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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花开-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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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两个洞,五年前的云绯缎锦裙上面硬是出现道长长的墨迹。这些问题不用追查自会有人悄悄禀明,程仓翼便大怒,告诉了父亲,而杜觅珍只是对女儿笑骂了几句“淘气”了事。之后程仓翼便总会被寻到错处然后跪在祖宗牌位前罚他一天一夜不得进食水米,杜觅珍拿着自己或是雪瑶的破了洞的衣裙或变形的珠钗到程准怀面前哭诉。

013关雎女学

程仓翼越不承认是自己做的,程准怀便越生气,惩罚也越重。

每每夜深人静,一个纤弱的身影便悄悄潜入堂屋,打开带来的食盒,取出已经有些发凉的饭菜。

“哥,吃一点吧。”

程雪嫣拿着筷子夹上饭菜,送到程仓翼嘴边。

程仓翼倔强的抿着唇。

“哥,快吃一点吧,我让碧彤在外面守着呢……”

“你快走,一会被人发现了你也要受罚了。”

“我要看你吃过了才走。”

程仓翼看着妹妹消瘦的脸,恨恨压下满腔怒气,吃了一口。

“哥,不过是件衣裳,我都不生气,你为什么要……”

“不是我干的!”程仓翼一拳砸在地上,顿时肉破血流。

程雪嫣惊呼一声,急忙拿出帕子擦拭着:“没有水,伤口不清洗会发炎的……”

她说着,泪却流了下来,滴在哥哥的伤口上,那伤口滑落暗红的血流,微微发痛。

“雪嫣,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程仓翼抹去妹妹脸上的泪:“你等着,我一定会学上一身好功夫保护你!”

官宦家的子弟不仅要读书,到了十岁便要跟随武师习武,倒不指望炼成什么十八般武艺,无非是为了强身健体。程仓翼当时随著名武师康鼎习武,后又经康鼎推荐给镇国将军韩梁。韩梁身为将军本无意收徒,怎奈程仓翼在将军府前跪了三天两夜,念其诚心,又见其骨骼清奇的确是练武的奇才,便收入门下,教习五年,竟于朝廷每三年举办的一次狮虎争霸大赛中一举夺魁,得了御赐的“如虎添翼”金匾。

如此便为程府争得极大荣耀,程准怀在诸多恭维与庆贺声中本是极为得意,却很快爆发雷霆之怒,原因是程仓翼决定就此入伍为士。

程准怀一向认为武官即便品位再高也低文官一等,且为人粗俗,他平日轻易是不和任何武官打交道的,况且程家世代都是文官,程仓翼文采亦不俗,若能参试取个功名也并非难事,再加上自己在朝廷的影响力,为他谋个官职光宗耀祖才是正道。怎奈程仓翼偏偏要和他对着干,在告诉他决定之前就已在韩梁的保举下进入兵营,凭着自己的努力和才干,在二十二岁时已升为骑都尉,掌监羽林骑。

朝廷上下都赞程尚书好福气,父子二人一文一武,儿子又深受皇上器重,将来定前途无量。

程准怀虽然笑着应承,心中却仍憋闷。父子二人因为公事繁忙,很少在家中碰头,即便是见了也是各自看着脚前的地,无人开口。唯一的交流便是程雪嫣受了欺负,程仓翼去找杜觅珍母女说理,杜觅珍母女便去寻程准怀告状,于是父子关系愈发势同水火。

程仓翼练就一身好功夫也是为了保护妹妹不受欺负,当然,他不可能真的把程雪瑶痛打一顿,也不可能指责杜觅珍来以下犯上,那毕竟是长辈,不过这对母女倒真收敛了许多,不知是被他一身的强健吓到,还是自己常不归家无法看到她们的诡计,亦或是雪嫣的强颜欢笑……她总是担心因为自己的缘故会惹得哥哥和家人不和……

这便是真正的程雪嫣十五岁出嫁之前家中的境况。

程雪嫣叹了口气。其实经过这几日的所见所感,她也猜到一二,却无碧彤所述来得透彻,且一旦想到以这样一个被休之身重回程府即将遭遇的恐怕要比这以往还要深重百倍,而自己一向不擅处理人际关系,如今要面对这么一堆人,随时随地都要接招拆招,足够令人头痛的。她就不明白了,好吃好喝好穿的,就不能安生过日子吗?程府这么大,一个程雪嫣也消耗不了多少财物,性子又柔弱,怎么就容不得她?想起来到这个时空见到杜觅珍时听到的第一句竟是“要死上别处死去”,她就心寒。

而令人头痛心寒的还不止这个。

程准怀因是礼部尚书,皇家所办的女学就交由他掌管,西院那幢两层高的大房子就是天昊国唯一的官办女学——关雎馆,专门负责培训女子琴棋书画等方面的技能,而这些女子多是官宦家的千金或是帝京中富有人家的女儿,也有慕名而来的外地女子,只为出人头地。每年的学费杂费高达数千两银子,外地人要在此吃住更是消费不菲,况且还要比穿比戴……

这些女子经过一段时间的培训,一部分参加秀女选拔,趁机一步登天,而余下来的则嫁入豪门,无论为妻为妾,既然是关雎馆出来的,便德艺双馨,进退有度,所以额外受宠,即便身为侧室也有不少得了朝廷的诰命封号。

负责教习琴棋书画的各是一位先生,其中教习书法的先生便是那个将眉毛剃了重画的杜影姿。她是杜觅珍的堂妹,五年前,上任书法先生因病还乡后,杜觅珍就忙不迭的将堂妹请了来,经过先皇亲自测试便钦点为关雎馆的书法先生。

不只是她,关雎馆所有的先生都是皇家钦点,程雪嫣在出嫁之前,则是女学中专门教习《女则》、《女训》的闺礼先生,亦是五年前与杜影姿同时入选。而关雎馆虽名义上是程准怀所掌管,而真正的运作者却是杜觅珍。

想不到曾经的程雪嫣还是古代一白领级人物。可是这个念头只是一闪即过,眼下的这个程雪嫣却是一脑门子黑线。《女则》《女训》是什么?完全不知道,不过根据书名和她对古代的丁点了解估计是和传说中的什么“三从四德”有关系,而三从四德又是什么她也是一知半解,概括来无非是对女性的限制,只为更服帖的屈从于男人。

有个小声音在心底叫嚣造反,她拼命的把它压下去。

碧彤还从枕头底下翻出两本暗黄的线装本交给她。

她只翻了一页就晕了。

竖版,繁体……

她捧着书本和那些复杂文字较了半天劲,却突然生出个疑问,程雪嫣既然是教这个的,必然是这方面的典范,又怎么会被男人休了?

碧彤讲了大半夜,趁她发呆的工夫不小心睡了过去,却被她推醒。

“我是怎么被休的?”

碧彤眼里蒙了层纱般看了她一会,又沉沉合上:“宋大夫不是说了,既然是不开心的事,忘掉就忘掉吧。”

程雪嫣不甘心,不过碧彤说的也对,反正既然被休,和那边也再无交集,何必多打听?她一向不八卦,可好奇总是难免的,不过这边的事已经够费神了,还是先理顺疏通一下吧。

外面传来一慢两快的三声梆子响,“咚——咚!咚!”

据她这两日的经验可判定是二更天了,却不知具体是几点,但睡意的确袭来。

她打了个呵欠,闭上眼睛……

“不过姑娘一定要记住了,”碧彤突然坐起身,眼睛锃亮,声音略带嘶哑,语调神秘怪异:“姑娘之所以会弄成今天的局面,完全是冰彤那个小贱人造成的!”

语毕,重新躺下,发出均匀呼吸。

程雪嫣受惊不小,眼见得碧彤的鼻翼微微翕动,不知她刚刚是真有所感还是在讲梦话。

冰彤?又是哪个?既然碧彤说自己是彤字辈的丫头,想来这冰彤也是丫鬟了。程雪嫣的被休和冰彤有关系,难道是……

她立刻在脑中构思了一个心机颇重的丫头插足主子的家庭进而由小三一跃为正室的故事……无论古今,此类故事中的女主大多是被身边最亲密的女伴所蒙蔽然后稀里糊涂的被三振出局,状况更加悲壮。

一想到这,立刻满怀激愤。她和凌肃的感情不就是因为小三的介入而发生危机的吗?而那个小三……竟然是自己多年的同窗好友!

多可笑,自今至古,竟摆脱不了同样的命运!

心陡的痛起来。她和凌肃不过是各忙着各的事业感情才渐渐冷下来,可是千不该万不该,好友段怡竟然有意无意的吸引了凌肃的注意。也怪自己,只忙着工作,就连帮凌肃买条领带都拜托段怡去做,搞得她比自己还熟悉凌肃的喜好。而粗心大意的自己竟然丝毫不觉其中的暗涌,及至一日下班回家竟看到段怡在自家厨房忙碌,凌肃于一旁帮忙,而之后自己竟然和这两个人坐在同一张桌子边,大夸段怡厨艺高超谁要是娶了她就是修了八辈子的福……她怎么就没有对那二人你来我去的眼神有所警醒,她怎么就会以为那两条在桌下碰来碰去的男女的腿会是因为饭桌过于窄小而导致的无意擦撞?

笨蛋,她真是天下最笨的蛋!

背叛,她不是没有经历过,而这次,却真的被重重伤害了。

段怡,你怎么可以……

我知道你善解人意,我知道你柔情似水,我知道我对凌肃的确是疏忽了,可是你也是个有男朋友的人,已经开始谈婚论嫁,却为什么偏偏……

若不是你,我怎么会用假死来威胁凌肃?若不是你,我怎么会误入地府然后穿越到这个时空这个身体上?若不是你,我怎么会面对眼下这些个错综复杂无所适从?若不是你……

不自觉的,手已死死攥住锦被,浑身剧烈的哆嗦着……

014曲系情思

忽然,一缕轻飘飘的笛音如一丝清风拨开露台边的落地帷幔飘到床边,萦绕在耳畔,又钻进心里,瞬间化为一湖涟漪微荡的水,将悲愤不动声色的洗了去,使得整个人如荡舟在湖上,任意东西。

是他……

脑中立刻显出那个一身白衣男子,负手而立于月下,飘然若仙……

对了,他是谁?

思量间,人已经溜下床。

碧彤真是睡着了,竟没有发觉自家姑娘披了月蓝的平纹外裳悄悄的下了楼。

仍旧和前次一样,程雪嫣这样一个先天性辨不清方向的路盲在笛音的引领下穿廊度门终于准确的出现在数丈开外的园子里。

雪白及地的长袍,半挽半垂的墨染般的长发。他背门坐在石凳上,玉笛的一段露出脸侧月光于其上萦着润润的光晕,而他修长的指悠缓的动作则像是在月光上跳舞。

笛音再一次于不知不觉中停止了,他优美的手轻执笛子搁置石桌之上,又缓缓侧身唤她:“为什么不过来坐?”

他的声音仿佛是夜晚最美妙的梦幻旋律,她像被催眠般走了过去,坐在石凳上,对着他如玉雕就的侧脸。

“什么都不记得了?”梦幻的声音再次落在耳边。

他知道自己“失忆”了?他竟然也知道了,是传闻所至还是关心所得?心中竟莫名的希望是后者。

“还记得这首曲子吗?”他似是轻叹了句,转头看她。

一时间,她有种窒息之感。

天下怎么会有如此美的男人,美则美矣,却不似女人柔媚,尤其是目光,虽然淡然如雾,却在抬眸间有一种深峻与难以言说的高贵,仿佛寒星一闪,却又于瞬息隐于云后。

并非初见,可是她仍旧被震慑了,只依稀听得他问了一句什么,于是条件反射的点了点头。

也不算说谎,这不是那夜他吹奏的曲子吗?她虽然不是记忆力很好的人,却对音乐有着异乎寻常的敏感。

“《丁香雪》……”他笑了。

该死,连笑容都是如此迷人,他再这样下去,她都忍不住要……

“你只喜欢丁香,虽然它的花朵很小,样子也不出众,可是你却说那淡紫的颜色很好看,因为清雅的香气很醉人……它不张扬,却是世上最迷人的花……”

他是在自言自语吗?为什么自己一句也听不懂?

“那是个春末夏初之日,我第一次见到你,你就站在丁香树下,一身鹅黄的纱裙,身后是几树淡紫的丁香花。风吹起你轻盈的衣袖,整个人翩然欲飞……”

他的声音愈发低沉诱人,仿佛沉浸在初见的回忆中,却又笑了,拿着笛子轻敲着掌心:“我从不觉得丁香有什么好,不过我却选择了这个遍植丁香的院落……”

程雪嫣方才注意到,此院中四周俱是丁香环绕,只是两次来此都是夜间,而这个男人又过于吸引人的眼目,她竟忽略了周围景致。

眼下正是仲春,要不了几日丁香就要开了。虽然母亲是园艺师,她倒从未格外偏爱过哪种花,不过经他这一说,倒是对丁香花生出几分好感。可是如此想来,究竟是谁影响了谁?

“有些花,并不需要用眼睛去欣赏。每到夜晚,丁香的香气便分外浓郁,如酒醉人。我总是斟酒摆棋,坐在这石桌旁,有时……便会看到你。”他深邃的眸一抬,程雪嫣的心便好像停跳了一拍:“只是……偶尔,你也只是……路过……为的是这满院的丁香。”

他划走的目光似是遗下了一抹忧伤。

“更多的时候,我是自己一个人,或是饮酒,或是和自己对弈,间或吹吹笛子……”

玉笛在他手中转了个圈,划过一弯虹彩。

“断断续续的,就有了这首曲子。”他的唇角轻勾:“那夜,我正在吹这首曲子,你来了……虽然我背对着门,但是我知道你就站在门口。自从我住进这个院子,你是第一次迈进这紫香居,也是第一次坐到我面前,第一次开口和我讲话……”

他深深的看她一眼,那目光穿过她的眸子直落进心底,如一颗石子轻轻的却是响亮的投向水面。

“你问这是什么曲子。其实不过是闲来随意而作,还没有名字。你不信,说既是闲来之笔怎么会渗着一种难以名状的伤感?”

她暗吸了口气。

事到如此,谁都看得出来这个男子很是喜欢程雪嫣,这曲子就是为她而作的,完全是因相思不得才伤感嘛,只是不知道那个程雪嫣究竟是感觉迟钝还是故作不知。且这两人怎么看怎么般配,这情节若是在电视剧里出现,足以急死一批观众,然后大骂导演拖剧情。这个男人也是,喜欢就直说嘛,绕来绕去的,搞得《新娘嫁人了新郎不是我》然后又被休了,这会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唉,古人真是麻烦!

她兀自急着,就差点捅破这层窗户纸来做红娘了,可立刻想到如今自己才是程雪嫣……

“笛音或许无意,听者却是有心。”他笑了笑。

笑容依旧清雅,却让她有些心酸,因为这笑容应是属于真正的程雪嫣吧。

“我请你为曲子命个名字,你却看着四围的丁香花。其时,丁香已凋谢大半,地上铺着一层紫的白的碎花。你淡淡的吐了句,丁香雪……好吗?”

此刻,清月淡淡,树影朦朦,香风细细。

“丁香雪……”他眼中闪着细碎的光,如满天星斗辉映:“自然是最好的……”

因为爱屋及乌,才对丁香花有着别样之情,于此寤寐思服,以作此曲。曲由心生,吹奏时又含着绵绵情意,寸寸相思,不仅她听出来了,程雪嫣亦应很明白,如此还能认为她真的不知他的心意吗?而恰如天造地设的这一对璧人之间究竟是怎样的一种错过?

“你……到底是谁?”

这个男人,包括他与程雪嫣的那段过往此刻都让她分外好奇。纵使再不八卦也难免想要知其一二,何况女人总是感性的动物。

“况紫辰。”

他看向她,眼中星辉灼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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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痒痒的,耳边还传来压抑的轻笑。

睁开眼睛,却见一个脸圆圆梳髽鬏的小女孩伏在床边,眼睛笑成两弯月牙看着她,手里还拿着根细草搔着她的脸。

程雪嫣不由支起身子。

头有些痛,昨夜从紫香居回来又胡思乱想了许久,然后发现自己竟然只问了那人的名字便作罢,却没有打听他到底是什么人,像程府这样的官宦人家里怎么会存在一个况姓男子?她几次想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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