褶儿沉重走了形。实是领子没契好。莫笑话本宫。本宫与诸位等,原是女人家,外头事情懂得什么呢?也不过持家内务,记些瓦儿盆儿的事。正巧了,我想室内大小粗细摆设,并一应家什摆放取用,男人懂什么呢?”很亲呢的冲几个夫人笑笑,“这原是女人家本等的职责。竟不是锦城有哪位夫人、小姐这方面最拿手,可以主个事的?本宫不如将这府中内务暂交她照应起来,也好放心回京迎王爷来了。”

云华目瞪口呆。

这么一会儿就表达了对太守的不满、把太守排挤出王爷府内务,唐太守都无法在场发表意见,这就是公主的手段?

可公主干嘛要跟太守对立呢?

或者说公主其实也没跟太守对立,她只是急着要把弟弟的房子搞稳妥。这么慈爱的大姐姐而已。跟太守结仇的,大概只有云华了吧。

如果云华不是傻不拉叽的跳出来,她怎么办呢?云华阴暗的揣测,公主只请女眷、而且只请中年以下的女眷,是不是就指望着有年轻心软不懂事的女人在没有男人、长辈们列席辖冶的情况下,吐露出心里话?

云华冷汗涔涔,完全不敢面对其他谢家人的目光。

公主还在若无其事的征求人选:“哪位可以主事呢?”

女人们是很想在公主面前挣个脸,但自荐的话,怕人家不服,荐别人的话,有点不甘心,再说还怕得罪太守……

很多人的目光悄悄移到了云华身上:咦,这傻姐儿已经得罪了太守,不如推举她出头,叫她越性再得罪得罪?反正她一个黄毛小丫头,也挑不起大梁,到时还不是得靠其他女人们出力?女人们仍然有给公主建功的机会,太守生气呢,却有谢家承担……

“这位小妹妹。”雪宜公主笑咪咪对着云华,“有道是,有志不在年高,敢莫可以试试?”

不少女人喃喃附和。倒有几个真心向着谢家的,还以为这是好差使,想附和呢,被大太太二太太的目光一吓,就不敢附和了。

云华一发怀疑雪宜公主居心不良,推辞道:“小女这一点点年纪,万事不懂,自己日常起居都全靠长辈们关怀,怎敢受公主重任。”

雪宜公主摇头:“听你遣词吐字,就不是万事不懂了。再说,你几岁?十四有了么?还不到?嗳,十三。甘罗十二为丞相呢!你十三了。”

云舟略示意,筱筱轻没声儿帮舀了半小碗鱼翅羹。云舟端起来抿一口,给福珞递个眼色去。福珞得令,开口笑道:“公主说得真对!华妹妹曾给她奶奶安排寿宴桌子。理路清清爽爽,我们都不及的!”

云华忙澄清:“只是中午一对桌子,和珞姐姐一起排的。”

“太好了!”雪宜公主笑道,“果然此处钟灵毓秀,年纪轻轻的小妹妹,已经如此出色。王爷府中交给两位小妹妹一起打点整顿,就这样定了罢!”

喂……

一桌女人各有用心的对云华福珞道贺,云华仍有种鸭听天雷的茫然: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叫福珞推云华上去?”大太太后来私下问云舟。

“因为六妹妹那时,已经非上不可了。倒不如畅快些上去,趁了公主的意。顺便带珞妹妹去,有个商量。”云舟道。

大太太便不再言语。

老太太后来也私下问谢小横道:“六丫头固然自作孽,公主怎么像盯着我们六丫头似的?”

“公主向我求证。七王爷在这儿遇着个池影,是否我们家的姑娘?我说是,便是六丫头。”谢小横道。

老太太也不再言语。

还有两个人,有问题想问,但没问出来。一个是裳儿。想问谢小横:“你说我如果一个人主持修建王爷府,会不会比太守做得好?比华妹妹呢?”但她知道这个问题只有自己回答才最合适,于是就不问了。

另外一个有话想问的,是唐静轩。

他很想问问云舟:“你在石榴会上为何不维护太守?你知不知道公主的处置对我爷爷伤害有多大?”这种问,与从前“你会不会绣春天的燕子、喜不喜欢看秋天的云”那种问题完全不同,成了质问。这是唐静轩第一次对云舟产生不满与质疑。他也知道不能跑到谢家找到云舟问她。只好把问题烂在心里。而七月迫在眉睫的婚期,也变得那样五味杂陈了。

雪宜公主的凤驾扰乱这一城的人心,又辚辚回京城去。官样的接风仪式过去之后。只有她、皇上、七王爷三个人碰头饮个小小的接风宴。

雪宜公主先向皇上述职:“唐风已失城中民心,我试令谢、福等家也与唐家对立,这才投七弟过去,七弟应该压得住了。”又向七王爷笑笑,“姐姐替你问了。那个池影,果然是他们家六小姐哦!是小姐哦!”冲皇上眨眨眼。

七王爷没精打采道:“哦。”

雪宜公主对皇上奇道:“好容易有个允男允女的适婚人选。七弟怎么不开心?”

“什么叫允男允女!”皇上失笑,瞟了七王爷一眼,“他倒不在乎谢家第六位是丫头还是小子,他在乎谢家最大的那位留京还是赴边城。”

“赴边城干嘛?”雪宜公主诧异,“唐家那些人把他殿试打压到末尾了?不至于罢!”

殿试是四天前刚结束的,学士们草拟的名次,现在才刚刚送到皇上手里。一般来说,皇上都按着学士们拟的名次来发布,若看着太离谱了,也会变动。雪宜公主不信唐家会那样离谱——喂,会试时也不过压到第七名而已嘛!

这里说的唐家,倒不单指唐风,而指十四支分支合起来的整个大宗儿唐家,尤特指京中主管户、吏的那两支。他们俨然已盘根错节,可直接操控官员升降赏罚,虽然操控得很巧妙,皇上仍产生警惕。直至贾侍郎主持修成琢持殿后,因忌惮唐家,怕风头太健要惹唐家报复,竟坚辞皇上亲自授意的落史笔的褒奖,皇上才下决心,要收拾他们。

锦城这一步,只是皇上设计的大局中,不大不小的一步棋罢了,本来也用不着七王爷和雪宜公主先后亲自前往,但太后确实气七王爷老不肯结婚,确实想把他踢到外头两年、惩罚处罚他,看他会不会诚惶诚恐答应改改性子。七王爷不肯改性子,倒是主动请求封在锦城,好替皇兄尽点力,虽然皇上很怀疑他是想投奔云剑大帅哥去……嗯,咳咳,而雪宜公主呢,也确实担心七弟在那边住得不踏实,所以过去看看。

唐风太守,倒不是安心跟谢家结仇,要打压云剑。不不。唐风在唐家是属于比较细的一支,平常挺夹着尾巴作人,跟谁都不愿结仇。倒是云剑自己文武双全,太过醒目,京中那两支唐家人怕他年纪轻轻连中三元,进了官场,要像鲶鱼掉进金鱼池似的,掀起风浪来,所以作主压了他两科。四年一科,两科一并就是八年。一名人才能浪费得起几个八年?直到去年秋天这一场,皇上实在看不过唐家,派了个有“铁面案卒”之誉的学士过去。才算把云剑点上来了,毕竟也点不高,只拉扯到七名元魁。

殿试,唐家老实了许多,任考官们评他文彩第一。但综合下来的意见仍认为云剑笔法不足以正官体、语气也还是太狂,所以不建议点为状元,只拟作三名探花郎——原本历年不成文的旧俗,探花郎都是年纪不老、相貌比较好看点的小伙子,云剑的皮相,也实在符合要求。皇上看这定的还靠谱。也不打算改了,反正不都是当官吗?几载沉浮之后,很多状元混得还未必有探花好呢!

“明儿宣唱。联是打算依报将谢大郎点为探花。”皇上向雪宜公主透底。

“探花郎还去边城?”雪宜公主很吃惊。

“谢大郎自己要求的!”皇上澄清。

“你,”雪宜公主转向七王爷,“你不会以为皇上为了你,把谢公子支使到边境去吧?”

“不会。”七王爷苦着脸,“我也知道谢公子一向心系边疆戎马、顾念国家安危……可是我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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