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满山庄-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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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幢房子，用高高的围墙把它给埋葬了起来。在整个卧龙山庄里，这幢幽篁别墅是被人给遗忘了的！孤鹤轩曾经是奶奶和大伯住的房子，自从大伯走后，奶奶就一个人住在那里，现在我妈就跟奶奶一起住了。因为它和幽篁别墅靠的比较近，所以奶奶和妈一直舍不得离开那里。天香苑是二哥和桃子的新房，它的后面就是西园的那排平房和孩子们的乐园，今天正好是星期天，孩子们都在那排平房里补习功课。好了，我该介绍的都已介绍了，相信你对这个卧龙山庄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概念，是不是？”

“是——”殷子晴微笑着回答了他，“你介绍得的确够详细，我几乎已看到了整个卧龙山庄的面貌！老实说，我已经对它充满了一种强烈的好奇，现在就算前面是一个龙潭虎穴，我也非要闯进去不可了！”

“希望如此！”袁霖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

“好了——”殷子晴突然坐正了身子，一本正经地对他说，“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桃子和袁凯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事？一路上，你总是提到袁峰，而没有提到袁凯，我想，我必须弄清楚这件事，才有更好的心理去走进你们的卧龙山庄，是不是？”

她的话声未落，袁霖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他猛得一个急刹车，把车子停在了路中央。然后，他惨白着脸深深地凝视着她，半晌，他才嘶哑着声音痛楚的，一字一句地对她说：

“桃子和二哥确实发生了一些极其悲惨的事。十年前，一场惨无人道的火灾烧坏了桃子的眼睛，夺走了二哥的生命！我们谁都没有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所以，桃子早就生不如死了！”

殷子晴的心立刻被猛烈地抽痛了，是的，她曾经有几百种猜测，可是她怎样也猜测不到事实竟是如此的残酷和悲哀，她几乎要被这个事实给击垮了！她颤抖着痛心疾首地呢喃着：

“你们好残忍，你们怎么可以允许发生这样的事？可怜的桃子，她怎么可以面对这一切？老天，她怎么可以面对这一切？”

“是，她无法面对这一切，我们也无法面对这一切！”袁霖的眼里布满了一层血丝，他的语气是痛苦而焦灼的，“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可是，所有的事都仿佛历历在目，它烧灼着我们每个人的心，烧痛着我们每个人的灵魂！尤其是桃子，她虽然一直掩饰的很好，可是我能感觉得出她的心在流血，她早就埋葬了她自己！这些年，我和大哥一直都在遍请名医，可是她的眼睛却始终没有复明，几乎每个医生都在告诉我们，她有严重的心理障碍，想要治好她的眼睛，除非能打开她心里的那个结。我们也曾经给她请过心理医生，可是都被她给拒绝了！所以，我和大哥早就束手无策了！”

“怪不得她会说，她无法尽全一个做母亲的责任，原来这十年来，她一直活在痛苦的煎熬里！”殷子晴顿时泪如雨下，“如果我早知道她发生了这么不幸的事，我早就飞过来了。可怜的桃子，为什么直到今天才想起我这个人物呢？”

“因为——”袁霖痛苦地望着她，他的眼神里有一种毁灭性的痛苦在煎熬着他，这点殷子晴立刻感觉出来了。于是，有一些模糊的意识突然间就抓住了她，当她想去剖析这份感觉时，袁霖的话却使它们迅速地逃了开去。“因为那个时候，她根本就不需要别人的安慰，她一心求死！直到最近这几年，她常常在我的面前提起你，我才知道原来在她的心里还有一个思念着的人。于是，我千方百计地帮她打听出了你的下落。我想，现在的她是孤独而寂寞的，她需要你的帮助，她一直就需要一个知她解她的好知己，而你是最好的人选！所以，子晴，从现在开始，我就把她交给你了！”

“你说的没错，她确实需要一个好知己！”殷子晴立刻擦干了眼泪，勇敢地挺直了背脊，义不容辞地对他说，“那么，走吧！马上带我去天香苑，我已经错过了十年，我一刻也不想再错下去了，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桃子了！”

“好吧！”袁霖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又加了句，“谢谢你，子晴！”

下一刻，他们的车子已经飞快地绕过了水潭，又开过了桑园和怡心楼，直接开向了最前面的天香苑。天香苑的大门是敞开着的，他们的车子从正门驶了进去。殷子晴下意识地打量着四周，发现正门的左边是一个小小的柏树林，右边是一个非常庞大的花园，园子的前面立着一个亭子，亭子的石桌上摆着一壶热气腾腾的茶，大概这就是桃子信中所说的，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的温馨画面吧！她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他们的车子直接停在了天香苑门前的一大片空地处。下了车，袁霖替她拿起了行李，一边带着她走上了通向大厅的台阶，一边温和地对她说：

“在山庄里，大家的生活起居都是各管各的，除非有一些特别的日子，大家才会聚集在一起。所以，你住在这个天香苑里，你的生活是自由的，你可以无拘无束地去做你想做的事！”

“那么有空的时候，我是不是也可以到桑园和怡心楼去走一走呢？”殷子晴冲口而出地问着他。老实说，她对那个怡心楼实在好奇的很，尤其是那位伟大的大哥！

“当然——”袁霖洒笑了起来，“除了那幢被埋葬的幽篁别墅，你可以去任何一个你想去的地方！也许，你更想去的地方是那个望月亭吧！是不是？”

“没错！”殷子晴也笑了笑，“总之，除了那幢幽篁别墅，我会踏遍这卧龙山庄的每一寸土地！”

谈笑间，他们已经走进了天香苑的大厅。迎接他们的是一个十八岁左右的小女孩，她一看到他们的出现，立刻阳光灿烂般地笑了起来：

“先生，你真的接到了殷小姐。这下可好了，桃子姐姐一定会开心死了！”

“是！”袁霖笑了笑，温和地对她说：“阿翠，快来认识一下殷小姐吧！”

“是！”阿翠甜甜地应了声，立刻走到了殷子晴的面前，自我介绍着，“殷小姐好！我是桃子姐姐昔日的一个邻里，蒙桃子姐姐的关照，在这里做佣人，以后有事可以交代阿翠去做！”

“谢谢你，阿翠！”殷子晴非常友善地笑了笑，“叫我子晴吧，以后，我们会常住在一起，这殷小姐长殷小姐短的叫起来多别扭，是不是？”

“好吧！”阿翠开心地笑了起来，“那我就叫你一声子晴姐吧！”

“阿翠——”袁霖一边环顾着四周，一边心不在焉地问着她，“怎么不见桃子，她到哪里去了？”

“桃子姐姐刚刚出去了，她就在前面的那个大花园里！”

阿翠的话声未落，袁霖手上的箱子已经“砰”的一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紧接着，他整个人都跳了起来，他猛地捉住了阿翠，气急败坏地厉声责问着她：

“阿翠，你明明知道桃子的好眼睛看不见，你为什么不跟着一起去，你是不是存心想让桃子摔跤？我对你说过多少遍了，你要时时刻刻跟着桃子，不能让桃子单独行动！如果——如果桃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我找你算帐！”

他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几乎是咬牙切齿和声色俱厉的，这和刚才那个谈笑风生的他，简直是判若两人！殷子晴立刻看得呆住了，同时，阿翠已经委曲地哭了起来：

“我是要跟去的，可是，桃子姐姐不让我跟去呀！再说了，这个大花园桃子姐姐早就摸熟了，她应该不会出事的啊！”

“不出事，才怪——”袁霖大吼了一句，立刻放开了她，惨白着脸对一边的殷子晴说，“子晴，你先在这里等一会，我马上去把桃子给找回来！”

下一刻，他已经风驰电掣般地冲了出去！殷子晴立刻追了过去，并对着他的背影大喊了一声：

“袁霖，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可是，此刻的袁霖哪里还听得见这些，早就一阵风似地冲下了那排台阶。殷子晴追了几步，眼看自己是追不上他了，正担心那个花园太庞大，她会找不到桃子。正好，及时跟上来的阿翠自告奋勇地对她说：

“子晴姐，我猜桃子姐姐一定就在那个到处都是百合的花团锦簇里，她一直最爱百合了。我们一起去那里找桃子姐姐，好不好？”

“好吧！我正有这个意思！”

殷子晴笑了笑，然后立刻拉起了阿翠的手，和她一起跑下了那排台阶。没过多久，她们就冲进了那个百合花的花团锦簇里，几乎在袁霖的身影突然闯进了她们的视线的同时，殷子晴猛地拉住了阿翠，收住了两个人飞奔的脚步。然后，她整个人像是着了魔般地伫立在了原地，呆呆地注视着前面的某个角落。那里，有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正站在袁霖的身边，不！这不是一个老人，她看得清清楚楚，她怎么可以说她是老人！相反，这是一个美得艳丽而脱俗的女人，瞧！这张娇美的脸蛋，这副新月似的眉毛，还有这小小的，很有弧度的嘴唇，还有——还有——她猛地放开了阿翠，踉跄着往前跨了两大步，然后，她拼命地喘着气，极力地克制着一份突然而来的慌恐，像看怪物似地研究着面前这个女人。是的，还有这似曾相识的笑容，还有这眉心中间的一颗美人痣，还有这双似曾相识的黑眼睛，只是，这双黑眼睛里似乎多了一些迷惘而空洞的东西！天哪！这个女人竟然是桃子！她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在刹那间凝固了，她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然后，她听到了袁霖在温柔似水地对桃子说着：

“桃子，你怎么又到这里来了，我不是叮嘱过你吗？有什么事交给阿翠去做就行了，这里有很多的花刺，它们会弄伤了你。还有那壶茶，一定是你放在那里的，那亭子里到处有石凳，你的眼睛又不——哦！不，不是的，我是怕那凳子会伤害到你，所以——”

“所以，最好就是不要走来走去，对吧！”桃子的声音在晨风中轻柔地飘荡了起来，她满头的银丝在阳光下飞舞着，像极了一个美丽的白发仙子，“你放心，我没有那么娇嫩，这个花园我早就摸熟了，我还会出差错吗？”

“子晴姐——”阿翠悄悄地拉了拉殷子晴的衣襟，轻声提醒着她，“先生在跟桃子姐姐说话，我们要不要过去？”

她的话声未落，殷子晴已经发出了一声震撼心灵的呼唤声：

“桃子——”

下一刻，她已经泪流满面地冲向了前面的桃子。桃子一听到她的声音，似乎整个人都颤粟了一下。同时，袁霖已经飞快地提醒着她：

“是子晴，我已经把她接进山庄来了，她就在你的面前，她已经向你飞过来了！”

“子晴——”桃子立刻激动地大喊了起来，“老天，子晴真的是你吗？你真的来到了卧龙山庄吗？”

“是我——”殷子晴冲到了她的面前，猛地抱住了她，泪如雨下地说了句，“可怜的桃子，苍天有眼，终于让我走进了卧龙山庄啊！”

“是——”桃子又是欢喜又是激动地紧紧回抱着她，“子晴，桃子一直就在想你，一直就在想你啊！这些年，我朝也想暮也想终于把你给盼来了，只是桃子的眼睛瞎了，不能好好看看你。快让桃子摸摸你吧！你是不是变样了？”说着，她立刻颤抖着伸出了自己的手，可是当她一触摸到那一脸的泪水时，她立刻收回了自己的手，心痛地对她说，“子晴，你哭了，这是为什么？是因为我吗？其实，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是！活得好好的——”殷子晴慌乱地擦着自己的泪水，又笑又哭地安慰着她，“桃子，你变了！你变得好美好美，是那种无法用语言代替的美！你知道吗？桃子——”

“是变丑了吧！”桃子温柔地笑了起来，她的笑容里是三分无奈，七分忧伤，“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自己现在是人不人鬼不鬼的。倒是你，你一定变得更漂亮了？是不是，子晴？”

“那是当然！”回答她的是袁霖，他的视线一直没有从她的脸上移开过，他的语气温柔得像要滴出水来，“我刚才一看到子晴的时候，就知道你没有夸大其词，子晴确实美丽的可以。不过，我也要告诉你，你并没有人不人鬼不鬼的，相反，你——”

“这就是了！”桃子不经意地打断了他，然后，她近乎用一种长辈似的口气对他说：“袁霖，今天是子晴第一次到山庄，我们得好好款待款待她，我们这样一直站着说话，岂不是很累！对了，子晴——”她突然又把脸转向了殷子晴，一双朦胧的黑眼睛里似乎隐藏了一些深不可测的秘密，“袁霖刚才抛下了你，一定得想办法让他补偿一下。他总是这样，做事风风火火的，他像他的二哥，老是不懂得一些礼节和客套。呆会儿，我让他跟你陪礼道歉，你可不要轻易放过了他，谁让他怠慢了你！”

“桃子——”殷子晴连忙替袁霖解释着，“袁霖并没有怠慢我，他刚才会抛下我，那是因为他关心你罢了！而且，我一直有阿翠陪着，不信你可以问阿翠，阿翠一直就在这里！”

“是的，桃子姐姐！”一直沉默着的阿翠立刻接了口，“你不知道，桃子姐姐，刚才先生一听到你又在单独行动，他不知道有多担心。所以，他才会抛下子晴姐啊！”

“这可不行！”桃子的语气是不容置疑的，“我好不容易把子晴给盼来了，他怎么可以抛下子晴。他忽略了我的朋友，就是忽略了我这个二嫂在他心里的地位！”

殷子晴立刻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望向了一边的袁霖。于是，她立刻发现他的眉头突然间就蹙紧了，他的胸膛在剧烈地起伏着，他的眼神里明显得浮动着一丝不悦，他的唇角边还挂着一丝嘲弄和受伤的笑容。于是，她心底的那份朦胧的而又是异样的感觉又迅速地涌了上来。可是没容她多想，袁霖突然三脚两步走到了她的面前，嘶哑着声音，生硬而赌气似地对她说：

“对不起，子晴！我想，这里并不欢迎我，我得去做我该做的事了！否则，桃子又会有很多的理由，来追究我的责任，我就把她交给你了！”

下一刻，袁霖立刻大踏步地消失在了她们的面前！

殷子晴望着他孤独的而又是负气离去的身影，突然间就什么都明白了！怪不得她总是会有那种异样的感觉，从一开始，当他提到桃子的那一刻起，她就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其实，她早就应该看出来了，不是吗？他眼里的柔情和光芒总是围绕着桃子在转，他所有的理智总是在遇到桃子的问题时，就刹那间地崩溃了！可怜的袁霖，可怜的桃子，他们之间似乎承受着一些别人所不能承受的东西！可是，死者已矣，生者何堪呢？一时之间，她不禁百感重生而哑口无言了！半晌，桃子才叹息着对她说了句：

“他已经走了，是不是？”

“是——”殷子晴也叹了口气，缓缓地对她说，“你这样对他是不公平的，你故意在他的面前提到他的二哥，又提到了你这个二嫂的地位，让他知难而退！你好不公平，你知道吗？桃子——”

“我没得选择！”桃子又叹了口气，然后卸下了全部的伪装，有些疲惫的，哀伤地对她说：“因为，如果我不那么做，我会对不起我的袁凯！”

“可是——”殷子晴怜惜地提醒着她，“你别忘了，袁凯已经离你而去了。我相信，如果袁凯泉下有知，他一定不会希望你用这种态度去伤害他的兄弟！”

“不——”桃子立刻激动了起来，她喘息着热烈地说，“袁凯并没有走，他一直就在山庄的一个角落里，我能感觉到他在时时刻刻地盯着我，看着我，关心着我，爱着我！我几乎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和存在，他怎么可能离开我呢！他一直就在我的身边啊！”

“桃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