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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门钥匙-子午相交-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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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隆!车几乎是跳到了坑里,气囊爆开,于鹏被顶在头枕上,冲击间他眼光迷离,手垂了下去…… 
  ……什么地方?……什么时间?……我是谁? 
  白色的蓝色的绿色的影子晃来晃去,没有声音,安静如同天国,却没有天国的温暖。 
  于鹏努力睁开眼睛,发现无论眼皮开合,眼前的景象都一样。很多淡淡的说不准颜色的影子在晃,晃,晃……不知是昏迷的间歇,还是昏迷中的幻觉。 
  影子开始汇聚,粘连,张开一个蠕动的空间,于鹏依稀看到一个身披麻片“衣服”的人,在挥舞长剑…… 
  还看到一个女人扑向一团红红的东西,顿时灰飞烟灭…… 
  还有,还有…… 
  一些朦胧的声音穿透了这些幻境。 
  “肺内出血,加呼吸机!” 
  “心跳四十,很弱,要不要打强心针?” 
  “做好这个准备。还有,准备电击。” 
  “左侧肋骨劈裂性骨折……” 
  “轻微脑震荡症状……” 
  “眼睛充血,眼压过高……” 
  然后,寂静,沉默,一切又重归黑暗。 
  于鹏的身体似乎可以动了,他挣扎着,像在游泳,又像在跋涉。无边的黑暗看不穿、摸不到。似乎没有穿鞋,脚下崎岖不平,像是山路,脚底能感知石的尖锐,却没有痛楚。 
  猛地,什么东西拉住他的裤管,劲头十足,是条干枯的手臂。于鹏惊得一跳,努力扯脱了,随即黑暗中有无数的干枯手臂来拉扯他,他无可逃脱,身子几乎被撕裂,手臂像贪婪的群蛇,边撕边将他向更深的黑暗拖拽……疼痛、无助、恐惧,他喊叫不出,也无力挣扎,只能听天由命。 
  他要绝望了,难道这就是死吗?难道自己已经死了吗? 
  一束光,神奇的光,可能包含所有颜色,也可能没有任何颜色。它看不清,却实实在在,触摸不到,却能洞彻身体。 
  光束直直从于鹏头顶上射下来,光线所到,形如鬼魅的手臂纷纷撤开,如波涛般退去。于鹏沐浴在温润舒适的光柱中,感到无比安定与祥和,颤抖的身心舒缓了,溶解了。那光略作停留,旋即呈扇面展开,直到将所有黑暗全部扫除。于鹏的眼界迷离又清晰,清晰又迷离,如是再三,终于看清那光,原来是无影灯的润泽。   
  我看见了我(2)   
  他依次看到了忙碌的医生、护士,甚至门外哭泣的妻子、手足无措的保姆、皱眉无语的大姨子,还有焦躁不安的马宽……他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看到了手术台,和一个人。 
  而那人是——他自己! 
  他的视线离开自己的身躯,在周围,他看到更多的人,在走廊,在病房门口,甚至在墙壁上,他们站立,或者走来走去。他们漠无表情,甚至根本看不清表情,各走各的,不招呼,不接触,对外界不闻不问。 
  于鹏张望着,忘记了害怕,忘记了自己的特殊状态。很快,那些飘忽不定的家伙开始注意他,慢慢聚拢过来。看清了,看清了——这些“人”,有的开膛破肚,有的手足不全,有的四肢溃烂,无比恶心! 
  于鹏想喊,可嘴巴能开合,却无半点声音。那些鬼魅慢吞吞地将他围了起来,无数干巴巴的“爪子”伸过来,要抓他,撕裂他。 
  砰!不知谁推了一把,或一个意外的声音,于鹏猛然从幻境中跌回到手术台上,嘴巴一张,终于喊出声来:“滚!快滚!离开我!” 
  紧张操作的主治医师吓了一大跳,护士胆小,早哗啦啦扔了手术托盘,刀剪纱布滚了一地。外面的人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变故,想进来却又不能。 
  于鹏慢慢睁开眼睛,周身麻木毫无知觉。主治医生的绿色口罩凑过来,闷声道:“还有一会儿手术就做完了,你没事的,安心些。”大夫的话像一针麻醉剂,于鹏转了转眼睛,绷紧的嘴角有些放松,然后又陷入睡眠,而那些鬼魅也仿佛匆匆离去了,不再纠缠。 
  他顾不得许多了。困,实在是很困! 
  走廊里,吴云在哭,手帕被揉成了一个软团。马宽左手挠头,右手捏着帽舌来回踱步,警官帽子在背后一撅一撅的。高速公路上的施工队长垫付了医疗费用,此刻正一脸赔笑,因为还有几个交警板着脸在候驾。 
  手术灯一直亮着,大家的心也就一直提着。没有人看时间,红灯就是时间。 
  后天,就是于占彪出殡的日子。于鹏生死未卜,也许一场丧事将变成两场,这个家可真要空了。 
  无比混乱的一夜。 
  谢天谢地,手术灯终于灭了。于鹏被推车送进病房,大家一窝蜂都跟进去探望,但都被护士赶了出来。“病人需要静养。”主治大夫一边摘口罩一边安慰大家。 
  手术很成功,于鹏这次命大。 
  交警和施工队长见无大碍,稍后就走了。吴云刚才哭得有点头晕,这会儿方才好些。姐姐吴娜一贯语气急躁,说是劝慰,其实比牢骚好不了多少。倒是马宽向大夫了解了一些看护以及善后处理的事宜,目前要做的,就是让于鹏静养。 
  走廊安静了,时间已近午夜,只有洗手间的长流水在瑟瑟滴鸣。 
  马宽见吴云情绪稳定些了,开始和她商量。他想将于占彪的出殡推迟一天,这样他就有时间去联系其他朋友帮忙。吴云千恩万谢,这些事情,也只能靠马宽张罗了。 
  她发现自己竟这样无能,什么都把握不住。   
  来自遗物的危险(1)   
  马宽送走了吴云姐妹,到家已是凌晨了。 
  从于占彪处拿来的资料和物品示威似的满满堆了一桌子,此时他困意全无,戴上塑胶手套,索性研究起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来。他找到了比较关键的几本记录,那里面记载了于占彪多年来的研究心得。令马宽意外的是,从字里行间看来,于占彪虽然从事地方志工作,但笔记内容却和工作风马牛不相及。多半是和上古神话有关联,从女娲伏羲到黄帝蚩尤,庞杂纷乱,有摘录的,也有自己的心得。许多地方还被红蓝铅笔圈圈点点,十分用心。马宽小心翼翼地翻着略微泛黄的纸页,有些钦佩起这个老人的认真来。 
  资料上着墨最多的,是黄帝和蚩尤大战的一段。但这些毫无根据的传说和力求史实的地方志能有什么关联呢?马宽历史底子不好,看起这些资料来有些吃力。他晃了晃头,暂时放下杂乱如麻的思路,拿起一些器物来看。 
  这些东西有从于占彪办公室拿来的,也有在他家找到的,五花八门,稀奇古怪。所有物品都被于占彪细心标上编号,但没有注名称。 
  先是一串铃铛,这应该是用于搞迷信活动时用的,因为马宽在处理一起迷信跳神治病致死案时见过这种铃铛。他晃了晃玲铛,听了听声,放下了。他拿起一块石头,乌黑的,坑洞很多,像个劣质土豆,标签上没有数字,只有一个问号。 
  于鹏曾经说过,没多大关系的都可以扔了,他不想把这些东西留给叔叔单位里的那些假学究,他留下也没什么用。马宽看得眼冒金星,端详半天研究不出子丑寅卯,苦笑一声,顺手扔进准备好的杂物筐里。 
  筐里的东西,都是准备和遗体一起火化的。马宽看着筐子出了一会儿神,觉得有些不妥,弯腰把石头捡了回来,单独摆在桌上一个角落里。 
  剩下的东西,有唐代铜镜、明代的陪葬物,还有先秦时期的竹简,最下面的是厚厚一本墓葬壁画的临摹,显然不是出自于占彪之手。马宽把认为有用的器具归在一起,无足轻重的扔进筐里。 
  为了保险起见,他又在筐里搜寻一遍,将其中的物品反复掂量。 
  马宽转天去医院看于鹏,于鹏已经醒了,正在吃吴云熬的粥。马宽看小两口恩爱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于鹏匆匆吃过,开始听马宽说研究结果。 
  马宽简要说了一下笔记的事,并带来了要随葬的遗物,让于鹏清点一下。于鹏毕竟有些虚弱,看看听听就累了,也没细查,粗粗扫了一眼,就说:“炼了吧。叔叔的东西太深奥,你我都不懂,我又不想给他那些烂同事,给了人家也未必敢要,炼了吧!”马宽点点头,临走时告诉他:“出殡的事你别操心了,不过还得请弟妹过去,算是家属。” 
  于鹏点头,没有太多感谢的话。他知道马宽的脾气,也知道马宽的为人。 
  出殡还算顺利,马宽的朋友们都比较给面子,车、人全部到位。开道车,豪华灵车,还有一串奔驰宝马。潘东明带了些商界头面人物也来出席,这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人物,只坐了一辆很普通的奥迪。于占彪单位的破“面包”甚至不敢凑在其中,灰溜溜跟在后面。 
  遗体告别在殡仪馆的一号厅举行,吴云作为唯一出席的死者家属,黑衣黑裙,肃立在灵堂门口作答礼。众人鱼贯而入,围着水晶棺鞠躬、瞻仰遗容。 
  于占彪被手艺高超的整容师弄得满面红润,栩栩如生。面部表情也平和了些,只是眼皮始终没完全闭上,两点灰色的东西暗藏在里面,若有若无地注视着大家。 
  马宽是个直脾气,把活动安排得很紧凑。仪式不多时便结束了,大家纷纷把白花挂在停车场两旁的小树上,马宽的几个兄弟给大家分发白酒和饼干。潘东明等一干老板们业务繁忙,匆匆用白酒洗手,吃掉饼干,招呼过后就纷纷驾车离去。 
  潘东明临上车时拍拍马宽肩膀:“好小子,今天张罗得不赖,于鹏算没白交你。先这样,改天等于鹏好了,我请你们好好喝一顿。”马宽和他握了握手,潘东明手很硬,很有力气,只一摇手,就能让人感知到他的个性。   
  来自遗物的危险(2)   
  王主任凑在吴云那儿讨好,问还有何要求,吴云默默无语,疲惫和伤心又让她眼圈发红。马宽拉过这个到处卖空人情的家伙,几句过场话打发了他。 
  仪式结束了,尸体被运往炼尸间。炼尸工看看一身笔挺西装的于占彪,身边还有一堆看不明白的物事,犹豫了一下,问马宽:“都炼了?东西可不少,这都是什么呀?” 
  马宽十分客气地和他握手,炼尸工抽回手时手里多了一张百元钞票,他没再多说什么,就跟伙伴麻利地卸车、上铁床,开门……黝黑的炉膛如猛兽巨口,尸体慢慢滑进去,炉门关闭。 
  马宽抽了一下鼻子,这些天的奔波累得有些感冒了,他一面在口袋里找手帕,一面领着大家到出灰口等待接灰。吴云捧着一个汉白玉骨灰盒,沉重而实在。烟囱口突突冒出几缕白烟,白烟婉转粘连,盘旋好久才融入空中。大家看着烟火生灭,看着肃穆的火葬场庭院,偶尔咬咬耳朵,不知谁慨叹一句:哎,爬烟筒啦。 
  突然,轰隆一声巨响,炉膛里仿佛爆炸了一颗炮弹,炼尸间的大门猛然被巨大的气流冲开,所有的窗玻璃全都粉碎了,尖锐的玻璃碴扑打在人们的身上脸上。炉膛里随即稀里哗啦乱响,好像整个儿被炸塌了,浓重的烟灰猛呛出来。 
  大家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蒙了,甚至忘记了惊慌闪避。片刻,满脸灰土的炼尸工大声咳嗽着从灰土里钻出来,二话不说,直奔马宽:“你……你小子炼了什么东西?啊!炸弹哪这是!” 
  马宽还没来得及辩解,炼尸工突然张开双手向他身上一蹿,马宽疾闪,那人扑空摔在地上,旋即就不动弹了。 
  众人翻过炼尸工,那人已翻白眼,死了,胸口上,赫然插着一片黑色的锋利的东西。正是马宽几经犹豫最终丢掉的那块石头崩碎的残片。难道爆炸的是它?什么石头这么厉害? 
  马宽掂量着这个怪东西,心思全在这上面,竟没留意火葬场的其他工作人员纷纷跑过来,最终有人扭住了他的领子…… 
  请假办私事、胡乱炼东西死了一条人命、同商界人物接触过密、研究封建迷信物件……马宽的领导给他列举了一大堆罪状,最后一摊手,要他交枪停职,反省半个月。至于官司,领导让他自己去了断,和单位无关。 
  马宽没吱声,也没解释什么,把枪放到桌上就离开了。他实在弄不明白,不太大的一件事情,为何突然就惊天动地,成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大漩涡。 
  火葬场的工作人员被炸死了,人家当然要起诉他,死者家属直闹到刑警队,马宽躲不过,只得硬着头皮给人家骂,骂皮了就坐在家里等法院传票。 
  吴云来看过他,再三替于鹏表示万分歉意,马宽憨厚地笑着,把自己的麻烦说得很小很小。吴云不傻,从那种近乎自嘲的笑容里面她读到了很多,但更多的体己话她也说不出来了,一面是丈夫病情痊愈尚需时日,一面是丈夫好友因为自家陷入官司。 
  道别时,马宽看着吴云日渐消瘦的背影,心里有些酸,不知道是为于鹏夫妇,还是为自己。 
  如果这些都是意外的话,真正令马宽惊奇的,是于占彪的骨灰收拢后,在其间发现了一个半月形的金属物品,乌如煤,平如镜,上面一些细小铭文非字非画,半阴半阳,他根本看不明白。火葬场虽说恨死了马宽,却也不敢私藏物品,把原物交给了他。 
  马宽捏着这个一指长的小东西去找于鹏辨认,于鹏也没见过这东西,几个人一推测,认为一定是那块奇怪的石头爆炸后余下的。难怪于占彪研究多时不得其解,最终标了个问号,原来不用烈火烧灼,这块奇怪的金属只怕永无现身之日。 
  法院开庭是在半个月后,火葬场和马宽的律师各执一词,唇枪舌剑,半日尚无结论。 
  休庭时,马宽在旁听席上找到了吴云,也意外地看到了潘东明。他礼貌地过去打招呼,潘东明有力地握住马宽的手:“放心,你一定没事的!”说罢还在马宽肩膀上意味深长地拍了拍。马宽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才领悟到这一拍的含义。   
  来自遗物的危险(3)   
  下午继续开庭,局面为之一变,马宽的律师举出很多不利于火葬场的证据,比如炼尸工私收贿赂,火葬检测不周全……火葬场一方似哑了火的炮,越来越处于不利地位。 
  几个审判员在合议后鱼贯而出,宣布了审判结果:火葬场因管理不善造成疏忽,炼尸工私收贿赂不按安全规程作业导致发生爆炸,火葬场及炼尸工负主要责任,马宽因无法预见石头会爆炸而产生过失,负次要责任。至于赔偿问题,马宽没有负担多少。潘东明当庭表示,这个费用他包了,不用马宽操心。 
  宣判结束后,马宽再次和潘东明握手时格外用力,他已知道这案子是暗箱操作,他虽感激潘东明的帮助,但对这个人物也存了几分戒备。他看到了一些超乎商界的力量,在潘东明背后游动。 
  之后的几天,潘东明宽厚的笑容常在他面前出现。他们同去看望于鹏,于鹏很乐于看到自己的上司和朋友也成为朋友。潘东明是个不见外的人,第一次见面就请吃饭,第二次就主动要求解决对方困难,这和马宽印象中的商界头面人物大相径庭。 
  关于官司潘东明没有多说什么,似乎这一切并不是他在暗中帮忙运作,他刻意隐掉了自己的作用,只对事故起因感兴趣。于鹏把叔父的事情说了很多,马宽也讲了些,不多,关于奇怪的月牙铁等情节,他略掉了。在这点上,于鹏倒显得毫无城府。 
  出乎意料的是,不需要任何检查和反省,刑警队很快就给马宽发还了枪和证件。队长拿着证件在桌沿上轻敲,一面坏笑着:“你小子行啊,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呢……”马宽别好枪,他又想到了潘东明。 
  一定又是他。   
  红酒与小别   
  于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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