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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妻夜行-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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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曾夫人准了微臣。微臣当日与澜惠有婚约在先,此次进京向夫人求准,夫人已然应允。”穆云谨守着规矩礼数,昨晚跟穆辰见面后,料到今日入宫皇帝必然会问起军中之事,这件事原本就棘手得很。宜王跟自己名为君臣,实为兄弟情谊。这么多年的相处,他是什么人,难道还不清楚?

“她的性子,这么些年倒是不肯改一下。就是曾献羽在她这儿都是碰了一鼻子灰,你倒是能说得动。”皇帝跟穆云也不是第一天相识,当他还是皇子的时候,身边也有同样一个侍卫,等到做了皇帝,从前的侍卫水涨船高,成了朝廷官员。虽然事事臣服于他,却再没有一个能推心置腹,就像是宜王跟穆云一样。

“曾夫人言出如山,何况是婚约在先。”穆云跟在宜王身边日久年深,对他们之间的事情绝对是知情人。就像某日沈菱凤自己说的那样,发乎情止乎礼,从未曾做过任何逾矩之事。只是还有一桩隐秘在里面,沈菱凤跟宜王两人并不知情。唯一知道的只有他,还有那个不自知的人。要不是有一次偶然发现,决计想不到会有这种事,到那时才知道。他的退却不是因为不够用心,而是身份所关。

等到身份不是妨碍以后,才知道一切都不可能了。因为男婚女嫁,因为君臣名分,更因为一件谁也无法扭转的事实:即使不是男婚女嫁,不是名分所限也不行。她心里原本就没有半分属于他的地方。

这是他的软肋,也是他的伤疤。天底下,却被穆云知道了。甚至是他不自知的境况下,被他穆云知道了。幸或是不幸,最后结果都是一样。他跟她就连缘分都算不上。若是王爷能够登上皇位,那么面前这位今上见了她该怎样称呼?

此时面对皇帝说出的话,除了唯唯称是以外,连表示赞同亦或是反对,都不是他该做的事情。她。除了是主也是恩人,没有她便没有他的今日,也不会有他跟澜惠的将来,仅凭这一点,他便不会做出任何背叛他们的事情。

“你跟宜王戍边,怎地会闹出叛逆之事?”皇帝语气一转,冷硬带着杀气:“他是朕的哥哥。大概心底还有多少不平。原本的储君,一夜之间天壤之别。朕为君,他为臣,见了朕要行三跪九叩大礼,这就是他跟那些跳梁小丑的蛮夷结成盟军,背叛朕背叛朝廷的初衷?”

穆云沉默了一下:“微臣不敢。皇上此话微臣不敢受,王爷更加不敢受。王爷派微臣进京,一是为了完成微臣终身大事,二来就是回禀皇上,无论何时何地。王爷从未有过任何怨怼之情。王爷与皇上,是天底下最亲的手足兄弟。哪怕王爷不是亲王,也是唐家子孙。这背信弃义,忘却祖宗的事情,一向为王爷所不齿,怎会跟蛮夷通同一气?”

“穆云,朕从不知道你居然口齿伶俐此。”皇帝冷冷一笑,黝黑的眸子里闪了一下:“休说是朕,普天之下就是黄口小儿都知道宜王谋反,如今你来跟朕说宜王实无此心,你说,朕会信你吗?”

“皇上可以不信微臣,却不可以不信王爷。”穆云毫不犹豫顶了回去:“王爷当初不惧边塞苦寒之地,远离京城,远离王爷牵挂的一切,无一不是为了让皇上让天下人知道,王爷对江山无所留恋。请皇上明鉴:当年沈家小姐下嫁曾将军时,王爷便心灰意冷。”

“他倒是不爱江山爱美人,只是先帝偏偏容不得。”皇帝心底好像被什么狠狠揪了一下,这种感觉很久都没有出现过,他是难道别人就不是?他跟她,还有往事可追,而他呢?她从未正眼看过一眼,不论是过去还是如今。贵为天子又如何?她永远都是一副冷然而昵视的样子,曾献羽应该是体味得最清楚的人。但是他,毕竟是唯一得到她的人。

“回皇上,王爷如今除了戍边,不许外敌入侵以外。江山美人早就弃若敝履了。”穆云见过宜王心如死灰的样子,宜王妃算什么,王爷从未给过她一张好脸色。这就是宜王谋反的症结和根源:“微臣进京,还有一封王爷的亲笔信转呈皇上。王爷的奏本是秘折呈奏皇上,只是王爷依旧不放心,担心途中出了纰漏。所以命微臣一路小心,务必要将此信面呈皇上。”

皇帝身边的太监首领刚要接过来,却被穆云的目光震慑住,恂恂间不敢接信。皇帝手一挥:“下去,这儿不用伺候。”

几个黄门太监跟着退出去,皇帝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穆云:“起来回话。”

“是。”穆云起身,从衣襟内取出一封带着体温的信笺躬身献给皇帝。皇帝看清上面的蜡封,一枚完整的印钤留在上面。任何人都不可能得到宜王的随身印玺,这不是他的亲王之印,而是从他出生起就属于他一个人小印。他有,皇帝也有一枚。看到这枚印钤,皇帝忍不住感慨万千。

用书案上的象牙裁纸刀裁开封口,是他的字。这么多年,是自己一直都模仿他的字迹。后来知道只能是形似,不可能神似以后才改了字体。

☆、第三卷 边塞 第十六章 闲谈

穆云神思飞出去好远,昨晚按照澜惠的说法,难得小姐肯多吃了半碗饭。大概是下午吩咐的事情太多,或者是需要她劳心的事情太多,晚饭时候胃口都好了很多。想不到沈菱凤要做母亲的人了,还是跟从前一样,清瘦得就像一阵风。

也难怪王爷在边塞,对她挂心实在太多。偏偏她的心思缜密灵动,外人看来毫不相干的两件事,只有有任何一点丝丝缕缕的联系,她绝对能够联想到一处,甚至比那个布局的人更能够看清楚事情的内幕。正因为这样,王爷才不会不止一次说她,心较比干多一窍。

“宜王妃如何?”皇帝看完手里的密信,好像是不经意间想起了什么,忍不住问道。

“王妃?!微臣跟王妃素无交集,况且君臣内外男女有别,怎会知道王妃如何。”这话问得有意思,他怎么会知道这位新娶的宜王妃如何。在王爷心里,王妃也好,太子妃也好,甚至是六宫之主也好,始终都只有一人,却不是他身边那位,这就是王爷的遗憾。

“宜王不曾说?”皇帝眉头紧锁着,人的一生会得到很多也会失去很多。曾经得到过最好的,以后任何东西都是不会多看一眼。任它弱水三千,我只饮一瓢。皇帝想要跟宜王一样,只是等着他的是什么,那个人从没有认真看过他一眼。如今他身为天子也还是一样,他终于懂了一件事:在她眼中做不做天子并不要紧,她要的是那个人。

“王爷从不提王妃半个字。”穆云的回答简单而明了,就算王爷跟王妃举案齐眉,也没有在外人面前提及王妃的规矩,何况王爷对王妃不过了了,说她做什么。

皇帝放下密信,不要人动手。亲自动手研磨朱砂,手劲很慢。跟宜王写字研墨的时候一样。唯一不同的是,皇帝御用朱笔,而宜王用的只是白纸黑墨。

皇帝似乎意识到自己问话的不妥,盯着渐渐变浓的朱砂墨:“宜王跟你谋反。这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朕应该如何处罚你们才不会让人说朕亲手出事亲手足?”

“微臣不敢,只是皇上若要处罚王爷,株连九族的话。皇太后,皇上全是九族之列,微臣不知这九族是不是全都要诛灭?”当穆云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忽然想起这个话题昨日见到沈菱凤的时候,她忽然慢悠悠地说出这番话。

当时自己茫然不知所谓,只好问她:倘或皇上说出此话,该如何作答。沈菱凤笑笑。方才自己说出的这番话,正是她当时说的话。她居然真的就料到皇帝会问这话,也可以说皇帝心中存着这个念头不是一天两天,换一个人即使猜到了,她能毫无顾虑说出这番话吗?

皇帝抬头看了一眼穆云。眼睛很快转移到砚池里,盯着浓滟的朱砂汁笑起来:“这话是曾夫人教你的?”

穆云愣怔了一下,点头:“是。”

皇帝的嘴角不着痕迹地一翘,有人能够猜到他想什么。不是他的臣子,也不是他的皇后妃嫔,是另外一个人:“她倒是一点不避讳,这种话也敢说。”话到这里就打住了。皇帝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宜王的信,里头说的很清楚。你跟澜惠的婚事,朕让光禄寺预备。澜惠算是沈家的女孩子,从沈家出嫁自然是不会薄待了她。你穆家也是世代为官,即便是如今只有你跟穆辰两个,礼数到底不会变也不该变。”

穆云眼睛眨了眨。这是说自己跟澜惠的婚事,皇帝让光禄寺承办了?刚才还是一副或杀或剐,差不多株连九族的罪过,一会儿就天青云淡了?伴君如伴虎,宜王喜欢把这句话放在嘴边。偶尔不小心就嘟囔出来。浑然忘了他离那个老虎不过是一步之遥。

皇帝目光偶尔闪烁了一下:“你既在这儿,跟朕一起到将军府去走一遭。看看澜惠到底是跟从前多大不同,怎么这许多年还是这个脾气。说话毫无遮拦,你倒是愿意。”

“她纵有万般不好,在微臣这里总是最好的。”穆云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变得慢而轻,面前站着的仿佛不是皇帝,而是澜惠。他对她总是这样说话:“何况,澜惠对微臣从未变过,就像臣对她也从未变过一样。这么多年真是难为了他,先前小姐就说过只要她愿意,不论是谁家都准了她,她也没有想过别人。”

这次轮到皇帝愣怔了一下,弱水三千只饮一瓢,常人都能做到的事情,对他来说遥不可及。他隐约记得当年先帝在榻前再三问宜王,只要你肯答应朕,这皇位还是你的。宜王大概也是这番话:她不负我,我不负她。便是她已嫁,又待何妨?先帝病笃的人,被这话气得大咳大喘,却对他毫无办法。殊不知,情根深种的人,不止他一个。只是有的人,连说出来的可能都没有。

“是。”皇帝的意思无可违拗,穆云只好是答应了。皇帝轻拍了两下掌心,外头进来两个太监,伺候皇帝换了寻常布衣,只这一下,穆云才觉得皇帝跟宜王还真是一母所生的同胞兄弟,不过是宜王颀长黝黑一些,而皇帝更为白净健硕。

“朕跟宜王很像?”皇帝整了整头上的青布纶巾,又从太监手里接过一块双鱼玉佩拴在腰间:“若是你都认错,旁人更加分辨不出了。”

“微臣不敢,皇上自然是龙章凤姿,非寻常人可比。”皇帝总喜欢在有意无意间,趁人不备问一些让人猝不及防的话。这样的话,一时不备说出来的话那或许就是皇帝想听的话了。

皇帝很在意自己的仪容,在大铜镜前左右看了很久,没看出什么不妥:“行了,走吧。”

穆云紧跟在皇帝身后出了御书房,外头手执拂尘的首领太监不明就里,急走几步:“皇上,您这是要去哪儿?奴婢这就跟您一块儿去。”

“不必跟着。”皇帝只是让两个小太监也换了寻常衣物跟随,至于贴身太监反而不带,倒是让穆云大惑不解。

☆、第三卷 边塞 第十七章 见面

穆云一路上总是心里不停在打鼓,不知道皇帝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好端端往将军府去,皇帝又不是不知道,曾献羽不在京城。这样一去,最起码的忌讳都没了。

穆云所担心的事情,皇帝根本就是不以为意。也可以说是他根本就没想这么多,去见见沈菱凤,一直是他想做的事情。没有合适的借口,没有合适的人跟着,去了等于是自己找钉子碰。穆云恰好就是最适合跟他一起去的人,他是宜王心腹,沈菱凤对他也是另眼相待,他去做什么,别人不知道,穆云知道就行。

“从这儿进。”皇帝避开朱红大门,穆云心中纳闷,他怎么会知道这里?难道皇帝对这座府第了若指掌,就连该怎么走往哪里走,也不输于他们吗?

穆辰正好跟在沈鼎玢身后,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当年沈鼎玢身居首相,先帝担心这位首辅外加大舅子的安危,将穆辰提为正四品武官,也就是为了让沈鼎玢多一个可靠的助手。

沈鼎玢背着手慢慢踱步,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波动。或者是多年的位列枢府,喜怒不形于色是他最好的伪装,任何人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而穆辰也早已习惯这样子跟在他身后,两人都不说话,只是在石子路上慢慢踱步。

“皇上?”穆辰第一眼看到皇帝,有些怀疑自己眼睛看错了。皇帝没事怎么会到这儿来?这又不是当年,先帝有事无事到了相府,跟沈鼎玢或者谈论国事,或者把酒言欢。毕竟是一家子亲戚,郎舅至亲。如今的皇帝,虽然是沈鼎玢的外甥,可是这个外甥从一开始就不是沈鼎玢看重的那个,甚至不是先帝跟皇太后看中的那个。最后却成了当今天子,沈鼎玢对这件事支字不提。好恶他也从不对任何人提及,你永远都无法得知他心中到底想些什么。

沈鼎玢也愣了一下,扭头时正好看到皇帝兴致盎然看着路旁两株高大茂盛的桂花树。深秋时节,桂子飘香。

“香飘云天外。果然是好花。”皇帝嗅着桂花的香气,缓缓道。

“老臣……草民参见皇上。”沈鼎玢初时还没想到要怎么跟他请安:“吾皇万岁。”果然是一开口就说错了话。

“舅舅何须如此,朕今儿是来走亲戚来了。”皇帝亲手扶起他,沈鼎玢不着痕迹看了一眼穆云,或者是在说他知道皇帝皇帝要来,怎么事先都没有说一声。

“草民不敢,皇上折杀草民了。”沈鼎玢当初对这个外甥看顾并不多,也并不是沈鼎玢一人的错。那时候,他是有封地的亲王,自然不能跟皇太子一样留驻京城。早早就到了自己的封国。如果不是最后先帝将帝位意外传给他,那么他将老死封国,除非是皇帝大寿或是更大的喜事,也或者是皇太后驾崩,他将永远不会出现在帝都。

沈鼎玢不知道他的来意。心底暗自揣测是不是上次跟皇太后谈及的事情,皇帝知道了。本来就是心底无私的事情,沈鼎玢多少年早已经惯见惯各色风雨,皇帝虽然是天下至尊至贵之人,不过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姜还是老的辣。能有什么斤两,尽管拿出来晾晾。

“穆云进宫。说起这次回京是为了跟澜惠成亲。他跟穆辰兄弟两个并没有旁的亲人,既然澜惠是沈家的女孩子,那朕就是这男方的主婚人,这下岂不是两全其美了。”皇帝笑起来:“两家的姻缘,什么时候都断不得。”

这话沈鼎玢倒是无所谓,不论他沈家女儿是不是嫁入皇室。从皇帝这一辈起,凡是皇帝这一支出来的子嗣,都有他沈家血脉。若干年后,或者子嗣不广,甚至转入宜王一支。也是他沈家血脉延续之故。你可以说他沈鼎玢自视甚高,甚至觉得他顽固不化,只是事实摆在眼前,谁也无法篡改。

穆辰穆云两个听到这话,心底都是不由自主咯噔一下。皇帝难道知道了什么?本来宜王跟沈菱凤的婚事,就是皇太后跟沈鼎玢兄妹两个最希望看到的结果,既然不成,退而求其次的话,也不应该是澜惠跟穆云的婚事,这件事里头蹊跷很多,外人不会明白的。万一皇帝明白了,对他们而言不是一件好事。

“这不过是旧年间他们就定下的事情,皇上这般一说,倒像是臣妾有意做了什么,让皇上想得太过深远。”沈菱凤从锦弗口中得知皇帝莅临,来不及想太多,披了件外袍匆匆赶来。父亲不知内幕,她不想牵涉太广。

话虽是抢着说的,礼数半分不错。扶着锦弗的手,缓缓跪下请安:“臣妾鲁莽,皇上恕罪。”

皇帝没说话,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腹部上,微微皱了下眉头:“有孕在身,不需行此大礼。”

“谢皇上。”沈菱凤膝行几步,扶着沈鼎玢,父女俩这才缓缓起身。

“没外人,看看朕都是一个人来,只是走亲戚串门子。若是舅舅不在京中,朕还不能轻易上门。”皇帝说这话的时候,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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